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我额前刘海,看一眼便拧开药油,“痛也忍着点,淤血不揉开得小半个月才能消。”我痛得一个劲往后缩,他就顺势往上爬,直到维克又蹦上床,肥胖的身躯压得我动弹不得。
他把钥匙放我床头,“今天顺手拿了,知道你不会给我开门。”
“是偷!土匪,流氓,大贼头。”
我唧唧歪歪喊痛,他也不理,自顾自跟空气聊天,“我不放心维克,把它送到莽三家照顾,这傻东西以为我不要他,气得绝食。既然你和维克这样投缘,不如把它托给你照顾。”
看一眼维克,我冷然道:“我并不想跟你有什么瓜葛,如果我来照顾维克,只有一种方式,就是你将它送我,或者我付钱,维克归我,跟你再没有关系。”
“如果我一定要跟你扯上关系呢?”
我笑,戳他脊梁骨,“你对得起死去的夏青青吗你。”
秦暮川的脸色瞬间灰败,颓然无力,似经历莫大苦楚,牢牢盯住我,令我在他眼中燃尽。
而我决定再接再厉,出拳将他击碎,“你看,我不过是让你觉得似曾相识,你便殷勤殷切,任骂任罚,早把亡妻忘个一干二净。当然,你要报仇,要血债血偿,拿夏凝霜开刀,大庭广众之下折磨得不人不鬼。下一个又是谁?你要端掉夏家,无非是为满足私欲,却偏要挂一个复仇的幌子,哈——你觉不觉得,从头至尾最无耻的人其实是你,最该死的人,就是你。”
我以为他要发火,却只等到他云淡风轻的笑,“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
我打断他,“我说的是烂人,大烂人。”
“好,那我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大烂人。不如一烂到底,奇迹无所不在,我为什么要拒绝相信?”
我无力望天,他就是不动如来,而我是跳梁小丑,我吃饱了撑的才跟他争。
第二天一早,我牵着维克,后头跟着秦暮川,浩浩荡荡出门采购。再浩浩荡荡挂满购物袋回来,我抱怨,“我早说要带个拉杆箱去。”
秦暮川满眼鄙夷,“你只管去丢人。”
我这人怪癖一大串,最烦大包小包提东西,秦暮川正想办法躲着夏知秋,于是车也不开,只能靠两条腿一二一从麦德龙走回来。太阳晒得我眼花,把秦暮川一个看成俩。摇摇晃晃也不认真走路,意料之中地崴了脚,疼得说不出话来。
他走出十几米远才发觉有人掉队,蹲下身瞧了瞧我脚踝,“没见过穿帆布鞋走平地也能崴了脚的。”
我缓了缓,觉得并不十分疼,咬咬牙坚持一下还是可以走回家的。于是土财主似的大包小包抓紧了,扶着他站起来。
秦暮川破天荒要求背我,但我也破天荒的吝啬,死不肯丢下粮食补给,对峙的结果是秦暮川认栽,背起我,还有好几十斤战利品,苦巴巴牵着维克往家里挪。
我空虚寂寞的心得到了莫大的欢喜与鼓舞,由此发现,折磨秦暮川于我而言,是一件无比快乐的事情。
在家门口却遇到横眉怒目等着抓奸的E cup 大婶柳曼姿,拧着眉毛瞪大了眼睛看我。如此我更不要下来,老神在在的趴在秦暮川背上吹口哨,东风吹,战鼓擂,奸*夫淫*妇来相会。
他俩彼此看着也不说话,电光火石,尽在不言中,我倒成了多余,不过放心,我绝不会让自己成为多余,我会让自己变成坏了一锅汤的老鼠屎,唯恐天下不乱的搅屎棍子。呃,我为什么要对我自己如此刻薄?
偏不下来,维克一见她就开始龇牙狂吠,吓得她不敢上前。我从衣兜里摸出钥匙,就在秦暮川背上开门,慢吞吞插*进去,我家门锁就开始呻*吟,瞟一眼柳曼姿,纳闷道:“咱们楼里谁叫特殊服务了?叫鸡叫到家门口,真是人性化服务。”
“死丫头说什么?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我打开门,把鼓囊囊的购物袋一股脑扔在地上,“大婶,我好歹是省重点的学生,死字的繁体我都会写,我还会写羞耻、下贱、风骚以及不要脸,大婶我看你就不太会了。大热天上门跑业务也不容易,咱们院子里养了只流浪的公狗正发情,要不您去试试?”柳曼姿这就要上前来挠我,我家维克最贴心,已经先一步冲上前对着她一通乱叫,吓得她刚迈出来的步子又收回去,那脸色最经典,红里透着黑,黑里透着紫,紫得发亮活生生一只抹了油的大茄子。
我果断关门。
秦暮川将我放在沙发上,去喂维克喝水,“你话说的有些过。”
“我说实事而已,不喜欢听就滚,立刻同你的妓*女拍档双宿双栖去。我乐得清净。”我不屑,维克第一个站出来帮忙,虽然说我真有些不讲道理,但男人有时连一条狗都不如。
柳曼姿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在外拍门,扯着嗓子喊:“秦暮川,你开门,你给我把门打开。我一连找你半个月,你居然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要不要脸,就差把街坊邻居都喊过来看戏。
我倒是不怕的,任她闹,横竖我脸皮厚,但秦暮川耐不住,起身要去开门,我随手拧开一瓶柠檬水,打开电视,“你开门,就跟她一起滚,再别找借口躲在我家。”
“我只说几句话。”
我笑:“好啊,你不要后悔。”
我跳起来去厨房找我的平底锅。
柳曼姿进门来,站成一支圆规,“秦暮川,你就任她这么侮辱我?”
维克再次进入备战状态,盯紧了柳曼姿,哼哼。
秦暮川看我一眼,尽是无奈,“小曼,她只是个孩子。”
柳曼姿脸上写满失望,一连说三个好,好好好,仿佛她承受不白之冤,她是窦娥是孟姜女,又冤又悲惨,“你转眼又有新对象,恭喜你找到一张和夏青青一样的脸,怎么?夏青青死了才后悔?找个替身赎罪?赶不及甩开我?任她欺负到我头上来屁都不放一个。这小丫头哪一点好?不过是够年轻,干不干净还不敢说,见着有钱人赶紧抓住了,脱光衣服往你床上爬的也不少,多她一个不多。你爱怎么玩没关系,我都体谅你。你要喜欢这样的,我一个电话能帮你找十来个,洗干净了排着队等你上。可咱们不一样,咱们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过来,你不能为了个黄毛丫头跟我翻脸。”
我将水果刀藏在身后,握得紧紧。秦暮川走过来,为我脱鞋脱袜,脚踝已经肿起来,碰一下还是疼的,但并不严重,“给你揉一揉,揉散了就好。”又对柳曼姿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从前没有好好对她,小曼,我早已经跟你说清楚,秦暮川是彻彻底底烂人一个,不值得你这样。”
“秦暮川!”她尖叫,接受不了要抓狂,“夏青青是个什么东西?除了投胎好,生下来有钱有势有地位,其他还有什么?一个残废,路都走不稳,带出去就是个笑话,她干净?她就是个被人强*奸过的烂货,肚子里的孩子还指不定是谁的,怀着个野种你还稀罕什么?死了好,死了大家都轻松,你就不记得她怎么威胁你强迫你的了?夏青青就不配站你身边!”
“乳*房下垂的大婶,麻烦你搞搞清楚。”我忍不了,只想抽出水果刀来一刀接一刀把她捅个稀巴烂,“夏青青不配,难道你配?对,你最配,一个流氓一个婊*子,天生一对。还有,别见着人就用你妓*女的价值观来衡量,你的宝贝秦暮川,我赶都赶不走,偏要赖在这里,我有什么办法。噢,对了,价值观能不能理解?对不起,我忘记你投胎差,命不好,书没念过几年就出来卖。真是可怜呢……”
柳曼姿尖叫一声冲上来要打,我从没指望过秦暮川,打架全赖自己,忍痛站起来,预备拿刀子在她脸上画朵花,可秦暮川出手迅捷,一只手制住她,维克是条温柔的狗,不敢咬人,只咬住她裙角,一个劲往外拖。
秦暮川盯着我手里的刀,怒喝道:“你这是干什么?收起来!”
可我却似着了魔,紧紧握着刀,望住他,纤长脖颈下淡青色脉搏正有节奏地跳动,真想一刀下去,结果了他,也结束一切烦恼。
我举起刀,要一刀扎下去。
他眼中寒光闪过,另一只手拧住我手腕向后一折,刀便铿锵一声落了地,他看着我,满脸的震惊与不置信,“你竟然要杀我?”
我反问,“你觉得你不该死吗?”
柳曼姿说:“暮川,你养一只白眼狼,随时要反咬一口,哪一点比我好?不如送给我,我帮你好好调*教调*教这丫头,回头包你满意。”
我笑,一记响亮耳光扇过去,“贱货,卖肉卖出瘾来了!大婶,我可没一点比得上你。我没你下贱,没你愚蠢,没你饥*渴,没你不知羞耻,更比不上你是非不分理直气壮破坏人家家庭。你就是妓*女里面最贱格的一类,走哪都恶臭难当,一辈子只有张开腿求人操的命!怎样,想打我?可是你看看,你男人正拦在中间偏不让你得逞,这场景是不是挺熟悉?天理轮回,报应不爽。瞪,瞪什么瞪?眼珠子瞪出血来也没有用。谁让你人老珠黄又脏又臭,到哪都是万人嫌。不过你放心,最惨的还没来。”再来,又一记耳光,打得我自己手心发麻,挑衅地看着秦暮川,“你不是要为夏青青报仇?千万不要漏掉这位万人骑。不然夏青青在黄泉冤魂不散,不得往生,十年,二十年,也要爬上来报仇。”
柳曼姿被秦暮川擒住,动弹不得,一路骂骂咧咧,时不时发疯,挣扎一翻,像刚从神经病院跑出来,最好给一针镇定剂,不然不知道要疯到什么时候。
我去捡我的水果刀傍身,秦暮川警告说:“你最好放下刀。”
懒的理他,我得保护我自己,“谁知道这对狗男女什么时候又勾搭上,合伙杀掉我,接着一路狂吻去我房间做*爱。”
“是,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答,“难道你不是?”
秦暮川的脸色精彩纷呈,瞬息万变。
阑珊忆梦
我将自己变作一只斗兽,受过伤,便更加警醒,容不得你靠近半步。
秦暮川放开哭闹不止的柳曼姿,转身跌坐在沙发上,一只手遮住双眼,静默无言,仿佛被我一句话折磨成形销骨立,垂垂老矣。
我是否应当心怀愧疚,于心不忍?不不不,我甚至可以仰天长啸,老天爷,我今天爽到爆!
他将柳曼姿扶起来,“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小曼,你我之间永远没有可能。我欠你的,一定会还上,但绝不可能是以婚姻和爱情。以后生意上的事情你只管找莽三,他会帮你摆平。至于其他,我希望我们再没有别的关系。”
柳曼姿擦一擦眼泪,妆花得惨不忍睹,却也遮不住眼底凄凉,人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柳曼姿生来癖好就是为难身边所有比她过得好的女人,我与她斗争多少年,敢说比秦暮川更了解她。她恨自己福薄命苦,尚在年幼便不得不出来做,讨生活,好不容易遇到秦暮川这流氓头子,当然要使尽浑身解数缠死了扒牢了,再说她更见不得夏青青生来是天之娇女,富贵荣华,却有哪一点强过她?可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女人,自以为长一张漂亮脸蛋便合该令所有男人臣服裙下,便理所应当过上等人生活,优雅,慵懒,钞票大把大把,更何况她还有E cup和大长腿,分毫不比那些满脸皱纹,身材发福的贵太太们差,凭什么她还要辛辛苦苦出来讨生活。
能在通过秦暮川打击打击那犯贱的富家女也不失为一件赏心悦目之事。
现下还来装腔作势,抽抽噎噎擦眼泪,“好,秦暮川你够狠心够绝情,一句话要跟我一刀两断。我告诉你,断不了!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都当是屁是狗屎?你最落魄的时候是谁管你?是我拿卖身钱替你还债,你丢了货,被人追杀的时候是谁收留你?就为这件事我被荣兴那帮狗崽子轮了你记不记得!一桩桩一件件,你要怎么还,你能怎么还?”
我真好奇,像她这样坏透底的人,是怎样做到至始至终占据道德最高点,对旁人苛责、颐指气使,永远认为自己最正确、最委屈、付出最多收获最少,简而言之,她既是窦娥又是劳模,我们应当为她立碑建牌坊,让柳曼姿的先进事迹源远流长。
“我会将红馆送给你,足够你一辈子吃穿不愁。你放心,如果以后有困难,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秦暮川低头,强行夺过我的刀,我不肯,那刀刃往内翻折,在他手心划过长长一道伤,顿时血流如注,红艳艳倾泻而下,一滴滴坠落在米白色地砖上。
柳曼姿见了自然心疼得要命,奔上来一把将我推开,我因伤了腿,重心不稳,一下就被推得倒在地上,头磕着我家大理石餐桌,又是好大一个包。
她指着我,满心怨愤,“秦暮川你疯了!你就任她这样作践你?她又是个什么东西!”那三寸高的鞋跟就要来踩我的脸,这下好了,我就是窝囊,重生一回还是要被人活活踩死,还是当着秦暮川的面,这个死男人,贱男人,老娘宁愿自戳双眼也不要再看见他的脸。
“够了!”我有没有看错,他居然挡开她,“小曼,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钱方面的事情我一定满足你。但不要再来闹,不要再企图伤害她,再而,不要再让我听到任何侮辱青青的话。这不是建议,是警告。如果你敢打她的主意,就永远不要在戬龙城待下去。”
她显然难以置信,从天堂到地狱,这一跤跌得可真狠,“暮川,你当真要为了这么个臭丫头断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义?你未免太忘恩负义!”
他掌心仍在流血,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笑着望住我,一双眼浸透了欢喜,真正疯癫的人其实是他,“是,我从前错得离谱。如今除了青青,谁都与我没有关系。秦暮川只爱她,只要她。小曼,青青不喜欢我见你,所以以后如无必要就不要再见面了。”
“好,秦暮川,你够狠。”她扯了扯嘴角,坐在沙发上补妆,“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夏家人正无所不用其极地找你,峰巅每天晚上有警察来临检,人抓了一批又一批,昨晚上夏凝霜受不了自己割了腕,运气好没死,这一箩筐子事情究竟管还是不管你自己看着办!”
眼珠子狠狠剜我一眼,才踩着高跟鞋叮咚叮咚摔门而去。
他去厨房收好刀,我已经站起来,一瘸一拐往房间里走。
“青青——”
我不回头。
“我知道你恨我。”
我已经拧开门,顺带拧我自己,我明明凯旋归来,作死要哭?
“我明白,我都明白。”
他蹲下身,去擦地板上的血,但伤口未凝结,血争先恐后向外冒,那抹布就要被鲜血浸透。他最终跪在地上,久久的,一言不发。维克吓得躲到角落,傻傻看人类男男女女无聊胡闹。
我紧锁房门,憋着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我虚弱不堪,先前无非色厉内荏,骑虎难下。做夏青青时总爱端着架子,连吵架都不会,唯一拿手的就是哭,高兴也哭,伤心也哭,被欺负当然还是哭。
然而最没用最廉价的是眼泪,连我自己都觉得厌烦。
从今往后我就是泼妇,是悍妇,是前门大街上骂人一小时不喘气的老大妈,可以流血流汗,可以打架扯头发,就是再不要为秦暮川掉一滴眼泪。
我的口号响亮,睡觉的搭配却光怪陆离。始终坚信自己是人类的维克小朋友死赖在我床上不肯走,而它的混蛋主人,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床薄毯,就躺在我床下将就着睡觉。
夜里凉得很,他便可怜巴巴缩成一团,过不了两天重感冒,病怏怏我在家里,占了我的床还给我装死装娇弱,你不理他,他下一刻就要吐血而亡,横死当场。
人人把我当保姆,平时享乐丢一边,生了病排着队来找,半夜接邻居家混小子求助电话,病得话都说不利索,他家老爸和后母又不知跑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快活,小保姆懂什么,只会一个劲大呼小叫,只剩下我活该搭理他。
夜里狂风暴雨,真像是电影里要发生点什么的预兆。
随手抓一件粉嫩嫩的开衫就要出门,秦暮川这回也不难受了,蹭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同不明真相的维克一齐将我怒视,“这么晚跑哪去!”
我本想回一句管你鸟事,但又觉得太过幼稚,纠纠缠缠下去没个尽头,于是摆出最礼貌姿态,批注:是我所能够做到的,对待秦暮川礼貌的极限,“你在电话里不是早就听清楚?我得带邻居家孩子去医院。”
他咬牙,警告说:“不许去。你有一点做女人的自觉。”
“你最好病死在这里!”他被我手里的钥匙砸中,捂着额头一脸愤懑,当然,这憋屈又无处发作的感觉我最了解,如今换他来尝,秦暮川这样骄傲自负的人怎么忍得了?弄不好我一回头,他已经想不开爬上天台跳楼,遗书里还要诅咒我孤独一世。别感慨别疑问,他就是这种人,我再了解不过。
去到程未再家,也不过五十米远,我已经淋得浑身透湿,比床上高烧到头晕眼花人事不省的老程同学更狼狈。摸一摸他额头,其实并不十分烫,他只喊头疼,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像喝醉了酒,拉着我喊,“青青,青青你不要不管我。”
“不许乱撒娇,我现在打电话叫计程车来,你起床换衣服。别指望我把你扛出去,你要动不了就乖乖等一个小时之后救护车来招呼你。”
他老老实实挣扎着起来穿衣服,这小子穿得实在清凉,就一件棉裤子,赤膊上阵。我拨电话,顺带瞄他一眼,就是一小孩子身材,没得半点看头,皮肤白,看起来算细腻,唉,我难道真要玩老牛吃嫩草?
出租车号码还未找到,秦暮川的电话就进来,开场就下命令,“你把人带下来,我在车里等你。”
我迟疑,他已急着为自己辩解,“你别忘了,我也是重感冒,不去医院真要死在你家。”尔后挂断,不给我拒绝的机会。
这样也好,外头瓢泼大雨,省得我四处奔波。
有便宜不占是傻瓜。
“带好钱,车已经来了,你给我多穿一件外套。有本事就不要生病,真把自己当钢铁侠。”
世上有一种人,越骂越得瑟,显然,我眼前虽然虚弱却笑得一脸明媚的程未再算是其中翘楚。笨熊似的扑上来抱我,而我重心不稳,脚下一滑,连带着俩人都摔在床上,床上面是我,我上面是傻呆呆的程未再,这厮趁机揩油,在我怀里左蹭蹭右蹭蹭,嗲声嗲气说:“青青,我好想你,她们没一个比得上你。青青……你以后就算不给亲嘴,我也认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拧一坨肉一百八十度旋转,他可真能忍,愣憋着一声不吭,呼哧呼哧在我耳边喘气,嘴唇非主流似的嘟得老长,就要碰到我的脸,最终还是被我一巴掌拍回去,转过脸,秦暮川面黑似阎罗,阴沉沉站在卧室门口,“抱歉,打扰两位好兴致,准备好了说一声,我是免费司机。”
程未再急急忙忙爬起来,“秦叔叔你怎么来了?”
秦暮川一肚子火气生生被“秦叔叔”三个字憋回去,他哪好意思不分青红皂倍地对小辈发火,光知道恶狠狠瞪我,“走还是不走?”
程未再满是不解,我拍他头,“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问。”
于是出发去医院,两个病号轮流看,程未再的病情显然更加严重,我陪他去照胸片,丢下秦暮川坐在急诊室休息区发愣。
程未再的感冒拖太久,烧成肺炎,医生建议留院观察,这孩子闹脾气不肯,愣说医院有鬼,他不敢一个人住,当一大屋子病人都是死的。
谁拗得过他?
我留在急诊楼内陪他输液,迷迷糊糊便窝在医院硬梆梆的椅子里睡过去。醒来身上多一件外套,旁边的病人却精神矍铄,伸过来手臂给我看,瞬时令人一个激灵,他白皙结实的手臂上浮起几个字——“老程爱青青”。浮雕一般长在皮肤上,怪渗人。
程未再得意地解释道:“我有皮肤划痕症,随便什么划过皮肤,就会有隆起的痕迹。刚趁你睡觉,用指甲写的,怎么样?感动不感动?”
“你干脆让我在你背上写‘精忠报国’,送你去参军。”其实我更想说,给你左边脸写‘贱’右边脸写‘人’,怕他一激动拔针头,话到嘴边咽下去。
他却只顾着乐呵,这就要脱衣服,十分猥琐地对着我眨眼,“行啊,等咱们回去,你想往哪写就往哪写,我不都是你的人嘛。”
“对不起,鄙人无才无德,要不起你这样的天皇巨星,全民偶像。”
“青青,你讽刺我。”谢天谢地,他总算有一回听出来讽刺意味,没真当我夸他。
我点头,不吝啬嘉奖,“孺子可教也。”
“青青——”
“嗯?”
他开始敞开心扉告白,“我跟娜娜亲过嘴了——”
我随便答应一声,裹紧了衣服又想睡,鼻尖萦绕着的都是秦暮川的味道,他最爱干这种阴魂不散缠你到死的事情。
“其实跟陈渺也亲过,不过我那时候就是想试试,你那么傲气,总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我程未再也不差吧,也不是非得喜欢你吧?想做我女朋友的人多了去了,想亲谁不行?可是我在她们身上,怎么也找不着对着你的那种感觉,青青,你明不明白,那感觉……那感觉就像是即使跟着你被你骂,也恨不得冲到山顶大叫‘我好爽’的感觉。我这才知道,原来谈恋爱不仅仅是亲亲摸摸还有那什么什么的,谈恋爱是这个——”他有把刻了浮雕的手臂往我眼前一横,“你以后就算再怎么骂我,不搭理我,我也不去找别人了。就算死不答应亲我,也没关系,因为我已经有一个宏大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