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马上就要期末考,我哪有时间谈恋爱。”
江风袭人,风景如春。可惜麻烦在身,无心赏花。
低头快步走,夏知秋就开三十迈在身后不紧不慢跟着,最后是我熬不住,主动开门上车。任夏知秋笑得嚣张,伸手来拍我的头,“生气了?”
我忍不住开骂,“神经病,我究竟哪里惹到你。尽给我找麻烦。”
谁知他大言不惭,理所当然说:“你是青青,单是这点已经惹到我。”
我快被折磨到发狂,想变成猎狗,一下扑上去咬死他。
夏知秋突然一本正经转过头来,问:“你心底里是不是恨死我?”
我答:“不是心底上,是从里到外都恨,不是恨死你,是恨不得你死。”
他又是笑,却含着几分怅然。
恍惚间听他说:“希望你是青青,又害怕你是青青。真可怕,我居然为这种莫名其妙毫无根据的事情担心。”
“送我回家,或者停车。”
他拒绝,“你在我车上,主动权好像不在你。去哪里由我决定。”
神哪请赐我力量,让我掀翻这辆车。
出了城,走一段崎岖弯路才到私房菜馆,夏青青最爱的一家,又贵又少,适合烧钱装逼,四周荒野一片,想打车如同做白日梦。求生无门,我只能打电话回家,撒谎被留下来补习地理。
“一整天没有心情吃饭,看见你才有食欲。”夏知秋将我拖进去,不容拒绝。
我只能采用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秤砣一样拖一步走一步,嘴里咕哝,“我又不是健胃消食片。”
他很是猥琐地回头说:“比喻,比喻而已。小女孩不必懂。”
未料到冤家路窄,秦暮川携柳曼姿也在此用餐,夏知秋坏到底,挑邻桌坐下,打过招呼的结果就是四人和桌,最痛苦是我,这仨全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已经做好准备随时掀桌。
夏知秋细心问我吃不吃辣,有没有禁忌与过敏,唠唠叨叨像个老妈子。柳曼姿坐我对面,啧啧称奇,“夏公子沦陷了?光顾着你侬我侬,怎么不给介绍介绍,这一位是什么来头,能让你俯首帖耳。也让我开开眼。”她要装不认识,我也乐得配合。
夏知秋点完菜,全是夏青青生前最爱,菜牌递给秦暮川,“是表妹。”
“切——你什么时候有这么个漂亮表妹?细皮嫩肉年轻得能掐出水来。难怪小爽天天以泪洗面,打不起精神来工作,原来是你另结新欢。妹妹再哪一区,谁手底下做事?我也好去问问,从哪里找到这么好的货色。”
夏知秋显然不满,皱眉低头摆弄餐具。谁也不开口,气氛一时尴尬异常。
我最讨厌柳曼姿这一点,做了妓&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时时刻刻标榜自己,仿佛她是赛金花柳如是,立志做一代名妓光耀门楣么?只怕她还要回家乡给自己立牌坊,上书贞洁烈女精忠报国。
上菜,只剩柳曼姿一人说话,“做男人多潇洒,无论欠下多少风流债,想回头就能回头,只要拉下身段来肯对一人好,依然是痴心一片人人艳羡。再看女人,浪子回头金不换都是笑话,没人给你机会回头做好人。”
她这话说得很是犀利,现实如此,无可辩驳。
但,这人实在讨厌。
“换一下就很适合了。”我说,“换成浪&女回头金不换,很适合大婶你。”
夏知秋凑过来咬耳朵,“你和她有仇?”
我索性大声说:“是,我扒光她衣服,逼她裸奔。”
柳曼姿一拍桌子要发飙,却被一直沉默不语的秦暮川拦下,筷子悬空点一点,“吃饭。”
柳曼姿噤声,老老实实坐下,眼睛仍不老实,斜眼刮眼刀子,恨透了我。
实话说,我正长身体,在家天天大碗吃饭,大块吃肉,眼前这一桌子小碟小碟精致又寡淡的菜色,与我已经格格不入。
我想叫服务员来一盆米饭,一瓶老干妈。
索性留着肚子,回家吃到饱。
夏知秋问:“怎么?菜式不合胃口?想吃什么自己点。”
我摇头,放下筷子,小胎菊倒是甜得很恶俗,甚合我意,“我宁愿去吃麻辣锅。”
柳曼姿当然嗤之以鼻,咕哝一句乡巴佬。
我忍不住,当即大笑。其余三人一头雾水,夏知秋问笑什么,我好不容易止住笑,饶有兴致地看着柳曼姿说:“你管我?”
“知秋,不要光顾着恋爱,接下来一段时间会很忙乱,要做好准备。”是秦暮川,我原本以为他要沉默到底,谁知突然开口,话题突兀。
夏知秋显然一头雾水,“忙?你怎么知道接下来就要忙?我明明清闲得很。”
秦暮川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依旧慢悠悠说着,“洛林的项目会很麻烦,也许需要你亲自去飞一趟法国。”
夏知秋不信,嘴角含着嘲讽笑意,“多谢继舅舅关心。”
我碗里不知何时多出一块肉一片青菜叶,秦暮川说:“长身体的时候,多少吃一点,不挑食才长得高。”敢情真把我当小孩。
对面,柳曼姿又在用眼神杀我,鼻孔里哼哼,“原来现在流行干豆芽,男人的口味换得真是快。”
“我不是鸡。”掷地有声。
饭自然吃不下去,夏知秋带我走,秦暮川看着我的眼睛,说下次再见。我扔回去一句再也不见。秦暮川便笑了,温和柔软却成竹在胸,“好。”
好你妹。走太远,骂人的话没来得及一个字一个字塞进他耳朵里。
在车上,夏知秋居然低三下四道歉,吓得我背上直冒冷汗。“对不起,本来想好好同你吃一顿饭,谁知会遇上瘟神。”
我能说什么?“试探完了吗?如果结束了,麻烦尽快送我回家。”
夏知秋被说中心事,很是恼怒的捶一把方向盘,尽捡不会说话的物件撒气。
下车时,我用十二万分真心,声情并茂演绎,“我是青青,但我姓袁,同夏青青没有半点关系。人经历过生死,什么都看开,性情变化并不稀奇。夏先生,你不要再自欺欺人。”
他沉默不语,我自以为打动他说服他,了却一桩麻烦事,正要轻轻松松回家休息,他抬头已经换作玩世不恭面貌,“随便你怎么想,我想要的就是青青,你究竟是谁并不重要。”
这一刻我只想扑进袁妈怀里哭,妈,我遇到死变态,快拿扫帚抽死他。
天气越来越热,十一点开始,知了大军准时在窗外梧桐树上嘶鸣,热啊热啊热,一只破虫子也敢这么怕热。
我烦得想咬人,午觉也睡不好,最讨厌是程未再每到两点半就开始吃泡面,放一本教科书在前头挡着,以为这样就没有人发现,通常老师看见也懒得说,只觉得这孩子可怜,刚吃完午饭就饿了。
那方便面味道浓郁,飘过一整个教室又巡回一圈到我这里,比厕所味更让人受不了。抗议多次,但程未再根本不搭理,依旧我行我素,吃他个昏天黑地。理由是就要开篮球赛,他当然吃好喝好准备一举夺魁,为班争光。“到时候人问你你老公是谁,你就昂首挺胸大声说,是校篮球赛的MVP啊!牛不牛?”
我欲哭无泪。
好在夏知秋最近不再来找茬,兴许是失去兴趣,转攻下一枚。
未免他再直接打电话去家里,手机再次投入使用,夜里十二点接夏知秋电话,开篇当然是沉默,他最喜欢玩深沉,等到我已经打瞌睡他才开口,“明天飞洛林,很长时间见不到你。怎样,高不高兴?”
我只能捡一些不痛不痒的话来说,“祝旅途愉快。”
“我需要说谢谢吗?”
“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是真心祝福你。”
夏知秋长吁,“现实真令人伤心。”
我已然陷入半梦半醒状态,夏知秋却突然间出乎意料地郑重,警告的口吻说:“我不在的日子要谨守本分,不许红杏出墙。别跟陌生人说话,特别是秦暮川。不然你要小心,我凶起来实在可怕。”
“祝你一路艳遇不断,千万不要再想起我。”
他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
我难得心平气和同他说话,“我想睡。”
他顿一顿,沉默许久,开口是悱恻缠绵,“怎么办?青,我不想离开你。”
“我要睡了。”
他说:“好,你睡吧,只不许挂电话。”
我想骂娘,又听他说:“走之前想再见你一面,你到阳台来,还是……我爬上去?”
我已经睡着,他从窗户跳进来时我吓得要尖叫,他手快,一把捂住我的嘴,仍穿着正装,略显疲惫,“太想你,实在忍不住,走之前一定要见上一面才甘心。”

余味阑珊

我被他吓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就一胳膊抡过去,被他半空拦截,抱怨我太暴力。穿着整齐地在我床边躺下,毫无羞耻心地靠近,侧躺着在我耳边说:“青,我来给你讲睡前故事。”
翻白眼,要来用温情感化?无不无聊。
夏知秋说:“青,你从前总爱缠着我讲故事。”突然间转了脸色,阴沉得骇人,捏着我的下颌强迫转过脸面对他,真像个疯子,咬着牙恨恨道,“青,你变了。”
我笑,谁有心情陪他玩温存的回忆游戏,大家都很忙,拜托,请让昨天都靠边站。“一棵树还有春秋变化,四季不同?何况是人,你要不变,最好去喜欢一尊观音像,早晚三炷香贡在佛堂里,你死了化成灰,观音像也不变。”
“青,你永远是这样,对我一点情面不留。多希望你永远停留在十六岁,永远都只属于我。”他的手搭过来,正要揽我入怀,却在触碰的一瞬间,所有埋葬的往事霎那间涌出,我以为我足够健忘,这一生都不会再回味当年,但此时此刻,这感觉比死更痛苦,大力将他推开,不自觉我已经退到墙角,双手护住躯体,摆出最防备姿态,似乎是再喊,“滚开,别再碰我!”
夏知秋就僵在那里,不进不退,眼神一点点黯淡,尔后归于寂灭。他说:“对不起……”余下一声叹息。
而我在笑,分明眼中有泪,却乐不可支。他说对不起,是天下第一大笑话。他有什么对不起的,从始至终他以爱为名理直气壮,生生将我皮肉剥离,痛不欲生。
是我幼稚可笑,愚笨之极,自以为躲得过,藏得了,最后还不是剥开硬壳,露出血肉模糊的内里。
他再说一句对不起,又保证,“我不会再伤害你。”可是我不信,我早已经没有那个胆量相信。
长久的静默之后,他终于离开。我站起来擦一擦眼泪鼻涕,耸耸肩,想想也没那么痛苦难受,何必再装,夜深人静,抓紧时间睡觉才是正经事。
第二天跟袁妈说卧室窗户要加防盗网,袁妈不同意,“那多土,有碍观瞻。”
我只多说一句,“程未再总是爬窗进来。”袁妈即刻拍案,“好,今天就找人来装,装防盗窗干嘛,装电网,电死那臭小子。”
默默抹一把汗,袁妈不是一般的狠。
我同程未再吵架,全班看热闹。起因很简单,他又在我旁边吃方便面,我忍着不去掀翻他那碗康师傅老坛酸菜牛肉面,心平气和讲道理,但事实证明对于程未再这种青春期荷尔蒙分泌飙升的小男生来说,讲道理等同于自杀。我的战斗火力最终升级为怒号,一瞬间狂风呼啸,“你吃吃吃,每天在我旁边吃方便面,我走到哪都是这股味道,冲得能盖过学校的厕所味你明不明白啊?我被你弄得就是一行走的方便面了你知不知道?我睡觉都怀疑我自己其实是方便面啊你这个混蛋!”
程未再却出奇淡定不要脸,吃一口面,抹一把嘴,笑笑说:“方便面,等我来吃你。”
我快被这臭小子气得七窍生烟,去办公室找霍老师要求换位子,他老人家却说:“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不要动不动就搞离家出走嘛。程未再同学已经在不断进步了,你突然间跟他闹脾气,万一他又发疯,不参加篮球赛考试交白卷怎么办?青青啊,你也体谅体谅我这个做老师的难处嘛。”
我只想哭。
回家又有坏消息,袁爸袁妈穿戴整齐开车在校门口等,要去参加合伙人的家庭聚餐,到了酒店才知道,今天倒了八辈子霉,袁爸的合伙人是秦暮川,女伴是夏凝霜,介绍时说未婚妻,可算乐坏了夏凝霜,眉眼间都笑,姑娘家也不知道矜持点,看那架势恨不得立马去办结婚证。
一共四家人,其他两家都带着孩子来,都是男孩,一个六岁一个八岁,闹腾的很。他们要投资在西郊建一座园林式古风酒店,秦暮川当然出大头,袁爸两眼放光,拍马溜须比谁都起劲,秦暮川一个做小辈的一一笑纳,半点不推诿。
我最讨厌他不温不火成竹在胸姿态。
夏凝霜越发瘦了,不知是不是又开始吃泰国减肥药,迟到进医院还不悔改,大夏天穿一身长袖细格子连衣裙,看着就觉得热,我是越发不能了解这些奇人的世界。
不如埋头吃饭。
期间秦暮川也装作关怀,问在哪所学校,几年级,成绩怎样,我连头都不必抬,全由袁妈热心代答。不住夸我数学好,简直快要说成天上有地下无百年一遇的天才,我面子上挂不住,拉一拉她,“妈————”
袁妈笑眯眯在桌下面死劲拧我的大腿肉,“怎么了?我家闺女害羞了?妈妈说的都是实事嘛,好就是好,哪有半点夸大。”
我痛得面目扭曲,去瞪她,转而又遇上秦暮川玩味眼神,看着我说,“这让我想起一个人来,她也是这样,数学方面好得惊人。”
我装傻,搭理一句,“是男生吧,通常男生对这方面比较有兴趣。”
“不,是女生,你也见过的。”秦暮川就近添一块水煮牛肉进我碗里,“我记得你喜欢吃辣。”
袁妈又在桌子下面拧我,痛得我眼泪都冒出来,真怀疑袁野青青是不是她亲生女儿,要不然怎么下手这么狠。我同她对口型,“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总算躲过一劫,强烈抗议秦暮川故意下套,害我遭罪。
夏凝霜对于这番对话显然不太满意,蹙眉,微微咳嗽,好一番弱风扶柳病态美,我都要心动,但秦暮川是谁,除了秦姗姗,对谁都是铁石心肠。
过一会又问,“现在中学生流行早恋,青青也有男朋友了吗?”
还让不让人活,袁妈又开始瞪我,他点名点姓发问,让袁妈怎么帮我答。而我,一大俗人,为了在旧情人面前争那么一点点面子,虽然说他并不承认,但我也要挺直了腰杆,傲视群雄,“当然有,谈恋爱要趁早,不然好白菜都被野猪拱走。”
袁妈又掐我,我已经开始飙泪。
秦暮川长长地,“嗯——”一声,意味深长,片刻又转过脸去跟其余友人攀谈。
恩个屁,我翻个白眼,谁知又被他瞧见,唇角挂笑。
这顿饭我吃得消化不良,早早离席去跟那俩小子玩捉迷藏。就跟所有言情小说一样,但凡玩游戏,不抓着个男主也抓个男配,我数到一百转过身就撞上秦暮川风&骚的胸膛,白色polo衫很是舒适,我摸一摸鼻子抬头看,他嘴里叼一只棒棒糖,很是滑稽,“烟瘾犯了,吃这个会好一点。”
我的回答够无厘头,连自己都汗颜,“叔叔好,我去一趟洗手间。”
他拦住我,“小朋友还在生气?”
我点头,大方承认,“没错。”
“呵——小姑娘——”用一种无奈而又溢满关爱的口吻,这让我鸡皮疙瘩掉落一地。他又从裤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来,在我眼前晃悠,“请你吃。”
我实在难以用言语形容此时此刻心中怪异情绪,下意识往后退,摇头说:“不,我讨厌青苹果的味道。”
“这样啊,可惜我最喜欢这个口味。”他无不遗憾地说。
我有一种被人窥测的感觉,不能再久留,秦暮川比夏知秋可怕。
“秦叔叔,我要去上厕所。”
他有选择性耳聋耳鸣,浑然无视这句话,又发问,“钱被你退回来?为什么?嫌少或是还在记恨?”
“嫌脏。”
他好脾气地依旧保持温软笑容,但眸中一时黯淡,多少被我激怒,抑制着火气,“小姑娘脾气不小。”
这样的对话无营养,我撇撇嘴,很是烦恼,“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二次说我脾气不好。”
“你的小男朋友就是程未再?”秦暮川今天像是在查户籍,问题一串又一串,但承认又何妨,“没错!”
“是就是,你何必咬牙切齿地承认。”
没耐心再耗下去,同他多说几句话,人都要精神失常,于是乎大叫,“秦叔叔,你再不让我去厕所,我就要尿裤子了。”惹得四周食客频频瞩目,他大笑,摆摆手,“去吧去吧。”
我可算是抱头鼠窜。
一顿饭从六点迟到八点,天晓得哪有那么多废话好聊。结账之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夏凝霜起身时大约是低血糖,犯晕,险些摔落在地,是秦暮川一把将她抱紧,嘘寒问暖,好一对恩爱夫妻。
临走时不知是哪个白痴起的话头,秦暮川接一句,“有时倒真是想尝尝家常菜,可惜没有这个福气。”
世上最强老油条袁爸立马接话,把袁妈做菜的功夫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诚挚邀请秦暮川到家中作客,袁妈同我瞠目结舌,她哪里会做饭,西红柿炒蛋都能做到难以下咽的程度,不要毒死秦暮川就好。
秦暮川假惺惺推诿一番,最后恭敬不如从命,幸苦袁先生一家。如果我没眼花,他说这话时眼睛转过来含着笑对我,一副死命得瑟模样。
袁妈遭了罪,在车内大喊,“你有没有脑子,什么事都应承,我哪里会做饭?我连西红柿炒鸡蛋都做不好!”看吧,她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袁爸说:“怕什么,你不会,保姆会嘛,到时候你就在厨房站着,关了门,他知道是谁掌勺?”
而我在想,不如周末出门混一天,九点再回去,秦暮川总没可能赖到那个时候。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星期六早上八点就被袁妈掀被子,抓起来做扫除,擦桌子擦地擦窗户,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完工还不许走,又陪着买菜摘菜洗菜,那架势像是要做满汉全席,招待皇帝。
又在心里默默骂秦暮川一百遍。
五点总算差不多完工,我拎着鞋子猫着腰,趁着大伙都忙活着,连袁爸都盯着肚子擦桌子,偷偷摸摸出门,躲过这一劫。谁知穿好鞋刚一拉门,踏出一步,迎面遇上玉树临风障碍物,傻瓜似的抬头,望着他发愣,苍天,要不要这么耍我。
登时反应过来,想也不想张口就问:“才几点,你怎么现在就跑来?”后头还跟着夏凝霜,仍是一副黛玉妹妹病怏怏模样,虚弱地撑起一个微笑,她并不是难相处的人。
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同他这样相熟,他居然曲起手指在我额头上弹一下,笑说:“不早点来怎么抓得住偷跑的小老鼠。”
我龇牙,我咧嘴,我胸中烈火熊熊燃烧,他又拍拍我的头,“乖,去叼一双拖鞋来。”
又不是你家那只傻狗。
巨型吨位的袁爸这会跑得比博尔特还快,又藏着掖着拧我腰侧,怪我没礼貌,对那俩贵客点头哈腰,“尽管进来就是,还换什么鞋,进来进来。”
秦暮川嘴上说不好意思,脚下已经踏进来,哼,还好鞋底不脏,今天地板是我擦,谁敢弄脏谁给舔干净!
呃,我也只是嘴上说说,我哪有那个胆子敢叫秦暮川舔地板,好淫&秽.
一遇上秦暮川就要倒霉,此乃真理。我今天被当作小女仆,摆碗筷盛汤盛饭递纸巾全程伺候秦暮川左右,我知他暗地里窃笑不已,但在父母的高压之下,别无他法。
连饭后水果都交托到我手上,原因只是秦暮川一个劲夸往死里夸,夸得袁爸袁妈云里雾里飘飘然,以为自己女儿当真是十项全能,要给一人削一只苹果,袁妈暗地里威胁,敢罢工试试看,今晚扫帚伺候。
我只好拿出看家本领,一把水果刀一只红苹果,表演花活。
保姆收拾饭桌,其余人都坐在沙发上闲聊,不知什么时候四周统统静下来,只听的见电视机里微弱声响,在播天气预报,明日多云转晴天,刀锋转过最后一圈,从外表看,这苹果完好无缺,抖一抖,连接不断的苹果皮才一圈圈掉落,我自顾自得瑟,抬头才发现人人都惊讶,用一种看武林高手的目光将我膜拜崇敬,让人怪不好意思。
袁妈显然难以置信,“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么一手?神功啊。”开玩笑,我当年为作完美家庭主妇,上过烹饪学校,学过各种刀工,大厨称不上,吓唬门外汉还不是小菜一碟。
我还在想怎么敷衍过去,手里的苹果已然不翼而飞,那人笑眯眯对我道谢,“青青真是有一双巧手。”
青青青青,谁准你喊得那么亲热?
再削两只就借故去洗手间,跑去楼上阳台待着,吹冷风,吹得头发乱七八糟跟疯婆子一个样。
一回头,夏凝霜正娉婷走来,柔柔弱弱仿佛一阵风就吹倒,勾起唇,笑一笑说:“原来你真躲在这里。”
我不解,听她解释,“暮川哥哥同我打赌,你一定躲在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