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大人过誉了。”沈乔生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但不知为何在她面前就那么容易撕破脸呢。
莫寒见祁洗玉又要开口,急忙拉扯他衣袖,示意他适可而止。
不料祁洗玉瞪她一眼,怪声怪调道:“怎么?心疼了?”“愤青祁,你别狗咬吕洞宾不是好人心哪。
你刚看见太子了吗?想让我用相同的手段解决你吗?” “咳……”沈乔生打断正在咬耳朵的人,脸上浮起不悦之色。
莫寒投给站在一旁等待多时的李崇年一个同情的目光,郁闷地看着夹枪带棒说得没完没了的两个大男人,猛地一拉祁洗玉衣襟,吼道:“祁大人,你儿子等你很久了,你还是先处理他的事,过后再与沈大人叙旧吧。”祁洗玉整顿衣领,一甩袖,潇洒离去。
李崇年忙不迭跟上,走时还不忘还给莫寒一个感激的眼神。
真不懂,祁怎么收了个比自己还大的义子,不过,这个世界总算安静了,她真是功德无量。
“你同祁洗玉如此相熟?”沈乔生收敛笑容,沉声问。
“嗯,怎么表哥你不知道吗?我以为秋…………算了,爱怎么怎么吧。”
沈乔生掸落她发上的草屑,“怎么就睡地上了,冬天里霜露重。”“是啊,没想到一觉醒来,已是夕阳西下。”莫寒享受地地撑个懒腰,“表哥是专程来找我的吗?”“嗯……算是,阿九,骑马吧。
康居来的汗血宝马,叫晨凫。
试试看?”
“不行。
圣人说:‘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
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
内外各处,男女异群;莫窥外壁,莫出外庭,出必掩面,窥必藏形。
男非眷属,莫与通名;女非善淑,莫与相亲。
立身端正,方可为人。
’”开玩笑,那马比她还高,正打着响鼻,满面怒容,万一摔下马背,不死也残哪!
沈乔生把马牵至身前,伸手托住不盈一握的纤腰,将莫寒扶上马背。
不理会女子一声声尖利的叫嚷,仰头笑道:“你还会背《女论语》?”“那是,带女字的东西我都能背。”晨凫甫一抬足,莫寒就死死抓住沈乔生牵马的手,“表、表哥,你、你千万别松手,千万别啊。
安全第一,我的小命可是全捏在你手里。
我还年青,别害得我英年早逝啊……”“放心,不会让你出事的,绝不。”他白色衣袍携满金色光辉,引马在前。
不时回头与马上的女子说笑。
林中,倦鸟已归巢。
天边,落日将余辉轻轻撒在他们身后。
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哬——”怎么老是睡不够似的,还在打呵欠。
“阿九,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好么……”“啊?表哥你说什么?”金色的苍穹越发黯淡,暮色四合。
他们已经走出很远,沈乔生不舍地调转马头,“晚了,回去吧。”“嗯。”密林中传来水鸟扑腾翅膀的声音。
微亮的天色里,一群黑色身影从天而降,手中明晃晃的大刀倒映出来人鸷狠狼戾的眼。
他们十人左右,呈圆圈式队形,并一步步收拢,将莫寒与沈乔生重重围住。
沈乔生“噌”的一声拔出佩剑,压低声音说:“一会我打开缺口,你就骑着晨凫冲出去。”
她就知道,荒山野岭,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不出事是不可能的。
但没料到,是最坏的那一种。
------------起了怪了,这章我也打不开
双城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
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
篝火猛然窜升,爆出毕剥声响。
燕山南缘,天凝地闭,山寒水冷,折胶堕指,。
火光映出男人英俊的侧脸与额前未清的血渍。
他稍稍整理身上沉重的铠甲,不经意间触到腰上略带粗糙的绣品,脸上紧绷的线条倏然柔和,一丝丝暖意流过早已麻木的身躯。
他擦去凝固在额角的血,向篝火靠近些。
此刻无月,亦无星。
白日里几乎疯狂厮杀,换取了黄龙岗一役与金军铁骑的和局。
他想取出锦囊再看一眼那拙劣的绣工,却在闻到满身血腥后停下了动作。
韩楚风缓缓吐气,将嗜杀的气息从胸中释放。
他仰起头,看向沉郁的天幕,忽然痴痴发笑。
七夕夜的汴梁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跳跃的灯火中,她穿着女装出现。
不若旁的女子鬓发玄髻,油光可鉴。
只用银制步摇将青丝松松挽就,余下的发丝垂在肩上,随着细细微微的晚风,轻轻扬起。
一时间仿佛天地都失了颜色,只有她,携一身淡紫色衣裙款款而来,时而与身后的沈乔生高谈,时而掩嘴偷笑。
为本就无可挑剔的面容更添一抹神采。
她慧黠地笑着,秋水般地眸子满是得意地望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的他。
“怎么楚风大哥,不认识阿九了吗?”他看看沈乔生,又看看柳锡侜和陈诠,见其三人皆是一脸了然,竟艴然不悦他责备她,身为女子终日与男人相伴,甚至到烟花之地游乐。
她却丝毫没有悔意,继而吐出令他彻夜难眠的话——她竟是承元公主。
拂袖而去的瞬间,错过她平静无波的眼。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有她在身边。
她逼他吃青菜。
她抢他杯中的烈酒。
她喝醉时的胡言乱语。
她爱喝的茉莉和六月雪。
她做坏事成功时得意的神色。
“一二三四五六七,孝悌忠信礼义廉。”是她提给贪官吴楚良的门联。
“乞丐何曾有二妻,邻家焉得许多鸡?当时尚有周天子,何事纷纷说魏齐。”是当乔生与当朝大儒谈论孔孟时她不耐地插嘴。
“铁杵能磨成针,但木杵只能磨成牙签,材料不对,再努力也没用。”是她对锡侜参加科举的评价。
……………………很久以前,那个跟在他身后言笑晏晏的小丫头已经驻扎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当他忍受了两个月身边没有她的日子,当边关告急,当皇帝正式御旨赐婚,当她在大政殿侧门清脆地叫他——“小红哥。”他决定要亲自管教这个令他茶饭不思的人。
临行夜宴,锡侜撺掇着要交换定情信物,他掏出家传的玉镯拿向她递去。
哪知柳锡侜不肯罢休,嚷嚷着要他亲自为未来的媳妇带上。
莫寒大方地起身,抡起袖子露出玉一般的手腕。
他没有留意柳锡侜大笑的脸,没有关注陈诠难得的笑容,也没有看见沈乔生不自然的神色。
他只看见她,她盈盈的笑,她眼中粼粼的波光。
拿着玉镯的手指不住地颤抖,触到她温良的肌肤。
他抑制着握住眼前雪白柔荑的冲动,艰难地将镯子套在她纤弱的手腕上。
他面色潮红,满头大汗,不想十月的汴梁竟然如此之热。
她再一次于大政殿外截住他,那时候的她满身疲惫,明亮的眸子里尽是血丝。
她向他展示缠满纱布的手指,像个邀功聆赏的小兵。
红色缎面的香囊上绣着个圆圆的苹果,她说这寓意着平平安安。
她说,其实,只要平安就好。
她讲了个故事,勒令他不许问缘由。
曾经有一位战功卓著的将领以步兵持麻札刀入阵,斫马足的方法大破北方夷狄的重型骑兵。
她说她很没用,能帮的也只有这一点了。
又摇着头念叨,怎么会是架空,怎么会是架空…………“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坐海风秋。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离别情。
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
他饮尽囊中来自樊楼的酒,胃中倏然一暖。
耳畔萦绕着她轻灵的声音,“楚风,你知道酒和水的区别吗?……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寒。
所以呢,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咱们干了它……”
此刻身在汴梁的你,是否也会起闺中相思。
汴梁城郊,猎场。
“嘀嗒——”一滴晶莹的汗珠坠落在锋利的剑尖,划成无数微粒消失在干枯的草叶间。
天边微光全失,风中只有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和草茎被踩断时最后的呼救。
沈乔生伸展握剑的手指,下一瞬又紧紧地合拢。
他作势向前冲,却猛地一拍晨凫。
骏马扬起前蹄向前冲去,他亦提剑杀向正对马前的黑衣人。
“哷————”晨凫一声嘶鸣,轰然倒地,厚重的大地陡然一颤。
后方匪人以钩锁缠住马蹄,再猛地向后使力,使得马上的人被重重甩出几米远。
脑中嗡嗡地震动,莫寒摊倒在草地上,仿佛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不知道伤在何处,只觉得周身无一处不痛,无一处不难受。
她坠地时的声音仿若千斤重的狼牙棒狠狠地锤在沈乔生心上,带来前所未有的恐慌,他大喝一声,“阿九。”挡开黑衣人当胸袭来的大刀,奋力冲向莫寒。
此刻,莫寒觉得她是西班牙斗牛场上最强壮的那头母牛,她被白色上触目惊心的红所刺激,强忍着背脊上火辣辣的疼痛,竟咬牙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向那发疯的白衣男人走去。
混乱中仿佛有刀光闪过,却未伤她分毫。
“阿九,如何?伤到哪了?”他腾出左手将站都站不稳的可怜人收入怀中,急切地问。
“呵呵……我没事,就是腰有点酸。”她艰难地扯动嘴角,却改变不了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容。
“表哥,你听我说。”她努力地向上靠,伏在沈乔生耳边说,“他们要抓的人是我,不会伤我性命。
一会儿我挡着你,咱们往后退,到山坡的时候你就跳下去,往前跑,一直跑,不许回头。
听见了吗?”
她闭眼,不去看他此时此刻的表情。
耳边是沈乔生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她咬着唇,恨恨道:“你的沈家不用管了吗?你的雄心壮志就这么戛然而止了吗?你不是要清吏治御夷狄重夺幽云十六州么?难道要让舅舅白发人送黑发人……咳咳……你舍得那如花美眷年少守寡吗?你舍得你的命吗?”依旧没有回应,但答案已然揭晓。
他们正一步一步向山坡退去。
沈乔生仿佛还有犹豫,莫寒用尽全力狠狠地将他推下山坡。
染血的白消失在密林深处,她早已到达身体的极限,眼前晃着好几把宽背大刀。
突然想起一句名言——要头一颗,要命一条。
算了,两脚一蹬,双眼一闭,管它穿去与穿回。
寒烟衰草,月上山巅。
白头翁将头藏进翅膀,断崖处传来一声声凄厉的狼嚎。
早已失去生命的草叶上噙着没有温度的血滴,黑暗包裹着他不断奔跑的身躯,凛冽的北风似乎要将面庞割裂。
除了奔跑再没有多余的念头。
身上一处处刀伤张着血盆大口高声叫嚣,撕裂般的痛比不上擦肩而过的瞬间她死灰般的眼神。
那是最狠绝的一剑,重重刺在他胸口,越过肋骨,直插心脏,从背后穿出。
没有血,没有泪,没有怨,不能说原谅,不能忏悔,一切静谧无声。
但有些东西已然死亡,再也追不回。
沈乔生几近疯癫地奔跑着,直到被前来寻人的指挥使都校陈诠撞飞在地,方缓过神来,只是紧紧攥住陈诠的衣袖,不断地说:“西南十里,女真人,救阿九。
西南十里,女真人,救阿九,西南十里,女真人,阿九……”淡淡的月光下,一颗颗圆润的血滴沾湿了枯败的野草,为荒芜的草地画上一条长长的血红色丝带。
只是,她已看不到。
二十三,眉月。
袭远慵懒地靠坐在太师椅上,托着下巴的手遮住了他面无表情的脸庞。
“送你的白狐还喜欢吧?”前方传来细弱的女声。
“嗯,喜欢。
太子殿下送的,自然是最好。”“哦?人说礼尚往来,紫玉妹妹不回送些什么吗?”他玩着手中莫寒所谓的中国结,眉头轻蹙,月上中天,那个人又不知道疯成什么样了,竟还不回来。
“紫玉愿太子殿下福寿绵长。”她小心翼翼地将绣了半夜的香囊递到袭远眼前,脸颊已飞满红云。
袭远掂掂手中绣着鸳鸯戏水的香囊,又置于鼻尖嗅了嗅,强迫自己堆出笑容。
“真香,没想到紫玉妹妹不仅有沉鱼落雁之貌,更是心灵手巧哪。”紫玉绞着手中锦帕,低头,羞涩地说:“太子殿下过誉了,紫玉绣工粗陋……”
“太子殿下!”弥月突然夺门而入,跪倒在地。
袭远大怒,呵斥道:“大胆奴才,未经通报竟敢擅闯本太子营帐,来人哪,把她拖出去杖责二十。”“太子殿下,算了吧,我看她也是一时情急,就饶过她这一次吧。”紫玉楚楚可怜地看着袭远,替弥月求情。
袭远面色稍霁,摆摆手,不耐道:“罢了吧。”转身对紫玉温和地说:“今日多亏紫玉妹妹照顾,此刻想必也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紫玉又是一阵脸红,娇声道:“谢太子殿下好意,紫玉有柳絮儿一同回,就不劳烦殿下了。”说完招呼一旁叫柳絮儿的丫头,再看袭远一眼,便出了帐篷。
“说吧,什么事?”他将香囊丢掷在案几上,回身坐回太师椅。
弥月磕头一拜,强压心中急躁。
“公主殿下出事了。”“什么?”袭远的声音陡然提高一倍,“你且细细说来。”“是。
公主殿下与沈大人外出遛马,久久不归,奴婢便报了都校陈大人,不多时便带了满身是血的沈大人回来。
沈大人只反反复复念着‘西南十里,女真人,救阿九’,奴婢猜想公主殿下是否遭遇险境…………”袭远拍案而起,怒骂道:“混账,他沈乔生竟丢下阿九一人回来,真是懦夫之举。”
他背手在帐内来回踱步,稍顿,吩咐弥月道:“你且先去照顾沈乔生,待他醒来再仔细问了事情经过,一个字都不漏地来报我。”又招来帐外两名守卫,命令道:“令指挥使都校陈诠搜遍猎场附近方圆五十里,有任何发现即刻来报。
再而,父皇病体未愈,不宜辛劳。
你令他暂时不要上报。”复指另一人,“通知祁洗玉,彻查猎场内所有随侍人员,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找出力通外敌的贼人。
另寻武功高强者,日夜监视魏王。”“卑职领命。”“王顺。”“奴才在。”“告诉李得胜,本太子要知道皇兄十日内所有动向。”“嗻。”他捏着火红的中国结,眉眼间闪过难以捕捉的狠戾。
鹰撮霆击,龙骧虎视。
捋虎须的人必将为他的无知付出代价,千万倍的代价。
搜寻
次日清晨。
“郡主,太子殿下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许进去。”“你个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竟敢拦我家主子的去路,是吃了雄心豹子但么?”柳絮儿瞪大杏眼,尖声骂道,“郡主是与你这奴才一般下贱的人吗?真真没半点眼力见,今后指不定要听谁的呢!还不快让开,当真让我家主子在太子爷面前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吗……”
紫玉终于开口:“柳絮儿,不得无礼。”今早她就听猎场内的太监说太子殿昨夜发病,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怎知遇上田容拦着不让进,本该让他得个教训,也让自己早些立威,无奈田容是个榆木脑袋,且为太子近身侍卫,终究不能让他太过难堪。
她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泫然欲泣。
“劳烦田侍卫让紫玉进去看看情况,也好让皇后娘娘放心。”
“太子殿下昨夜受寒,已无大碍,太医吩咐只需静养即可。
今日一早,太医院孙大人已向皇后娘娘报备太子病况。”紫玉被田容堵得无话可说,强压心中怒火。
“奴才该死,让郡主受累了。”王顺笑得一脸谄媚,“太子殿下不愿过了病气给您,殿下那是心疼您呢。”紫玉掩嘴羞赧一笑,便也不追究了。
“这是到哪了?”“禀太子,汴梁城外西南六十里,已近奉州。”如此,就离两国边境不远了,东边正燃战火,局势紧张,绝不能让他们出了大齐边境。
袭远一夹马肚,扬鞭向前。
————三十六计《胜战计》第一计 瞒天过海 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
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
太阳,太阴。
封闭的房间里传出女子嘤嘤的哭泣。
她一脚踢开床边的食盒,尖声骂道:“这狗都不吃的东西,竟敢拿来给本宫,你们这些绑匪也太不人道了吧,本宫要灭你们九族!”玄色衣衫的男人坐在桌前,冷哼一声。
“再换。”临时雇来的丫鬟馨儿急忙将打翻在地的糕点收拾干净,揉揉被床上的华服女子揪痛的手臂,含泪退了出去。
“你若再不吃,就等着饿死好了。”阴影中的男人,已满是不耐。
“呜呜…………本宫的背脊好痛,呜呜……本宫一定要吃金丝枣糕,芙蓉糕啦,不是,本宫要食正餐,一路颠簸,你们竟拿些糕点来……”男人忍无可忍,从角落中走出,吩咐道:“照她说的办,等出到了奉州,再食正餐。”
“记得要多加点糖,本宫爱吃甜的…………”似乎她还想吩咐些什么,却在看清男人面容后,痴痴地说不出话来——宽阔的肩膀,高过韩楚风的身躯遮住了清晨柔和的阳光,剑眉高挑,细长的眼睛,削薄的唇,较之汉人更高的鼻梁与其蜜色的皮肤,宣示着北方游牧民族的野性与张扬。
“如何?看够了么,女人?”他特意加重了女人两个字,深邃的眼中写满不屑。
她双手捂住绯红的面颊,身子往里一转,却仍羞赧地悄悄抬眼看他。
“公子生得好俊哪…………”男人冷哼一声,摔门而去,吩咐门外的守卫,昨夜奔波,现留下一个即可。
———三十六计【并战计】二十七计。
假痴不癫, 宁伪作不知不为,不伪作假知妄为。
静不露机,云雷屯也。
猎场上尘土飞扬,发出一阵阵吆喝声。
景德帝拖着病体坐在观景台上,冷冷地欣赏这场男人的集会。
远离密集而华丽的营帐,穿过萧索的密林,在低矮的小土丘上,有一座灰色的帐篷,缝隙中塞满了粗布和褐色的沙土,极力掩盖着帐中的秘密。
长鞭划开帐内沉闷的空气,掠过镣架上赤裸的身躯,随着男人一声脆弱的悲鸣,又为这沉闷增添一道血腥。
祁洗玉将茶杯搁在透着暗红的桌面上,悠悠然发问:“该说说你家主子是怎么里通外敌,从皇家猎场里将人掳走的了吧?嗯?”他微微调高的语调,令人全身酥麻,但在张庭瑄听来却如魔音穿耳——每每当他如此说话,而又得不到回应时,便会有更狠毒的刑罚接踵而至。
“看来这魏王的亲信侍卫倒是个硬骨头。”他架起二郎腿,左手手撑着侧脸,右手抚弄着披散在耳际的发丝,一身媚态,只是那眼里除了不耐与阴霾,再寻不出别的情绪。
“小禄子,给你张庭瑄大哥加点料。”“是。”小禄子难掩兴奋,麻利地抬起一旁准备好了的辣椒水,朝满身是伤的人,哗啦啦兜头淋了下去。
“啊————”张庭瑄胸口起伏不断,却还张口骂道:“祁洗玉,你这不男不女的妖怪,媚上欺下……你不得好死,你竟敢明目张胆地把我绑来,就不怕魏王找你算帐吗?”
祁洗玉不怒反笑,“魏王?我早已派人知会过魏王,说你家中突然传来丧讯,要你速速回府为母奔丧,你这有名的大孝子便不顾身兼要职,匆匆赶回祁县。
啊,就是你的好兄弟刘淇帮忙传的口讯,你说,有谁会怀疑呢?”他转过头看着张庭瑄满脸怒容,竟高声大笑。
“刘淇,你个王八蛋,叛徒,枉我张庭瑄还将你当作亲兄弟般看待,原来是这般无耻小人!”
“你也不要怪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祁洗玉轻轻抚过眼前残破的身躯,纤白的手指停在最深的一道伤痕上,他勾起唇角,骤然加重力道,三根手指就这么生生的插入裂开的伤口,引来张庭瑄一声惨绝的嘶吼,只是这一次,除了愤怒的盯着祁洗玉外,他再没能说出一句话。
祁洗玉用帕子擦干净手上的血渍,随即毫不留情地将带血的锦帕丢弃在地。
“差点忘了,张大人的妹妹快要出嫁了,令堂带话来让你早些回去,不过鄙人已为张大人的亲妹子备下厚礼,定会让她嫁得风风光光……”“你,祁洗玉,你有什么就冲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