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西山。”
月浓顺口说:“又去挖坟啊?天这么黑,我才不去坑里呢,我害怕。”
活埋(十七)
第十九章活埋(十七)
顾云山最终也没搭理她,此次出行人数甚少,尽量精简。
以顾云山为首,一群人分散开埋伏在半山腰上,听后半夜阴风阵阵,鬼火漫山。月浓有重命在身——必须贴身保护顾大老爷,因此在萧逸嫉妒的眼神下与顾云山挤在同一片土坑里。她扒着□□的岩石,低声问:“顾大人,你怎么除了坟山这片地,就连凶手住在哪片坟头都知道啊?”
他瞥她一眼,瞧见她那副好奇到死的小模样,先勾一勾嘴角,惹得她凑过来洗耳听,一眨眼就变了神色,绷着脸孔,贱兮兮地说:“我凭什么告诉你?”
她难得服软,“那我就是想知道嘛。”
“先叫声好听的——”
“老爷,青天大老爷……”
“嘘——”他忽然间神情一凛,漆黑眼珠向外,仿佛聚精会神听风吹草动,让月浓也紧张起来,睁大了眼睛四下环顾,不想没过片刻他就笑,“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老爷我懒得动口。”
“你……”她气得嘴上能挂油瓶,彻底扭过脸,再也不看他。
山间风大,几乎是呼呼喝喝如鬼嚎。不多时,山间树荫掩映下,一座坟墓,一间破草棚子迎来新主。
“来了。”
顾辰第一个腾身而起,冲向黑衣人。
刀剑相触,仿佛闪电划过天幕,雪亮刺眼。
顾辰招式稳健,例无虚发,黑衣人却胜在一个快字,快如闪电,又似疾风,来不及反应,甚至未能看清,他的剑尖已至近前,再一寸便剖肉入骨,竟如索命无常。
顾云山向前推一把月浓,“快去帮忙。”
她打个呵欠消极怠工,“我困……想睡觉……”摇摇晃晃眼睛都睁不开,但看顾辰渐渐吃力,到底不忍心袖手旁观。仰头喝两口冷风,醒醒神,再慢慢抽出剑来,惹得顾云山在身后啰嗦,“磨蹭什么?赶紧上!”
或是连凶手都看他贱贱讨人厌,树顶与顾辰对接一招,竟然转过头盯上顾云山,如鹰隼一般俯冲而下,直指他要害而来。
顾云山一个激灵,躲到月浓身后,一把拉住她衣袖,堂堂七尺男儿,能就地缩成五尺高,“小月浓,快点保护我——”
这回轮到她不耐烦,“顾大人一边儿玩去,别打扰我杀人。”话音落地,剑已出鞘,银光过处,寸草不留。剑锋似火舌一般舔过低垂老槐树枝,瞬时间残枝满地。黑衣人足尖点地向后闪避,顾辰自后方迎上逼得他向右侧突围。
月浓与顾辰聚合在一处,顾辰兴奋得满脸通红,“月浓姐姐,你真的好厉害,不愧是京城第一女魔头,血手…………”
“笨蛋,是月夜冷血杀人魔,人称江北血手京师魔头江湖第一毒师。”
聊天时也不休息,两人一前一后,截去对手后路,月浓趁他与顾辰缠斗之时手腕旋动,以一招分花拂柳刺破他手腕。
当啷一声,兵器落地。那人捂住右手,连退数步,留下湿软泥土中一连串殷红血渍。
顾辰靠到月浓身边来,轻声说:“手筋断了,看来这辈子都提不起剑。”
“话别说的太满——”如她所言,蒙面之下仿佛透出一丝诡异的笑,那人在右手轻点几下封住穴道止住不停滴落的血,脚尖一抬将落下的长*剑再送回手中,这一回执剑相对的是左手,他的路数又与先前不同,这一此不再是轻巧快速,而是稳准狠,招招凌厉取人要害。这猛然间已穿破二人挡防,再向手无寸铁的顾云山而去。
月浓与顾辰着急回防,匆忙之下被抓住破绽,或许是因前夜交过手,那人似乎更讨厌月浓。毫不犹豫地挑了她,将剑锋送到她手腕处,要削掉她一只手臂才解恨。然而他快,她更快,如梁上燕,亦如肩上蝶,扑腾翅膀一个旋身,已离他三丈远。
当下,顾辰有了喘息之机,蹬腿踢过去,当胸一脚将他踹得撞在枯藤柳树上,他抚胸,嘴角带血。懊恼之时却瞥见剑锋带血,再看远处窈窕少女,已登上树顶隔着沉沉夜幕将他锁死在眼中。
虽看不清,亦能读懂,她怔怔看着食指指腹上破开的口,以及潺潺涌出的鲜血,似乎不能相信,下一刻却已清醒,暗夜里微笑,将伤口送进鲜艳口唇,吮一滴咸涩的血,刹那间妖异了眼瞳,化成山间吃人的妖灵,此时此刻勾一勾唇,身后似地狱燃烧,烈焰滚滚。
“找死——”
他甚至没能来得及看清她手上动作,只晓得三招过后,刀剑铿锵,他已被她手中利剑钉在老槐树上,冰冷的剑身穿过肩甲,剧痛不止,他疼得连咬舌自尽都不能。
对面土坑,萧逸提着剑冲进来,一把抱住躲在角落里的顾云山,急吼吼说:“大人,我来了,卑职保护你!”
顾云山一把将他推开,提步走向浑身是血的黑衣人。
无人多话,连月浓也举着流血的食指负气跑回马车,向周府“借”来的剑被她发脾气扔在半道,自己个坐回窗下,对着月亮掉眼泪。
顾云山伸手拉下黑衣人蒙面巾,眉开眼笑,“好一个厉鬼行凶,白日返魂。”
“梁岳!”
本应当卧床不起的周大员外眼下身披大氅面染苦色地从树丛中,一把拽住被死死钉在树上的黑衣人,他双手震颤,不能置信,“为何是你?你不是……你不是早已经…………”
“多日不见,周大员外如今可好?”梁岳轻嘲一笑,虽已至而立之年,但亦有清俊之貌,看得出少年时的风发意气。
这句话由顾云山替周恕来答,“死了儿子,你问人老子爹好是不好?”
梁岳顺势望向顾云山,止不住咳嗽两声,一口热血自喉中涌出,沿着嘴角下落,“顾大人倒是命大,果然是,祸害遗万年哪。”
顾云山道:“这话有意思,你杀人分尸光风霁月,老爷我奉命查案倒是要遗祸万年,你们师家的道理,总是与旁人不同。”
听到此处,梁岳瞳中忽而一亮,“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师必勇。”
萧逸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痴痴呆呆摇着脑袋不能置信,“这是……闹鬼呢……大理寺官差都成抓鬼道士了?”
顾辰挠了挠头,“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鬼,什么鬼?在哪里?要下地挖吗?”
萧逸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傻帽,你抓着鬼啦,活鬼!”
周恕大约此时此刻才醒过神来,念及丧子之痛,心如刀绞,一把扑上前去要拔出利剑就此了结了罪魁祸首。
顾辰刚要去拦,却发现周大员外憋红了脸,用尽了全身力气,那剑依旧稳稳当当纹丝不动。
顾云山也纳闷,瞥一眼顾辰,“你试试——”
顾辰也没能成功,顾云山长叹,“这劲真大,要不是一个姑娘,可以直接拉去耕地了。哎哎,萧逸,赶紧去马车里把人给我叫出来。”
“是是是,卑职这就过去。”
月浓拿纱布给食指包了个馒头是的罩子,靠在马车车壁上,越想越觉得可怜,失血过多,头晕眼花,几乎就要命丧老西山。
萧逸来时,正巧她眼角挤出一滴泪,伤心绝望到了顶点,一时间愁绪满怀,见着萧逸就没好话,“你来干什么,看我是怎么死的吗?”
萧逸没感情地重复道:“老爷让你去山上拔剑。”
“我要死了,我去不了了……”她趴在小几上,没几滴眼泪也抽抽噎噎要哭,“爹……请恕女儿不孝,先走一步了……”
萧逸登时雀跃起来,“你要死了?梁岳剑上有毒,唉呀妈呀太好了,报应来得好啊,一定是老天爷也被窝感动了。”
“找死!”她一拍桌,一瞪眼,吓得萧逸浑身一震。
萧逸双手环胸,护住自己,“我一会儿还得记录案情,你可不能这时候毒晕我。”
月浓愤愤地从马车下来,瞪他一眼,“等着吧,那一百两银子,我可不会还给你。”
萧逸咬牙,“卑鄙小人……”
“哼!”
“我才哼!”
孤月当头,老树下,一不见人寻仇,二不闻人断案,大家伙几乎围城一圈,琢磨着梁岳身上这一剑究竟要如何才能插得这样深。
周恕道:“果然是我周家家传宝剑,一出手不同凡响。”
高放抹着粗壮的树干,感慨道:“近百年的老树啊,刺了个透心凉。”
顾辰道:“咱们这样围着他,他会不会害羞啊?”
只有顾云山不配合,高喊道:“余月浓呢,让她出来拔剑!”
“我来了——”
这声音贴的太近,令顾云山都惊在当下,跳起来回头看,“你怎么走路没声儿的,吓死你家老爷了。”
“我来拔剑。”她眼睛红红,心情也不大好,顾辰是当下唯一一个有胆问她的人,“月浓姐姐,你怎么哭了?”
“我手疼……”她憋着嘴,语带哭腔,一伸手轻轻松松拔出利剑,也带出一道春泉般喷涌的热血,梁岳随之烂泥一般跌落在地,左手按住伤口,急促地喘息。
顾云山支使高放,“赶紧的,把大夫叫来,给他止血。”
顾辰看看梁岳又看看月浓,“疼的该是他吧……”
活埋(十八)
第二十章活埋(十八)
月浓心里烦,依着脾气把长*剑扔了老远,口中赌气,“破剑,我才不稀罕。”一转身,又跑个没影。
周大员外却是个吝啬惜物之人,宝剑落地之前,人已经奔出去,念叨着,“传家宝,我的传家宝……”
高放看不过眼,劝顾云山,“大人,要不您去劝劝?”
顾云山摇头,揣着手不说话。
顾辰却道:“高大哥,你别老是瞎劝人,七爷是怕月浓姐姐揍他呢。”
鉴于她方才狠揍梁岳的力度,他是……真的怕……
还是等她消了气再说,她闷头闷脑的时候比较好欺负。
马车内,他与她各坐一面,月浓憋着一肚火连带一肚委屈,懒得同他多说。反倒是他厚着脸皮贴上来,“要不……我跟你说说我为何知道梁岳藏身此处?”
没声响,她整张脸对着车壁,坚决不看他。
顾云山尴尬地咳了两声,想了想,自顾自说:“昨晚我不是在义庄跟尸体处了一夜么?你以为老爷我真是去念经超度啊,从孙淮到‘梁岳’都仔仔细细勘验一遍,‘梁岳’那具残尸上发现沾着细小灰烬,像是纸钱烧尽之后的灰,推断是被凶手不小心带到尸体衣料上。案发之时并非清明大节,连台县又贫苦得很,谁有闲心平常日子祭拜,也就是刚下葬时还多一点。那个时候死了什么人,芝麻大点地方一打听就清楚。八九不离十,就在新坟旁,当个冒名顶替的孝子贤孙,结庐而居,藏身山林。”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月浓吸了吸鼻子,还闹着她那点儿小脾气。
“呵——”他笑,伸手碰了碰她左手食指上的“大馒头”,“真那么疼啊?”
“不告诉你。”
他止不住大笑,怪腔怪调地学她说:“哎呀,那我可要气死啦。”
“气死活该!”这下却是带着笑了,没能憋住,自己都难为情。
天将亮。
待梁岳服过药止住血则已是黎明破晓天地复苏之时,众人皆无睡意,因而决议连夜提审梁岳。
回到连台县县衙,顾云山坐于堂上,映着天边鱼肚白,吃着茶果点心看好戏。
高放发问,萧逸录供,与平常无异。
只是两人都尚且沉浸在死人复活的震惊之中,忍不住盯着梁岳上下研究,想不透其中关节,萧逸傻瓜似的提笔问,“这到底是人是鬼?胖子,高胖子,我好害怕——”
高放嫌弃地躲开他,“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大人抓回来的能有错?是人是鬼一审即知。”
萧逸搬起他的小桌子缩到后头,恨不能离梁岳三丈远,“我真的……我怕鬼啊……”
大理寺尽出怂包。
再看梁岳,远比高放强势,听过两问便不耐,转而看向剥花生的顾云山,“既然此案前因后果顾大人早已了然于心,又何必多此一举,扰人清净。”
“你这个态度不好,要纠正。”他含着笑,勾一勾手指,轻轻松松说道,“上夹棍。”
夹棍之痛,自不必表,刑求过后,梁岳已然满头虚汗,却仍在苦撑,“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顾大人三榜进士高门望族,竟也与狗官孙淮并无二异。”
“换一个,擅木靴。”
堂上惨叫声不止,闹得月浓也从床上爬起来,躲到穿堂中偷听,倒要看看最后顾云山如何结案。
梁岳身上出气多过进气,听高放扬起嗓子,问道:“师必勇,你为何要杀害连台县县令孙淮?”
梁岳望着顾云山,口中道:“大人冤枉。”
高放道:“冤从何来,分明是你杀人在先,逃脱在后。”
“我不过夜探周府,探望病中老友而已,谁料到不明不白挨了一剑,还被被顾大人拿下审问,小人斗胆也想问为何。”
高放加重了语调,“大胆狂徒,证据确凿,还敢狡辩!分明是你前前后后连杀十人,罪行昭昭,当斩立决!”
“证据?”他嗤笑着,转向顾云山,“这位大人方才说证据确凿,我倒想问问,证据在何处?怎不拿出来好让梁某人认罪伏诛?”
咚咚咚——顾云山拿着惊堂木敲核桃,用得不大趁手,眼皮也不抬一下,专注于乌漆漆的小核桃。高放尴尬无措,暗自捏一把汗,只得亮出最后一招,“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意料之中,梁岳抬起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吐一口唾沫,鄙夷道:“上大刑?原以为顾大人有真本领,没想到与孙淮等人也并无不同。”
哎呀,一个手抖,圆滚滚一颗小核桃落到地上,滚滚滚滚到梁岳身边。
梁岳问:“顾大人这又是何意?”
“唉……”他叹上一口气,拍了拍手上碎屑,站起身慢慢踱步至堂中,恍然道:“我听闻你们兄弟二人也曾读过书?”
梁岳半边身子僵住,思来想去不知他是欲意为何,再听他道:“你爹也曾在衙门里谋事,做过两三年主簿,后因得罪了信任县令被赶回乡下,那几年河南河北连年灾荒,想来是不大好过。只是没料到,你读书识字,却也杀人犯法,你说,如果你爹在天有灵,瞧见你这江洋匪盗一般模样,会不会……气的诈尸啊?”
“你!”他登时大怒,猛地蹿起来,带出铁镣哗啦啦乱响。左右衙差赶上来一把按住,他身负重伤,又失血过多,本无反抗之力。萧逸连忙招呼着,给梁岳上木枷。三四十斤的实心木头夹在肩上,再是勇猛之人也得低头服罪。
顾云山乐得开心,“早该给他戴上,戴上可老实多了。”得寸进尺,他凑到梁岳跟前去,挑衅道:“你知道为何孙淮枉法,逍遥自在,你动手杀人,却落得如此下场么?”
不等人回答,他言道:“因为我们是官,你是民啊。”说完乐呵呵大笑,眼看着梁岳的脸由红转黑,但枷锁在身,再想站起来,已绝无可能。只能恶狠狠盯着他,那股恨,几乎要将眼眶撕裂。
“想想你哥师必良也真是傻,为了你那个久病卧床的爹能看得起大夫,为了你家小妹能嫁得好,还有你,为了你能娶得上媳妇,更为了家中有一口饭吃,拿命去搏。此事若是成了,也不过是二十两银子,还不够老爷我吃一顿。当然,这银子没讹成,你哥白死一回,还把你爹赔了进去,家中小妹出嫁后第三年就已病死,至于你嘛……啧啧啧……好赖,比你哥有出息。”
月浓躲在屏风后头偷看,心里想着,换她是梁岳,一定很不能一掌拍飞了顾云山这个贱人,真是贱得让人牙痒痒。
一个人能讨厌到这份上,究竟是如何修炼的呢?
梁岳已然怒不可遏,屈膝又被按住,两方挣扎搏斗,震得铁镣一阵乱响。
顾云山依然故我,还抽空拍了拍梁岳胸口,“嘘——放平静,深呼吸,别是老爷的话还没说完,你就已经气死在这,虽然说死你一个蝼蚁贱民没甚要紧,收拾起来……也麻烦。”
“啊!对了。”他似恍然大悟,转回到梁岳眼前来,“你还漏了一个没来得及动手,老爷我可是大好人啊,这不,给你送上门来,让你俩好好叙叙旧。你瞪什么瞪,还不好好谢过本大老爷。”
门开,顾辰先一步迈进来,与顾云山对个眼色,暗表此事已成。
李丰收还是老样子,跨进门来先给顾云山磕头作揖,当他是再生父母,跪拜不停。无奈他不耐烦,摆摆手,“行了行了,少废话,赶紧起来。”
李丰收一咕噜爬起来,撞见横眉怒目的梁岳,本已在门外知悉案情,眼下却仍旧装出一副惊惶模样,瞪圆了两只眼,结结巴巴断断续续说话,“梁梁梁……梁岳!怎么是你!你不是……死了吗?”再看一眼顾云山,又换回谄媚脸孔,“大人……这真是大白天的撞鬼,邪了门了!他一个死人怎么能活生生杵在这儿?”
顾云山斜着身子倾倒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你问我啊?”
李丰收点头。
“老爷我也正想知道!不过嘛,现如今他活着,你却是活不长了。“
李丰收猛然一惊,“大人,何出此言哪。”
“你昨儿不是要谢高放么?还不快谢。”
李丰收虽一头雾水,但胜在听话,这就迎上前去拜谢,“小人多谢高大人派人到家中守备,小人活了这样大岁数,还是头一回见识这些,小人心里……感动、激动,小人……无以为谢,只好日夜烧香求佛祖保佑二位大人青云直上,富贵连年……”说着说着,当真痛哭不止,让旁人来猜,兴许他死了老娘也不见得如此。
梁岳被木枷压得直不起腰,但神髓仍在,瞧着李丰收涕泪横流模样,兀自冷笑。
活埋(十九)
第二十一章活埋(十九)
顾云山道:“想杀周恕的就是他,至于你……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的漏网之鱼,他活着,迟早要捏死你,又或许先杀你儿子再杀你,总之这人花样多得很,老爷我也猜不透呐……”
他的话说完,李丰收立时变了脸色,即惊且怒,伸出来带着泥的手指头能戳到梁岳脑门子上面,“好歹你我也相识多年,你怎么能……怎么能……要对你老哥儿下手!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还真干得出来啊你!”
梁岳偏过头,躲开他,嫌恶道:“顾大人说什么你都信?我不过是险中逃生,为求自保,不敢露面罢了,怎地凭他一句话,我就成了杀人凶手?”
不等旁人反应,李丰收就像被踩中痛脚一样跳起来高声骂,“顾大人乃当朝大理寺卿,三品大元,他说的话还能有错?你你你,你这个不知悔改的东西,你赶紧认罪,不然有你好受的!”
顾云山揣着手,站在一侧凉凉道:“不管凶手是不是你,你乃师必勇,这一点你可是认了的。”再一指李丰收,“听见没有,你们俩有旧仇,今儿就在这,当着老爷我的面,你俩好好分辨清楚。敢有半句虚言,立时打死。”
李丰收连忙赌咒发誓,“不敢不敢,顾大人面前,小人哪来的胆子扯谎。”
梁岳轻哼一声,转过脸。
他不肯说,就只有顾云山代为发问,“师必良师必勇,你……应当还记得。”
“记得,小人很是记得,那师必良死得惨,老徐那时候还年轻,验尸回来,好长日子看见耗子臭虫就发虚。”李丰收道,“都是陈年旧案,矿下死了人,还判了讹诈,白死了呗。”想了想,又皱眉,”嘶……好像还把他老子赔进去,判了多少年来着瞧我这记性,还真想不起来了。"
“十年。”顾云山接口道,“算算也没蹲几年大狱,过个两三年就死在牢里,尸首也没人收,可怜啊,可怜。”
“大人英明,小的脑子不好使,牢里年年死人,哪记得那样多,不过既提起来倒还想起一件,这老头时常喊冤,烦得很,猛一顿打,总算是服气了,大半年也不吭一声,哈哈哈哈,大人您说这人哪,是不是生来就贱得很,不打不服。”
说完,这两人还真当着梁岳的面哈哈大笑,气得他目呲欲裂,忍无可忍。“你们!李丰收,你这狗娘养的东西,我要你的命!”
顾云山头一个蹿到顾辰背后,“你这个人,怎么讲两句就是生气,你这个样子,很难往上升啊。”
李丰收尚有身手在,亦躲过这一扑,扯着嗓子大声吼,“梁岳!你这条喂不熟的狗,孙大人照应你这么些年,你不懂感恩也就罢了,居然还反咬一口!你……你你……你简直……简直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