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川把东东放在十四楼a门口,像个老妈子似的蹲下来祝福他,“听好了啊,以后不许去天台了,还玩球,真不怕死。”
东东甩了甩手里的悠悠球,强调说:“是这个,悠悠球,不是足球。”
陈继川再度伸出魔抓去捏东东胖乎乎的脸,“你还挺有理的你,说了不许去就不许去,回头我就把天台的门锁了。”
“那你还去吗?”
“我去那干嘛,饿了去喝西北风啊?”
“西北风可以吃的?”
“行了,不跟你啰嗦了,快叫门,我先走了。”
“噢。”东东忽然放下悠悠球,抬起稚嫩的小手,向眼前高大的陈继川敬了个礼,“谢谢你,警察叔叔。”
陈继川笑了,眼眶却在发热,他站直了,严肃又标准地朝东东敬礼,“也谢谢你,小胖子同志。”
东东咯咯笑起来,像上帝身边胖得圆滚滚的小天使。
在赵太太开门之前,陈继川已经闪进楼道,他站在垃圾桶旁边听见一道女高音,“你怎么自己回来了?奶奶呢?”
小胖子说:“奶奶和周爷爷谈恋爱去了。”
“哪个周爷爷?”
“专杀小孩儿委员会会长周爷爷,很吓人的——”
“你……你又跑哪儿蹭一裤子灰,早上刚换的,又要洗!赵东宇!你是不是存心折腾你妈我呢。”
“没有啊妈,我想吃樱桃。”
“在柜子上……赵东宇你给我洗了手再吃!还跑!是不是找揍!”
陈继川听着听着就笑了,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要能生个小胖子那样的儿子,好像也挺不错的。
但就是得折腾余乔了……
陈继川没回公寓,反而自己下楼打了个车去警察局见田一峰。
见到陈继川之前,田一峰先接了余乔的电话。
黄庆玲仍然寸步不离地守着余乔,趁她上厕所的时间,余乔赶紧问:“你知不知道一个叫温思崇的记者?”
田一峰卡住了,不知道该不该答她这个问题。
余乔却没给他喘口气的时间,追着问:“是不是温思崇做的?你不回答我,我就叫小曼替我问。”
“唉……”田一峰觉着余乔和季川简直是天作之合,这他妈一个比一个横,一个比一个能折腾,他迟早被他俩玩死。
“确实……可能……有这么个人……”
陈继川拎了两罐冰可乐走进市局,和田一峰一人一罐当喝酒似的干杯闷灌,田一峰一口气喝干净,把可乐罐捏成瘪瘪的一层攥在手里,“刚跟你打电话,怎突然就断了?”
陈继川说:“没什么,可能信号不好。”
田一峰狐疑地盯着他,“真没什么?”
“真没什么!你他妈怎么突然这么啰嗦?娘们唧唧的。”
“放屁,我他妈这不是关心你啊?”
“我有老婆的,用得着你关心,还是我关心关心你吧,单身狗!”
“滚你妈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田一峰一抬手,隔着老远把可乐罐投进角落的垃圾桶。
陈继川吆喝一声,“行啊艾弗森,宝刀未老。”
田一峰瞪他,“能不能不拿身高说事儿?”
“行行行,咱们找时间打打球吧。”
“好啊,把同学都叫上,你不介意吧?”
“我能介意什么?我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田一峰咧嘴一笑,勾住陈继川肩膀,“那就好。”
“滚一边儿去,别搂搂抱抱的,老子不搞基。”
田一峰被陈继川推得向旁边一歪,没摔,却好像突然被推醒了,抓着陈继川说:“完了兄弟,我好像干了件对不起你的事。”
“就你?我们家乔乔喜欢长得帅的,肯定看不上你……”
“余乔可能去找温思崇了。”
“我操,你个傻逼怎么不早说!”
“赶紧走!去新洲日报。”
第六十章冲突
余乔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
她人生第一次被愤怒冲昏了头,头发没梳衣服也没换,脚上还穿着居家的拖鞋就冲上了报业大厦十八层,不顾保安的阻拦闯进办公区,看着鳞次栉比的格子间,找不到目标的她突然大吼一声,“温思崇呢?让他出来!”
接电话的、玩手机的、写稿的以及查资料的全都停下来,抬头看着眼前这位凭空出现的河东狮。
难得有个胆子大的站起来,咽了咽口水问:“这位女士,你找温思崇有什么事?”
“他在哪?”
那人下意识地回头看大厅西北角,余乔也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捕捉到温思崇刚刚起身的半片影子。她想也不想就冲过去,浑身上下都是一股要他杀人偿命的气势,吓得保安老大叔迈着老寒腿连忙赶上来,余乔却已经冲到温思崇跟前与他面对面。
旁观的人大多数以为她一上前就要给温思崇两记响亮耳光,或是拿出刀来让他血溅三尺。
但她只是红着眼瞪着他,即使气得浑身发抖也没碰温思崇一下。
隔了很久,温思崇才听见余乔咬紧牙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毁了他?”
温思崇笑了,“我只是依照我所搜集的资料写文章,至于是真是假,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他做得出来就不要怕人说,捧了警察这碗饭就要学会接受批评。”
“让网友随便说两句就崩溃?也太玻璃心了。”
“又不是我把文章端到你面前逼你看的?我写两句针砭时事的话,也犯罪?”
他轻描淡写把自己摘清,仿佛一切都是陈继川咎由自取,怪就要怪他们自己玻璃心,承受不来。
这套理实在伟大而万能论可适用于所有随口伤人的行为,并为他们的单边“自由主义”摇旗呐喊。
余乔气得几乎失去理智,她只是不断地重复着,“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可怜,她大约是世上最懦弱无力的反抗者。
温思崇轻蔑地瞟她一眼,“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拿笔写字是我的权利。”
“谁给你污蔑人的权利?”
“我污蔑他了吗?不好意思我搜集到的口证就是这样,每一段我都保留了录音,你要是不信,我放给你听听?”
他拿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余乔听见钱佳模糊的声音,“其实我我师哥很好的,都怪余乔那个表子,勾引我师哥,他带坏了。”
录音里,温思崇进一步问:“毒有没有可能是跟着余乔染的?”
钱佳说:“有可能啊,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吗?她是余文初的女儿,想控制我师哥最好的办法不就是让他吸毒吗?”
温思崇按暂停,看着余乔问:“还想听吗?是不是觉得,我对你,算是手下留情了?”
“钱佳的话不是真的!”
“季川一来鹏城就是钱佳办手续,听说勒戒所也去得特别勤快,她的话不是真的,难道你的是真的吗?”
“她与我,与季川都存在利益冲突,她的证词不能采信!”
“那是法庭那一套,我不是法官,我只管把我听到的看到的呈现给大众,如此而已。”
“即使那全是你的个人偏见?”
“偏见?我写出来的是偏见,你说的就都是真相?我们开一台辩论,看观众信谁。”
架没打起来,保安在一旁已然等得不耐烦,“小姐,你帮帮忙,再不走我们要报警了。”
“余乔!”
保安一回头,发现警察已经来了,还带了个便衣大高个儿来壮胆。
陈继川一来就把余乔拉到身后,自己横在她与温思崇之间,居高临下地看着清瘦斯文的温思崇,“专欺负女人算什么事?”
温思崇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抬头问,“怎么?要找你二叔把我抓起来?”
“当然要抓你,不过要抓也得按程序来。”他反手握住余乔止不住颤抖的手,转过身和她说,“我们走。”
田一峰拿出当年当片警的架势,扯着嗓子吆喝,“行了行了,散了啊,都别看了,你你你,脖子伸那么长,当自己长颈鹿啊?”
陈继川拉上余乔就要走,忽然听见身后温思崇轻轻吐出两个字,“垃圾。”
陈继川停在半道,扭脸回来,抓住温思崇衣领几乎将他提起来,“你知道我现在不是警察了吧,老子打你,打到你轻微伤也就是行政拘留,哎,你说我该给你打个脚骨骨折还是鼻骨骨折啊?”
温思崇面不改色,“多谢,那我又有题材可以写,前警察寻仇打人,旧同事徇私包庇。”
“说的也是。”陈继川放开他,笑笑说,“小矮子,今天少吃点儿,咱们局里见。”
“威胁我?”
“你把我写的那么渣,我总得对得起你的故事吧,温大记者。”
“切……你不是人民英雄吗?不是特别伟大吗?怎么?激你两句就丑态毕现了?”
温思崇句句挑衅满口恶意,陈继川听完忽然长叹一口气,似乎累极了,叉着腰感慨,“算了,跟老娘们儿吵架我还真不擅长,你要真想吵,我介绍我们街道派出所蔡大姐给你认识,你那些莲言莲语去找蔡大妈说吧。”
陈继川说完,拉上余乔就走,田一峰却站在走廊拿着电话大声吼,“慢点儿,拘留通知下来了,你不跟我一起提人了啊?”
余乔和陈继川,两个人一路都没说话,不知道余乔是赌气还是没回过神,上了驾驶座也还呆呆的扶着方向盘不吭声也不踩油门。
陈继川瞄她一眼,“还气呢?”
“嗯。”
“你一个人跑过来准备干嘛?把温思崇一顿?”
余乔咬着牙,面目狰狞,“我想杀了他。”
这话把陈继川吓一大跳,特意将她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拉过来,哭笑不得地说:“怎么的,突然跟吃了炸药似的,动不动喊打喊杀。”
他半开玩笑,余乔却尤其认真,“那你说,我们能干什么?”
“拘留十五日,吊销记者证,最多这样了。”
“就这样?”
“就这样。”陈继川捏了捏她气得通红的脸颊,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我是警察,又不是黑社会,不搞打击报复那一套。”
“那我去!”余乔一拍喇叭,几乎要把停车场的天花板都震碎,“我出钱,找人做了他!”
陈继川乐得不行,“我说这位大佬,你准备出多少钱买人家一条命啊?”
余乔想都不想就回答,“钱不是问题,多少我都出得起。”
“喝!有气魄,就是不知道大佬准备上哪儿找人?微博推广还是电视投放啊?”
余乔似乎现在才反应过来,不置信地看着他,“你……你笑我?”
陈继川点头,“嗯,我笑你。”
余乔憋着火,往死里捶他,陈继川也不躲,就任她发*泄,直到她打累了,停下来扑到他怀里哭,他才搂着她说:“手打疼了吧,来,老公给你呼呼……”
余乔抽着气回嘴,“呼你个头!”
“好,给头呼呼……”
她哭着说:“我就是见不得他欺负你,我妈我不敢动,他我还怕吗?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她摸了摸屁股兜,掏出一把雪亮的迷你陶瓷水果刀,“这个都带了,还是不敢动手,太窝囊了……”
陈继川把刀接过来,目瞪口呆,“我天,我们家的屠龙宝刀都带上了。”
他赶紧把水果刀藏起来抚着余乔的背安慰说:“你可真是个女土匪,我要来晚一步,温思崇是不就得被削成人棍了?”
“那也是他活该!”
“噢,那你怎么办?故意杀人得判死刑啊。”
“那我就死,我怕什么?我杀了他、杀了高江再死。”
“行啊,胆儿真大。你见过死刑执行没?一枪开花弹,打得开膛破肚,要一枪打不死趴地上抽抽半天,再往脑袋上补一枪……”
“你别说了!”余乔抬起头,满脸泪痕,头发也沾在脸上,整个人乱得一塌糊涂。
陈继川不理她,继续说:“等你死了我就去找个二十出头的学生妹,带她吃饭看电影逛公园儿……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啊,你这是家暴你知不知道?”
余乔实在也没剩什么力气,捶不了他几拳就靠在椅背上歇气,“你敢!”
“你都给枪毙了,我还有什么敢不敢的?”他忽然停下来,静静看着她,隔了很久才开口,“别做傻事,你做律师的,你应该见得多了,世上的事大多都不公平,坏人遭报应那都是拍出来哄人的,好人没好报,坏人发大财,这是常有的事。所以,女侠,别气了,有火冲我撒,你男人受得起。”
余乔垮下双肩,满身无力,“我替你委屈。”
“我知道,不过我也想明白了,我当初做这些事情不是为了今后人家记我什么,而是我当时就想那么做,就乐意跟他们死扛到底。要真把我捧成典范,反而就没什么意思了,你说呢?”
余乔听蒙了,一时消化不过来,依然盯着他发愣。
陈继川一伸腿,“开车,饿不饿?请你吃饭。”
余乔说:“不吃,气都气饱了!”一踩油门,驾着车猛冲出去。
社区闹成什么样余乔很清楚,她没带陈继川回家,两个人在酒店里开了间房,一起吃外卖。
陈继川啃着炸鸡翻弄一张“特殊服务”小卡片,余乔坐到他对面床上,低着头,像个犯错的中学生,“我今天……很羞愧……”
“怎么?”
“作为一个法律工作者,我居然犯了一般人都不会犯的错误,辜负了老师的教诲,也害得你陪我跑一趟,我真的……”
陈继川往后缩,有点发憷,“你突然这么正经严肃的,我有点儿不习惯啊。”
“我要谢谢你,关键时刻点醒我,开导我,让我不至于走上一条违法犯罪的不归路。”
“好说好说,人民警察为人民嘛。”
对着嬉皮笑脸的陈继川,余乔实在忏悔不下去,因此换了个话题问:“我妈不是故意……我妈虽然是故意的,但是她是我妈,你别恨她。”
“我一贯不跟老……老大妈计较,你放心吧,不过你妈那关挺难过。”
“我不怕。”余乔突然从包里拿出户口本,“邓叔叔帮我偷出来的,我们明天就去结婚。”
“余乔,你想清楚,你妈说的其实都是事实。”
她站起来,拉上他,“现在就去。”
她气势如虹,不肯轻易放手。陈继川心里发虚,“我看你今天是非得送一人进坟墓才罢休……”
瑞丽的五月,紫外线已经非常灼人。
肖红今日有亲友来探,特地把头发输得整整齐齐。
来的是她小姨,说是长辈,但其实跟她不差几岁,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比平常姊妹都好。
因她老家在贵州山区,两个人见了面,说得都是家乡话,叽里咕噜没人听得懂。
肖红问家里近况,本来聊的话题都很平常,她小姨却突然神神秘秘地起了个头,“最近我看了片报道,感觉像在写你们的事……”
她将文章内容大致讲一遍,肖红从震惊到愤怒,最后默默流下两滴泪,紧紧盯着她说:“姨,你帮我带句话给我们家家宝。”
“行啊,正好一会儿我就去看他。”
第六十一章结婚
南山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每天下午五点三十分准点下班,余乔低头看表,时钟走到三点四十五,余乔载着陈继川一路狂奔回家,拿上陈继川的证件就走,在晚高峰到来之前赶到民政局,两个人都跑得气喘吁吁,坐在办公桌前面齐齐喘气,办手续的大姐操一口顺溜的北方话,打量她们,“哟,来俩博尔特。”
陈继川按着起伏不定的胸口,不忘和人贫嘴,“博尔特?不能啊姐姐,我再怎么说也是打南边儿来了个贝克汉姆啊。”
大姐瞟他一眼,最后看着余乔说:“你咋找个这么能贫的,不嫌烦呢?”
余乔笑着说:“不嫌,一辈子都听不够。”
“啧啧,小年轻还真够腻歪的。来来来,证件拿来——”大姐一面核对资料,一面打听,“你俩偷跑出来的吧?”
陈继川乐呵呵点头,“姐姐不但人长得漂亮,眼神也这么好。”
“就你那做贼的样儿,我能看不出来?不过也真便宜你了啊,偷这么一漂亮媳妇儿,我要是他老妈我得拿电炮削死你。”
“那真遗憾,有姐姐这么一幽默的当我丈母娘,我整天不得乐死?”
“可千万别,我要是有你这么一爱叨叨的女婿,我得提早耳聋耳鸣,行了别嘚瑟了,前头左转拍照。”
“谢了。”陈继川拉上余乔忘照相处走,进门前余乔让他停一停,理好了他的衬衫领,再从上到下仔细检查一遍,认为勉强过关才想到自己——
余乔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给自己装备唯一一道利器——涂好口红,才紧张的看着陈继川问:“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挺没精神的?”
陈继川送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坚定地说:“特别好,比舒淇都漂亮。”
余乔长舒一口气,庆贺自己在结婚当天终于比过了舒淇。
而他补充,“在我眼睛里,你怎么样都美。”
这算不算他说过的最美的情话?
余乔笑了,嘴角的糖甜得过春天的蜜。
似乎这一刻,生活施加在他们身上的所有苦难都已随北方的积雪一并消融,余下只剩她的笑、她的甜、她对命运的感激,感谢上帝仍存一丝怜悯,给他们坐在红幕前肩靠肩合影的机会。
摄影师说:“靠近一点,笑,哎对了,一、二、三!”
闪关灯过亮,令双眼有片刻的盲。
两三秒的时间,余乔眼前闪现出在瑞丽第一次遇见陈继川的画面,阴雨天,风里透着凉,他从远方巷口走来,抽着烟,微微驼着背,高大似一棵树,遮住面前光影。
他就这样,嘴角挂着半片笑,慢悠悠却又不容退却地走进她的生命中。
睁开眼,他就在她身边,还是与从前一般无二的笑容,纯粹而美好,如同想象当中在那个废弃的印刷厂奋不顾身保护她的小哥哥。
她知道,从此后,他将一直在。
“陈继川……”
“哎。”
“我以后还叫你陈继川。”
“随你喜欢。”
“陈继川……”
“哎。”
“别笑了,特别像智障。”她取笑他,却也忍不住再他上扬的嘴角上亲一口,“办完手续我们就回家生孩子。”
她用的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他居然在她热情真挚的目光下红了脸,小媳妇儿一样低下头磕磕巴巴说:“大庭广众的……就聊那个……影响不好吧……”
“生两个好不好?”
“那岂不是让我干双份儿的活?”
“你不乐意?”
“不不不,我非常非常乐意。”他摩拳擦掌,一颗心已经飞到酒店大床上,后悔今天怎么没去个情侣酒店,搞不好还有特殊装潢。
结婚照洗出来,陈继川嘴角快要咧到太阳穴,呈现一张扎扎实实的智障脸,余乔有一点晃神,却还算正常。
工作人员给他们的结婚证盖上章,大姐递给他俩,笑着说:“臭小子,恭喜你,今天赚大发了。”
陈继川接过来,把证件揣兜里,“那是那是,祝我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好好讨好你丈母娘。”
“哎,我这就练麻将去。”
他拉着余乔向延迟下班的工作人员道谢,两个人手牵手走出民政局的时候,身份已经不一样,夏初的光也似乎比往常更热烈,斜阳晚归时簌簌落在他与她肩头,于嘈杂的街头,祝福这一份坚守多年的爱情。
他们肩并肩忘路边停车处走。
余乔挽着他的手,忽然说:“我曾经对爱情毫无憧憬,也曾经以为我会和所有人一样,找一个不好不坏的人,安安稳稳平平静静过这一辈子。但是我遇到了你,才遇见爱情真正的模样,才对未来产生无数种幻想,才会莫名开心,会患得患失,会在和你分开五分钟之后控制不住地想你,也能在与你分别三年后依然不改初心。陈继川,我要谢谢你,让我成为我自己。”
陈继川站定了,仰头冲着天空一架慢慢飞过的波音飞机,把即将涌出的热泪都吞进肚里,“完了,老子要被情圣说哭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以后也都不再说了。”
“说吧,我爱听,我就是这么肤浅的男子。”
他在车前拥抱她。
长路尽头,太阳落下最后一点光辉,瞬间被黑暗吞噬。
但无需恐惧,因为永恒的光明就守在她身边。
余乔回抱他,下巴磕在他肩头,轻声说:“我会爱你,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