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止住了吐,我摇晃着直起身子,扭头看他,他就那么靠在车上抽着烟,漠然的看着我,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悲凉,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这就是我为之三夜失眠的男人,当我在深夜为了他的关机焦躁的时候,他在别的女人身上寻欢作乐着;当我在黑夜里流着眼泪听“你情人那么多”的时候,他在别人的温柔乡里安眠着;当我为了他心力交瘁的时候,他也许在对着别的女人深情款款说着“我要你。”,而现在我吐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他除了冷漠的看,没有一个关切的眼神,甚至没有一句同情的语言。我在他心里,算什么?
为什么,除了要我的时候,我怎么在他身上就那么难感觉到一点点的温度?
秋天的风,真的好寒凉呢,吹得我几乎要将骨头都凉彻了。我的头发随风狂乱的舞者,没有镜子,我都可以想象自己堪比梅超风的样子,却已经麻木,我还在意什么?没有人会在乎我,我又何必在乎我自己?
和他默默的相对看着,他像个俯瞰弱小的修罗,而我像找不着出口的困兽,不,也许比困兽还惨,找不着轮回渡口的曼珠沙华。
忽然就觉得很没意思,凭什么,我就被作践到了这个地步?眼泪流着,半晌,喃喃着:“你如果觉得我不好,可以不要我。不必这么折磨我。”
他似乎没听清,用手掐灭了烟头,缓缓的走到我身边。他阴沉的时候,连脚步声都变得格外揪心,一步步就像踩在人心上一般。用力掐住了我的下巴:“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被他掐的几乎喘不上气,我用力甩着他的手,有气无力的说:“你可以不要我,但是,不要折磨我。”
他看着我,冷冷的笑了,唇际的弧度划开:“这算折磨吗?”
他拽着我的手,捶上自己的胸口,声音低沉,却有丝阴森的味道:“你该问问这儿,什么叫折磨。”
我无力的被他拽着,几乎踉跄着又要摔倒,我用力挺了挺脊背,勉强使自己站好,将眼泪抹掉,当时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我努力扯出个微笑:“既然这样,那我没得说。好了,我没事了,我们走吧。”
我的笑似乎激怒了他,他把车门用力一甩锁上,扯着我的胳膊向家的方向快步走去。我像踩了棉花般,深一脚浅一脚的几乎要跟不上他的步子。最后几乎是被他拖回了家。
第四卷 爱起费思量,情生易断肠 第八十九章 月似流光难皎洁
他扯着我进了屋子,反脚把门踹上。我的心随着他的动作愈跳愈快。几乎喘不上气的挣扎。还处在晕车的状态晕晕乎乎,云遮雾罩。却又心慌失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把我拽到了卫生间,拧开凉水,把我的头摁在洗脸池里用凉水冲着。已经是十一月底的深秋,凉水的刺激让我全身不住的打颤,却是将刚才吐过的污秽冲的干净了不少。
一个个冷颤过后,我终于到了无力打颤的状态,全身瘫软,只颓然的挣扎着,喘息着:“不要,我难受。”身子开始不由自主的向下滑着。
他松开了手,我已经顺着洗脸池缓缓的滑了下去,仓皇中我想抓着什么,却什么也无力抓住就滑坐在了地上,心跳的飞快,我喘不上气,头晕的厉害,眼前的他似乎有点模糊,我拼命的甩着头,想把他看清楚些。
“告诉李秘书让你回电话,你不回。我特意改签了航班,回来看你怎么了,为什么让我看见的是那种场景!”他的声音有丝痛苦的挣扎,一拳捶在了洗脸池的镜子上,镜子应声而碎,我听见了自己的心咔嚓裂开的声音。
我恍惚的看到他的手流血了,想扑过去看看,却是身上想用力,心却跳的慌乱不堪,脑子忽然一片空白,坐也坐不住,晕着摔在了地上。
他冲过来使劲晃着我,我悠悠的睁开眼睛,原来晕也只是一个瞬间啊。为什么不可以像书里写的那样,我可以晕几天,或者至少,让我晕一夜,起码,让我可以好好睡一觉,起码,让我的心可以暂时安歇。
看着他焦灼的眸子,我的眼泪开始滑落,他紧紧的抱住我,眼中全是痛苦,似乎捧着一个易碎的花瓶,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看我睁开眼,他神色恢复了些平静:“你怎么了?”
我的心说不上的滋味,微微疼了一下,想挤个笑容出来,却怎么努力也做不到,只好惨然的笑笑:“我很没用。”
他一愣,抱着我的手紧了紧,叹口气:“怎么那么倔?”
我咬咬嘴唇,一晚上了,从见到他到现在,就这句带着点埋怨的口气,还让我觉得稍稍有些暖意,没有那么冰寒入骨。再也忍不住,抽泣着道:“一个朋友住院了,我们,只是去看看。”
他抱起我走向卧室:“别说了,我知道了。”
他把我放在床上,坐在我身边,一下下的抚着我的头发,目光中却有我看不清的沉郁,像在看我,又好像穿过我的身体在看着什么。
我有些害怕,扯着他的袖子,心里拼命的在说:相信我,相信我,真的只是去看个朋友。却看着他的目色清冷,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扯着他的袖口来回的攥着,直把袖口都攥到了发皱。愁肠低回,万般心语,只付与一声低叹。
他扯扯嘴角:“力气还不小。”
我看着皱巴巴的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手,却被他反手一把抓起我的手,直看着我的眸子,似乎要看到我心里去:“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的心一痛,给你打电话,你有空理我吗?却是不愿做出怨妇的神色,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怕影响你办事。”“办事“两个字我竟不自觉的加重了语气,这句话再出来便有了些怪怪的酸意。我不觉有几分羞涩。
他微微一怔,忽的笑了,笑的很浅,唇际弯弯的弧度,像天畔的新月:“你不知道有种情况叫没电吗?”
我有种被看穿的尴尬,心里忽然一松,忙掩饰着:“对,我的手机就是没电了。”
他微微用力捏了捏我的手,淡淡的笑着:“以后有事找不到我,就找李秘书。”
我本想说那晚给你打电话的目的就是要给李秘书减负呢。便回着:“我怎么好麻烦你的人。”
这句话却让他眸子一黯,有些吃痛,摸着我的脸语调有些伤感:“你怎么和谁都比和我走得近?”
我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是因为只有你,让我患得患失,不敢倾心前往你的内心吗?还是因为只有你,让我百转千回,却终不敢无所顾忌的倾诉?还是因为只有你,让我愁肠百结,难以轻松笑闹?这些话纵然在我心里呐喊了千百遍,却只有午夜梦回才敢自言自语,面对他,我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
捧起他受伤的手,我有些刺目的心灼,眼泪不觉吧嗒吧嗒的滴了上去,抬头着看他,努力扯出个微笑,却反而哭笑不得的难看:“你以后,能不能不要伤自己?”后面还有一句:我也会心痛啊,却是生生的压了回去,没有启齿。
忽然他的电话响了,在寂静的夜里听着无比的刺耳,我的心随着铃声紧紧一颤,扯着他的手慌忙松开。他看了看号码,摁掉了电话。
我想笑,看着他淡淡道:“嗯,这也是没电了。”
他转看着我,一副气的牙痒痒的表情,捏了我的脸一下,我刚要挣开,却已被他俯身吻了上来,粗重而动情,又带着纠结痴缠,低声呢喃着:“你在乎我吗”
我没有回答,心里在低语,我在乎吗?细细的回吻他,第一次用情的,认真的回吻着他的唇,他的眼眸,他的鼻子,我想用我的吻告诉他,我对你,何止是在乎,早已远远不止在乎了啊。
什么时候的沉沦,自己也不清楚,也许当他一次次说要我的时候,被占据的不止我的身,还有我的心,但令我无法自拔的,也许只是他深情的一个凝视,夜色里一声低低的叹息,就陷进去了。
这算爱吗?应该不算,我没想过结果,甚至没在乎过程,只是沉迷在自己的情节中无法自拔。也许我不是爱上了他,只是爱上记挂一个人的这种感觉。对了,应该是这样的。只能叫沉迷,而且是沉迷在自己的感觉中。纠结着,与自己的内心争斗纠结着。
可是当他的吻滑过我的身体的时候,我几乎动情到每一寸肌肤要随着他的吻化开,随着他的吻绽放出幸福的小花。满室的月光画不出情动的流光相皎洁。我的双手滑过他的背,微微用力的掐着,他有些吃痛,一口咬上了我,却并不是很疼,我用力,他也随着用力,似乎只有这力量,可以告诉彼此想在对方的心里进入多深。我问自己,我和他只有这种语言,才能通往心灵吗?
这一次,情浓之时少了几分情欲,多了几丝挣扎,多了几丝纠缠,那个电话带来的情绪,让我和他都不知怎么解释,也不知道怎么相信。第一次在交缠中感觉到了沉重,似乎彼此都想证明着什么,却又证明的有些无奈,有些无力。
他在我身体里的力量总能轻易让我痴迷到忘却了自己,也只有当他在我身体里的时候,我才能真切的感觉到,起码这一刻,他是我的,只是我的。既然如此,是
不是我只能把握着这一刻,用这一刻的欢愉,去盛放我的所有思恋?
当他喘息着在我身体里释放的时候,动情的紧紧抱着我的头,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在低吼:“为什么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你是我的?”
他的话让我一愣,眼泪却夺眶而出。
暗夜沉沉,我和他似乎都开始了疲惫。他低声说着:“明天去辞职了吧。”
我轻轻嗯了声。有些害怕。
当最初的情欲开始变得疲惫,变得憔悴,甚至变成了挣扎的时候,我清晰的感觉到了有种指缝流沙的仓惶,想抓,却流逝的越多。
第四卷 爱起费思量,情生易断肠 第九十章 循情因故未辞职
早晨醒来,我无奈的看到手腕上又泛出一圈青紫。昨晚他拽我的力气太大了,当时不觉得什么,现在却是一碰都生疼。
子越也睁开眼,看着我手腕上的伤,没有吭声,甚至脸上没有一丝愧意。我对他的这个反应也早已习以为常。
洗漱完毕,他忽然站到我身边:“伸出手来。左边。”
我迟疑着伸出左手,他拿出了一串红色的手链放到我手心:“也该换换了。”
我将原先的翡翠珠串解下,系上了这串。
他看着我,淡淡的笑了,似用目光垂询着我是否喜欢。
这串手链,想说不喜欢都难,中央五颗红色的宝石,边上镶着碎钻,主体宝石旁边是颗粒较小的红宝石,也是这个造型,难得的是较小宝石都缀着一串短短的流苏,这样不论是主体宝石在手腕里,还是小宝石和流苏在手腕里侧,都可以将我手腕上的疤痕遮住,而且今天,还能将手上的淤青遮上。
只是虽然喜欢,但是看着价格就不菲,我想摘下去:“太贵重了。”
他一皱眉:“别扫兴。你连这个都不值?”转身出去。
我抽抽嘴角,心想值不值的,不都你说了算么?今天你说值便值,昨晚那么生气,估计恨不得把我卖了换条这个。
快到公司的时候,他看了看我,叮嘱道:“我下午出去开会,过两天回来。你辞职手续办好了给我个电话。”
我的心一紧,昨晚只是随口应着,真的辞职我还是有些舍不得。毕竟这份工作能学一些东西,又难得周亦是个好脾气的老板。
我哀求的看向他:“可不可以再做一段时间。我刚刚适应。”
他的眸子向我冷冷一扫:“你说呢?”
我噤声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总要去放弃些什么。只是这份放弃,包含了太多我的自尊与不舍。
到了公司,却发现大家今天的状态都有点不对,纷纷交头接耳着。似乎全都无心工作着。
我有些好奇,有心问问怎么了,但是八卦的确不是我的强项,不知如何去开口。而且即使我去问,也不见得有人会告诉我。
到了门口,随口问着外间坐的小崔:“周经理来了吗?”
“来了,不过去了周总的办公室。”小崔答着,神色却有些不自然。
我进屋收拾好,顺带打开周亦那边的办公室看了一眼,电脑都没开。拿起水杯去茶水间接水,心里有些犹豫待会该怎么向周亦开口提辞职的事儿。最近太累想休息?还是身体有佯需静养?唉,不论是什么样的理由,想来都是对周亦很邵琦很抱歉。白白辜负了他们的期望。心里愈发的不是滋味。
迟疑着路过周川的办公室,忽然听到里面周川的咆哮,声音很大,我不觉放慢了脚步。
先是几句:“不能乱说”“惹麻烦”什么的,然后声音低了下去。
忽然迎面走来了人,我也不好继续待着像听门似的,正要迈步,周川又是一句咆哮:“我替他养不起二奶。”
我的心一颤,这是在说我吗?手开始抖了,养二奶,这说的就是我了吧。自己还在搜肠刮肚辞职的理由,生怕伤害了别人。原来全是多虑了呢,自己已经是别人眼中钉了还浑然不觉。既是这样,就更好了。那声“我要辞职”也不用说的那么尴尬。
回到办公室,静静的等着周亦回来。打回的水却一口也不想喝,“二奶”这个词原来真的会让人痛的。
好容易听到那边的门响了,我突的站起来,硬生生的便去敲门。
传来了周亦有些疲惫的声音:“进来。”
我推门进去,周亦坐在椅子上,手扶着额头,样子很是憔悴疲惫。
“周亦,”我艰难的开了口。
周亦抬起头,眼睛里全是血丝,我那声“辞职”忽然有些说不出口。看他盯着我询问的目光,半晌,转了句:“你怎么了?”
他叹口气,目光转看向窗外,嘴唇紧紧抿着,似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过了足足有两分钟,他开口:“你没听说吗?张萌,走了。”
我一愣:“张萌?”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记得是个圆圆脸庞,爱笑的女孩子。哪个部门的忘记了,只是入职的时候人事部门的同事带我认识过,后来在楼道里见面打过几次招呼。是个看起来很好相处很乖巧的女孩。
“走了?离职了吗?”我有些不知所措。
“去世了,昨晚,车祸。”周亦低下头,双手无力的扯着头发。从来没见过周亦这个样子,在我的世界里,他是个阳光的男人,沉稳,有力,最多有时有点小颓废。但是这种憔悴痛苦的神色,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的心有些疼,一个美好的生命,就这么忽然去了。虽然我和她只是几面之缘,但是内心的震动却是那么强烈。”怎么会——“我有些失声,不觉哽咽了。
“昨晚打车的路上,出租车和一辆逆行的车撞了。当场就不行了——“周亦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我的心随着他的拳头也是一颤,捂住了嘴,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半晌,我擦擦眼泪:“那公司——”看周亦这么痛苦的反应,不知道公司会怎么处理。
周亦长叹口气,闭上眼挥挥手:“我想静一静。”
我早已把辞职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帮他接了杯热水,静静的退了出去。
却是再也无心工作,盯着电脑发呆。生命原来是如此脆弱,一个转身,也许就已经是魂归天外。昨夜红绡帐里卧鸳鸯,今朝也许就黄土陇上看天长。
过了一会儿,想起有个报表向小崔要数据,不知道好了没有。便走到门口。小崔把数据表给我,我随口问起:“你知道张萌是哪个部门的吗?”
小崔一愣,眼圈也有点红了“销售部的。”小崔年纪比我小几岁,公司其他的人都觉得我是周家的心腹,很少和我聊天,也只有她心无城府,有时会和我聊两句。她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问我道:“你也知道了?’
我点点头,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崔的眼泪掉了下来:“我和张萌一年来的公司,她就这么倒霉——为了工作,把命都搭上了。”
我一愣:“工作?”
小崔也愣了:“赵姐你不知道吗?她们都说张萌是见客户路上出的事儿。可刚才人事经理让我们都别瞎嚷嚷,让弄清楚了再说。”
小崔还要说什么,旁边一个大姐过来,冲她使了个眼色。小崔抹抹眼泪:“赵姐,我去忙了。”
我的头有些晕,不知道怎么回去的座位。一直以来,总觉得没有什么事能大的过生死,什么曲折离奇都是故事里的事。可是眼前就这么一个活生生的花样的女孩子的消失,竟然连她的死因,都不得而知。是人们总要在简单的真相背后做联想?还是事情本就没那么简单。瞬间,我的手脚变得冰凉。
却是手机忽然响了,我无力的接起,冯子越强硬的声音:“辞职办好了吗?”
我颓然答了句:“没。“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原因。因为公司出事了?这事在他的眼里,会是事儿吗?我忽然有种强烈的愿望想告诉他,想和他说说生命的脆弱,说说我的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却是我的满腔好容易攒起来的冲动,还没有说出下句话,他已经挂了电话。
我麻木的放下电话,已是茫然。
第四卷 爱起费思量,情生易断肠 第九十一章 我也是枚关键棋
中午心情也闷闷的。周亦一直在屋里呆着,闷不出声。我帮他定了份工作餐送进去,他还在那儿呆呆的坐着,看我进来,抹了把脸,唇际勉强扯出个弧度。
我把盒饭放在他手边,安慰着:“事情已经发生了,别愁坏了身体。”
周亦看了看盒饭,抬眸看看我,叹口气,定定的说:“还好有你。”
我的心一突,我也要走了呢。可是看着周亦满脸憔悴的样子,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辞职的事来。朋友一场,就算做不到雪中送炭,起码也不该落井下石,在他很困难的时候背弃而去。可是子越那里又不依不饶,真是纠结。
看他的神情似乎有所和缓,我犹豫着问:“张萌,是因公吗?”
周亦的表情一滞,“不清楚,销售部是陈经理负责。”却没有看我,只缓缓打开了盒饭。
周亦似乎有些抗拒回答,也是,刚出了事,正是敏感的时期。我也没有继续问便静静地出去了。
没什么心思工作,公司里的其她人今天似乎也静默了许多。喜欢叽叽喳喳的小崔一直眼圈红红的,爱八卦的几个小姑娘也失去了往日的夸张大笑,只是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
忽然觉得爱八卦也挺好的,起码在这个时候,我的满腔伤感也有个倾诉的地方。而不是任伤感在心中滋生,发酵,直到弥漫到每个细胞,让自己披上哀伤的外衣,怎样也卸不掉。
下午去楼下送文件,路过茶水间旁边的一个半开放隔间,听到几个同事正在聊天。若是平常,自然是不会留心,但今天却忍不住放轻了脚步,似乎迫切的想从别人的聊天中找到可以释放自己情绪的话语。
不知道之前聊得是什么,一个同事接着说:“唉,这工作做的也没意思,搭上命不说,还不明不白的。”
另一个接着:“可不嘛,前阵子上海那个白领过劳死,到最后公司都不承认”
“听说张萌还有个弟弟读大学,全指着她呢,这下怎么办?”
一时间大家沉默,没了声音,唏嘘不已。
我的心忽然有些喘不上气,这个话题沉重的让我几乎承受不了。我一口气跑上了顶层的天台,就是见完孔令宜的那个中午被周亦带到的天台。
高处不胜寒,楼顶的空气格外的凛冽,我冲到东边的角落,那里不会对着楼里的玻璃,却看到一个人正微扶着护栏站在那儿。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回过了头,我怔忪的停了下来,不觉出声:“周亦,你怎么也到这儿了?”
他沉郁的看着我:“你呢?”
“透透气。”我轻轻叹口气,走到周亦身边,和他一起看着楼下。
好大的北京城,站在这里,能看到周围林立的高楼大厦,却几乎看不到可以喘息的绿色,道路蜿蜒曲折,车流穿梭不息,像电影胶片一样高速旋转着,既熟悉又陌生。
半晌,我的声音有些茫然:“你说我们为什么要在北京呆着?”
周亦没有吭声,沉默了一会儿道:“为了活的更好。”
我笑的有些凄然:“活的好吗?奋斗在这里,甚至埋葬在这里就是好?”
钢筋混凝土的城市,没有自己可以安居快乐的家。为了生活,开始像勤劳的蜜蜂一样拼命奋斗,可最后呢?却如蝼蚁般苟且偷生:我偏离了自己的轨道越滑越远,艾云被折磨的没有人形,邵琦做着没有灵魂的木偶,张萌被这城市葬在了秋天里——
四面的风吹得我泪流满面,我有些喃喃:“你不会懂的“这种心酸,他们不会懂,周家二少不会懂,冯子越也不会懂,他们都是命运的操纵者,怎么会明白承受者的无奈?
周亦正要说什么,忽然我的手机响了,接起来是小崔的声音:“赵姐,快去趟周总那儿,他找你好几次了。”
周川从不会无故找我,想起他早晨那句:“我替他养不起二奶。“心里有几分明白,抬头看看周亦:“周川找我。”
周亦一愣,眉头随即紧紧皱起:“不用管他。”
我抹了抹脸上的泪,凄然笑笑:“我也正好要找他呢。我得辞职了。”纵然我想再留一阵子,周川也不允许了呢。
“为什么?”周亦有些着急,一把抓住我。
“我,身体不太好,想休息一阵子。”我支吾着,挣脱他的手向楼里走着。
周亦一把扯过我,深看向我,声音前所未有过的激动,几乎要低吼起来:“小薇,你为什么辞职,你自己明白,我也明白。你能不能活的随点儿自己的心,别那么憋屈?”
我挣开他的手,微微仰头,不想让眼泪再流的那么肆意,缓了缓,低下头笑笑:“我从来,就没活着随心过。习惯了。”
转身下楼,周亦却是一直跟着我。直到周川的办公室门口,我看看周亦:“你先回去吧。”
周亦却是倔劲儿上来了:“我怎么就不能进去?”
我叹口气,敲敲门带他一起进去。周川看了看他,眉头皱起:“周亦,我和赵小姐有事要谈。”
“我是她的主管领导,似乎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周亦的声音有些清冷,大约这么强硬的态度也不多见,周川不觉一愣。
看周亦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周川叹口气,搓着手冲我笑着:“赵小姐,你在我们公司的表现非常出色,我也非常欣赏你的细致能干——”
周川的溢美之词让我都怀疑他说的是别人。忽然他话锋一转:“但是,冯总下午来了电话,你看,我们多年的交情不浅,老哥开了口,这个面子总得给。他也是不想把美人儿累坏了。”
周川的用词总是夸张的很,我心里有些反感,咬咬嘴唇道:“我明白,我也本来要辞职的。”
周亦拽着我,喊了一声:“小薇!”声音里几分吃痛。
周川也喊了一声:“周亦!“阻止他继续。
我有些不敢看周亦的眸子,转看向周川“我回去准备交接工作。”
周川眉色一松:“还是小薇明白事理。这事儿就这么着。我立即让人事经理帮你办手续。你就不用辛苦跑了,办好了我派人给你送过去签字。”
我心里很想冷笑,这是我享受过最高的离职待遇了吧。
一切似乎要皆大欢喜的结束,周亦忽然冷冷来了句:“小薇不能辞职。我不同意。”
周川有些起急:“周亦,你不要胡闹了。冯总都亲自打电话了,你还犟什么?”
周亦看着周川,唇际浅浅上扬,眸子里却有着我从未见过的精明老辣:“现在这个时候,你觉得有人带头离职合适吗?”周亦的声音有种告诫的意味。
周川一怔,眸色一转,像在思索什么,眉头皱的更紧了。
周亦又道:“离职的事情还是等过阵子平息了再说吧。”
周川叹口气,点点头,看向我又恢复了嬉笑的神色:“那就委屈小薇再待一阵子,冯总那儿,你也受累帮着解释解释。实在是公司出了这个事儿是敏感时期。”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指的是什么,心微微有些凉,但还是点点头应着。
做棋子不可怕,可怕的是做朋友的棋子,难得的是你还是枚很重要的棋子。我的心撕扯的有些疼。如果说当初帮徐硕,我的心事被狠狠捏了一把,如今对周亦,却有种被撕开的痛。我和他们,本就不是一类人,我在认真,认真的去爱,认真的去对朋友,而他们,永远都在玩,玩感情,玩谋略。我玩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