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哽咽,忍住泪,“好……那……赶紧回家生孩子……”
他迫不及待地冲上车,迫不及待地系好安全带,抖着腿催她,“人命关天,赶紧的,一百八十迈冲回酒店。”
然而还没等余乔发车,陈继川就接到田一峰电话,“回市局,你二叔让我找你,还有你妈也来了,看起来挺严重。”
陈继川不抖腿了,这时候特别想踹人,“你他妈就不能说你不知道我新号码啊!”
“我大领导问,我能说不嘛我?没有也得查出来。你别bb了赶紧来,不然小心你二叔收拾你。”
他向后仰,用后脑勺撞椅背,“老子的新婚夜!这都什么破事儿啊!掉头吧余师傅,改道儿去市局。”
余乔面色深沉,等红灯时紧张地搓了搓手问:“为什么要去市局?难道是我想杀温思崇的事情暴露了?”
陈继川点头,“有可能!要不……咱们还是回酒店生孩子吧……”
“……”
结果孩子没生成,骂倒是挨了一晚上。
瑞丽。
当晚,市福利院丢了个孩子。
十一岁的余家宝,带着四年前余乔来福利院时留下的地址,以及长辈塞给他的二百块钱,独自踏上了去往昆明的长途汽车。
有路人好心逗他说话,问他去哪儿,去干什么。
余家宝都乖乖回答:“我要去找我姐。”
又有人问:“找你姐干嘛?”
余家宝答:“找她报仇。”
路人一听,都乐了,“这么大仇?你姐老欺负你吧?”
余家宝说:“没有,我姐不搭理我。”


第六十二章会审
余家宝的父亲原本是缅北一支独立军头领,在一次与政府军的冲突当中丧命,余文初见他可怜,才想办法领回家。
但杀人求生,似乎是当地孩子的必修课,余家宝更是当中佼佼者,如果没有余文初的一时心软,他恐怕已经成为童子军,在缅北雨林与政府军作战。
坐了一夜长途车,凌晨时余家宝抵达昆明火车站,他孤身一人,个子矮小,很快就有执勤民警找他问话,“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你妈妈呢?”
“我就是要去找我妈。”他把余乔的地址报一遍,“你知道去哪坐车吗?”
警察不放心他一个人,“没人领你一道去?你妈电话多少?打个电话我跟她说说,怎么这么不负责!”
余家宝连忙说:“我爸给我买茶叶蛋去了,让我打听打听去哪坐车。”
“就那,候车大厅,买了票才能进。这样,你跟叔叔在这等你爸,省得一会儿走丢了。”警察向后一指,再回头却找不着小小个儿的余家宝了。
傍晚,鹏城大雨骤起,打在车窗上啪啦啪啦地响。
陈继川撑着伞,揽着余乔走进市局办公楼,收伞时他的衬衫已经湿了一大半,他抹了把乱糟糟的乱发,不忘安慰余乔,“你不用怕,我说话就行了,我二叔找我肯定都是公事。”
一进门就傻眼,季业明身边还坐着一位盘高头发穿西装配a字裙的中年女人,沉着脸,皱着眉,气势好似重点中学教导主任。
办公室内低气压,陈继川被杀个措手不及,犹豫着喊了声,“妈——”
余乔下意识地往后缩,但好在有理智支撑她开口,“阿姨好,叔叔好。”
王芸瞟她一眼,随即盯着陈继川,嘴角下压,一脸不快。
陈继川拖着余乔坐到对面沙发上,提醒王芸,“妈,乔乔叫你呢。”
王芸一瞪眼,“我没聋!”
季业明调整姿势坐正之后开口:“人已经抓了,行政拘留十五天,建议吊销记者证,民事和刑事程序我都不建议走,你的身份敏感,尽量不要把事情闹大。”
虽然余乔在车上已经和陈继川聊过这个话题,但真正从季业明口中听见,她仍旧难以接受。
这世界做好人的代价沉重,当坏人却乐得轻松,此条定律没道理可讲,都看运气。
她自此对好莱坞英雄电影失去兴趣——
一幕幕一章章都是偏人的鬼话。
“余小姐。”奇怪的是,季明业和王芸的注意力都转向余乔,“季川的事情你都清楚?”
余乔微怔,随即点头,“是,我都知道。”
“那……”季明业还在拿捏字句,王芸却等不及了,横插一句,“余小姐的身份太特殊了,我们家季川恐怕没有那个福气。”
陈继川握住余乔的手,懒洋洋说:“怎么没有?妈你小时候不是叫我福气团儿嘛,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王芸两眼一瞪,“你也知道是小时候的事了,你瞅瞅你现在这样!全国人民的福气都能让你拉到负数。”
陈继川厚着脸皮,一点不怕骂,“我不是还有您罩着嘛,您就是我最大的福气。”
王芸怒了,碍着身边有人,没上手揍他,只嚷嚷着,“你别啰嗦,给我滚一边儿去!”
接下来缓口气,保持风度对付余乔,“余小姐,我们家季川他以后还是要回局里继续工作的,你的身份我们都清楚,这以后对他升职评优是个多大的阻碍,你不会不懂吧?”
陈继川说:“妈,你不是让我去当保安队长嘛?”
王芸快被他烦死了,“我那不是为了挤兑你才说的……”
“那我也懒得回来,回头又有人说我都靠我二叔攀关系。”
季明业这时候说:“你身上有三等功,忘了?”
陈继川似乎这时候才想起来,随口说:“奖章都扔了,又没啥奖金,记这个干嘛?”
王芸急了,站起来要拧他,“这是你拿命换回来的东西,你怎么说扔就扔!你个猪脑子,我抽不死你。”
陈继川嗷呜嗷呜地叫着在沙发上左躲右闪,余乔看不过去,拉住王芸高高扬起的手臂,“阿姨,你别听他胡说,奖章我都收好了,丢不了的。”
她声音轻柔仿佛有抚慰人心的作用,令王芸胸口乱窜的火气瞬时降下来,坐回原处,喘匀了气再接着说:“不是我老古董故意要拆散你们,实在是……这么跟你说吧,季川他爸就是执行任务牺牲的,咱们全家都体体面面的,从来没出过……再加上他二叔,坐在这个职位,家里来了个你这样的,多少有影响,你们年轻人谈恋爱没人拦着,但要结婚,多少想着我们家里……”
“晚了,刚注册完。”陈继川凉凉地刺上一句,抖着腿一副欠揍的姿态等他妈发火。
王芸站起来就要上手抽他,“你个臭小子,你是要气死我才甘心是不是?”
“妈,你要打我可以,等我站过来,别伤着你孙子。”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陈继川深情款款望向余乔,手搁在她小腹上,已有慈父架势,“乔乔有了,不然我们干嘛这么着急结婚。”
王芸这下彻底泄气了,跌坐在沙发上,高兴也不是,伤心也不是,十分钟时间被糟心儿子折磨得尝遍了人间五味。
他拍了拍余乔手背,示意她别露馅,接下来主动走到王芸身边,拉着她的手捶自己,“妈,我错了,你打我吧,我该打,再多打几下出出气。”
“唉……妈是心疼你,怕你走又把路走岔了,又要吃苦……”
“结婚怎么能算走岔路呢?而且你看吧,余乔真对我挺好的,我这段时间没工作人家也不嫌弃,每天下了班回来还给我洗衣服做饭尽心尽力伺候我,过两天还打算领我出过散心,你说这么好的媳妇儿,上哪找去?我反正是找不着了,就这个,先将就着用吧。”
“你怎么说话呢你,什么叫将就着用,也不怕人听了心寒?”王芸抬眼看余乔,见她始终是个温温柔柔的笑模样,还真挺像旧时候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儿,儿子交给她……
证都领了,再说下去也没用。
王芸战败,垂头丧气,退避千里。
季明业看了半钟头的戏,终于肯出场。
他问陈继川,“真的不来了?”
陈继川定定道:“真的不来了,打算去读书。”
王芸摇头叹气,“反正我管不了你,你跟你媳妇儿商量吧,我走了。”
“妈,我送你。”
“不陪你媳妇儿了?”
他一伸手,撑个懒腰说:“让老田送她,媳妇儿哪有妈重要啊。”
王芸脸上这才露出一点笑,但也不肯让陈继川真的送她,“你啊,光就一张嘴会哄人。我自己开了车来,不用你送。”
她走后,陈继川朝余乔挤眼睛,挡着季明业的面也敢说:“怎么样?是不是分分钟搞定我妈。”
余乔真诚地说:“我今后一定要向你多多学习。”
他俩打趣,季明业却要赶人,“明天局里发个声明,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你早点回去,不要有心理负担,谁人背后不被说?男子汉要承受得起来自四方各界的批评和压力。”
“我知道,放心我能忍。”陈继川拉上余乔,“我想见见温思崇。”
季明业警惕,“想干什么?”
“就聊两句。”


第六十三章落幕
陈继川拉着余乔走出办公楼时雨已经停了,天也黑透,整座城被笼罩在湿气当中,也同样压得人的心透不过气。
他走到大厅,遇见高江低头坐在桌前,一个民警告诉他,“这是大楼监控录像截图,你自己看看去派传单的是谁。”
高江弓着背,恨不能当场消失。
陈继川脚下不停,绕过他们找到在走廊躲着抽烟的田一峰,冲他使个眼色,“照顾一下你嫂子。”
田一峰赶忙把烟摁在垃圾桶里,问陈继川,“你要干嘛?”
“温思崇在里面吧,我找他说两句。”
田一峰纳闷,“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陈继川轻踹他一脚,“你管我。”
田一峰认命地凑到余乔跟前,“走走走,我领你去喝市局特饮,凉白开。”
陈继川用脚尖踢开木门,走进去就遇上温思崇那双时刻带着鄙夷的眼,凛风一样拂到他身前。
陈继川低头笑了笑,从兜里掏出烟盒,抽一根问:“要烟吗?”
温思崇推了推眼镜,摇头,“不好意思,我不抽烟。”
“那行吧。”陈继川上前一步,把烟叼在嘴里,一副油痞子的模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温思崇,“能说说到底有什么目的吗?”
问询室的灯太亮,温思崇抬头时需要眯起眼,不怎么情愿,“很简单,拆了你和高江,让他对你再没有任何想法。”
“噢,这样。”陈继川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就为了高江?”
“就为了高江。”
“从没想过会给我、给余乔、甚至给钱佳带来什么麻烦?”
温思崇反问他,“你们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继川起先一愣,随即释然地笑开了,朝温思崇竖起大拇指,“可以,人渣中人渣。”
“你也不见得比我好,你那几年,坏事也干了不少吧。”
“这个不用你操心。”他看开了,再聊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说声,“你好自为之。”就准备走。
刚到门边,背后就传来温思崇的声音,“还有一个原因,我就是看不惯你们。”
陈继川转过背,看着他,等他说。
“为理想为人民牺牲,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恨不得把英雄两个字写额头上,走哪都横着,都得有人捧,不然就是社会不公,人心不古。我还真就奇了怪了,是老百姓跪下来求你去当卧底的吗?是老百姓拿枪逼你去追毒贩的吗?都是你他妈自愿的!成功了表彰庆贺大肆宣传,失败了受冷遇了就怪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讲道义?你们当警察的也太‘正义’了点吧,怎么说你们都有道理。”
温思崇抬起头,盯着陈继川木然的左眼,“凡事先想想,你吃饭的钱都是我们这些普通纳税人缴的,是我们在养你,我是你衣食父母,别跟爹妈面前耀武扬威。我再多说一句,你拿了这份工资就干这份活儿,干坏了,砸锅了,别怪给你吃饭的人。”
他慷慨激昂全是民主社会新道理,字字铿锵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
陈继川右手扶着门把手,侧身对着他,低声问:“你在鹏城当记者,一个月领多少薪水?”
温思崇答:“不多,八千九。”
陈继川道;“我在瑞丽,三千二,包干了。”
温思崇讥笑道:“怎么?嫌钱少?嫌钱少你别干啊?谁逼你了?我拜托你们这些当警察的,甭一天到晚摆一张死人脸,我们不欠你,谁也没求着你,你不干,大把人顶上,没你咱们照样过。”
“说得挺对。”陈继川用依然凌厉的一只眼睛望过来,似乎能将温思崇看穿,“这样吧,我出四千一个月,招人去缅北去跟毒贩套近乎,去翻地雷阵干走私,迎着枪口报信,再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扣在山里折磨半个月,饿了吃泥渴了喝尿,不配合就被烟头烧爆一只眼,你试试看,能不能招得到人。”
说完,他带上门,走几步才发现叼在嘴里的烟一直没点,正好迎面看见余乔端着水杯和田一峰闲聊,随手就把烟送到余乔嘴上,看着她傻愣愣的样子发笑,“聊什么呢,说这么开心。”
“聊你的大学生活,很受欢迎,有很多女孩追。”尽管他老喜欢干欠揍的事,但余乔并不没被惹恼,只伸手把烟摘下来捏在手里,准备找个垃圾桶扔了。
陈继川又要踹田一峰,“不是吧,敢泄我老底?”
余乔说:“还有事我不能知道?”
陈继川吓得摆手,“没没没,我和老田开玩笑嘛。”他一伸手,箍着田一峰的脖子往后拽,威胁说,“再bb我就把你那点破事都告诉陆小曼。”
田一峰满不在乎,“我们都分手了,我怕个屁。”
陈继川胸有成竹,“别装了你,我还看不出来你这旧情难忘呢,要追赶紧追,别等人家结了婚你才知道后悔。”
他们这几个人正吵得厉害,突然钱佳从二楼楼梯走下来,眼睛盯着陈继川,委委屈屈地喊了声,“师哥……”
余乔自动后退一步,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上去撕了钱佳。
田一峰推开缠在他身上的陈继川,咳嗽两声先开口,“哎,别找你师兄了,他哪还敢当你师兄啊,按这个规律走下去,谁当谁倒霉。”
就为了她,他在陆小曼那不知道挨了多少打,谁知道这回在陈继川这惹出这么大一破事情,真跟陆小曼说的一个样——
“你等着吧,师兄师妹不扯明白,迟早都要遭雷劈。”
钱佳挨了处分,本来就委屈,眼睛红红的来找陈继川,眼瞎被田一峰这么一刺,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落,倒让田一峰愣了,跟犯了什么大错似的站直了一动不敢动。
陈继川只当没看见,幸灾乐祸地跟田一峰说:“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我先走了,不敢让我媳妇儿多等。”
“师哥!”钱佳着急上前,拉扯他衣袖。
陈继川停下来,“早说不是你师兄了。”
钱佳双肩下垂,哭着说:“师兄,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真的……从来没想过害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陈继川伸手挠了挠眉头的疤,有点不耐烦,“我相不相信都不重要,不过钱佳,我最后再劝你一句,人满了十八岁,就得学会自己的责任自己担,有些事,不会因为你是女孩儿,哭一哭过去,有些人呢,也不会因为你的眼泪而原谅你。这事儿怪你也没劲,但也就这样了,我不是警察,师哥师妹什么的,也都不用喊了。”
“师哥……你还是生我的气是不是?但我只是嫉妒……我觉得余乔朝三暮四的配不上你……”
他正要走,听到这里忍不住回头说:“对了,我跟余乔今天扯证了,这事儿知道就行,不用随礼。”
钱佳愣在当场,灰心绝望席卷她,将她推到极为难堪的境地,在全是熟悉面孔的大厅里,她认为自己被彻底羞辱,再也抬不起头做人。
然而她的诸多想法,陈继川是不管的。
他揽着余乔回到车上,过红绿灯时余乔问:“你和温思崇谈了什么?”
陈继川说:“没什么,就觉得自己挺可笑的,为了个跟你不想关也根本不在乎你的傻逼,差一点……哎,咱们回去头一件事是不是就是叮叮当当造小人儿啊?”
余乔瞥他一眼,“天天这么造,不嫌累啊?”
“这事怎么能嫌累?你摸摸你老公这腰,装了个电动小马达你信不?”
“不信。”
“哼,晚上就让你不得不信。”
余乔把车停在酒店门口,想了想说:“你别太过。”
“怎么了?”
“不知道,最近总感觉……可能已经有了。”


第六十四章怀孕
余乔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陈继川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看着她,就像看一只长了两只角的怪物,紧张得手足无措。
换停车卡的时候,余乔看他一眼,问:“发什么呆?怎么?不想要?”
“怎么可能!”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抹一把脸,仿佛还在没能回神,又呆又傻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余乔被他这句傻话逗乐,“我的身体,你说我是怎么知道的?”
“那……咱们现在去医院看看?哎,你怎么还穿高跟鞋呢你,怎么一点孕妇的自觉都没有?”嘴上抱怨,下车后立刻以大太监李莲英服侍慈禧太后的姿势扶住她,“我听人说头三个月最危险,你最好明天就躺床上,哪儿也别去。”
“是不是还不一定呢,而且现在天都黑了,也没听人查怀孕去看急诊的。”她低头看一眼陈继川口中的“高跟鞋”,也就两厘米的方根,还没运动鞋鞋跟高,真想翻个白眼。
陈继川继续着心中那股紧张焦灼的情绪,盯着她问:“那怎么办?”
余乔有点后悔这时候说出来,这下她除了照顾自己,还得照看身边这个神经敏感的小屁孩儿,“先找个药店。”
“行行行,我搜一下。”
半个钟头之后,陈继川在酒店房间的浴室门外走完第三十九个来回,余乔终于打开门,依在门框上含笑看着他。
两步距离他也如离弦的箭一样冲过来,用充满希冀的眼神锁住她,“怎么样?”
余乔原本还想逗逗他,眼下却不忍心让他再等。
于是点一点头,迎来他一瞬间僵住的神情,以及不断后退最终撞上衣柜时发出的咚的一声响。
他双手叉腰,又开始走第四十个来回。
当他靠近余乔时,他把声音压得极低,唯恐被隔壁“间谍”或是别的什么或许存在或许不存在的鬼神听见,“真的?你真的……怀孕了?”
余乔带着笑,仍然点头。
“……”他的脸僵得更加厉害,仿佛走到人生紧要关头,满眼都是解不开的愁和苦,当他完成第四十一个来回后,他问:“我……要有孩子了?”
“嗯,如果验孕棒没有出错的话。”
“我……我不知道……”他向前走,重重跌坐在床边,不知被谁抽走了灵魂,他两眼发直,面对着闪烁不停的电视机屏幕陷入沉思。
隔了一阵,余乔已经把散落的药品包装收拾好,他却突然冲到浴室门口,再次重复,“你不会是骗我的吧?余乔,这种事情不能开玩笑,这是……非常非常严肃的一件事,你懂吧?你懂的吧?”
余乔已经被他的反复纠缠烦得想去隔壁另开一间房。
她转过身,手里还捏着没来得及丢进垃圾桶的验孕棒,“陈继川,我没你想的那么无聊。”
而他忽然盯上验孕棒,盯着上面两条紫红色竖杠,犹如盯住今生一道最大的难题。
他不得不承认,他彻底慌了,慌张到不知道该拿出一张怎样的脸孔面对这道难题、同样也是他人生最大一份惊喜。
他不由自主地喊她,“乔乔……”
这一刻,她才是他的依靠和支撑。
余乔握住他的手,无奈地说:“放心,八个月之后被推进产房的是我不是你。”
“不是……”他舔了舔嘴唇,似乎终于冷静下来,然而他伸出双臂想要拥抱她,却又害怕往常的力度会伤到她,因而只能小心翼翼地靠近,战战兢兢地贴紧,吻了吻她的发顶,“谢谢,谢谢……”
她发觉他声音里藏不住的颤抖,忍不住问:“陈继川,你哭了?”
“没有。”连否认的话里都有哭腔,在她问出上一句话之后,他心中酸楚而又满足的情绪便再也挡不住,似泉眼上涌,再也无法抑制。
他靠在她肩上,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抽抽噎噎反复说着:“谢谢,谢谢你……”
余乔愣愣地伸手轻拍他后背,满头雾水地哄着他,“不……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