第五卷 死生同契阔, 静守来生长(末卷) 第一百七十章 春江花月暖心扉

熟悉的地方,却怀着忐忑的心情。李秘书拎着蛋糕,我随他一起上楼。门铃响了两声便有人应声开门。是位四十多岁的妇女,穿着很朴素,想来应该是保姆。

没等我开口,李秘书向前一步介绍着:“我是冯总的秘书,受冯总委托来送蛋糕。”保姆在围裙上擦着手,笑把我们迎进去:“冯先生上午交代过。”

屋子里还同我走时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卧室里传来了叮叮咚咚的琴声,应该是晓攸在弹琴。虽然我听不出是什么曲子,但感觉节奏是渐快的。只是那渐快显得不那么流畅,有些地方音节的连接很艰涩,有顿挫。

保姆冲着屋里喊着:“晓攸,蛋糕来了。”

我的目光随着保姆的一声呼喊锁在了卧室的门上。心也仿佛拍岸的急浪,一下一下像要跳出。门吱呀一声,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出来。我几乎要喘不上气。

那个身影那么瘦小,比一般十四岁的女孩子要矮一些,也瘦一些。皮肤很白,是一种近乎苍白的颜色。眉目和子越长得很像,一双眼睛弯弯的,像闪烁的星星。嘴唇抿的很紧,很像子越的神色。一束马尾显得很精神。白色的短袖,深蓝和红色交织格子短裙,很可爱的着装。步子不快,没有想象中的见到蛋糕那么欢愉。不紧不慢走了过来,看看我和李秘书,微微点点头:“谢谢叔叔阿姨。”很好的家教。

只一眼,我便被这个孩子深深的吸引了。说不上哪里吸引我,是那双弯弯的眼睛?还是那像子越的神情?还是那句让我心里一震的招呼?我不知道,只觉得那个小小的姑娘,就像一缕阳光一样,忽然就把心柔柔的化开了。以至于我的目光完全被她牵扯,别的竟什么也没有去想。

李秘书把蛋糕盒子打开,“好漂亮。”晓攸不觉低低惊呼了一声。我心里舒展,那两只白天鹅,羽毛都丝丝不乱呢。

“还舍得吃吗?”保姆笑着看着晓攸,看的出保姆和晓攸很亲近。“等爸爸回来吃。”晓攸冲着保姆淡淡展开个笑容。我的心更加丝丝缕缕的扯动起来,好美的笑,一笑起来,像春风拂柳的清爽。

晓攸伸出手,把盒子盖盖上了。李秘书示意着我该走了,我却忍不住把目光又转到了晓攸的身上,手上,很白很细的指头,很适合弹钢琴呢。可是怎么她的右手背上似乎有片青?我忍不住问着:“你的手怎么了?”不禁伸手牵起她的手,好软,可是手背上那块青也很扎眼。

“下午不小心被老师那的钢琴盖砸了。”晓攸把手抽回来。仿佛那不是件什么大事。保姆在一旁道:“小孩子嘛,都是磕磕碰碰的。”

看着保姆不当回事的神色,刚才对她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不是自家的孩子,终究少了份心疼。我不由多了句嘴:“那就别练琴了,多疼啊。”

“钢琴每天都要练的。”晓攸认真看了看我,从头到脚打量了番,回答着。那小小的脸上,倒有种和她年龄不相称的坚毅,简直是子越的翻版。只是眸子柔柔的看我,有丝对我关心的好感。

“可是手疼,你后面渐快的音符也不连贯啊。”我对她笑笑,“事倍功半呢。”

晓攸一愣,有些好奇:“阿姨,你刚才听我弹琴了?你听出来断音了?”“嗯。”我如实的点头,“前头的很好,很流畅,后面音符跳跃的时候,有些力不从心。”我没有什么专业的音乐知识,但是只要细心的听,便能听的出来。

晓攸听了我的话,星眸忽然放出种神采,抬头看我,目光中有丝期盼:“阿姨,那你完整听我弹一次好吗?”

“好啊。”我毫不犹豫的就一口应下了,我完全不知道什么力量能拒绝这孩子,拒绝她渴望的眸子和坚定面孔混搭的表情。那丝坚定,仿佛是怕被拒绝的防护,而那双眼睛,却又将内心暴露无疑。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我答应后才有些抱歉的看了眼李秘书,他倒是反应很快:“你去吧。我正好歇一下。”保姆把他让到沙发上坐着,端来了茶水。

我随晓攸到了卧室,那里摆了一架很新的钢琴,应该是子越为了她下课后仍能练琴买的。晓攸坐正了身子,一板一眼的弹了起来。看着她的手指灵动翻飞,我有丝羡慕,却也有丝心疼。她弹得专注,似乎忽略了自己的手疼,而随着她的动作,我也渐渐进入音乐中,一种静水微澜,却又浩然清光的意境,让人心里宁静中又有丝憧憬。

一曲终了,虽然高潮的渐快还是跳跃有些困难,但很完整。我忍不住问着:“这首曲子是不是和水有关?”

“阿姨好棒,春江花月夜,老师留的练习曲。”晓攸微微笑着,“阿姨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都能猜出来,说明你弹得好啊。”我由衷的赞叹着。

“可是老师说我没理解这个作品。”晓攸无奈的撇撇嘴,转而看向我有些征询,“我真的没理解吗?”

“其他人怎么评价呢?”我觉得老师似乎有些挑剔。

“除了老师,没人会听我弹的。”晓攸像个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爸爸没时间听,兰姨听不懂,妈妈不听,只知道让我练够时间。”兰姨应该是她的保姆。

“这个曲子是不是太难了?”我问着。

“不难,比巴赫的简单多了。老师说就难在理解。”晓攸的表情有些疑虑。

看着晓攸困惑的样子,我有些心疼,春江花月夜,我大学倒是纠错时细细看过这首诗,一边听着晓攸说话,一边脑子里飞速的把记忆中的诗句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前头的记不太清,只记得什么春江啊,潮水啊,月色啊,后面依稀有几句闺怨的,什么“应照离人妆镜台”。中国的诗词,写景总归要带点情绪进去。或淡薄或思索或愁怨。让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去理解愁怨这种情绪,的确是为难。

我想了想,对晓攸说道:“除了景物,还有点离愁。你弹到后面,就想想见不到的人,很思念,很想见。带着这种情感去弹。”

晓攸皱皱眉头,似乎在努力理解着我的话。半天,忽然说了句很有哲理的话:“难怪老师说要打动人先打动自己,唉,搞艺术真可怜。”一边说着一边把后半段又弹了一点,比刚才似乎好一些,也不明显。但是已经很不错了,我说了一点,她就能吸收改进。

晓攸冲我一笑:“阿姨,我好像明白了点儿。谢谢你。”我也柔声笑着看她:“听你弹也是享受。谢什么呀。”

“你认真听我弹了呀。老师说一个好的听众也很难找。”晓攸笑的眉眼弯弯。看着她的笑,我忽然有种心跳过速的感觉,子越说的不错,她很乖,我见了她,已经忍不住喜欢上她了。可我都做了些什么?忽然有些坐不住了,便起身道:“我先走了。下次再听你弹。”

说完匆匆走出卧室,看到客厅的沙发正中坐着的已经不是李秘书,李秘书改坐到了旁边,子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抬眼含笑看着我。

“老爸。”我身后晓攸也跟了出来,看到子越眉眼笑开,几步跑了过去,抓着他的手晃着:“我今天练了三遍,任务完成。该吃蛋糕了。”

看着父女开心的情景,我不忍心再待着,冲子越淡淡一笑道:“冯总,我们先走了。”说完便急忙转身要走,李秘书也站起来跟在我后面。

身后传来了晓攸细细的声音:“阿姨,下次再来听我弹哦。”我扭头冲她一笑:“好。”再没看子越的表情,匆匆出门离去。

周日晚上子越回来,只把我搂紧复搂紧:“晓攸说你认真听她弹琴了,还让我给你涨工资。”

我忍不住想笑,那丝笑到了唇边却又有些苦涩,不觉怅然:“我真的很喜欢她。”我不知道我爱子越到了什么地步,以至于那么喜欢那个酷似他的女孩儿。

“我知道。你买的蛋糕。”子越有些动情说道:“那天回来看到你坐在她旁边看她弹琴,那个场景,真好。”他的手滑向我的小腹,轻轻抚着:“小家伙,爸爸都等不及了。”我心里一震,一向严肃如他,这样柔情的话很少听到,但一旦说出竟那么动听醉人。只偎的他更紧。

见过晓攸之后,心里似乎安宁了不少。我没有之前那么害怕听到她的电话。而觉得她已经渗入了我的生活,我能淡然的挺子越说起她的一些事情,说起她学琴的刻苦,说起她的懂事,都不会再战战兢兢。尽管仍然内疚,但是想到她对我弯弯的笑颜,想到她并不讨厌我,对自己的孩子也更加期冀起来。不知道他会不会也长得那么像子越。

暑假快要到了,晓攸的钢琴课程也渐渐的多了起来。只是我没有守约,没再听过她弹琴。

第五卷 死生同契阔, 静守来生长(末卷) 第一百七十一章 徐家骤变见恩怨(一)

子越的生意渐渐忙碌了起来。应酬有些多于往常,能感觉出他的疲惫,却无法询问详细,只能默默为他疲倦归来的身影添一盏清茶,解一语烦忧。他恪守着只要在北京,就夜里回家的承诺。除了周六在晓攸那里的时候。我也只觉静日安好。

一天忽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打开才知道徐硕换号了。我回打过去,语气轻松道:“好久不见,怎么还换号了?”

他的声音有些颓然,只应付了句:“嗯,换了。”

我有些担心,问着:“你父亲身体怎么样?”说来也愧疚,因为我身体有些弱,加上上次见红,索性很少出门了。本来还想着再去医院探望老徐总,倒不是为别人的虚面子,只为见见徐硕,给他些支持鼓励。却一直由于身体原因再没去。

“出院了,不过,唉,很难恢复了。”徐硕语气有些无奈,匆匆说了两句挂了电话。

晚上洗澡后我换了睡衣,在梳妆台前擦着头发。子越靠在床头看着报纸。我随口问起:“徐硕换号码了,你知道吧?”

“嗯。”子越微微怔了一下,应了一声。

“好好的,换什么号?”我试探着想问问子越究竟。

他头也没抬,生硬道:“别瞎操心了。”

瞎操心?哼哼,看他低头看报认真严肃的样子,我忍不住冲他镜子里的人影扮个鬼脸。他幽幽的开口:“别以为我看不见。”

“你能看见?”我吃了一惊。他终于抬起头,看向我的眸子满是笑意,唇际一挑:“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眼里。”

我的心忽然像清风拂过细柳的飘摇,整个人轻飘飘起来。原来他一直在细细看着我,顿时如嗅到了陈年的甘醇一般,从心到眼全是沉醉。我几步走到床边,躺到他身边,一头蹭在他怀里,哼哼唧唧着:“老偷看我,讨厌。”

他看着被我湿头发蹭的湿漉漉的胸前,抽抽嘴角,一把拽过枕头旁的毛巾,揉到我头上细细擦起来,有些责怪着:“还不赶紧擦干,当心感冒。”

我抬眸看他,嘻嘻笑道:“偷看我那么久,没听到宝宝说话吗?”他眉眼笑开:“你倒说说,小家伙说什么了?”

“他说要听爸爸讲故事。”我歪头看他,早绷不住笑出了声。

“讲故事?”他有些好笑,“我从来没讲过,不会。”“讲嘛,白雪公主你会吧,灰姑娘你会吧。不注重胎教,后果很严重,宝宝会缺乏想象力。”我不依不饶磨起来。

他有些扶额:“你让我想想。白雪公主——”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从前,有个公主。”刚说了这几个字,我已经“嗤嗤”的笑起来,钻进他怀里笑的眼泪直流。童话故事从他嘴里出来,有种特别的滑稽,一本正经的表情,配上幼稚的语言,搭的不伦不类。

他也闷闷的笑了几声,坚持讲下去,我不笑不闹了,静静猫在他怀里,手抚着肚子,听他低沉的声音讲着白雪公主的故事,我相信是他第一次讲,句子很简洁,一点也不生动,像领导讲话,但在我耳中,却是最美的故事,因为承载的,是一份对他来说难得的爱。听着听着,我竟又犯起了困,没有听到王子驾到就已经睡去。

过了几天,却忽然接到了若琛的电话。自从上次滑雪她留了我的手机号,除了节假日发问候短信,倒从没联系过我。我有些纳罕的接起来:“喂?若琛。”

“小薇姐,是我。你有时间能来我家一下吗?”若琛的声音有些虚弱无力,“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你没事吧?”我有些担心,听她的声音很不对劲。

“没事,就是没精神。”若琛有些抱歉道:“我听徐硕说你怀孕了,真的不好意思麻烦你,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了。”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听着她的声音我有些慌乱,该不会是徐硕伤了她吧?忙说道:“没事,我这就过去。你家在哪里?”若琛说了航天桥附近的一个小区。我匆匆记下挂了地址。

给子越打了电话说了情况我要出去,他顿了顿嘱咐我走路小心,派了司机过来接我过去。若琛的家我没去过,一个不太张扬的小区,看着并不新,但是进门登记的很严,保安还和若琛家里通了电话才放我们进去。

司机告诉我这是某个机关的家属区。这个小区的房子怕是已经涨到5万一平了,我直咋舌。司机说这个小区是某个非常好的学校的学区房,才会涨的这么猛。我心里不禁一沉,在北京生活,如果买不起好的房子,是不是连下一代的教育,都要输在起跑线?我不敢想。

到了若琛家门口,敲了一会儿,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把门支开一条缝,很凌厉的扫了我两眼,我忙介绍自己:“我是若琛的朋友,找她有点事。”

“进来吧。”阿姨的表情淡淡的,一边放我进来一边问着:“你是她同学?”

我正愁不知道怎么回答,若琛从里屋走了出来,脸色很苍白,步子都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我打着招呼:“小薇姐,你来了。”转而冷冷看向那个阿姨:“妈,我和同学聊天总行吧?”

阿姨想说什么,看了看我,没有开口。若琛拉着我进了她的房间。

“出什么事了?”看她妈妈的架势,强势的不同寻常。我急忙问道。

“小薇,徐硕要和我分手。”若琛捂着脸,声音很痛苦。

“为什么?”我的心咯噔一下,怎么这么突然,难道是为了邵琦?脑子忽然混乱了。不应该啊,徐硕明明放下了。

“他说为了我,必须放手。”若琛抬起头,满脸的泪痕。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你快告诉我啊。”我有些着急,抓着她的手,“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换号了啊?”

看我满脸迷茫,若琛问道:“他被徐立赶出公司了,你不知道吗?”

我的头嗡的一声大了,顿时愣在了那儿,我一点也不知道。难怪子越听我问徐硕一句都不接茬。“我什么都不知道,最近一直在家,哪儿也没去。”

若琛抽泣着:“老徐总出院了,却什么也不清楚了,除了知道吃喝,话都说不利索。徐立的妈妈把老徐总接回了老家。徐立全面掌控了公司,前几周董事会大变动,他做了董事长。就把徐硕所有的职务都撤了。”

“他是徐硕的哥哥啊,他怎么忍心这么做?”我的心阵阵扯痛,为什么这种兄弟残杀的事情家家都要上演?

“徐立一直很会伪装。那会儿老徐总生病前,他对徐硕关怀备至,比亲哥都贴心。还在老徐总面前总说徐硕的优点。老徐总直夸他仁厚,对他很放心,才把公司的生意交给他打理。谁知道一旦出了事,翻脸比翻书都快。”若琛满脸的寒意,“真没想到他那么能忍,他和他妈妈对徐硕母子有那么恨,除了徐硕名下那套别墅他动不了,徐硕名下有股份的公司,我不知道他怎么操作的,一家破产了,还有两家把徐硕完全架空了。再撤了徐硕的职务,弄得徐硕连公司都去不了。”

我的心头阵阵寒意,徐立够忍够狠。这是手足能做出的事情吗?可从他现在的毒辣,不难想象出他心头的恨意,竟能隐忍这么多年,而且还能在老徐总面前装模作样那么多年,他究竟是个什么人?还是根本不是人?我心中发紧,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回过劲:“那徐硕怎么办?”

“他没办法啊,他从国外回来没多久,老徐总还在让他熟悉公司的业务,他都没触及到公司的核心就被徐立赶尽杀绝了。老徐总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病倒。”若琛痛苦的叹了口气。

我为徐硕心疼着。父亲生病已经不幸,母亲在病床前都无法近身更是折磨,可除了这种精神委屈,徐立母子开始了疯狂的报复。徐立妈妈果然把老徐总接回了老家,徐妈妈想见老徐总一面都成了奢望。而徐立随后的扫地俱尽,更是把徐硕逼到了无路可走的绝境。我一时无话可说。

“更可笑的,是我的父母。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徐硕不是正室生的,现在反而拿这个当借口,说他出身不正。”若琛凄楚的说着,“说幸好只是订婚,还没结婚,逼着我和徐硕退婚。我不肯,他们亲自找了徐硕,徐硕就再也不理我了。”若琛说着哭倒在我怀里。

我紧紧抱着若琛,心中满是苦涩,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一边是至亲的父母,一边是心爱的男人,她能怎么办?而她的父母,最初选择徐硕,不过是看重徐家的财势,如今变故,徐硕已经不是徐家家财万贯的三公子,只是被扫地出门的“出身不正”的私生子。身为父母,让女儿离开,似乎也无可厚非?我不禁问道:“你自己呢?你舍得徐硕吗?”这个答案我想我都知道。

“我舍不得啊,可是我爸妈把我关了起来,不许我出门半步。徐硕也不接我的电话,不回短信,后来干脆换号。我都不知道怎么找他。”若琛的身子软成一团。

第五卷 死生同契阔, 静守来生长(末卷) 第一百七十二章 徐家骤变见恩怨(二)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这便是社会现实,当你位决巅峰时,所有人抬头仰望,直让你自己都轻飘不已;而当你落魄失势时,能不落井下石,狠狠踩你一脚,已经不易。我感慨于若琛父母的现实,可人活在世,谁不现实呢?

我又想骂徐硕混账,他怎么能对若琛这么绝情,拒绝一个深爱他的女人?却骂不出口,他有他的自尊,他本就为着他母亲活的隐忍不甘,好容易有了若琛,又遭遇这种变故,自己尚未找到出路,又受到若琛父母的折辱。他是最痛苦的。而且以他的境况,放手才是爱护若琛?我心中完全混乱了。

“小薇姐,为什么会这样?”若琛哭的喘息不上,喃喃的问着。我的心很酸,却回答不了若琛的问题。为什么?似乎是偶然,老徐总的突然生病造就了这一切,可似乎又是必然,只要老徐总的身体有差错,就是这样的结局。

到底谁错了?徐硕没错,若琛没错,若琛的父母呢?他们为了女儿生活无忧,可怜天下父母心,也没错;徐立呢?他固然狠辣,可是他和他的母亲这三十年又是什么日子,他们是老徐总的妻儿,却承受了近三十年的冷落,承受这种畸形的家庭,他们也很可怜。那是老徐总错了?可是不愿意对喜爱的女人放手,又愿意为合法妻儿负责,他又哪里错了?

这个世界,既然让人类产生了爱情,为什么却没有地方盛放我们的爱情?不合社会规矩的爱情,游离于所谓道德之外的爱情,是不是就该掐死?可是情之一字,从来就不是想生就生,想灭就灭。而所谓的社会规矩,所谓的道德,不也是人定的吗?也不是像日月星辰一样与生俱来的啊。人为什么要形成这样的规矩和道德?

我的心里像堵上了几十斤的棉花,软软的呼吸不上,也说不出话。

半晌,只能拍着若琛的背,有些无力的安慰着:“徐硕缓和一段时间,会再来找你的。他心里很在乎你,否则也不会现在放手。”

若琛伏在我怀里,有些茫然:“他会吗?他一定记恨我势利的父母了。我爸妈做的的确很过分,当初是他们硬委托介绍人促成的我和徐硕,对徐硕满意的不得了,如今又说他本来就是孽缘,该着遭报应——”若琛痛苦的说不出话。

“不会,他对你的情感,你自己也知道的。”我机械的说着,却对那句“本来就是孽缘,该着遭报应”胆战心惊,会有报应吗?我呆住了。

过了好一会,若琛缓和了些,慢慢坐起身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到我手里:“这是我攒的,也没多少,给徐硕吧,看能做些什么。我知道帮不了多少,只是我的心意。密码是我常用的,他知道。”

拿起那张银行卡,我心里有些沉甸甸,我和若琛交往并不深,她却能把这张卡由我转交徐硕。与其是对我的信任,不如说是对徐硕的信任,她相信徐硕认定的朋友,便是真正的朋友。我捏捏若琛的手:“放心,我一定交给他。”

又安慰了若琛几句,时间也不早了,已近黄昏,我出了若琛家。若琛妈妈疑惑的看了看我,随口说了句再见便没再吭声了。

出门后给徐硕打电话想约他出来,他却一直没有接电话,只好吩咐司机先开车回家。

到家已经快七点,子越正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看我进来,忙把烟头掐了。疾步过来:“累不累?”

我摇摇头,有些无力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早知道徐硕的情况了?”

他一怔,些许无奈叹口气:“他们的家事,插不上手。”

“徐立用的什么手段?”我坐在沙发上,有些出神的看着子越,他应该是知道的吧?我很想了解,徐立是用的什么手段,来对付那既是他亲人,又是他恨了近三十年的人。

子越顿了一下,揉揉我头发:“你知道了,也是这样的结果。”看我还是倔强的盯着他,终徐徐开口,“破产那家,估计是徐立用了些手段,账面做出亏损,再动动关系,申请破产。也就是那家,徐硕的股份最多。还有两家,稀释股权,把徐硕股权降到10%以下,他就没有什么发言权了。这都是常事。老徐失策了,股权,是最不可靠的东西,远比不上不动产。”子越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很平静,似乎他说的不是商场上波诡云谲的手段,而只是在讲述一个课程。

我的心一颤,有些失神道:“你也这么做过?”

子越唇际一勾,深看着我,半晌,声音低沉道:“做过。比这过分的也做过。小薇,商场如战场,就是男人拼的你死我活的地方。”我有些凄凉的笑了,是啊,冯子越更不是吃素的,他的狠辣,只会比徐立有过之无不及吧。

一时有些灰心,这就是男人,都是些狠戾的男人。窝在沙发上不想动弹。子越摸了摸我的额头,没有发烫。缓缓道:“小薇,这需要计较吗?手段,也不过是为了得到想得到的,保护想保护的。”

我说不出话,只把子越的手紧紧抓着。心中无端的有些害怕。害怕相同的暴风雨,会如出一辙的降临在我的身上。不禁有些喃喃:“子越,是不是孽缘,都会有报应的?”

“乱说什么。”子越语气生硬的制止道,“有我在。”我的心微微一暖,有他在,我便可无恙吧。

第二天一早,又给徐硕电话,响了许久终于接通,徐硕的声音还是很低迷:“小薇,什么事?昨天很晚看到,就没给你回电话。”

我有些低沉道:“你的事,我知道了。今天有时间吗?我想见见你,有些事找你说一下。”

“是若琛的吗?如果是,就别说了。”徐硕的声音有些清冷。

“不管是不是,你不会连我都不愿意见了吧?”我有些着急,嗓门也不禁大起来,这个徐硕,一遇到事情也是自己扛,这些事从没和我透过半个字的风。

还没等徐硕接话,子越一把接过我的手机,沉声道:“晚上有时间来我这里一趟,一起吃个饭。”徐硕在那边应该是同意了,子越说了个时间便挂了电话。把手机递给我:“晚上我早回来,你让张姐安排晚饭,徐硕过来。”

“你会帮徐硕?”我有些喜出望外,子越素来也不是古道热肠的人,所以我压根没想到他会出手。何况徐立又和他有合作关系。

“晚上问问情况看吧。”子越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你不怕影响你和徐立的关系?”我有些担心的问道。

“怕?”子越冷哼一声,“有利益在,就不怕。”说罢嘱咐我注意身体便出了门。

我有些忐忑的盼着晚上的到来。生怕张姐下午又去别家做活耽误了,特意嘱咐她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