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由的,盛夏之时,我打起冷颤。
直至闹剧散场,也未见秦暮川好心赐毒瘾发作的夏凝霜一剂海洛因,眼睁睁看她痛不欲生,他风度依然,翩然离场。
回程的车上,我与袁爸双双沉默,唯有袁妈又开始诅咒毒贩祖宗十八代不得好死。我为我充满正义感的母亲而骄傲自豪。
她抓过我的手,切切叮嘱,“青青宝贝,你以后绝对不能碰那个东西,不然,妈妈宁愿自己动手掐死你,好过你一辈子被毒品折磨,人格扭曲,尊严全无。唉——你说夏小姐那样标致的一个人,怎么会去吸那种东西,她才二十四,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有钱人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满大街找揍——”
我赞同,“您说得对,夏家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满大街找揍。没人揍他反倒不痛快。”
袁爸说:“人家的事,管那么多干什么。咱家的孩子自己知道,能跟那些神经病一样吗?我女儿——那当然是世界第一等的好。”
我举手高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秦暮川想怎么疯都随他,夏家已与我没有关系,所有因果报应,我都喜闻乐见。
唯一不愿深究的是,秦暮川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不要跟我说他原来爱我爱的要死而不自知,我宁愿听庞大哥唱亲爱的你张张腿。
余味阑珊
假期无聊,袁爸袁妈爱得惊天动地如胶似漆,赶不及收拾包袱旅行去,巴不得甩掉我——一只行走的高耗能电灯泡。
我无枝可依,四处流浪,家中阿姨也请假回乡,还好我从家庭主妇重生来,不至于三餐不继。但在锦年家里看多恐怖片,夜里疑神疑鬼睡不着觉,闭上眼就是丧尸围城,腐肉丛生,诸如此类血腥画面,锦年的承受能力超乎想像。可以一边看活死人搜肠刮肚食生肉,一边津津有味吃泡面。
顺带被她培养出另一爱好,直接严重影响人生观世界观。锦年忙着写她的伪乱@伦小说《沉沦》,而我开始昏天黑地地看虐恋小说,一脑子狗血无处洒。
我与锦年分享一只大号八喜香草冰淇淋,电视里反复播二十二日婚礼爆炸性新闻,半个月过去终于有后续报道,秦暮川出门被记着围堵,仍是好脾气地接受访问,声称妻子长期吸毒,他自身也有责任,离婚?不,不会。我与凝霜在上帝面前宣誓,一生不离不弃,我爱她,理所应当陪伴她渡过难关。
这一席话又感动多少怀抱言情梦的闺中少女,我瞄一眼叼着勺子看得入迷的锦年,她那突如其来毫无章法的正义感又开始沸腾,“这个秦暮川,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老奸巨猾油头粉面,一个男人长这么好看干什么?干,像小细娘,民国戏子,霸王别姬里的姬!”
我险些被冰淇淋噎死。
以一个狗血言情人的眼光看这一则新闻,唯有妙不可言四个字形容。窃以为秦暮川其实爱夏凝霜爱的要死,只是以为夏凝霜仍森森爱着邱安或者某某温润如玉炮灰男二号,所以心存怨念的大腹黑秦暮川,要一直虐,无所不用其极地虐,一直虐到夏凝霜乖乖把身心都奉上,最后皆大欢喜,合家欢大团圆结局。种毒瘾这种手段并非秦暮川首创,匪我思存的短片里不就写过?女主一样爱他爱得山崩地裂海枯石烂。
就此是否可以得出结论,在女人的潜意识里,女人都是贱的,需要虐的?
我问锦年,“你是不是也想过,渴望过月黑风高夜被霸王硬上弓?”
锦年点头又摇头,“注明,是被貌比潘安宋玉多情多金又霸气的帅大叔强&奸。”
接下来我们看《寂静岭》,她家环绕立体声好得令人发指,结果是我的尖叫声盖过鬼怪狼嚎。
回家时暮色四合,我恨我自己为什么如此磨蹭,提早一小时会死么,大白天回家会死么?好过现下战战兢兢穿过走道,电影里护士姐姐的白大腿和凸出的眼球不时在我眼前晃过,平日从不曾注意过的楼道也变得异常诡异阴森,四周竹影婆娑,正是鬼魅横生时。我受不了,抓着钥匙不要命地闷头往前跑,一口气窜到家门口,真见鬼,钥匙都拿不稳,总觉得身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跟着我,头皮发毛,背脊生寒,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显灵,不不是,唱错了,是阿弥陀佛,菩萨救我,总算找到钥匙,对着锁孔,果断插&入,淫*邪搅*动,哦,锁啊锁,你这个惹火的小妖精,快给老子高*潮!
咔嚓一声,门锁终于给我回应,紧张的神经就要松懈下来,侧身就着门缝就要进屋,却突然一只手,攀上我肩头,我似被雷打过,肾上腺素疯狂飙高,尖叫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重重关门,准确无误地把那只诡异的手夹在门与门框之间,不出意外,听见一声呼痛,我只差再用厚重的防盗门在他手上多碾两下。
我潜藏的暴力因子蠢蠢欲动。
要不要趁夜黑风高————
脑子还未转悠完,那鬼影已经开口,气息奄奄,“虽然说过不必再见,但你也不至于动手杀人。再不放开,我的手就要残在这里。”
谁说不至于?给我一只AK47,我保证当即将他扫射成人肉马蜂窝。
我的天,我被欧美恐怖片熏陶多日,一脑袋血浆粘液暴虐思维。
我是一座山,岿然不动。
秦暮川疼得皱眉,用另一只尚可活动的手,敲一敲门,“听话,开门。我只坐一坐,说两句话而已。”
我依然以经历午夜凶铃的恐惧神色面对他,而此人摆出了然于心姿态,挑眉问:“又看恐怖片,自己吓自己?”
我不接话,他先自己笑起来,“傻妞,吓得面色苍白满头大汗。”继而趁我仍混沌着,一使力,撑开门闯进来,动作一气呵成,迅捷利落,脚下还勾着个黑色行李袋,像是赌气离家出走,可我是他的谁?跑到这里来找安慰。
如果不是我被《寂静岭》吓到,色厉内荏,急迫地想要拉个活人作陪,脑子烧坏了才会让他进门,不趁着月黑风高杀人放火算他好命。
“有没有吃的?一整天没有吃饭,实在饿得很。”他一进屋便瘫倒在沙发上,浑身没了骨头,似泄掉气的皮球,瞬间垮塌,我不知他做过什么,竟疲惫到眼睛都睁不开的地步,受伤的手随意摊开,我有些内疚,不知是否将他骨头夹断。
我就是他妈的善良!
我居然他妈的下厨给他煮面!我还给他煎鸡蛋,一煎还他妈煎俩鸡蛋!土鸡蛋啊,绿色无污染,多稀奇多珍贵啊!可我一腔窦娥怨对着秦暮川就歇菜,好似兜头一桶凉水浇下来,憋闷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眼巴巴看着他似饿鬼投胎,毫无形象可言地狼吞虎咽,心底居然生出一股令人绝望的幸福感,这一瞬间我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狠狠抽自己百十来个大嘴巴子,叫你犯贱,叫你他妈给我乱犯贱。
我这厢脑子两个小人,一圣母一巫婆,正扯头发抓脸甩耳刮子斗得不亦乐乎,秦暮川一碗热汤面下去,一脑门子都是汗,再抬头时竟红了眼圈,隐隐有泪,片刻又转过脸去,扯一张面巾纸擦擦嘴,仿佛方才一切通通都是我的幻觉。
我大大方方认错,“对不起,你别哭了,我去给你找药油。”
“我没哭。”
“好吧好吧,你没哭。”我找一瓶袁妈最爱的万灵药正红花油给他,他笑着摇头,不肯接,“你这样说,倒显得我像个小孩子。我伤了手,要怎么自己擦药油?”
我叹气,要什么时候才能练成铁石心肠。
于是半跪在地毯上,端起他天生丽质难自弃的手,揉啊揉,顺带翻几个白眼,表示不屑,表示本人绝对没有在这样微贱的工作中感受到快乐。
默默又佩服起自己的力道,足够玩胸口碎大石,当然,我是抡锤的那一个。他应当是疼得厉害,却一直忍着不吭声。我头顶的小漩涡给人热辣辣眼光盯着,几乎要噼里啪啦着起火来。
暧昧情愫丝丝入扣,我咬牙,手上用了十二分力道去揉,却惹来他一声闷笑,“小孩子生气起来像足了龇牙咧嘴的小猫。要不要也给你顺一顺毛?”
“要说什么?说完快走,我没闲心陪你深夜勾三搭四玩暧昧。”
“我不明白,你浑身上下有哪一点值得我勾搭?”他眯起眼,很是危险,我开始后悔为何要引狼入室,结论是,对于秦暮川这只大流氓,无论我答不答应他都有办法进门。他又长长叹一口气,欲言又止,玩了会深沉才开口,“其实……昨天夜里我原本想去她坟前看一看,同她好好说说话,你知道,从前我总是忙得脚不沾地,有时一整个月她都见不到我,更不要说聊一聊心事。谁知半路被一辆货柜车拦腰撞上,醒来时看见车内的自己,脑浆流了一地,身子折成两段,内脏像在搅拌机里晃过,血肉模糊的一团团。夏知秋从尾随而来的车上下来,满意地笑,总算了却他一桩心愿。我这是好不容易洗干净,拼拼凑凑才敢来看你————”说着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眼清亮,幽幽泛着寒光。
我周生像是被过电,一个寒噤接一个寒噤,对看许久,第一反应是撒丫子狂奔,刚一转身就被他拦腰抱住,那手哪里伤过,起码比我灵活有力,困住了就忘怀里带,我后背猛一下撞在他胸膛上,空地游泳似的往前划,他还要贴着我的耳朵,鬼气阴森地说话,“青青,我一个人下去,好寂寞好冷清……你来陪我好不好……”温热的呼吸一阵阵扑打在我耳后敏感肌肤,还带着丝丝的葱花味儿。
上天入地,最没出息的是我,就这样也被吓得够呛,抽抽噎噎要哭,他一句句逼问,“乖,还骂不骂人了?”
“不骂了,再也不骂了。”
“对着我还敢那么不耐烦,还敢给我翻白眼闹脾气?嗯?”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这才肯罢休,拉我坐在膝头,抬手给我擦眼泪,却擦我一脸的正红花油,这下连眼睛都睁不开,眼泪水哗啦啦开了闸地往外流,秦暮川黑心肝,坏得人神共愤,窝在我肩头一个劲乐呵,光会幸灾乐祸。抓着我的手,不让揉,“闭着眼睛,忍一忍,等药性过了就好。”
我被熏得脑仁疼,过一会,缓过神来,才觉不对劲,他不是说,说几句话就走,面也吃过,话也说一大箩筐,他怎么像生了根似的,还杵在这。“你还不走?”
“当着全城人的面被甩一记响亮耳光,夏家的人怎么会善罢甘休,夏知秋想玩先礼后兵,郑重其事找我谈判,我实在烦得很,想找个地方躲一躲,正巧你爸妈环南美洲旅行,不到一个月不会回,你看你,胆子又小,一个人怎么睡得着觉?”
“那真要多谢你。扔下深爱的新婚妻子不管,来吓我这黄毛丫头。”扯一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秦暮川说不用谢,我累了,先去洗澡。
真把这里当自己家。
“您打算住多久?”
“你愿意收留我多久?”
我强忍着想要一口咬死他的冲动,默默骂过你妈了个逼的一百次,才稍稍痛快些许,睁开眼,“我这里不养闲人。“
“嗯。”
“你做饭。”
“好。”
“你洗碗。”
“好。”
“你负责洗衣擦地叠被子打扫卫生。”
他仍是想也不想就答应,我怀疑他今天吞了一吨鸦片才来,不然怎么浑浑噩噩任我宰割。
我在客厅傻傻坐过许久才回卧室,草草洗个澡,换上睡衣就往被子钻,立刻被吓得跳起来,里面早已经藏着一具硕大躯体,秦暮川像是千万年没睡过觉,一闭眼就睡死,翻来覆去就是不肯起。
袁妈那个小心眼,出门就把主卧室上锁,两间客卧有床没被子,老夫老妻,我倒也没那么矫情,一脚把睡死了的秦暮川踹下去,自顾自横躺一张床。
就这样,我与秦暮川的二次同居崭新开始。
早起,有小米粥叉烧包热腾腾等着,他穿一件骚包的粉红色V字领T恤,下半身是柔软的亚麻色长裤,颠倒众生的笑脸免费送上,让我一大早起来就以为在发梦,夜里练气功练到走火入魔,一睁眼就上天堂,嘿嘿,这个男仆真性感。
秦暮川发我一双竹筷,向我展示他面上笑纹,温软甜腻,“我要感谢你,很长时间没有安安稳稳睡过好觉。”尔后抬眼看我,附带一句,“……即便是睡地上。”
我讪讪答:“夏天,睡地上才凉快。”
他信守诺言,待我吃完就开始收拾碗筷,顺带递给我一张纸条,密密麻麻都是要买的东西,“需不需要给你带两包卫生巾,看样子,你像是来那个了,整个人都不正常,想住就住,不住拉倒,谁有闲心去给你买买东买西。”
他吃瘪,默默转过身去生闷气。
我蹦跶蹦跶,打开电脑迎接全新一天。
秦暮川洗完碗,身上还挂着围裙,真像个二十四孝好老公,拖我去客厅看片——《立方体刺杀》。
我与他一人占据沙发一断,隔着不远不近距离,像最熟悉陌生人,相近不相亲。
到影片结束,我也未曾听见一句评谈。
长吁一口气,去我家粮仓一样巨大的电冰箱里寻觅食物,找一盒黑巧克力,靠着冰箱沉醉,秦暮川再喊,“傻瓜,别靠那,辐射太大,你当心烧坏脑子。”
我有些晃神,迷迷糊糊忆起过往岁月,我嫁给他,总是心疼他年幼时受太多苦,于是把自己当作万能女超人,将所有家务一手包揽,从不让他进厨房,从不让他碰拖把,每天早上把他要穿的衣服整整齐齐准备好,就差为他洗脚按摩跪下喊万岁。
再后来闹得厉害,深夜十二点,柳曼姿打电话来哭哭啼啼要命,他急匆匆从我床上爬起来去她家,我将家中碗盘一个接一个砸了个痛快干净,等到一点,无数个电话追过去,他口口声声说就回来,我居然听到柳曼姿尖叫欢笑,受不了忍不得,我亲自上门去抓奸,却看到满地的水,秦暮川——我当祖宗当皇帝侍奉的男人在夜班两点钟,挽着袖子为柳曼姿修水管,我是否哭过,是否闹过?是否大声指控?是否毫无尊严地在柳曼姿面前颤抖退却?
已不是悲伤两个字可以形容。所谓百忍成金,像夏青青这样的无敌忍者神龟,无怪乎富甲天下。
望着沙发上闲散的秦暮川,一遍遍问自己,他究竟哪里好,好得我扒光了自己在他面前裸奔也换不回片刻的注视。
是他的桀骜,我的犯贱,糅杂成一段只虐我的虐恋。
血流成河,一地鸡毛。
我问:“你会杀死她吗?”
他明知故问,装蒜,“你说谁?”
“尊夫人,夏凝霜。”
“得看他们出多大价钱保她,我不做亏本生意。”
我想我笑得虚弱,他和他们一贯如此,凡事利益为先,亲友爱人一律靠边站。
秦暮川皱着眉,似乎对我的表情十分不满。
其实想要告诉他,夏青青打心眼里对夏凝霜心存感激,我当时已然精疲力竭,活着那么累,那么痛苦折磨,我只想早早结束这一切。
更何况逝者已矣,夏凝霜的痛苦,于我而言,不过是一时的痛快,高呼大仇得报,再然后呢,夏青青余一具枯骨,我仍是平凡庸碌的高中生袁野青青,放假睡大觉,开学做功课,复习题做完一本又一本,老师们的教诲听到耳根起茧。
秦暮川是谁?夏青青又是谁?
“然后呢?下一个轮到谁?”
秦暮川抿着唇,定定看我,我不知他要说什么,想说什么,他欲言又止的姿态如此熟悉,熟悉到我已经了然,他接下来必然无言相对。
我数不清时光漏洞,不知隔开多久,他含着烟,最终将香烟丢开,背靠沙发,一瞬间老去许多岁,已两鬓斑白,皮肤龟裂,“我做的所有事,在你眼中是不是都是没有意义、不值一哂的?”
“我并不是夏青青,世上哪有死而复生这种事。你与夏知秋心里都清楚明白,但又不愿意承认,想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想念而已。我是你们心中投射的影,你不知道?我从前就做夏青青的影子,陪夏知秋谈恋爱,是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无非是因为相似的脸孔相近的名字,如此而已。”
阑珊忆梦
我对自己说我不是夏青青,渐渐的,夏青青的灵魂仿佛当真从我体内剥离。
“我并不是夏青青,世上哪有死而复生这种事。你与夏知秋心里都清楚明白,但又不愿意承认,想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想念而已。我是你们心中投射的影,你不知道?我从前就做夏青青的影子,陪夏知秋谈恋爱,是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无非是因为相似的脸孔相近的名字,如此而已。”我甚至不知道先前的袁野青青是否已和夏知秋滚过床单,除了自己捅自己,谁能给我一个检验处女的切实可行方式。
秦暮川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不信这一切仅仅巧合而已,也不信神鬼怪力。不如你来解释,为什么在酒吧暗巷,你会扛起我送回家。为什么会带走我钱包里的结婚照,维克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对你熟稔异常,为什么你的一颦一笑都令我看到死而复生的奇迹,为什么连夏知秋都认定你是?为什么,我在你面前像一只可笑的跳梁小丑,够了,别用那种轻蔑又无奈的眼神看我,我也不敢相信你就是她,你冷冰冰等同一块岩石。”
我怒,他居然来跟我争小丑的位置。总是想尽办法逗他笑的夏青青,心底开心不开心,又有谁认真去在乎。就像谁注意马戏团里的小丑今天心情怎么样。现如今并不认为有多少悲哀倾泻而下,只是到底心气难平。我仍未足够成熟大度,可以容忍背叛与伤害。
“天为什么这么蓝?地为什么这么大?你为什么这么烂?我为什么这么靓?你可以趁大雨,站高压线下问苍天,这一切究竟是为虾米!”
他瞪我,瞪得眼珠子要当作子弹喷射而出,如果不是手机铃声打断,我猜他一定想来掐死我泄恨。
他气呼呼脱了上衣往地上一掼,露出结实精壮的身体,这肌肉线条如此熟悉而诱惑,导致我偷偷吞一口口水,差一点就要敞开胸怀大喊:“e on,猛男!”咳咳,虽然饥渴难耐,我要保持矜持。眼珠子四处乱瞄,偏就是不敢看他。
一转眼他已经换一件衬衫,抓了车钥匙预备出门,面上依旧凶恶,被我气得够呛,“我从来不在任何女人身上寻找她的影子,也不需要替代品,因为在我心中,没有人能和她相提并论。是,我是做错过,总以为来日方长,待到回头时……不,老天已不给我机会回头。你不必忙着遮掩解释,你究竟是谁,总有一天真相大白。”说话间已走到玄关,换鞋拉门,又回过头凶巴巴盯着我,“怎么不问我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我被巧克力噎住,咳得眼泪都要出来,秦暮川真被外星人偷走了脑子,站在门口,门神一样威武凶恶,“快问,必须问。”
我没兴趣陪他玩我不问不问就不问的幼稚游戏,只想打发他加速度滚蛋,“秦叔叔你去哪里呀?什么时候回来?”
他双手插兜,好整以暇,挖了坑等我跳,“不告诉你。”说完转身走,砰一声关上门。我手里的垃圾没来得及掷出去,兀自站在原地,恨得牙痒痒。
家中零食早已被一扫而光,我在翻箱倒柜只找出几片白菜叶,实在饿得慌,又懒得下楼走个几百米去超市买东西。九点钟就洗干净上床睡觉,秦暮川要干什么、回不回来,早忘得干净。睡前列了个单子,明早去麦德龙采购,不然非活活宅死不可。
夜半门响犬吠,秦暮川带着维克进来,我惊吓过度掉下床,活活摔个狗吃&屎,头磕在床头柜上,痛得瞬间人事不省,丢脸丢到外婆家。最可恨是他在笑,连着空调被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来。“突然间转了性?懂礼貌是不错,可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我受不起。”
我眼冒金星,没心情同他争。维克像是被打过兴奋剂,在房间里不分方向地狂奔,就听见哐啷哐啷一声高过一声的响,我的书、相框、保湿乳,一个接一个被撞倒,一个跟着一个牺牲。
额头上鼓起好大一个包,我瞪着一脸好笑的秦暮川,只想化身为龙,一爪子上去把他给撕烂咯。
“别这么看我,跟看杀父仇人似的。”他这就要坐在床上,我嫌脏,一脚踹过去,肉乎乎的脚被他握在手里,不轻不重地捏着玩,想抽抽不回来,只待欲哭无泪,任其蹂躏。
他够虚伪,提醒我,“脚好凉,空调要关小一点。”
“干你屁事。”
他皱起眉,正要说教,我抢在他之前开口,“换掉衣服,不然不许沾我的床。脏不脏啊你。”话还没说完,维克就扑到床上来,一个劲舔我的脸。
秦暮川笑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好脾气地去起身洗澡换衣服,维克这只小变态老毛病不改,又开始舔我的脚,狗狗和主人都一个破德性。
秦暮川这骚包,裸上身出来,分明是来色&诱,我把维克赶下床,用空调被把自己包裹成一直肥胖的蚕蛹,心念金刚经大悲咒,驱除邪念。
金刚经,金刚经,金刚经,金刚经,金刚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