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吴庸在他对面床上吹口哨,“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写信呐!”
陈继川把信叠好,放进自己的储物柜。
再回来经过吴庸身边时,他听见他说:“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在这个鬼地方待着,外面还有人惦记,有人等。”
老赵好奇,插嘴问:“你有什么好羡慕的,你家不挺好的吗?有钱,有人,什么都不缺,出去照样过好日子。”
“哪能啊。”吴庸摸了摸头皮,假装无所谓地耸肩,“再多钱,一旦吸了这个,哪家不是倾家荡产?而且这东西戒不了,你看我都进进出出多少回了?这东西,不到死的那天,谁也不敢说真的戒了,你说是吧,老季。”
陈继川回答:“是这么回事。”
这是吴庸入住以来,他与他说的第一句话。
春节时所里会阻止在戒人员观看公安部春节晚会,大家一人一个小板凳齐聚在礼堂,一起打着呵欠听着那些又红又专的歌,观赏这那些似乎已然“老旧过时”的精神。
自从那天陈继川应了吴庸一句,他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见缝插针地找陈继川搭话,要么跟他打听,他从前是干什么的,看着不像普通人,要么关心他出去怎么办,要不要进他爸公司来玩几天。
陈继川照旧不理他,端端正正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看节目。
快到零点,满屋子人都困得很。
吴庸凑在陈继川跟前问:“我就猜啊,你以前是不是当兵的?都这时候了,腰板儿还这么直挺挺的,你要说不是我可不信。”
陈继川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不是。”眼睛依然盯着电视屏幕,看得入神。
吴庸再接再厉,“那是警察?警察也吸这个?”
这时候电视里正放激昂背景音乐,主持人开始动情演讲,表彰年度英雄人物。
名单漫长,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读。
台下的人已然毫无兴趣,东倒西歪,只等结束。
陈继川站起来,腰背挺直,似平地骤起的一棵松,向着电视屏幕上长长的名单敬礼。
管带看着他,一群介于吸与不吸的瘾君子也看着他。
没人知道他是谁。
陪伴他的只有衣服口袋里那张一叠再叠的因公染毒证明。
第三十六章新年
大年初一,趁着黄庆玲还没醒,余乔拿上钥匙独自开车出门。
街道上几乎一个人也没有,空得让人心慌。偶然间能听见两声电子烟花的炮声,惊走树枝上南来北往的鸟。
天空阴沉,西北风只剩微弱余力。不知不觉她的车已跨越半座城,停在勒戒所门口。
还是她惯常停车的位置,正对着大门口,视野开阔,能够看清没一个进出的人,他们的脸上或喜或悲,或期待或绝望,有着无数种差异,却都逃不开悲情的内核。
车载音响正在播放matthewandtheatlas的《ss》,余乔把车窗打开,迎着冷风抽着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烟瘾越来越重,从以前三五天才想起来抽一根的频率,到现在一天一包还觉得不够,心里越是闷,越是想念尼古丁的滋味。其实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或是还能撑到什么程度,她只知道陈继川回来了,那一股劲推着她发疯一样往前冲,根本来不及想后果。余乔有时候想,她这一生大概也就这一回够胆量奋不顾身,于是手中的希望越抓越紧,即便被利刺扎得满手是血也不肯放松,她仿佛在和命运赛跑,卯足劲不顾一切冲向终点。
可是终点究竟在哪呢?
在他们都认为她坚不可摧的时候,她却在迷茫。
指尖上,淡蓝色烟雾缓缓上升,直至弥漫她半张脸。
忽然间她仿佛听见有人在远处呼唤,“喂,余乔,又一个人瞎琢磨呢?”
“矫情呢,没事儿想出事儿来哭一场,累不累啊你。”
“心情不好看看我,我长得多带劲呐。”
她脑海中似乎生长着另一个陈继川,一个从未离开过半步,一直、永远,陪伴她人生每一步的他。
“新年快乐——”
余乔按灭烟头,轻轻对自己说。
接下来发动汽车,悄然驶离停车场,就像她来时一样,静悄悄,无人知晓,也不必任何人知晓。
大年初一,勒戒所里也没有日常安排,大家都像放风一样在所里自由活动。
下午一点,大家轮流给家里打电话,到时间陈继川一直不出门,管带特地上楼来喊他,他却摇头拒绝,“算了,真不知道要打给谁,给谁都是添麻烦。”
没过多久,管带又上来了,“季川,你电话,内线。”
管带的语气强硬,这个电话他不能不接。
没办法,他只好下去。但接电话之前他大致已经猜到是谁,心理压力突然攀高,他叹一口气才把电话接起来,“妈——”
“我不求你叔叔,你是不连过年都不肯给家里来个电话?”
“没,就是忙。”
“你忙什么?你在那里面还有什么可忙的?”
这话一出来,陈继川肚子里就开始拱火,这么多年了,他和他妈还是处不好,没几句话就要吵嘴。好在电话另一端似乎有人劝她,让她换个语气说话,“三月就该出来了吧?想好了吗?有什么计划没有?”
陈继川最烦这个,自己还没想好怎么答她?因而烦躁地去扣电话按键,随口敷衍道:“到时候再说。”
那边一听就火了,再也劝不住,“什么叫到时候再说?你对自己的人生就是这种态度?一点计划都没有,难怪把自己搞成这样,到现在还不悔改,还不知道认真安排,你以为你能干什么?还想当警察?你要气死我才安心?”
“妈,这事儿我想干也没戏,你甭担心。真的,用不着。”
眼看就要吵起来,还好她身后有人拿过电话,清了清嗓子喊:“小川——”
陈继川这下好像突然醒过来,打起精神,“二叔。”
“嗯,你妈也是担心你,她就这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等了等,他开始说正事,“等你出来,要还想回来当警察,我再想想办法,应该也不难。”
陈继川却说:“我还没想好,二叔,让我再想想。”
“也好,给你时间,把自己的事情都琢磨清楚。新的一年开始了,要学会放下过去,一切向前看。”
这话太熟悉,一时间记不得在谁那里听说过,他含含糊糊地答应着,连拜年的话都没说,便匆匆忙忙挂断电话,惶惶逃开电话机,如同逃开他曾经熟悉的亲人与朋友,他是个懦夫,他承认,他受不了一丁点来自亲友的同情或鄙夷的眼光,现在哪怕一点点挫折都能把他击垮,生活并不像电影和小说里写的,主人公历经磨难越挫越勇,大多数人被生活折磨得敏感易碎,最终泯灭于世。
初七,正经上班的第一天,田一峰来勒戒所看望他,顺带捎了一只白色小纸袋,陈继川驾着腿,吊儿郎当地问:“里面什么啊?写给我的情书?”
田一峰看他那样,恨不得一脚踹过去,“我可没那个心,谁给你带的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他妈都快成你俩红娘了,这辈子还没干过这种事儿。”
陈继川歪嘴一笑,“反正是她找你,不是我,要算账找她。”
田一峰忍不住开骂,“你个臭不要脸的东西,等你出来了,看我不抽死你。”说完向后仰着一下一下转椅子玩,“也就是余乔,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死活要跟着你。”
“没什么邪,就证明老子魅力大。”
“滚你妈的吧。”田一峰总算放过可怜的旧椅子,站起身要走,他神情轻松,看起来心情不错,“走了,还约了人吃饭。”
“谁啊?女的吧?瞅瞅你那一脸的春情荡漾,骚出风格了啊。”
“你管得着吗你?”
“怎么管不着?我早跟余乔说,要你田一峰是女的,后面也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田一峰露后退一步,满脸嫌弃,“你他妈太变态了,我得和你保持距离。”
陈继川乐呵呵看着他笑,“怎么?还要誓死维护处男之身啊?”
这一句惹得田一峰恼羞成怒,憋了半天才憋出句狠话,“日你奶奶的季川,老子再来看你,我是你孙子!”
陈继川朝他挥挥手,“照顾好我三厘米长的侄儿。”
又要到下午他才收到余乔的礼物,这时候正巧寝室没人,他把白色包装袋和彩带花都拆了,露出里面一只核桃木标本,外框内镶一只巴掌大的蓝凤蝶,黑色的翅泛着靛蓝的光,近看像一段细腻天鹅绒,绣一对红斑似两只特殊的眼,装载着所有关于春天的记忆。
她一生短短数月,却已足够壮烈。
他透过透明玻璃框轻轻抚摸着这一只定格在最美时刻的蝴蝶,读懂了她一字不透的誓言。
“我把自己送给你。”
她甘愿奉献所有,却从不索求。
陈继川意识到他是这世上最卑鄙无耻的人,自私自利,从来只为自己,眼光短浅,从来只看脚下。
而余乔不言不语,已做完这世上爱人所能奉献的所有情和物。
忽然就哭了。
他抱着他的“小蝴蝶”,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哭得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因为陈继川发现,如果还有如果,如果时光倒流,他对余乔的伤痛仍然无能为力,他仍将残忍无情地迈出那一步,他仍将放弃留在她身边的机会,去赴一场注定是输的赌局。
她什么也没做,她什么也没错,却背负了这个故事里最多最深的伤痛。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还能有什么能抚慰你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痛?
到了晚上,陈继川向管带提出要打一个电话。
或者是因为大年初一的内线让管带对他特殊照顾,他被带到管带办公室,站在电话机面前,仿佛等了一个世纪,才在晚就寝的音乐中拨通了他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
电话通了,她大概刚刚下班,声音里透着一股倦意,“您好,请问是哪位?”
他握住听筒的手僵在半空,听着她的声音,几乎无法继续。
没人说话,她猜出来是他,刚坐进车内,却不再着急插钥匙。她抬头看停车场墙壁上巨大的b3标识,忍了又忍,却最终抵挡不住汹涌而下的泪,她觉得委屈,但一丝丝不满都不肯透露。余乔深呼吸,长舒一口气之后假装什么都没听出来,照常说:“不说话我要挂了,信号不好的话麻烦给我发个信息,我尽量今晚处理。”
说完,她抢在他前面切断电话。
空空停车场,她盯着手机的黑色屏幕怔怔出神,眼泪流了满脸也仿佛没有知觉,她的心千疮百孔,并不缺这一回。
她将后视镜对住自己,向镜子里流着泪红着脸的人说:“你要坚强。”
太多心酸,但她仍然在缓过这口气之后坚定地说:“你要坚强,你一定要坚强。”
她不能哭,没时间、没精力、哭什么哭?
然而在她整理好情绪准备开车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还是那个号码,她犹豫了很久才接起来。
她听见他的声音,山长水远,披荆斩棘,终究抵达她身边。
陈继川说:“乔乔,新年快乐。”
她没能说话,只因她握住手机,趴在方向盘上,哭得浑身颤抖。
新年快乐——
给每一个在生活中苦苦挣扎的人们。
第三十七章思念
晚上还有饭局,余乔没敢哭太久。把车开出停车场后找了个小店买了瓶冰镇矿泉水给两只眼睛做冷敷。
没过多久就接到黄庆玲电话,一个劲地催她,“到哪了?不会还没下班吧?”
“妈……”她清了清嗓子,含含糊糊应付说,“就快到了,就十分钟的事。”
“你这都多少个十分钟了?再不来我给你老板打电话了啊。”
“行了妈,就到了。”
把车开进南岛酒店停车场,余乔躲在车里补好妆,做完十次深呼吸对着镜子把微笑练好之后才下车。
到包厢,在场的长辈已经开席,都是黄庆玲老友,见到余乔先发红包,让她收钱收到手软才开始入正题。
对面满头小弹簧卷的蒋阿姨打头阵,用关怀的口吻问:“乔乔最近怎么样?找男朋友了没有啊?”
余乔觉得危险,但看黄庆玲眼神凶恶,只能老老实实回答:“还没有,近期都在忙工作。”
“那怎么行呢!”蒋阿姨很激动啊,搞得余乔都觉得这样“真不行”。
“女孩子嘛,家庭还是头等大事,不能耽误!”蒋阿姨和张阿姨对个眼色,打蛇随棒,“你要不觉得烦,阿姨就替你操这个心了啊,你还记得你高江哥哥不?就你张阿姨的儿子,现在刚从美国回来,和几个小伙子搞了个公司,听说是做无人机的,前途无量啊。”
张阿姨脸皮薄,连忙补充说:“什么前途无量啊,就是小孩子瞎搞,不过听说融到不少钱,这两年还是能干下去的。”
余乔木呆呆地点头,只好说:“这两年无人机是大热的项目。”
蒋阿姨继续,“你高江哥哥一会儿就来,我就想让你们俩先见个面,加个微信,联系联系,以后再看嘛,是吧。”说完,给黄庆玲送去“秋波”,任务已完成一大半。
余乔刚想拒绝,就被黄庆玲抢了话头,“哎呀真是让你们操心了,乔乔,还不谢谢你两个阿姨。”一面瞪她,一面还在桌子底下拧她。
余乔抗不过,老老实实道谢,“谢谢蒋阿姨,谢谢张阿姨。”
“还是庆玲有福气,养了个这么乖的女儿,不像我们家涛涛,成天不见人,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法,特别是男孩子,不能管得太紧了。”
满桌都是生活的鸡毛蒜皮,余乔碗里的龙骨汤喝到一半,今日饭局的另一个主角才终于出现。
门口有人叫了声妈,余乔侧过头去看,高江穿了件黑色皮衣,里面一件黑色紧身高领毛衣,个子不高,但五官精致,特别是……修了眉……
用小曼的话说,这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gay气,虽不言不语,已知他娘从心起。
余乔偷偷舒了一口气,僵了半个钟头的脸也终于放轻松。
蒋阿姨作介绍,她笑着和高江打招呼,“hi,好久不见了。”
高江看见她,仿佛眼前一亮,很是开心的样子,“老听我妈提起你,最近忙也一直没时间请你吃饭,没想到今天能遇上,看来是我的幸运日啊。”
余乔不习惯应付这些出挑的场面话,她只能陪着笑,像个傻子似的站在桌边。
高江很会哄长辈开心,一顿饭吃完,黄庆玲就恨不得当场把余乔嫁给他。
结完账,黄庆玲还要和老姐们儿一起去看谁谁家的小外孙,拜托高江送余乔回家。
高江欣然答应,余乔却说自己开了车来。
黄庆玲道:“你喝了酒。”
“我没……”
“喝了。”
高江笑起来,“喝酒就不要开车了,我送你,顺道回公司看看,反正都是往南开。”
黄庆玲的判断不容否定,余乔没办法,只能顺从地上了高江的黑色x1.
然而她发现车后灯被改成紫色……
余乔站在车前想,居然连车都这么骚气……
真是可怕。
高江上车之后说:“你别介意,我妈就是心急了点,没有恶意。”
“怎么会呢?”余乔对于长辈们的热忱并不反感,“观念不同,阿姨着急也是正常的。”
高江趁红灯间隙转过头望她一眼,说:“你是个好姑娘,和你在一起感觉内心很平和。”
“是吗?”她低声说,“我不觉得,我自己就不算平和。”
“但给我的感觉是这样。”高江固执地说,“所以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我很抱歉……”余乔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到了,车停在路边。右侧的百里臣还在营业,透明玻璃门传出明亮的光。
高江转过头,认真观察她,“有喜欢的人了?但是没有办法在一起?”
余乔没有正面回答,她从来不习惯向陌生人袒露心事,“今天谢谢你,我先上楼了。”
“我不介意。”高江的语气轻松,补充着,“这样更好。”
“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余乔,你很漂亮。”他非常郑重地说,“这句是真心夸奖,你不要误会,我没有一点冒犯的意思。”
余乔已经下车,她站在门口扶着车门对高江说:“你是一个很体贴的人,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
高江耸了耸肩,开着玩笑说:“那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就当是我配不上你。”
“唉,这句话太万能了,对我完全不起作用。”
多说无益,余乔不知道他突然间的狂热从何而来,然而她无心奉陪,“那我先走了,你开车路上小心。”
高江笑起来有些孩子气,嘱咐她,“早点睡。”
她没应,匆匆上楼。
等余乔洗完澡上床,却突然收到微信好友申请,高江弄到了她的微信号,碍着长辈的面子,她不好拒绝。
高江发信息说:“公司正在做第二轮融资,听说你做律师的,可不可以请教你?”
余乔回:“我已经不做非诉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推荐这方面的律师给你。”
高江道:“那倒不用,我只是想找借口请你吃饭。”
余乔哭笑不得,放下手机不准备再回,这时候高江又急忙追过来一条,仿佛已经料到她的反应,“别生气,也别忙着拒绝,多给自己一个机会不好吗?不啰嗦了,晚安。”
躺在床上,余乔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想了很多事情,比如陈继川今天的电话是什么意思,是放过自己,是重新开始,还是其他她根本想不到的意图?
她该不该去勒戒所看他,但万一他又生气怎么办?那些伤人的话,即便告诉自己都不是真的,但受过的伤仍然血淋淋。
思来想去都没有结果,余乔翻个身,从床头柜里找出当年陈继川写给她的卡片再读一遍——
曾经他在瑞丽的风和云中写道:
“即使没能回来,
我也想让你知道,
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
莫名的,她盯着卡片上刚劲有力的字迹一阵好笑,笑完之后把卡片贴在心口位置,捕捉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她抬头看天花板上的石膏雕花,忽然间双颊飞红,咕哝说:“小混蛋,总算说了句真话。”
讲完抿嘴偷笑,完全是十六七岁初恋少女,一颗心飞起来,恨不得飞到他身边和他不眠不休地说话,说满三天三夜,说到喉咙冒烟也不肯上嘴。
你们听——
她心中仍有爱,活到八十岁仍然是纯真少女。
第三十八章邀约
余乔只把高江的出现当成小插曲,可有可无,过后就忘。
不过高江显然没忘,第二天余乔就在办公室收到一束百合,花束不大,配色低调,而百合也不像玫瑰目的性那么强。
无论如何,高江都是一个不让人反感的相亲对象,既满足了女方的虚荣心,又不至于过于急迫和强势。因此余乔给他回了一条短信,说完谢谢之后也告知他不必再破费。
不过高江显然没能因此退却,他几乎是越战越勇,性质高昂地和她说:“既然你不觉得讨厌,那么证明你对我至少有一点点好感,晚上一起吃个饭怎么样?虽然已经和专业律师谈过,但是毕竟法律方面的东西太晦涩,还是希望能和你聊聊。”
没等她回信息,他很快补充过来一条,“人在江湖走,也怕被坑啊。”
余乔想了想,就当还他这束花的钱,于是回,“今天没时间,周五可以。”
高江几乎是秒回,“好,我马上订位子。”根本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余乔放下手机,刚处理完邮件就看见小曼从前门游荡过来,让行政把一叠文件盖章,再溜过来抽一支半开的百合出来,偷笑说:“见者有份啊。”
余乔完全无所谓,“你要喜欢,一整束都送给你。”
“咦?看来又是烂桃花。”小曼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说,“不会又是所里的人吧?”
余乔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不是!你干点正事行不行,别整天八卦我。”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那花我拿走了啊,我的小花瓶正饥渴难耐。”
“那我也关心关心你。”余乔塞给她一小包话梅,“试试,年前从香港带的。话说回来,你和田一峰到底怎么样了?最近忙,都没听你提过。”
“能怎么样啊?”小曼忽然警惕起来,神经崩得紧紧的,戒备地看着余乔说,“反正就……就先处着呗……”
“陆小曼。”余乔眯起眼,似查案的福尔摩斯,眼神透着危险。
“干干干干什么?拿了你的花就要杀我啊?”
余乔把话梅夺过来,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想骑驴找马?”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