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秦暮川所做的只是微笑,带着无所谓的轻蔑与鄙夷,依然足够将孙茂激得发狂。“不不不,孙警官你误会了,我只是派人向嫂子表达谢意而已,感谢孙警官这么多年对秦暮川的好心关照。放心,我是正当商人,从来不做犯法的事。”他说谎话面不红心不跳,抓起我的手放在掌心,紧紧握着,几乎要将我捏碎,我并不了解他此刻为何藏着如此汹涌的恨意,他要杀人,不,他八成已经下手。
“多谢款待,既然关文已经认罪,我这个做朋友的也无话可说,祝警官们办案顺利。”他牵着我,我牵着维克,总算松一口气,离开警局。
我与维克相依为命坐在后座,秦暮川与方律师简单聊过几句,而我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景色,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维克的背,甚至忘记车要往哪里开。
天已擦黑,路上行人步履匆忙,车水马龙,已至夕阳西下开饭时,我的肚子开始闹腾,叫嚣着急需补给。
秦暮川邀方律师,“一起吃饭?”
方律师嘴角含笑,从后视镜里看我,饶有兴味,“不了,不打搅你哄人。有外人在你一定碍着面子训人,最后自食苦果。”
秦暮川撑着方向盘,很是无奈模样,“确实是个大麻烦。”
我索性装聋,任他说。
方律师在路口下车,秦暮川说抱歉,又瞪我,“还不跟姐姐说再见,不懂礼貌!”
我堆出一脸做作至极的笑容,挥挥手,僵硬,“姐姐再见。”
一瞬间变脸,严肃认真好似教导主任,“我要回家。”
秦暮川却说风马牛不相及话题,“远远看见你和维克坐在长椅上等我,真像两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猫小狗,我怎么忍心不好好拴着你。”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秃头谢顶能做我老爸的中年大叔。”
秦暮川笑得欠揍,“没关系,我就喜欢傲娇小萝莉。”
他不肯掉头,重复问去哪里吃饭。
我拖他去麦当劳,点儿童餐,他和维克同样表情,眼巴巴望着不敢下口。
我这些日子已经被小女生们同化,怎么幼稚怎么来。
“秦叔叔,你不是说最讨厌浪费食物?”
“这是食物?我宁愿相信是千万年不腐的干尸。”
“其实你刻薄又小气。”我不过贪玩,沾了番茄酱的薯条送到他嘴边,“现在是速食年代,人人求新求快,老人家,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你也应该勇于尝试,拥有新生活。”
他偏过头,依然拒绝。“这位小姐,你究竟想说什么?”
干掉一杯奥利奥麦旋风,透心凉晶晶亮,更有好心情八卦豪门秘辛,我健忘得离奇,已经不把夏青青当作自己,“老话套话,劝你惜取眼前人。”
“你说谁?”
“这还用得着问我?你心中肯定有人选,当然是上次露奶大婶,有钱人都喜欢那个调调。”
“什么调调?”
“肉&欲。”
秦暮川刚喝一口可乐,险些要喷出来,憋了好久,憋成一脸猪肝色,尴尬之极。
我觉得自己可算欠扁,这时候还要哼哼一声,愤世嫉俗,“你看,有钱人的虚伪与道貌岸然。”
“你不怕我了?”
“对你无所求就无所谓害怕。”吃冰淇淋吃到上瘾,又去买一杯,回来时走得并不快,缓缓将他打量,秦暮川早晨开完会未换衣服,穿得正经非常,现今在夜间七点半的麦当劳餐厅里闲得如此格格不入,引来四周眼球无数,这是当然,如果不是那张细白英俊的脸,我多半也不会爱上他。
谁比谁真挚。
你我不都是爱上爱情的面孔。
沉默着,他看我吃完最后一只冰淇淋,“提到柳曼姿是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你终于可以光明正大接你的二奶登堂入室,一偿夙愿,不明白你还在矫情什么。”
“她是这样认为?”
“谁?”
“你又跟我装傻。”
“你带着面具却要求我毫无保留,强盗逻辑。”
一手放在维克脑袋上轻柔抚摸,他忽而转过脸,望向玻璃窗外灯火霓虹,魅影阑珊,许久才回过神,眼睛却是茫然的,透过我不知在望谁,很是深情模样,撩动春闺少女心。“我忘不了她,活着,死了,她都是秦暮川唯一的妻。”
如果我仍是夏青青,此刻一定感动哭泣,但经历过这一切,我摸一摸心口位置,竟只余下漠然。
“那没办法,你只能跟二奶三奶这么凑合着过了。”
“你替我担心?”
“当然不,你让我烦心。我希望自此一别永不再见。”
他挑眉,显然不会因此受挫,我还没那个能耐打击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秦暮川,“我走了,你在敢来找我,就是爱我爱得海枯石烂死去活来。”
“你倒是自信的很,这也能算威胁?”
“多谢夸奖,顺道借我一百块,打车回家。”
他牵起维克,与我一道走出速食餐厅,忽而在耳边感叹,“你不过长得与她相像罢了,骨子里仍不同。世间相似的人千千万,你也不过是个古怪的小丫头。我应该明白,世上没人能取代得了她。”他这番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已经不想去思量背后含义,我应当尽情享受新生活,而不是被过往旧事牵绊,举步不前。
到家,我与他相互道别,一如相识多年的老友,第二天他秘书将钱包交还给我,我道谢,心想一切到此结束未尝不可。
校篮球赛大幕开启,程未再带领九班同学罢课罢考,一定要把每一场篮球赛从开始看到结束,把语文老师逼得摔教案发誓再也不来九班上课,最坏心的当属霍老师,撂挑子卷袖子隔岸观火,任学生与各科老师闹个天翻地覆,最后再出来做和事佬调停,同学们除却念书,还应从小培养班级荣誉感,就让大家尽情地为九班欢呼吧!
于是一到第七节课,全班浩浩荡荡往外蹿,没过一星期,全年级不甘于压迫的同志们都开始自发闹事,跟随九班同学呼啦啦去篮球场,管他有没有自己班级的比赛,一个个喊得面红耳赤,散会了都像刚唱过《死了都要爱》,青筋爆裂脑淤血。
再来这世上永不缺花痴。我被程未再勒令,即便像我这样的老人,对谁都提不起兴趣,但程大人的每一场比赛必须到场,端茶递水擦汗收衣服,谁让袁野青青是程未再昭告天下的女朋友,我要不去,老程多丢人。他再三发誓如我不去,他一定打击报复到底。
其实我原本就要去,虽说我如此傲娇,但集体活动好歹也要参与一两回,总搞特殊化,最后一定被边缘化。重新感受一下激情燃烧的岁月未尝不可,但现下我被以小爱为首的加油团队吼得耳聋耳鸣头晕眼花,手里拎着两瓶运动饮料,怀里抱着充满程未再所谓男人味的校服外套,坐在第一排,傻逼一样,随时准备响应程老爷感召。
骚包程未再带领的骚包九班篮球队都是一群纨绔子弟,自然舍得烧钱,为这芝麻大点儿的比赛专程去找欧洲某牌置办队服,程大款的口吻是,“咱这队服,一看就高贵的人高贵的队伍,一班二班那群书呆子碰一下都赔不起!”
“哈,你干脆改名叫程高贵。”
“青青你少翻白眼,我可是你老公,老公哎!”
你不理他,他偏还要把脸凑过来,死缠烂打,“老婆——就要比赛了,给点爱的鼓励嘛。亲一下,亲一下,你看猴子他老婆多乖,亲了人一脸口水。哎哎哎别走啊——”
锦年一脸严肃地问:“你不会是真的害羞吧?”
然后我就真的傲娇了。
场上,程未再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博得满场喝彩,后援团的姑娘们尖叫声又刷新记录,何止刺破耳膜,简直要把你天灵盖都掀开。中场休息,人人都在商量对策鼓舞士气,他偏要跑过来,双手撑着膝盖,蹲在眼前,满头满脸汗,咧开嘴笑呵呵像一轮小太阳,照得人浑身暖洋洋,“老婆,怎么样,你老公我帅不帅?你是不是特得意特骄傲啊?”
我早已经放弃“滚,谁是你老婆”这类话,拿他没辙,水递给他,“嗯,你好好加油。”活像个爱说教的老夫子。
他浑然不介意,灌下一整瓶饮料,打个长嗝,“果然老婆给的水都比平常好喝。不如——亲一下!”
我不说话,他便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那等我赢了这场,一定要亲一下啊!偷偷地,不让人看见总可以?”
没等我扇他,下一节比赛已经开始,程未再与队友击掌致意,一改往日嬉皮笑脸模样,面容肃穆,专心致志投入比赛。小模样还挺迷人。无怪乎满场女生为止欢呼尖叫。
九班的比赛基本没有悬念,我坐得烦了,便去隔壁球场凑热闹。比赛的是一班对十一班,奇异的实验班对战艺术特长班。十一班穿着娘兮兮的改良式白衬衫,根本活动不开,而一班仍一溜穿着肥大且不透气的校服,略略显得寒酸。
然而人生总有意外,我竟在此遇见十七岁的秦暮川。
少年俊朗而细致的脸孔,纤细却并不纤弱的身体,以及绝不服输的神采。
如此相似却又如此遥远。
他球打得并不好,不如程未再,但胜在坚持,明显已经精疲力竭,但仍在满场跑动。
不知何时九班的比赛已经结束,大比分胜出,许多欢呼许多喝彩。
程未再满脸通红地溜达过来,一伸手箍住我,流氓一般架势,明明浑身汗臭,偏还要装作风流倜傥,脸贴过来,歪着头看我,汗都蹭我一身,“书呆子比赛有什么好看,一个个穷得篮球鞋都买不起。”
是了,那一位仍穿着回力鞋,虽然老旧,却十分干净,刷得红色的装饰斑驳掉落。
贫穷是耻辱,是罪恶,是永远洗不掉的下等人烙印。
“是,你最高贵。”
“那当然!好啦,不要看了,快点回家,路上记得找个黑灯瞎火的地方亲我啊!”这傻瓜越来越难沟通,连讽刺都听不明白,还给我乱用成语,什么叫黑灯瞎火,回家最多夕阳西下,他有那样大的能耐能跟姑奶奶耗到黑灯瞎火?
我指着少年秦暮川问是谁。
这厮奇奇怪怪地看我一眼,考量许久才答:“实验班的书呆子,叫关牧之,家里穷得响叮当。”不一会又收起鄙夷神色,开始大惊小怪,“老婆,你不会是看上这小子要红杏出墙吧?我想毛主席保证,关牧之会饿死你。”
“说这么多渴不渴,喝口水。”我将剩下的饮料塞给他,他咕咚咕咚喝完水就把关牧之的事情忘光,继续没完没了地表扬我。
我的意志力岌岌可危,再这样下去,迟早被他催眠。
回家路上,这小王八蛋索吻不成,真要搞霸王硬上弓,被我踹了宝贝疙瘩,坐在地上哭,孩子似的不肯起。我说好,明早上学我再来这儿接你。他便开始骂我冷血残酷不是女人。幼稚得可以。
意外中的意外是遇到孙茂,坐在我家小区门口的石阶上,人瘦了一圈,眼睛深深凹下去,很是憔悴。
他站起身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望住我,最可怕是带着孝,我心中已了然,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怕他寻仇,杀我泄愤。
孙茂说:“我来这,并不是为了报仇。你放心,我没有忘记自己是警察。”、
我无话可说,也没有立场同情安慰。
他起来抖一抖身上的灰,勉强展露些许平和神色,“找个地方坐一坐,我有话要说。”
我原本并不情愿,但面对这样这一张灰败的毫无生气的面孔,谁能足够狠心拒绝。
孙茂点一杯黑咖啡,第一口大约是苦不堪言,苦得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久久不语。
我就这样等着,等他缓过神来,期间还从咖啡厅的落地窗里看见程未再拎着书包一脸愤懑地往回走,便忍不住想笑。
“我的女儿不过六岁,也没有了。”孙茂终于开口,轻描淡写几句话,描绘的却是极其残忍画面,“我在午夜十二点接到童童的电话,她哭着求饶,尔后被生生掐死,最后一句话是在喊‘爸爸,救救我’。”
话至此,他合起手掌遮住面庞,已然泣不成声。
“老父老母,怀孕的妻子,六岁的女儿,一夜之间都没了。秦暮川下手从不留情,你知道吗?他这是在报复。夏青青死的那一天,我们收到线报城东秦暮川的场子里查获麻古K粉类毒品共计二十五千克,虽不至于拿下秦暮川,但足够扣留他四十八小时。那天晚上他接过夏青青电话之后手机便被没收,我承认是我公报私仇,眼看他跪下来求我,只求播一个电话给莽三,而我只顾享受秦暮川落魄时刻,却忘了他是一头狼,等伤好了,回头就能一口咬死你的狼。”
“夏青青死了,他却要我全家陪葬。秦暮川就是个疯子,彻彻底底的疯子。我不会放过他,绝对不会!”
看着他歇斯底里模样,忽而想起一句老话,冤冤相报何时了,谁对谁错,谁又有资格评判。
必须硬起心肠,“我不会为你去做卧底,我有我的生活,我有我必须负责的人和事。对不起。”
孙茂正色道:“秦暮川所有交易记录原本都在夏青青手里,现在她死了,遗物究竟是被秦暮川夺回还是被夏知秋抢先一步尚未可知,而你是唯一能够同时接触他们的人——”
“孙警官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对比过你与夏青青的照片,不得不说,简直一般无二。”
“抱歉,我对惩恶扬善匡扶正义没有任何兴趣。”我起身欲走,孙茂将我拦住,“抓住秦暮川多少————”
我对我少的可怜的正义感道歉,未等他说完就跑开,我只是十六岁高中生,有权利自私自利。
然而说到底,夏青青最值钱的仍不过是那张光盘,真情假意,可怜透顶。
再去学校,程未再已经有新女朋友,来自隔壁艺校,漂亮的没话说。
余味阑珊
经过一系列比对分析,得出夏青青的基因无人能敌,堪堪一缕游魂竟也能折腾出天翻地覆变化。
手边是袁野青青个人相册,一张张飞扬笑脸青春无敌,显然与浴室雾气蒙蒙的镜子里那张春夏秋冬衰鬼脸相距甚远,叹气叹气再叹气,居然连死一回都摆脱不了这张令我深恶痛绝的脸,别说跟小年轻夏青青相似度直逼百分之九十,还连带往夏凝霜那靠,纤弱之意有过之而无不及,整个一加强版林妹妹,可叹林妹妹附带成了散打冠军,呼哈嘿!三两下把你拆骨剥皮,极端反差效果。
还有眼角下那一粒痣,衰鬼的标致,到哪都不放过我。
拐着弯去问袁妈,我将袁野青青的脸逆转成这幅鬼样子,她是否痛心疾首扼腕叹息,谁知她去上香,告慰先祖,我家青青终于长得像女人。
苍天啊,我想我一定是2012能够登上诺亚方舟的那类人,不然上帝为何在夏青青一号死后费尽心机地给我造一个夏青青二号寄居。
某自信心在此刻空前提高,我就是全世界六十亿人中最不可或缺的那一个。
关于夏青青与秦暮川的种种,我只想说,我为我的冷漠与无动于衷高声叫好。管他装腔作势或是色厉内荏,总有一天学会忘记。
第二场篮球赛开始,端茶送水之类之类的保姆工作已经轮不到我插手,我自然乐得清闲,但八卦又富有同情心九班同学们不这么看,作为被模范班对,我就这样被十一班拉丁舞后陈渺击败,着实丢了九班的脸,好吧,我承认我是被盯在九班的耻辱柱上,可是拜托同学们,能不能有一分钟不要用那种看离婚妇女的眼神围攻我?
我抱着锦年,快要被同学们不分青红皂白想泛滥就泛滥的同情心逼到窒息。
“我受不了,先撤。”把外套脱下来塞给锦年,我快要被这件衣服捂出一身痱子,真痛苦,太阳晒得人快要脱水,程未再那件运动衫仿佛能拧出水来,大懒人对运动员们的拼搏精神再次膜拜。“衣服帮忙带回去,放学了教室见。”
锦年鼻子里哼哼一声,周围空气便都要冷下来十度,“怎么?越看越伤心,干脆一走了之?”
“是啊是啊,再看下去我就要被气得血溅当场。亲爱的锦年,你忍心看着我去死?”
“少做梦了,我巴不得你立刻死。解决天下第一大麻烦。”
我被气得缺氧,去隔壁球场找新鲜空气,最清新莫过于关牧之,玲珑剔透妙不可言的小正太,外加品学兼优孝顺长辈,要问我怎么知道,有了江湖百晓生小爱同学坐镇,没有什么消息属于未可知。
一班同六班那群疯子打球,不输才怪。
关牧之有些狼狈,散场后,独自坐在休息区发愣,其实就在我旁边。而我在仔细观察陈渺的脸。
程未再趾高气昂地揽着陈渺在我眼前螃蟹似的横着走,唯恐你忽略他另结新欢的得瑟脸孔。然而经过多方比对分析,本人最终得出结论,大约程未再钟爱此类黛玉式长相,柳眉大眼殷桃唇,从前的杜莎莎,现在的陈渺,已经被我的强大基因扭曲了五官的袁野青青,无一不是如此。
小小年纪就如此这般大男子主义,诅咒他以后一定娶孙二娘母夜叉,呃——跟我似的。
“很难过?”
“什么?”
我猜不到关牧之一本正经的外表下,居然也有一颗沸腾的八婆的心。擦一擦汗,似乎是在解释前一句的突兀,“我同桌常常谈论你,不,你们。她主要迷恋程未再,顺带会谈起你,袁同学你曾经是全民公敌。”
“荣幸之至。”
“我看不见得。”关牧之笑起来真是好看,唯有唇角微微向上,弧度不多不少刚刚好,仿佛全天下的人,他对你最特别。外表是琉璃做的美正太,内心却是铁打的猥琐男,这类人就像哥斯拉一样残暴可怕。“你刚才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皮太厚,对小风小浪全然不在乎。”说完转过脸来,认真对我笑,阳光灿烂得扎眼。
很好,说话也像秦暮川一样毒蛇讨人厌。
我仍傻呆呆发愣,他又出绝招,“你一连守了我两场比赛,实验班的篮球赛有什么意思,唯一一种可能就是袁同学你移情别恋喜欢上我。虽然我对你没什么兴趣,但能赢过程未再,我只能说,荣幸之至。”
难不成现在十七八岁的高中生都自恋自大自以为是到无以复加程度。懊丧,我算百炼成精,却仍敌不过这帮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仿佛一场世界性的厚脸皮比赛,比谁更无赖更不要脸。
“没错,我就是喜欢你,怎么样?交往吧。”我决定遵守比赛规则,说起不要脸,谁能赢过我?老子天下第一不要脸。
看吧,一句话撂倒,我身上出现返祖现象,竟然幼稚得扬下巴得瑟,还没得瑟两分钟,不知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偷听的程未再突然间蹿出个脑袋,对着我大喊,“青青,你这个水性杨花转眼间红杏出墙的女人!”活像个被人抛弃的怨妇,但麻烦搞搞清楚,我才是最可怜被始乱终弃的那一个。
关牧之此时却站起来,浅笑着说:“好,我没意见。放学后在教室里等我。”说完转身走,程未再那小老虎没来得及发威,恨恨地瞪我。
我耸耸肩,说恭喜,尔后再见。他气得面如重枣,原地喘气。
而放学时等到的并非关牧之。
我骑着自行车,夕阳西下时,江风扑面,分外凉爽。即便程未再不紧不慢地骑着车跟着,理直气壮控诉我一条又一条血淋淋罪状,我点一点头,“噢,我原来这样罪大恶极。”
“你笑什么?还笑!还敢笑!”他生气,车都起不稳,歪歪扭扭险些跌下去,虎头虎脑傻的可爱。我心情蓦地好起来,越发笑得畅快。
“大家找女朋友,不都为了接吻拥抱还有那什么。你倒好,亲都不给亲一下,哪有做人女朋友的自觉?那我干嘛非得死乞白赖跟着你。喜欢我程未再的人能塞满一条江,招招手就有人来。哼,你以为你是谁?要跟我上床还得排队。老子懒得喜欢你。”说了半天是我错,是我没让他为所欲为。
见我不说话,又绕到前头来,急着问:“哎,你不会真喜欢关牧之吧?他有哪点好?小白脸死穷鬼,你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呀。”
“嗯,多谢关心。”我承认,是我坏,最爱憋着程未再,欣赏他上窜下跳几欲抓狂模样。
他一赌气,骑出百米远,一会儿又绕回来,“要不这样,你让我亲一下,咱们就再在一起,行不行?”
我乐不可支,绞尽脑汁也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程未再。说他单纯,却又满脑子很黄很暴力思想,说他奸狡,全世界都笑了。
“这就不必了,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好,你行,袁野青青,真有你的!你行,你真他妈行!我——我——咱们走着瞧!等你跪下来求我我都不回去。”
挥挥手,一蹬脚踏车,“拜拜——”
晚风丝丝钻进校服里,将憋红了脸的程未再撑成一只既肥且宽的大胖子,唯剩那张脸,千般万般可爱,教人忍不住想去咬上一口。我是十足大变态,就爱看他气鼓鼓傻模样,愉悦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