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管你死活?”她赌气,红着脸也红着眼——都是血,随手抓起罩衫披在肩头,乱糟糟长发也不管,只想离红玉的尸体远一些,“我不答应,僵持不下,他令我放下剑走到他身前一步远,一手持剑抵住你咽喉,另一只手点中我昏睡穴,我当即变什么也不晓得了。”
“牵强附会!”彭涛道,“且不说船夫是生是死,他在湖中摆渡二十年,几时修炼成连余姑娘你都奈何不得的武林高手,能在你我之间来去无踪悄然之间取人性命,余姑娘这说法太不可信,不如再换一名替死鬼。”
月浓气得心绪翻滚,不由得提高了音调与他对阵,“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干的,你亲眼瞧见我杀人了吗?”
“你口口声声说是船夫所为,又有何人鉴证?恐怕就连顾大人也不能证实。”
话至此,两人不约而同都望向顾云山。
他同样纳闷,下意识地摸了摸喉结,“迷药之下,恐怕谁也没办法想起来。”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成日里嫌我笨,要紧时候却连我都不如!”她心烦意乱,一出手把他退出一丈远,打翻了屏风推倒了花瓶,以大厦倾颓之势瘫倒在地。
顾云山扶着腰躺在废墟之中哀哀地叫唤。
这间装满血腥的屋子她一刻也不想多待,当即提起双龙剑便往外冲。彭涛挺胸上前一步拦在门前,“余姑娘要往何处去?”
她根本不惧,鼓着眼睛瞪回去,“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谁也管不着!”
“身负命案,畏罪潜逃?”
她最听不得这些无中生有的罪名,一口银牙咬碎,一字一顿地威胁道:“你再敢啰嗦,我就把你从窗户扔出去,有多远扔多远!”
彭涛亦不退,“彭某人手下从未有漏网之鱼。”
“今儿就让你漏一条大个儿美人鱼。”话音落地再不罗嗦,踢脚就要冲开他,“起开,再啰嗦我可就不听我娘的话了。”
傅启年站在角落里把顾云山扶起来,好奇道:“你娘嘱咐你什么了?”
“我娘让我别随随便便动手打人,特别是男人,男人都脆弱得很,一摔就破。”回头横一眼顾云山,母夜叉孙二娘没见着,就见着女儿家的娇羞嗔怪,人长得好看也累得慌,生起气来还跟撒娇一个样,“就像你,一点儿不中用!”
傅启年道:“余姑娘,理不辩不明,不如留下来咱们心平气和慢慢说清楚。”
月浓道:“我就不想跟这个胡乱冤枉人的狗官待一处。”
彭涛却冷笑不止,“你若不是做贼心虚为何着急离开,还是说这屋子里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口中所说船夫,是不是已经死于你手?”
“敢再说一句,我立刻杀了你!”她红了眼,百口莫辩,委屈得想要冲到院中大哭一场。然而必须忍住,她绝不能在这帮废物面前露出弱点。
傅启年还在劝,“余姑娘别冲动,彭大人当年也曾试过武举的——”
“要来便来,你已打定主意要杀尽岛上所有人,束手就擒就能死里逃生?我看……啊啊啊……呃……放……放手……放开……”
根本无需拔剑,她徒手掐住他脖颈,单手出力向上提,眼看他双脚离地,面颊通红,喉咙里嘶嘶发不出声,下一刻就要被她活活扼死在手里。
“月浓,你听话。”她回头,顾云山一手扶着傅启年,一手托着老腰,几近祈求地同她说话,“我保证,我信你。”
她双唇微颤,想哭,到底还是忍住,一咬牙收回手臂,彭涛也就像块死肉一般砸在地板上,连带出一声闷响,他像是在水中憋闷到极限的人终于上了岸,拼了命地喘气,一双腿乱蹬,慢慢把自己蹬到墙根处才消停。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警告,“别惹我。”
说完再也不看顾云山,转过身从窗户飞出去,脚尖在树枝上轻点借力,一眨眼工夫已消失在雕栏画栋的留仙苑外。
顾云山揉着后腰一瘸一拐走向彭涛,“彭大人,你没事吧?”想要伸手拉他一把,却被他一手挥开。
彭涛弯腰咳嗽一阵,缓过这口气才扶着墙站起来,冷嘲道:“没想到顾大人身边还真养出这样一条疯狗。”
顾云山皱眉,“彭大人,祸从口出。”
彭涛道:“总有一天她会回过头咬你,到时候可就是追悔莫及了顾大人。”
“我只当你受惊过度胡言乱语。”
彭涛却转向傅启年,“傅大人你还没看出来吗?”
傅启年问:“看出什么来?”
彭涛的目光掠过顾云山再望向傅启年,“顾大人是打定主意要包庇凶手了。“
顾云山不怒反笑,“我心中好奇,为何彭大人如此确信凶手就是月浓?”
“昨夜我已将疑点一一分析清楚,今天一早就应证,死者、凶器、血迹都足以判定就是她所为,我也同样好奇,顾大人为何如此笃信凶手必然不是她?难不成顾大人如此人物也会被儿女私情所误?”
顾云山道:“就事论事,无需攀扯其他。”
彭涛道:“余姑娘方才说言句句破绽,如不是受情爱蒙蔽,那顾大人就是故意视而不见了。其中缘由,只有顾大人你自己最清楚。”
“你是何意?”
“更要问你是何意!”
两人之间正值胶着,僵持不下之际,傅启年动摇了,“云山兄,我看那余姑娘实在太厉害,又有杀人行凶之嫌,就这么任由她去,着实不妥。”
“你想说什么?”
“索性看管起来,如果再有命案发生,正好为她洗脱嫌疑,如果……咱们不能拿性命开玩笑。”
顾云山嘲讽道:“你我有什么本事能拿得住她?”
傅启年甚是犹疑,似乎所言之事难以启齿,但想到自己这条命,连带家中父母妻儿,再不犹豫,冲口而出,“就用你。”
“再说一遍。”
“就用你,她三番两次救你,又说是为了你才束手就擒,可见你在她心中十分紧要。云山兄,大丈夫不拘小节,更何况这生死关头,顾不得许多了!”
彭涛自然同意,只差拍手击节以谢知己,“傅大人所言甚好,我同意。”
顾云山紧抿着唇,一语不发。傅启年继续劝道:“并不拿她如何,这对她只有好处,哎呀云山兄!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犹豫什么?你这辈子每每栽在女人身上,先有小乔,如今又有她余月浓了吗?”
“你住嘴!”顾云山冷冷地,甩开他。
漫山遍野青青草,初夏浓翠好时节。
几个起落,月浓已行至留仙苑外,一跃登顶,踩在一棵高耸如天的七叶树树顶,一个人静静看着仙山中借来的留仙苑,也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哭。
眼泪一颗接一颗地落,将原本沾染在脸侧的血迹都划开。少女尖尖细细的下颌上挂着好几个将落未落的泪珠,在山之巅树之冠等一阵风来,纷纷噗噗簌簌坠下。
脆弱的时候最是想家,然而她的家——尚书府已如秋叶凋零。
“爹,娘,要是你们都还好好的,肯定没人敢这么欺负我。”
越想越是伤心,拿着手中双龙剑抽打层层叠叠的枝桠,回头也不见人来追,顾云山那个王八蛋!亏她还刻意找了个位置近、视野好的地方待着,谁知道顾云山这么冷血冷情没心肝,居然连主楼的门都不出,真真要气死她。
“反正谁欺负我我就弄死他,就这么干。”一抹眼泪,又是一条好汉。
“啊!!!!!”
楼内传出惊叫,继而是一阵匆忙慌乱的脚步声,然而这脚步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哗然。
“又出事了?”她倾斜着身子往前探,但因离得太远,老半天也没能看出端倪,心里没底就爱胡思乱想,一个人吹着风瞎琢磨,“不会是顾云山出死了吧?”
“死了就死了,活该!”如是想着,心里痛快一回,恶狠狠吐出一口浊气。
下一刻就后悔,“他死了我怎么回去?”
没事没事,大不了从此浪迹天涯四海为家——豁达!
可惜没能豁达多久,又开始犹豫,“万一我爹…………”
不行不行,他还有用呢,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一蹬脚身轻如燕,羽毛一般轻轻巧巧落在留仙苑中。
第38章 孤岛(十六)
第三十八章孤岛(十六)
京城,大理寺。 首发哦亲
到最后萧逸还是把鸡棚打扫完毕,顾辰也终于放开手让阿毛自由地在焕然一新的鸡棚里咯咯哒。
没有七爷的日子就像学生没了老师,花草没了根茎,春风不带细雨,寡妇失了姘夫……
一切都是如此了无生趣。
不如打牌。
又开始打牌。
打叶子牌。
顾辰手里握着无量数、金孔雀、玉麒麟三张大牌,小孩子心里藏不住事,忍不住从牌面山移开眼,偏过头望着眉头紧锁的萧逸嘿嘿嘿地笑。
萧逸愤愤道:“别得意,拿一手好牌也不一定赢,哥哥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叶子牌高手。”
顾辰不以为意,“就你?啧啧,吹牛比放屁还勤快。”
又发愁,“七爷今天该回了吧,好久没见,好想七爷和月浓姐姐,没有他们的日子,寂寞得只想爆炸。”
萧逸摇了摇头,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开口品评,“搞不好他俩回来的,都不完整了……”
“什么意思?”
“你小孩子家家的别乱打听。”分明是他先挑起话头。
“一百子。”顾辰手里牌太好,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打什么,挑挑拣拣出一张三不靠。
萧逸大喊一声“碰张”,再而说:“大人这时候恐怕已经在船上了,见识过花花世界天仙美人谁还看得上余月浓那烧火丫头,哼,回来就让她滚蛋!”
“放屁狗,你就是嫉妒月浓姐姐。”
“我嫉妒她?你倒是说说我究竟嫉妒她什么?嫉妒她人傻还是嫉妒她脾气大?”
顾辰保持耿直,“嫉妒月浓姐姐人长得美,也嫉妒七爷对她好。你现在不但是放屁狗还是红眼猫了呢。”
“我……我……”一摊牌一拍桌,“胡了!”
顾辰瞠目结舌,全然不敢相信,萧逸一手凑也凑不拢的大烂牌居然赢了他,还要听“放屁狗”自鸣得意,“哥哥早说了,就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赌、圣!”
顾辰不服气,鼓着腮帮子憋着嘴生闷气。
萧逸得寸进尺,“让你干什么呢?我可得仔细想想……”
顾辰低头默默撕着手指头上的碎皮屑,越发地想念七爷。
七爷呢?
七爷被溅了一身血。
这一刻他与月浓之间隔着午后的光、光影之中漂浮的尘埃颗粒、一根锋利细长的线、一具无头尸、一场喷血的盛宴、一颗滚落的人头。
鲜血缠绕着无极丝,将原本近乎无形的丝线染出血色的光。人头咕咚咕咚滚下阶梯径直滚到月浓脚边。
她低头一看,原来是张着嘴双眼外凸神色惊恐的喜福。
再抬头,顾云山也与喜福同样表情,睁大了眼怔怔望着她,哑然。
“看我做什么,我才刚来。”
她在门口,逆着光。顾云山等人齐齐站在三层阶梯处,满面惶惑。彭涛自顾云山身后绕到身前,还是那一副官老爷审犯人的模样,扼他一回也没长进,一开口就让人满肚子蹿火,“余姑娘轻功盖世来去无踪,我等如何知道你何时来何时去?总不会这次还是凑巧。”
“把话说明白。”
“还要装蒜?”
她抽出剑来指向顾云山,“你来说——”
顾云山却问:“你方才去哪儿了?”
“现在是我问你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是让你来问我。顾云山,别以为我真不敢动你。你要有一个字说得不好,我照打不误。”动一动手指头,仿佛拧断他那截白白嫩嫩小脖子比捏死一只蚂蚁简单。
他叹一声,慢慢走下阶梯。“方才你走后,我与老傅、彭大人都转回第三间想查一查迷药是如何下的,留下高放与喜福在红玉房间收拾残局顺带查验现场,突然隔壁一声惊叫,走到长廊上就看见喜福疯了似的往下跑,就在这里——底层楼梯第三节,突然间身首异处。”他在细若无形的无极丝之前站定,一滴血终于重得挂不住,滴答坠在他脚面。“还请各位摊开手让顾某一验。”
他继而沉默,弯腰避过蹦得紧紧的无极丝,走到持盛怒中的月浓身边来。
而彭涛从善如流,头一个摊开手走下阶梯,坦然向众人展示,“无极丝做得细不见,必定吹毛断发,要将它固定在两柱之间,势必要在手上留下划痕,谁手中有此痕迹,谁就是凶手。”说完好整以暇望着月浓,似乎只等她自投罗网。
傅启年同高放也一并走下楼,穿过无极丝时傅启年心中仍是发憷,嘀咕说:“能不能先断了这东西,横在这里我真怕稍有不慎就跟喜福一个下场。”
顾云山道:“无极丝柔且韧,非常人可断。”
“唉……这都是是么事啊我操。”他摊开双手在顾云山与彭涛面前展示,“我的,嫩不嫩?美不美?”
谁也没心思玩笑,接下来是高放,除了红玉的血,什么也没有。
只剩月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有怀疑也有恳切,更多的是半信半疑纠结犹豫的复杂。她心中藏着千万个委屈,却一个字也不能说,必须咬紧牙关绝不示弱。她跟着黎青学了大半辈子,怎么会把这几个弱鸡放在眼里?
可是,好想哭。
“看什么看!”这回凶的是傅启年,把他吓得一缩脖子,只剩个怂样。
她红着眼,放下剑,将心底残余的那一星半点希望都系于顾云山手中,“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做人做事从来懒得跟人虚以委蛇。”再换个凌厉如刀的眼神,投向彭涛,“要验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但验出来若是没有,我要你给我跪下,磕头认错。”
彭涛冷笑一声,并不应对。
顾云山微微颔首,不催不急,给了她足够的耐性。
月浓伸出右手。
少女的手指修长细嫩,仿佛是春天枝头初生的嫩芽,如玉又如雪,莹莹润润,蓦地教人心头骚动——痒。
她右手除了持剑的茧,再无缺憾。
她掀了掀眼皮,瞥一回顾云山,望见他面沉如水一语不发,不由得心酸,收回了右手,再将左手伸出去,这一回自己都懒得看,晃了晃便问:“看够了没有?现在该谁给我磕头认错?”
四下寂静,无人发声。一阵风误闯禁地,吹起她耳边碎发,亦吹起顾云山衣角。
“月浓……”他紧握双手,不自觉的,连声音都在发颤。
她尚且不知真相,还在赌气,“别叫我,这回我再也不听你的了,真是烦死彭涛,多嘴多舌胡编乱造……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傅启年惊诧道:“余姑娘,你手上……”
“我的手怎么了——”定睛一看,连自己都吓得后退,一记重锤落在胸口,闷在里头疼,“怎么会这样……”
她左手食指与中指上各有两道细细的划痕,与楼梯口的无极丝相互比照,竟能完全吻合。
“这……这怎么可能……”她喃喃,不能置信。
傅启年问:“怎么是左手?我没发现余姑娘是左撇子啊。”
顾云山面无表情,“你说过你最爱用双刀……”
“顾云山!”她当下认为往日情义不再,她被顾云山彻底背叛,这个奸险小人,她只想一刀杀了他解恨。
彭涛的脸在她看来恶心到了极点,疑犯落网,他得意洋洋,“余姑娘,你还有何话说?”
月浓连退数步,慌乱之中被门槛绊住,差一点扑倒在众人之间,她仔细回想,混乱中了悟,“我知道,一定是船夫,是他!是他趁我晕倒之后在我手上留下这些,好让你们都以为是我做的,你们这群混账王八蛋,你们冤枉我了!”
顾云山只静静地怜悯似的望着她,半个字不肯多说。
高放忽然发声,平静如死水一潭,“三位大人,方才荒乱卑职不曾呈禀,方才在红玉床底发现船夫尸体,喜福也是因此吓得慌不择路。”
“死了?”她眉间紧锁,全然无法相信,“我明明昨天晚上才见过他,怎么会是死人?”
高放道:“尸体已僵,看情形,已经死去多日。”
“为什么会这样?不可能……这不可能的……明明他昨夜出现在红玉床前,穿着那件破衣裳,拿顾云山的命逼我……”她扶着门框陷入清晰却又不能确信的记忆,仿佛落尽无底深渊,满心满眼都是绝望,“都是你!”她愈发恨上顾云山,“早知道就不管你,与他斗上三百招,我就不信我会输给一个瘦猴子。”
回想起来,仍是不能确定,“不行,我得上去看看床底下死得究竟是人是鬼。”
彭涛横在她身前,“真相大白你还不束手就擒!”
“束你个大头鬼!滚开,不然一剑削掉你那颗头。”
傅启年藏到顾云山身后,“云云云云山兄,这都看你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死不得啊。”
顾云山被逼到绝境,心一横,张开双臂死死抱住她不放。
咦,这是什么绝招?
第39章 孤岛(十七)
第三十九章孤岛(十七)
他这样突如其来的一抱,连她都没能防备住,一个不慎就被抱了满怀。再要挣扎,更打算一掌将他拍飞,却无奈落进一张织得密密实实的网,是他的嘴唇贴在她左耳,拿一把低哑诱人嗓音说世上最美的情话,活生生将她拖进温柔陷阱不能自拔。
“别怕,别怕,听我的,听我一回……月浓……”说着说着抱住她往角落里退,两人耳鬓厮磨羡煞旁人。
傅启年看不下去,呜呼哀哉,“云山兄,都这种时候了,还顾得上这个,真是人间痴情种……”
再看,他二人已纠缠在拐角处,没有光的地方他与她纠缠不离,更看得人面红耳赤。直到他向后勾一勾手,高放低着头,无声无息跟上,把预先准备好的绳索递到他手里。
“听话,月浓,我不会害你……”
“我不信,我一会儿就拍死你。”
听到这句软绵绵威胁,他反而勾了勾嘴角,低头忙碌时画出一道温柔的笑,但手上的力道却不减,将她绑的一丝缝隙都没有,直挺挺不能动弹。
最后说:“等离开这里回到京城你再拍死我。”
她这时候才醒过神,却已经回天无力。傅启年凑过来,对顾云山满是钦佩之情,“美男计,真是高招。我早就说过,若论美色,小云云在京师绝对是数一数二。”
月浓道:“你们绑了我只会死得更快。”
彭涛问:“现在怎么办?”
顾云山道:“你记不记得码头还有一艘船?”
高放道:“大人,那木船卑职查探过,已经荒置多年,船体腐烂,恐怕难以支撑。”
彭涛却说:“事到如今,再是破船也要试一试,更何况眼下只剩五个人,勉强也能挤一挤。”
顾云山道:“我看那船至多乘两到三人。”
傅启年道:“挤一挤,这种时候也不讲究许多。”
彭涛自告奋勇,“我出身江南渔乡,木船也曾见过不少,我先去码头看看,能修就修。”
“也好。”顾云山沉吟,等彭涛一转背便使个眼神给高放,让他在后方跟上。
两人走后,傅启年才问,“你不放心彭大人?”
“多个人总是稳妥一些,这个时候不该单独行动。”
一时间留仙苑只剩下三个活人,东边是“破破烂烂”的“李香君”,西边是身首异处的喜福,楼上有红玉、阿禾,地底还留着杨小侯爷两瓣身子。
顾云山苦笑一声扶着月浓在庭前落座,眼睛望着喜福死后惨状,漠然道:“这个案子离得近,我记得十分清楚。隆庆十四年冬天,锦衣卫千总快马回城,就在桐花小巷中丢了脑袋,也是像喜福一样,被一根细丝割得身首异处。”
“是啊,那又是一场无头公案,现如今想一想还觉得瘆的慌,更不要说亲眼目睹,唉……魂都要丢了。”傅启年一叹再叹,双手撑住膝盖,一身颓丧。
顾云山侧坐,面向月浓,再扶着她双肩令她背对自己,不知几时藏了一把小玉梳在怀中,这下拿出来仔仔细细给她梳头,“当年案件初发之时官府束手无策,多年来亦无进展。拿到跟前来再演一遍,还是满头雾水。他恐怕已经当我们是酒囊饭袋,背地里笑了不知道多少回,啧啧啧,一群废物。”
手一抖,月浓嘶嘶地抽气,“不会就别乱弄,我都要给你梳成秃子了。”
顾云山连忙安抚,“你放心,老爷我一定给你梳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