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川挑眉,玩笑说:“行啊,铁公鸡都拔毛了,看来是真感情,回头让你队长给你发补贴。”
“哼,我还等你给我发红包呢。”
陈继川正要说话,一直站在窗边冷眼旁观的余乔终于开口,“我们谈谈,我有话说。”
陈继川低着头,闷声说:“上次不是已经聊完了吗?”
“没有,还没完。”
他抬头,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怎么?还想给我一耳光啊?打我打顺手了?”
“师兄,她打你?”惊讶的当然是钱佳。
陈继川嗯一声,接着说:“我该打。”
余乔面无表情,慢慢走过来看着陈继川说:“就当是普通朋友,给个机会,让我彻底死心。”
陈继川垂着脑袋不说话,钱佳倒是仗义,硬顶回去,“余小姐,我师哥现在精神不好,你别这么逼他,你不心疼,我们还心疼呢。”
田一峰赶忙拉她,可惜她根本不理,大概是立志要替她师哥出头。
余乔对此充耳不闻,她从来懒得和局外人争,她的感情只与眼前沉默不语的人相关。
她就站在木沙发旁,对屋子里的人说:“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你们两个愿意听也听吧,就当做个见证。”
田一峰立刻要走,钱佳坐在原地岿然不动。他不放心,具体也不知道不放心什么,说到底还是怕对母夜叉交不了差,最终还是成为这场感情戏的座上宾。
余乔冷静得出奇,人一旦豁出去,大概真的能够做到无所畏惧。
她说:“我爸枪毙的那天是我去送的,完整的人送出去,领回来一盒子灰,再安排下葬,身边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我见过红姨,她问我恨不恨你,我想了想,说一点也不,我就是想他,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什么都不求了。”
说到这里居然忍不住笑起来,自嘲地继续,“可是见到你,还是不够,人大概都是这样,*越来越大,永远满足不了。至于你现在的状况,我不觉得你能拖累我什么。我名下两套房,一辆车,瑞丽还有一百亩地,工作上如果再转回去做非诉业务,一年小一百万不成问题。我说过我养得起你,也拖累得起,但你如果要为那点男子汉的自尊心拒绝我,我也无话可说。”
她上前一步,他不敢抬头。
“你换个方式想一想,我要是得了绝症,你会甩手就走吗?”再回头,瞟一眼钱佳,“你觉得……我会拉宋兆峰一起羞辱你吗?”
陈继川说;“余乔,你真不用觉得欠我的。我成今天这样,完全是自己倒霉,不怪任何人。”
“你还是想逃……”
“你真不用跟我费心思,我这个人,现在走哪都是累赘,都给人抹黑,我是真不想再糟践你,至于咱们俩那段感情,等过两年再回头看看,真不会觉得有多重要,你会遇到更好的人,会自己组建家庭,就算没这事,咱们俩也迟早都得分……”
余乔说:“宋兆峰今早跟我求婚了,你觉得我该答应吗?”
“我觉得他挺不错的……”
“你觉得我该答应吗?”余乔重复,半点余地也不留。
沉默渗透在滴水的屋檐,陈继川觉得肺里针扎一样疼,这一瞬间仿佛又回到缅北深山,他在腐烂的树叶上仰望浩瀚无垠的星空,任疼痛席卷身体,任时间蚕食生命。
然而他知道,遥远的家乡有人在等他,生死不论。
“你要觉得不错……就应了吧……”
这大概是他一生当中经历的最难最苦的一句话,短短十个字,几乎耗尽他一生所剩无几的情感与坚持。
他看见她的手指微颤,也目睹她的泪坠下,但他无能为力,他已然精疲力竭。胸口也疼得发胀,他忍不住靠着墙弯下腰,右手按住胸口慢慢向下滑,大口大口口地呼吸着,就像一条失水的鱼。
钱佳越看越心疼,忍不住插嘴说:“余小姐你别逼他了,我师哥真没你想得那么好。算我求你,你放过他吧。”
余乔喃喃,“我放过他,谁来放过我呢?”
她对陈继川说:“既然这样,最后再抱我一下吧,就当把中间这两年赔给我了。”
没等他回答,她已经张开双臂拥抱他。
互相靠近的这一瞬间,过去久远的会议一瞬间再度涌上心间。从在瑞丽相遇的那一刻起,两个人这一生注定纠葛不停。爱是简单又残忍的宿命,她选择接受,他退后放手。
她轻轻抚摸他弓起的背,柔声说:“你瘦了。”
他瘦的几乎只剩一把骨头,让她的心一阵一阵不停揪痛。
而他似乎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头埋在她肩上,闻着熟悉的气味,三年来第一次觉得心安。他很像环抱她,却又必须克制,最终只能在身体两侧紧紧握拳,忍得几乎浑身都在颤。
余乔深呼吸,缓过最难受的那一刻,低声说:“我那么爱你,你却让我放弃你,我怎么会呢?”
她轻轻用侧脸磨蹭他满是胡渣的下颌,呢喃道:“我那么爱你……那么爱你……爱的连我自己都觉得荒唐……”
她的眼泪阻止了他想要说的话,他的心被一双无形的手揉成一团,颠来倒去的疼。
她放开他,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好像这时候才意识到这间屋子还有其他人,忽然变得拘束,“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快过年了,别让自己生病。”
大概是害怕被拒绝,她几乎是逃跑一样地离开了办公室。
她走后,房间忽然静得让人窒息。
陈继川弓着背走到沙发前慢慢坐下,“给我根烟。”
田一峰把烟递给他,两个人凑一块消磨尼古丁。
陈继川面前云雾缭绕,他伸手挠了挠青色的头皮,自嘲似的问:“是不是挺傻的?”
没人出声,他自己答了,“是挺傻的,真是个傻姑娘。”
钱佳发觉他的眼睛红了,唯一的眼睛仿佛要滴出血。
她心里一阵酸,羡慕与嫉妒的坏情绪几乎要将她淹没。
而陈继川还在问:“怎么就让我遇上了呢……”
没人给他答案,没有人能,也许只有老天能解答,但他从来一个字不说,任由你猜到心力交瘁,也仍然无情。
雾霾侵袭这座城,空气中漂浮着木炭的味道。
余乔独自走回车内,小曼放下手机,关了音乐,问:“怎么样了?”
余乔摇头,“不好不坏吧。反正就当自己倒霉,遇到他这么个傻帽。”
“总算承认你们家小川川是个24k金纯傻逼了,老娘不满他很久了好吧。”小曼的白眼能翻到天上,撇着嘴说,“到底怎么样了?还让你别再理他?还是刚那小bitch当着你的面勾搭你男人?”
余乔摇头,“他还是怕自己拖累我……”
“傻逼。”
“我猜他怕自己真的有瘾。”
小曼一惊,立刻坐直了说话,“不会吧!那你考虑清楚,人一旦沾了那个到死都戒不掉的。”
余乔说:“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愿意为他试一试。”
“那也得他愿意啊,他不是正赶你吗?”
“一段感情总得有一个人坚持,如果两个人都一起犯傻,那就真的完了。”她平视前方,一踩油门,离开停车场,“我不想完。”
小曼低头系安全带,由衷感慨,“有时候我真挺佩服你的,特别特别厉害,那些男的在你面前根本不够瞧。”
余乔瞟她一眼,唇角带笑,“比你还厉害?”
小曼道:“那当然了!我这种吧就是呼呼扎扎的看着厉害,其实内心怂得很,你就不一样了,属于那种一声不吭就能把事情办成完了还说没什么都是小问题的人。我就佩服你这种,国际五星级牛人。”
“我当你是夸我。”
“那肯定啊。”
“辛苦你一整天,晚上请你吃饭。”
“好呀,去吃日料吧,我想吃那个清口的姜……哎,谁啊这时候找我。”
她把电话接起来,糊弄两声,态度极其恶劣。
挂断电话,她似乎在发愁,“田一峰要请我们吃饭。”
余乔向左打方向,带着车拐弯,“是请你还是请我们?”
小曼却不说话了。
她皱着眉头,盯住前方别克车,陷入沉思。


第三十四章脆弱
他哭了。
烟灭了,人走了,办公室里冷得让人发抖。
他把手伸进购物袋里,轻轻抚摸着余乔给他带来的羽绒服。那么轻,那么柔,像一片羽,也像她微笑时上扬的嘴角,像她张开双臂时眼底的温柔。
然而他除了给她带去伤害,别的什么也给不了。
他是个罪人、是瘟疫,是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瘾君子。这么多年办案,那种人他见得太多,他们惯于说谎,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出卖一切,包括金钱、*、家庭、尊严,他见过太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害怕有一天他给余乔带去的是彻底的摧毁、是灭顶之灾。
他不想她恨他,不想她后悔。
却仍然忍不住在空荡寂寥的时刻一遍一遍地想,如果他回抱她会是什么样,如果他说我们永不分开会怎么样,如果他自私一点,甚至祈求她嫁给他……
他不是说圣人,他也想拥有她,拥有一个家,只属于陈继川和余乔的小小的需要他呵护的家庭。
也许会有孩子,也许不会,这些都不要紧。
他总是怀念着那两天在鹏城的日子,一睁眼身边就有她,亲吻她,拥抱她,幸福触手可及,他不再是余文初手下做着肮脏交易的罪犯,也不是老郑眼中肩负重任的卧底,他仅仅是他自己,是属于余乔的陈继川。
然而这些再不能有了……
再不能了……
他忽然间被窗外一盏亮起来的路灯击碎,弯下腰,眼泪不停地流,哭得像个离家走失的孩子。
只是这时候再没有余乔给他拥抱,也再没有人会在耳边说:“陈继川,我哄你一辈子。”
太糟了。
生活真他妈糟糕透顶。
小曼和田一峰约在一间热炒店。
这家店和田一峰的警局很近,方便他稍后回局里值班。但是环境嘈杂,设施简陋,不符合小曼一贯作风。
点完菜,田一峰一面涮洗碗筷一面解释,“别看地方小,东西还是挺好吃的,看你们俩心情不好,吃点快炒提提口味。”
小曼说:“我确实挺喜欢吃辣的,平常我和同事也经常来这条街上吃东西,好像老店都开在这里。”她虽然喜欢顶他,但真正到了敏感的时候,却很能照顾对方面子,这也是职场上多年历练来的,从不至于真正与人红脸。
余乔侧头看小曼,觉得她似乎与之前又不太一样,大概是对田一峰的态度,有了一定的疏离感。
但田一峰浑然未觉,依然热诚地推荐着这家店。
终于到了说正事的时候,他喝口茶,语重心长地对余乔说:“你不要怪他,他也很痛苦,一个痛恨毒品的人,居然是靠着那东西撑过最困难的时候,他享受过,怎么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余乔的心已经很平静,“我明白,我会给他时间。”
“那就好……”田一峰试探着问,“所以……那个什么姓宋的,是假的?”
余乔正要点头,小曼**来,“怎么是假的?之前求过无数次了,还不知道陈继川那王八蛋是死是活呢,一次次都让乔乔拒了,没留一点余地。真要我说,陈继川是祖宗八辈子积德才能遇上我们乔乔。都他妈作到这个程度了,还忍着他让着他给他时间,要我说,就哐哐俩耳刮子上去,打醒了就算,打不醒拉倒。”
田一峰赶忙给她倒茶,“你消消气,别那么激动,你这么说川儿坏话,指不定余乔还不乐意听呢。”
小曼端起茶杯,对此有十二万分的自信,“我和余乔什么关系啊,会为了个男人生气?下辈子吧。”
余乔听完抿嘴笑,“是,你永远是我最爱。”
她这一笑,瞬时让人如沐春风,让你到眼前才体会什么是温柔。
田一峰忽然理解了陈继川的患得患失踌躇不前。
他说:“我走的时候落了东西准备回去拿,推门的时候看见他一个人缩在沙发上……躲着哭。”
余乔的手一颤,他红了眼,继续说:“我这辈子

第一回看见他掉眼泪,一个人……灯也不开,不敢出声……就快缩成一团。”
他似乎憋不住,忽然用一声咳嗽缓解眼中的压力,再喝一口茶匆匆看向别处。
饶是小曼,这时候也彻彻底底安静。
不断闯进耳朵里的是热炒店的环绕声,左边那个穿皮衣的大叔催服务员快一点上菜,身后一位喝醉酒的年轻人拍着桌子骂领导傻逼,老板娘说来了来了,菜就在灶上,还有一分钟就出锅。
有人调侃,老板娘,你的一分钟比别人都长啊。
老板娘悻悻地笑,不好意思啦,人多的时候是比较慢一点。
余乔感受着热茶的温度,用极小的音量说:“那你有没有安慰他?”
田一峰没听清,问了句,“你说什么?”
余乔继续用这样的声音说:“你有没有抱抱他,跟他说怎么样都没关系,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不再让你一个人。”
小曼和田一峰都没听清,然而这也不要紧,她不是说给他们任何一个人,她的话留给他,也留给自己。
今后千难万险,她已经决定去做最坚强的那一个。
她抬头,对田一峰笑了笑说:“没什么,等他想通了就好了。”
“那要等多久?”小曼夹一只花甲到碗里,挑出肉来往嘴里一送,“一个月?半个月?再来一个三年?到时候你多大?三十一了,就算你自己不介意,你妈能放过你?他怎么就不能为你想一想。”越说越气,少不了再度开骂,“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田一峰听得好笑,“我说陆小曼,我发现你真挺爱用什么什么每一个好东西这种句式啊。按理说你们学法律的不该这么主观片面……”
“我就这样。”她一扬下巴,送上前的是一张明媚耀眼的脸庞,“你管不着。”
田一峰低头哼哼,“迟早管着你。”
小曼听见了,“管我?先管好你的小师妹吧。三百六十度小bitich,专门撬人墙角。”
“哎哎哎,你注意点儿,话别说得这么难听。”
“我还有更难听的呢,你想听不?”
两个人斗起来,让余乔身边多出一些轻松愉悦的气氛。
她没胃口,小曼给她剥的虾她一口没动。她想着陈继川独自难受的场景,心疼得无法形容。
但是……总会好的吧……
总有变好的一天。
饭后,田一峰回局里值班,余乔送小曼回家。
小曼和田一峰在饭桌上吃得热闹,上了车却沉默异常。
快到家的时候,小曼突然顶着一张严肃的脸孔问:“乔乔,你觉得田一峰怎么样?”
余乔愣了愣,随即说:“我觉得不错的,脾气好,人也正直。”
“可是他只请得起这种地方……”小曼看着窗外不断远去的霓虹灯,絮絮叨叨,“我知道他们一个月多少钱,基本不够我买个钥匙串儿,就算升得快,那也就是一千和两千的差距,除非去贪,但风险太大,败坏人品,一样坏,样样都坏,不值得。但如果一辈子就指望这么点钱,在鹏城永远别想买上房子。乔乔,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家里能帮忙,我只靠我自己,我一个人,有时候也觉得累,也想找个肩膀靠一靠,但他……好像指望不上。”
“小曼……”
“我是不是想太多了?明明也没多熟悉。”
余乔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停好之后转过脸来,认真地问:“你喜欢他吗?”
“喜欢?算不上吧。”小曼怔怔的,双眼失焦,仿佛喝醉了酒,“就觉得还行,和他在一起挺开心的,看见他对小bitch好心里就不舒服,就想掐死他……”
余乔不说话,她自己已经找到答案,“应该是……喜欢了……”
小曼懊恼地捂住脸,“怎么会喜欢这么个人……我疯了我……”
余乔叹了口气,劝她,“顺其自然吧,感情的事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


第三十五章春节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结束。临近春节,城市里到处张灯结彩,满是节庆氛围。
余乔照旧陪着黄庆玲置办年货,把瓜子花生、糖果曲奇装满后车厢,黄庆玲依然抱怨她不思进取,老大不小了也不谈个男朋友,当心过了三十岁还是老姑娘。
南山最繁忙的十字路口,红绿灯由交警人为操作。
红灯,她停在斑马线后,看着年轻的交警站在操作台背后随时一面观察往来车辆,一面考虑是不是该换绿灯。
行人从她车前经过,步履匆匆,面目模糊。
她想起陈继川,想起曾经他忽然出现在地下停车场,一扬手说:“hello,美女。”
不自觉就笑了。
黄庆玲好奇地问:“你笑什么?”
余乔摇头说:“没什么,就想起昨天看的综艺节目。”
黄庆玲说:“怎么感觉你最近越来越傻了?”
“有吗?”余乔笑了,“没觉得。”
绿灯亮了。
余乔发动汽车碾过斑马线,穿越年下空荡无人的街道。
忽然之间,她对黄庆玲说:“妈,你相不相信这世界有奇迹?”
黄庆玲随口说:“你长这么漂亮学历又好,还没有嫁出去也没男朋友,我觉得这就是个奇迹。”
余乔莞尔一笑,“我相信,一直相信。”
黄庆玲瞄她一眼,觉得自己女儿傻得无可救药,“还做梦呢?抓紧时间把自己嫁了才是头等大事。”
年二十九那天,陈继川从田一峰手上收到了一条浅蓝色格子羊毛围巾,五双袜子,以及一封来信。
田一峰说:“再过几个月也就到时间了,你想好了没?总不能永远赖在这儿吧。”
陈继川答得无赖,“不是还有几个月吗?我再琢磨琢磨。”
“你都琢磨多久了?快两年了吧。”
“没到。”
接下来陈继川几次张口,却都欲言又止。
田一峰身体向前倾,笑得有点欠揍,“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余乔没结婚,那天都是话赶话赶出来的,不能当真。”但看见陈继川明显松一口气的表情,他忍不住劝,“你要真放不下人家就别老找借口搪塞她,我说真的,余乔这样的姑娘,到哪不是大把人追啊?你真要等她嫁了人才后悔?要说那事,你真不用这么介怀,医生都说没问题,我真不知道你还在别扭什么。”
陈继川淡淡道:“你看看我,我这样了,出来还能干什么?还真让人养我?还有我那点疑神疑鬼的毛病也一直没好,有时候情绪上来了真的控制不住,真的……我怕到时候对她动手,万一真的……我还不如现在就剁了我自己……”
“唉……”田一峰长叹一声,再没有多余的话可以劝他。
送进来的东西要经过管带检查才能落到他手里,等他真正接到纸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熄灯就寝的时间。
他身上穿着余乔给他买的灰色羽绒服,抽出围巾里面夹带的一封信,坐在下铺开始慢慢读。
吴庸走进来同他打招呼,“哟,老季女朋友又送东西来了?这回又什么牌子啊?我瞅瞅。”
陈继川照例不搭理他,就着头顶一点昏黄的光读她的字。
他甚至能够透过纸上的痕迹想象她伏在桌上低头写字的样子,偶然间抬起头,皱着眉思索下一句应该怎么接,是不是还有什么漏写?
一个不高兴把整张纸都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喝口水,重新开始。
她说——
今天终于把毕业论文的题目定下来,前前后后换了三四道,真不容易。好怕教授也觉得我烦,一生气给我个最低分,让我延期毕业。
宋兆峰的公司正式新三板挂牌上市,大家忙忙碌碌好几个月终于有收获,免不了凑在一起喝酒。听说他老婆已经怀孕,婚姻幸福,生活美满,我也终于松一口气。
抱歉上次是我骗了你,当时宋兆峰已经结婚,我只是想不到别的办法才拿这件事逼你。可惜你还是不肯给我任何希望,有时候想想,你一贯就是个狠心的人,就像当初对江媛,说不要就不要了,也是像今天这样一点希望都不给。不过江媛没我这么轴,一心一意地缠你。
是不是嫌我烦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给你写些什么才对,也许我应该抄两句心灵鸡汤,鼓励你向前看,勇敢面对未来。但是连我都知道,这些东西什么用都没有,如果有用,我也早该听话,放弃一条注定艰难的路,放弃一个已经放弃我的人。
要过年了,给自己买点好吃的,不要老是拘泥于过去,多想想现在,想想身边的漂亮小师妹,尽量放松心情。
不敢来看你,怕你又生气。只好用这种办法托田一峰帮忙,但愿你不介意。
陈继川,新年快乐!
小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