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会闭着眼睛的。”
耳边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沈乔生竟也不觉的恼怒,只是,早就习惯了吧。
习惯她的慧黠,习惯她的刁钻,习惯她不断带来的惊喜,习惯她眼底的脆弱,习惯她假装的冷漠,就这样吧,一直如此,永远如此。
“表哥,我家弟弟是不会输的。
因为…………他有个超级无敌的好姐姐,所以,袭远必胜!”她眨巴着眼睛,露出狡黠的笑,似灵狐般。
“过几日出去走走,散散心,锡侜他们常常念到你。”她安抚了咕咕叫的肚子,道一声该是犒劳胃的时候了,便匆匆消失在石径曲折处。
“曲栏干,深院宇,依旧春来,依旧春又去; 一片残红无著处,绿遍天涯,绿遍天涯树。
柳絮飞,萍叶聚,梅子黄时,梅子黄时雨; 小令翻香词太絮,句句愁人,句句愁人处。”沈乔生缓缓吟出莫寒所提的《苏幕遮》,眉头轻蹙,安静地独自伫立在亭中,秋风挽起他雪白衣袂,荒芜的园子里,他久久不归,手指拂过画中人微微勾起的嘴角,原来,袭深连这样的小动作都记住了。
傻丫头,原来她也有了要保护的东西。
卷二:人似浮云影不留
二岁
景德十六年,初冬。
碧云天,黄叶地,西风紧,北燕南飞。
北地生出的寒风一路南下,带着燕赵之地凛冽,为湿润温和的江南染上一层厚重的霜色。
八荒六合,尽是肃穆。
阴暗的天幕下,寒光冽冽的铠甲主宰着送行人的目光。
刀锋般的眉,灿若星辰的眼,傲如山脊的鼻,刚毅的唇,书写了少年将帅的意气风发。
火红的战袍在呼啸的北风中飞扬,遮住了午时的太阳。
似烈焰般烧灼着人们的眼球。
烈烈寒风中,传来景德帝强忍病痛的高声颂文。
再而是二十万禁军的呼喝,只听得清一个字——胜。
气势磅礴,如暮色中的潮汐,一浪高过一浪,声声击打着脆弱的耳膜,振聋发聩。
旌旗避空,战鼓高擂,使人顿时热血沸腾。
韩楚风周身铁甲,紧抿的唇透出不同于往日的坚毅。
他长身立于马前,叩谢皇恩,声如洪钟,令人心中生出一种敬畏和对胜利的笃信。
莫寒拖着沉重的宫装,缓步上前,双手举杯,看尽那双深似寒潭的眼眸。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莫寒愿与贺兰山一同见证将军彪炳千古的战绩。”他仰头饮尽杯中酒,肃然道:“愿与尔共享。”莫寒静静注视着他翻身上马,红衣战袍临风而舞,一双眼,盛满了不得胜不归朝的决心,他拱手和一声出发,勒紧缰绳,掉转马头,绝尘而去。
余下飞扬的尘土和汗血宝马的嘶鸣。
乌云聚集在远方山头,仿佛在预言某种悲怆。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前路漫漫,马革裹尸。
他策马急行,在冷冽的风中忘却身后眷恋的容颜,再不回头。
明年今日,她将是他的妻,生生世世,听她妙语如珠,抚她如玉娇颜,生生世世,携手共渡。
景德十六年冬,金人侵入我北方重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帝感民之疾苦,承袭天命,令韩楚风为将,率二十万禁军征讨北方夷狄。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莫寒摇摇头,此时此刻,怎么会想到这样的句子。
一路颠簸,终是到了玉华殿。
莫寒等不及脱去宽大的宫袍,又唤素菊、昕兰来帮忙将头上重若千斤的头饰取下,青梅又道城外风沙极大,需沐浴才好。
忙忙碌碌直到天边泛红她才将自己拾掇干净。
内里穿着弥月制的无袖睡裙,外套一件狐皮袄子就匆匆走到花厅用晚饭。
弥月在桌边伺候用餐,都挑着些清淡的夹到莫寒碗里,又盛了汤递到那正狼吞虎咽的人跟前。
她微微一笑,无奈地摇摇头,看向不远处四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
心中一时木然,春欣嫁了内廷侍卫,夏默回去通州老家,冬泠被推着近了沈府,是了,还有秋思,原是荣妃娘娘的人,到了玉华殿,最后留在井底陪伴宫里无数亡魂。
两年,草木枯荣,月亮盈缺,玉华殿的老人,就只剩她一个了。
罢了,罢了,眼下瞪着眼埋怨没肉吃的人,也终是长大了吧。
袭远早已搬去承极殿,莫寒便得寸进尺将祁洗玉寻来的六月雪种在袭远以前的院子里。
夜凉如水,她靠在窗沿上,皎洁的月光为她拢上一层轻纱。
手中攥着的是韩楚风那个傻小子前夜醉酒才壮着胆子为她带上的玉镯,想到他不停颤抖的手和憋得通红的脸颊,莫寒不由得笑出了声。
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子啊?她第一次见他是景德十五年初秋,那时她正与汴梁三宝混迹在丰乐楼雅间,柳锡侜半晌不到,莫寒便与沈乔生对酌,先说了个倩女幽魂的故事,又问沈乔生是不是跟小倩穿情侣装。
再说到白衣胜雪的西门吹雪,话到一半就独自沉醉在西门大人的非凡丰姿中,剩下的只用“太帅了,超厉害…………”等等花痴女常用词汇延续。
就在沈乔生露出国民党特务的嘴脸,亮出渣滓洞独门武功向莫寒逼供究竟谁是西门吹雪时,韩楚风就这样,从天而降,救民于水火之中。
见有人来,沈乔生马上恢复了笑面虎的本色。
笑若春风拂面,声如天街细雨,润物无声,“楚风。
难得你回来,正要为你接风洗尘。”莫寒这才停止了与陈诠的交头接耳,将目光放在了那星辰般的男子身上。
象牙色的肌肤,天庭饱满,眉如墨画,眼似鹰隼,一身玄色衣衫,边角处绣有繁复的流云花纹。
手持墨色火葵扇,扇坠为雕工精美的龙凤纹玉璧,他朝沈乔生一拱手道:“让诸位久等,是楚风的不是,只怪今日府中事多,耽误了。
小弟自罚三杯。”语毕,举杯痛饮,爽快之极。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澹台莫寒心疾缠身时还日日思君,原来是这样一个极品男人。
虽不可说是面如冠玉,貌似潘安,但那刀凿般的轮廓,金戈铁马中磨砺出的坚毅,就不是房中任何一个男人能比的,特别是沈乔生。
最难得的是他品味高,注重细节,懂得享受生活……可谓天人之姿哪!
沈乔生不悦地唤着她的名字,将其与韩楚风相互介绍了。
韩楚风执扇向莫寒拱手道:“久闻莫兄大名,今日一见果不其然。”随即咧嘴一笑,露出十六颗白森森的牙齿。
莫寒有些愣神,思量着韩楚风还是不笑的好,一笑便像邻家大男孩,毫无方才面无表情时的男人味。
见她满脸木然,韩楚风笑着解释道:“锡侜曾多次提过,莫兄聪颖幽默,貌胜潘安,才华横溢,韩某早就盼着与莫兄一聚。”“那都是花蝴蝶胡乱吹嘘,不作数的。
倒是小弟久仰韩兄威名,今日得见将军风采,也不枉来汴梁一趟。”韩楚风见身侧柳锡侜身着绛紫色广袖长袍,衣襟敞口出还有金丝绣成的牡丹,了然一笑,道:“莫兄过誉了,唤我楚风即可。”柳锡侜对“花蝴蝶”这个雅号不以为意,比起“笑面虎”来,他的名字还有一派风流之气,也不算白疼了阿九。
起箸,挑了一块水晶蹄膀,随意嚼两下艰难地吞下,也不知阿九如何会喜爱这般油腻的吃食,多半是少时清苦,不由得埋怨地看了沈乔生一眼,这表哥真是摆着当装饰的。
“可不是我一人这么说,陈诠也赞你美貌,连祁洗玉都比不上。”说完,朝沉默的陈诠一挑眉毛。
“真的?黑子哥也这样觉得?”语调中满是激动与兴奋。
陈诠默然点头,只眼底浮起一层淡淡的笑意。
“啊!既然连黑子哥都这么说的话那就是真的喽!表哥还说我是黄毛……小子,乳臭未干,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说是吧,黑子哥。”陈诠低头看看身上黑色的丝帛,无奈地点头,又向沈乔生投去同情的目光。
柳锡侜却拍案而起,“我说阿九,这可不公平,凭什么陈诠说的话就能信,我说的就是胡编乱造,都是你哥哥,这也太过分了吧!”莫寒摊开手,撇嘴道:“谁让您长了张不值得信任的脸啊!再说,柳二哥你也老大不小了,犯得着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计较吗?知道的说是咱们兄弟间闹着玩,不知道的还说您气量小呢!”见柳锡侜一脸的不服气,她又认真地点点头道:“嗯,是该找个嫂子让你收收心了,那杜尚书的孙女挺不错的,你们交情也好,还有城东范员外的大女儿,城西江侍郎家的三小姐,再不然就是流芳殿的晴岚啦、惜春啦、继红啦,哦,对了,差点漏了芙蓉阁的芍药牡丹玉兰白菊迎春…………”
“行了行了,吃个蹄膀补补身子,小心你家媳妇嫌弃你!”柳锡侜赶紧丢了块蹄膀到莫寒嘴里,能堵住她嘴的也就是吃的了。
……………………一顿平平常常的饭竟也吃得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逛夜市时莫寒走在韩楚风左边,这才发现,韩楚风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有多,可惜这时代没有高跟鞋……一路上同韩楚风东拉西扯,聊着大漠风景,还有北地金人的生活,她从电视剧和小说里挑出些桥段天花乱坠地一通乱说,竟也歪打正着,韩楚风都怀疑她是否到过边关。
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叽叽咕咕地说,韩楚风话不多只是点头称是。
令莫寒心生好感,若是换了身后的人,早嫌她聒噪了。
只是奇怪,一晚上沈乔生跟个鬼影似的紧紧贴在她身后,甩也甩不掉,真是煞风景。
路上,柳锡侜又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说,“今日楚风府里事多,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哦?说来听听。”见莫寒起了兴趣,柳锡侜得意道:“韩老将军正忙着给楚风挑媳妇呢!”
“不是那准了皇上会赐婚承元长公主吗?又生出变故?”沈乔生突然从莫寒背后出声,吓得她一个激灵。
柳锡侜摆摆手,懒懒道:“那倒不是,长公主已过及笈之年,皇上却迟迟不下旨,可楚风是韩家的独苗,老将军急着抱孙子,也等不了喽……”不是不想听清柳锡侜接下来的话语,确实是身不由己,只因她已被眼前奇景所震慑,久久挪不开眼。
昏黄的灯光下,象牙白的肌肤上,透着若桃花般的粉色,然后,随着柳锡侜没完没了的絮叨,不断地加深加深再加深。
韩楚风的脸变成了秋天熟透的苹果,那一抹朱红一直延伸到耳根,而耳廓更是成了惨不忍睹的紫红。
莫寒伸手拍拍他脸上僵直的肌肉,恍然道:“韩兄,方才你被谁抽了嘴巴子………………”
那声音颤颤悠悠,如泣如诉。
芙蓉阁里莫寒的如鱼得水,反衬出了韩楚风的神色慌张。
他几次想要逃跑,都被柳锡侜以各种理由劝了下来,其中竟然有“为了不让承元公主失望”这样的借口。
莫寒靠在芍药身上,内心杀柳锡侜九百九十九次。
虽然芙蓉阁的姑娘都喜欢一窝蜂地围绕在沈乔生身边,但韩楚风这个鸨儿口中的“雏”也是大龄女性的最爱。
只见他左挡右避,却终是躲不过女人们的十指丹蔻。
莫寒怕韩楚风把脸憋爆了,他死是小,那血肉横飞的场面恶心了大众是大。
她从容地起身,抖抖衣袍,一挥手,围绕在韩楚风身边的莺莺燕燕便老实散去,仿佛她才是这里的妈妈桑。
韩楚风忙不迭地致谢,脸上的红晕渐渐退去。
她坐在韩楚风身旁,手搭在他肩上,凑近了压低声音问道:“韩兄当真不想取那承元公主?”“其实…………”“不想娶就别娶呗,我跟你说啊,这承元长公主嘛,实乃蒲柳之资,既无贤良淑德之品,也不懂诗词歌赋之美,更不能与你共谈武学精妙,夫妻之间完全没有共同语言,将来怎么生活?怎么生儿育女白首终老?与其痛苦一生不如现在就另寻佳偶,听我的,赶快成亲,越快越好,避过这门亲事!”
“嗯……”“哎呀,你娶个公主回去干什么嘛!不能打不能骂的,娶个老婆还要像活佛一样供起来,你累不累啊!搞不好还不许你娶三娶四的,这不是要咱们男人的命嘛!”说完用力一拍胸脯以示她的豪情壮志,只是又担心正处在发育期的两团馒头会被自己毁成一对葡萄。
“其实……”韩楚风还在结巴。
“老实跟你说吧,这个承元公主我是见过的,她满脸麻子,皮肤粗糙,三角眼,塌鼻子,厚嘴唇,比这里的鸨儿还胖,而且她性格怪异,喜欢折磨人,听说那玉华殿的宫女太监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我说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家下人想想啊,他们多不容易啊,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死一个可就是连累一家老小,到时你韩府成了杀人魔窟,这不危害百姓吗……”她都将自己毁成丑八怪女魔头了,却不料韩楚风吐出了令人伤心欲绝的几个字。
“其实,对韩某来说,娶哪家的小姐都不打紧。
多谢莫兄……”莫寒最后看一眼那通红的脸颊,两眼一闭,瘫倒在芍药怀里。
牙缝中透出她的临终遗言——靠,怎么又红了。
作为报复,韩楚风从此被莫寒称为——“小红”。
月亮艰难地从云缝中露出脸来,看向空旷的窗台,又再一次躲进云里。
莫寒将玉镯带回手腕,埋身于松软的被褥间,心情蓦地沉重起来,她真切地记得澹台莫寒并不是韩家的媳妇。
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她也不清楚。
她用指腹摩挲着玉镯内侧繁复的花纹,轻轻叹息。
虽然不想嫁给你,但,请你一定要平安。
没有断裂的琴弦,没有针扎指尖,更没有报丧的乌鸦,只有静默的夜和没有尽头的黑暗。
也许,一切都是杞人忧天。
景德十六年,十月。
皇帝赐婚韩楚风与承元长公主,并于韩楚风得胜回朝之日行嫁娶之礼。
狩猎
山巅的风如利器般狠狠刮过面庞,朝霞将东方天空渲染成绯色。
莫寒瑟缩着拢了拢身上的貂裘,把脸颊藏进貂绒里。
前方背手立在断崖边的人,丝毫不顾及重病的身体,任凭夷山上刺骨的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只是奇怪,远处俯首而立的太监总管来顺竟也不劝阻,只有她在破晓之时陪着景德帝在山顶喝西北风。
“阿九,你来。”莫寒心中一惊,不知何时,他的声音已如此苍老。
她半眯着眼,小心翼翼地上前,在男人身后半步停住,颤颤巍巍不敢往下看。
“父皇,天寒地冻,您要当心身体……”景德帝一动不动,平静地俯视着云雾缭绕的山景。
“朕在这片猎场,害死了四弟……”
只有风声和艰难的呼吸声。
“他被野兽一片片撕碎,吞进肚里,尸骨无存。”他转过身,柔和地看着莫寒,仿佛只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在为最爱的女儿讲睡前故事。
他将莫寒垂在胸前的发丝置于指尖轻轻摩挲,“你知道苗疆人制蛊之法吗?”他蓦地抬头看她,眼底闪露精光。
“嗯。”莫寒点头,“听说过的,将天下至毒的十二种蛊虫放入缸中,密封,不喂食。
一年之中那些爬虫在缸中互相吞噬,毒多的吃毒少的,强大的吃弱小的,最后只乘下一个,这个爬虫吃了其他十一只以后,自己也就改变了形态和颜色,即成蛊王。”他猛然将莫寒扯进怀中,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抚着她的头发,不住地耳语。
“她也是数九寒冬生的…………朕是无情之人,亏欠的人太多……阿九,朕给你的东西收好了么?朕走了,你要好好活着。
朕……必定是要去地狱的,也好,不遇见他们也好……”她越过景德帝瘦削的肩膀,目睹黎明破晓中,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落梅,沈落梅。
她离开断崖,回头,听见景德帝在风中自语。
巳时,隅中。
紫燕骝飞奔而来,激起漫天尘沙。
马上少年意气风发,因剧烈运动而面色潮红,他举起方才猎得的白狐,朝莫寒咧嘴一笑,光芒胜过初生的朝阳。
他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匆匆向观景台走去。
莫寒掏出帕子正欲上前,却发觉身旁一娇俏女子正迎上去,便媒婆似的笑着朝袭远使个眼色,示意他好好享受。
袭远先是皱眉,见紫玉拾帕上前,急忙舒朗一笑,腆颜伸出头去好方便紫玉为他拭汗。
紫玉见他如此,佯装恼怒,却笑得甜蜜。
男人们在皇家猎场纵马奔腾,高声呼喝,痛快之极。
脂粉堆里各色美人笑若春风,相顾无言。
穷极无聊,莫寒移步清溪,席地而坐,懒洋洋地靠在大石上晒太阳,继而准备午后小憩,睡个户外午觉,惹得弥月又是一阵没完没了的唠叨。
忽而一片阴影罩下,她并不睁眼。
“紫玉呢?怎么把人姑娘晾在一边啊!小心你女朋友给你小鞋穿。”身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人便紧挨着她坐下。
“弥月,去寻些点心和水来。”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小心眼。”“是了,人紫玉姑娘可是名门之后,又生的唇红齿白,娇美动人,最重要的是读《女戒》,懂得三从四德,气量大,不定以后还帮着丈夫张罗一屋子女人呢!这么百年难得一遇的女人,你说,有哪个男人不动心啊?”她终于睁开眼,笑盈盈地看着袭远。
袭远也不在意,略带薄茧的手按在她头顶。
“魏王的独生女,宗室里再寻不出比她更令人心动的女子。”用外戚对付宗室,以宗室牵制外戚。
亘古不变的真理。
见莫寒眼色黯淡,袭远调笑道:“要说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女人嘛,舍你其谁!”
“臭小子。”莫寒拍开他的头,将领口拉高,“答应送我的白狐呢?”“给紫玉了。”他用自己的披风将莫寒裹住。
“以后给你更好的。”“不行,我就喜欢白狐,还偏爱你刚打的那一只。”“等你针线功夫长进了再说吧。
你送韩楚风的香囊我可是见过的,只怕世上再寻不出比那更丑的了。”“谁说的!我房里还有一堆比那丑得多的呢!”莫寒直起背,鼓着腮帮子怒气冲冲地瞪着袭远。
……………………“阿九,韩楚风不会愿意娶你的。
你傻透了,是男人都不会要你。”莫寒噙着邪恶的笑,向袭远伸出魔抓。
“乖弟弟,很久没挨揍,皮痒了是吧!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啊——你别打我脸,一会还要见人的——别——耳朵——好姐姐我知道错了——啊——”
“太子殿下,奴婢只寻了些金丝枣糕、玉米面蜂糕和细花糕来。”弥月语调平缓,对眼前的景象习以为常。
莫寒终于停止对袭远施暴,迅速爬起来,潇洒地甩甩头发,回头看向弥月手中的食盒,皱眉问道:“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吃甜食了?”袭远拍拍身上的枯草,结果食盒。
“见你午宴时吃得少,此刻必定是饿了。”抬手将一块细花糕塞进莫寒嘴里。
“弥月比你聪明多了。”“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对了,方才你没睁眼如何知道是我的?”袭远递上水杯。
“汗味混着我制的玫瑰白芷香……嗯……闻香识人。”袭远捏着微微上翘的鼻子,露出阳光般的笑容。
“果然是……狗鼻子……”
又是一场混战。
不多时,袭远被澹台紫玉的丫头寻去了。
莫寒不禁摇头,“男大不中留,你说是吧,弥月。”弥月拍掉莫寒衣衫上的枯草,低头说:“太子殿下虚岁十四,是该选太子妃了。”
莫寒眉尾抖动,十三岁的小男孩也不知道发育好了没。
都不是她能管的事。
眼皮开始打架。
长长的睫毛来回扫过他手心,带来一阵酥麻。
“小祁同志,这招太俗了。”“你又知道?”莫寒牵着轻捂她双眼的手,回身得意地说:“据鄙人观察,世上再没有男人比咱家小祁的手更好摸了。”说完,色迷迷地在祁洗玉的手上摸来摸去。
祁洗玉抽回手,百般无奈。
“就快嫁人了,还是这么个性子,当心你公婆不给你好日子过。”
“我什么想法你又不是不知道,拿这个来刺我!”不远处传来马的嘶鸣。
沈乔生勒住僵绳,下马朝他二人走来,依旧一脸春风和煦。
“微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莫寒敷衍着叫起。
祁洗玉却变了脸色,“猎场上未见大人丰姿,原是在此处赏景,祁大人近来可好?”祁洗玉丝毫不买账,挑眉讥讽道:“日日在朝堂上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