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娃娃被抱上铺了厚厚褥子的八仙桌,瞧着堆了一桌的东西,蓝锦甯有些头疼。她还以为自己已经避免了这一场风头,没想到临了,居然还是来了。
蓝锦奇可不管,抓着一样喜欢的东西就往锦甯怀里塞,好东西都要给妹妹。
眼看着一个满桌乱爬着抓东西,另一个安安静静的坐着都快被一堆小玩意埋了起来,三生婆婆连忙喊了几声吉利话,将爆发边缘的蓝锦甯抱离桌子,也挽救了锦奇被暴打一顿的厄运。
接下来就是女人们的场合,身为主角的两个小屁孩,像动物园里的大熊猫一样被领着溜了一圈,收了无数荷包礼物,小脸也被捏得通红。勉强塞了几块点心,这才一个含着泪泡,一个含着冷笑,被带离了这一群不知是藏了什么心思的女人圈子,回房歇午觉。
蓝瑟和蓝绣瑟缩在各自的姨娘身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妹妹,痛痛…”回到房里,蓝锦奇捧着已经略微肿起的小脸冲锦甯撒娇,锦甯不耐烦的拨开他,跳下床,赤脚站在地上:“如珠姐姐,进来。”
“是,三小姐。”如珠如宝一直守在门外,如兰如芬则被叫去到二房正厅待客去了。那是肥差,但小姐妹俩却不愿伺候,当时一点没犹豫的推给了她们,倒叫两人颇觉不好意思,信誓旦旦的要带好吃的给她们。
“去把娘昨儿送来的雪肤膏拿来,顺便下两碗龙须面,我和二哥饿了。”
“是,奴婢知道了。”如珠点头应下,又道:“小姐还是上床等着,这会子天气凉,布袜又薄,小心寒气坏了脚丫子。让如宝进来给您和五少爷烫个脚可好?”
“就依你。”蓝锦甯纵使有气也不会朝丫鬟发,点了点头,朝锦奇道:“二哥,快下来,咱们洗脚,一会吃面。”
锦奇这才收了泪,笑眯眯的点点头,要学着蓝锦甯下床。
“等等,把东西都拿下来,我看看。”
锦奇乖乖的将他和锦甯的东西拢到一起,手忙脚乱的跑了好几回,这才算完。
多半是一些讨喜又意头极好的小玩意,玉坠子之类的小挂件也少不了,什么金瓜子银花生之类的更是凑满了好几个荷包,算是发了一笔小财。因着被锦奇混在了一起,也分不清哪一些是他的,哪一些是锦甯的,只得通通摞在一起,只有几样区分明显的东西,才分别放了。
仔细的看了看,又拣出两样东西单独放了,如宝正好端了水盆进屋,便牵着锦奇泡脚。
“桌上的东西,左边的都收起来,晚些交给娘收着。右边的两样别动,我有用。”
“是,三小姐。”
烫了脚,又吃热乎乎的汤面,各自擦了药膏,锦奇这才拉着锦甯上床歇了,不一会便传出了轻轻浅浅的呼声。
这孩子,怕是累了。蓝锦甯眸中溢出一道冷芒,算计她不算,还打主意到锦奇身上了。
那人可知道,她最是护短,又最恨欺负小孩子?
37.打落牙齿和血吞(二)
这晚,吃的又是家宴。
老爷子说俩个小家伙是今儿的主角,便让他们在他两侧分别坐了,锦甯在左,锦奇在右。
锦奇正跟一个鸡腿奋斗,吃的满嘴油光,看的右侧就近照看他的小丫鬟满脸的笑,得了老太爷的暗示也不去阻他,任他抓的两只手俱是油腻。
“五哥,吃青菜才能长高高。”瞧瞧他,肯了三个鸡爪子,一根鸡大腿骨还横在骨盆里,手上还捧着一只,偏生吵得嫩嫩的小青菜一口都不愿偿。
蓝锦甯很是无奈的点了句。
蓝锦奇立马把鸡腿藏到身后,中饭只吃了几口点心,正经饭食一口没尝上,虽在房里用了一小碗面,但那是和妹妹分着吃的。锦甯怕他积食,没敢多让吃。
晚上家宴开的晚,他又不爱甜腻腻的点心,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青菜…罢了,总算不甜不是?别扭的转过头:“那个…给爷夹点菜。”
噗嗤,锦奇小朋友,您这么点大,是谁的爷?
小丫头连忙给夹了一筷子芙蓉青蔬,给喂到嘴里,嚼了嚼,觉着不错,又开口要了一回,低头闷声啃鸡腿。
锦甯好奇:“鸡腿很好吃么?”
“好吃,妹妹也吃。”锦奇笑开,当下就要跳下椅子到她那边去,准备把咬了一半的鸡腿塞给他。
蓝正杰的脸顿时有点僵硬,心里却挺自豪,瞧他家孩子,多么友爱懂事!
却是发自内心的忽略了在小桌上吃饭的蓝瑟蓝绣小姐俩。
“坐好,这不还有呢!”老太爷发话了,亲自举箸替锦甯夹了一根。
“谢谢太爷爷。”蓝锦甯甜笑着道谢,身后的丫鬟正要替她将鸡肉拆出来,却叫她护住了,转头问王氏:“娘,咱能不能像五哥那样吃…”
“女孩子那样吃饭太粗鲁了…”王氏犹豫着道,若是在自个房里,她也就允了,免得拘束了性子。可是这大庭广众之下的,不太好看吧?
“这有什么,你五哥吃得,你自然也吃得。”老太爷满不在乎的一挥大手,直接通过。双眼却饶有兴趣的盯着蓝锦甯,这小丫头片子平时的规矩可是一套一套的,没半点天真样。就算是有,多半也是装出来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锦甯回他一个甜蜜的笑脸,看的老爷子心里头莫名发寒。
她伸出干净的小手,去取那鸡腿。手腕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碰撞着,发出清脆的铃铛声,吸引了满屋人的注意。
葱白葱白的小手上,套着一根红色的络子,络子上系着两个金色的小铃铛,散发着微弱的红芒。只因是晚上,在幽幽的火光映衬下,红光显得格外刺目。
家宴是热闹的,一丁点儿声响就算叫人听了去,也不该连隔了好几桌的人都能察觉。
那铃声,细细小小,清脆动听,仿佛要刺到人心里去的。
老爷子僵住了,为什么他难得对个孩子有几分好颜色,她身旁就出现那么多害人的东西。
勾魂铃…不对,除了勾魂铃,应该还有一样辅助的物件,才能有方才那样的效果。
目光扫向在座的众人,大多数人似是好奇,老二与王氏倒没有什么稀罕的神色,许是先前已经知晓了这个物件,只怕不晓得这腌臜东西的来历,才能如此镇静。老大与刘氏虽然看着是好奇,眼角余光却多注意在王氏身上,应该也是不知情的。
老三…那微变的脸色,只一刹那便褪了去…想不到他那个自诩严厉的好儿子,居然养出了这么个变色龙一般的货色!
几乎在电光火石间,老太爷便知道了这东西的原主。
“小甯儿,告诉太爷爷,这铃铛是谁送你的?”
“三叔给五哥的,咱看着喜欢,就跟五哥要了来,还有这个,是三叔母给哥哥的。”蓝锦甯一脸天真高兴的笑意,飞快的从腰间解下一串玉穗,下端系着一只精巧造型的三角形小旗子,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符号,也是隐有流光,端是漂亮好看:“咱拿了好多东西跟五哥换来的,没让他吃亏,爷爷喜欢么?”
蓝锦奇生怕爹娘说自己骗妹妹东西,连忙道:“锦奇没要,锦奇都给娘收着了,这两件是妹妹喜欢,才送给妹妹的。”
“锦奇是个好哥哥。”老爷子夸了一句,双眼却看向三房夫妻俩。
王氏接话道:“三弟有心了,这两件玩意做工精良,想是不便宜。今儿锦奇锦甯得了不少物件,偏生甯儿眼刁,挑了最好的两件把玩,欢喜的不得了,三弟和弟妹真是太客气了。”
公孙氏面上一僵,狠狠剜了自家男人一眼。
谁都知道她最是刻薄小气,偏生男人是个败家的,光拣好东西送给人家。
心肝气的生疼,却还得摆出笑脸来:“二嫂这话说得见外,咱们都是一家人…”她儿子还没有呢!又是一阵气闷。
原本她也看不出有多么好,想着大概也就是寻常物件,送了也就送了。没想这会被点出来,心里跟猫爪似的难受。
蓝正齐本就心虚着,触到老爷子那刀锋一样的目光,心中不禁一凛,下意识的就要避开,却又怕被看出端倪,只得回了一个笑脸:“碰巧找到的…只是寻常的小玩意,不值得什么。不过模样新奇些,想着正好可以给侄儿拿着玩…”
“倒真是有心了。”老爷子哼了声,不咸不淡的应了句。
蓝正齐的笑僵在面上,呐呐不得言。
倒是他的嫡子蓝锦颛看的眼热,撅了嘴巴,有些不甘心的道:“颛儿也喜欢的,可父亲就是不给咱。”
“原来三哥也喜欢的。”蓝锦甯一笑,忙从手上褪了下来,登登登跑到他身边,就往他手上套,又将那小旗子系在他腰带上,狠狠打了两个死结:“爹爹说君子不夺人所好,三哥带着真好看,就还给三哥吧!”
害人的东西自己留着可要不得,还是哪来的回哪去。
蓝锦颛顿时满脸欢喜,晃荡着铃铛得意非凡。
蓝正齐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这怎么行,送出去的礼哪有拿回来的道理,颛儿快还给你三妹妹…”
“我不!”蓝锦颛撇过脸,眸中含泪,倔强的不鸟自家老爹。
“行了,什么大不了的东西,颛儿喜欢就留着吧!”老爷子声如洪钟似的音儿落在蓝正齐耳中,又是一跳,不敢再多说。
“小甯儿,回来好好吃饭,待会去我库房里自己找两件东西补上。”老爷子心里在流血,一为不肖子孙,二为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那些宝贝。
都便宜了蓝锦甯这只小狐狸。
上次已经被她拿了不少好东西去。
甯小娃欢快的道了谢,乖巧的回座。
吃罢了饭,男人们还在老太爷房里听训,女人们相约一块儿摸牌去,孩子们依旧成一团儿玩。
蓝锦奇拽拽妹妹的袖子:“妹妹,为什么不要了,你不是很喜欢的么?”
蓝锦华也好奇的看着妹妹,只是弟弟已经问了,他就没开口。
锦甯甜笑着,踹了五哥扑了二哥,在他怀里笑的痴痴的:“咱这是完璧归赵,他们是作茧自缚。”懂么?
锦华锦奇哥俩茫然望天,妹妹在说天书么?

老太爷正院。
蓝正齐正呐呐听训。
“正齐,前儿圣上跟我提了,梁魏边界还缺个驻守的少将。虽说位置低了些,但以后你回来了前程却是好的,你准备一下,明儿我就回了圣上,你去。”
蓝正齐面色一白,却无话可辩。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偏偏,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38.时光匆匆如流水
“三小姐,该吃药了。”
四岁的蓝锦甯略略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目光胶着在书本之上。进门的是如兰,今年已经十八了,是她房里的丫头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她和如芬差不多岁数,生得也不差,这两年也该配人许嫁,成就那终生大事。
“且放着,咱一会再喝。”清脆悦耳的稚嫩音色夹着一股子清冷,还有些微的懒散与腻歪,让人听了觉着莫名的怜惜。
“是,小姐。”如兰习以为常的将药汤放在桌上,浓浓的参味熏染的整个屋子多了三分人气。明明是盛夏的屋子,偏偏一进这屋里,满心的烦躁都褪去不少。
倚栏而卧的小女孩,垂首时露出了白皙纤细的脖颈,铜钱眼大小的粉色珍珠耳钉镶在惨白惨白的耳垂上,莫名的显眼。一身天蓝色的水纹宫摺裙,将那小小的身子包裹的层层叠叠,却不能将她装饰的丰盈起来,反而映衬着那瘦骨嶙峋,完全没一点小孩子的圆肉白嫩的细长手掌,格外的惨淡。
一个完美的病秧子…实际上,府里大多数不知情的人,背地里都是这么称呼她的。
药喝了许多,花死了无数。明明太医诊过了只是幼年的体虚寒弱,可偏偏吃了无数珍贵的药材,用了无数的偏方,也不见有丝毫好转。蓝正杰每每见到女儿那张惨白的脸,便总有种亏欠了她的歉疚。
两年前三弟被爷爷忽然送去边疆当小官,他原以为是长辈对三弟的历练,大哥不就是这么过来的?亏他还诚心诚意的替他置办出行的物件,怕他在军中吃亏,还替他上下打点。
他以为他们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好歹也是血脉相关;他以为只要自己不害人,他们终有一天会看到自己的好处——到头来,这些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以为”,只是他单方面的付出。
他的女儿,暗地里到底受了多少次委屈?
而他能给她的,竟只是一个嫡女的身份。
好在,妻子待她真的不错,但凡锦奇有的,锦甯总不会缺了。甚至连他岳丈家也帮着搜罗了许多养身的方子,只是用到锦甯身上,总是不见效罢了。
大房那边,这样安生了也就罢了,若是再有欺他二房之事,他也不会再忍。至于三房,就算他们肯重修旧好,他也是不肯的。说到底,他蓝正杰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儿女受到这样的迫害,他再是大度再是宽容,也是接受不了的。
老太爷的维护,蓝老爷的沉默以及蓝正杰的强硬,使得二房这两年的势头一直如日中天。大奶奶小门小户出声,遇到点大事就容易一团乱,原本还有金氏帮着,后来金氏被罚,她只能自力更生,却是不堪大用。三房男主子被远远的打发了,三奶奶公孙氏又是小家子气颇足,连争权的体面都没有。大半府中事体都由二房的婆媳两处置,再搭上一个戚嬷嬷,武郡侯府倒是显得井井有条,少有忙乱无绪的时候。
金氏终究是蓝老爷的糟糠妻,还顶着二品诰命,总是命她吃斋念佛也是不妥。锦甯三岁那年过年的时候,她终是被解了禁,只是费尽了心思,也没能拿回全部的权利。许多关键的地方,都换上了祝氏和王氏的人,做事又规矩谨慎,让她想找碴,也无从下手。
王氏也是那个时候才发现,自家婆婆,原来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眨眼间,她投胎重生,快有三年时间。
前两年,她还会暗地里帮着王氏和祝氏掌握侯府,也比王氏更早认识到她那位亲奶奶的厉害之处。待她们布置完全,她就立即抽身,安身养命,过上了读书弄花养养草的娇养日子。
娇憨孱弱的三小姐,完全转型成一个身娇肉贵,体虚清冷,神情淡漠的豪门幼女。
知道她真正情况的,不过就是如珠如宝两个贴身婢女。细娘或许也是明白的,只是也明白没人会相信她的话——蓝锦甯伪装的太成功,成功的连她自己有时候都会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是个短命的病秧子。
“三小姐,如芬的老子娘今儿会来探她,想跟小姐请半天假,您看…”如兰放下手中的药碗,不着痕迹的搓了搓被烫红的手指,想起姐妹的请托,便出声问道。
“噢,让她把事情都交代给下面的小丫鬟,不要出什么差错,戌时须归。”蓝锦甯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吩咐道。她治下看似宽容,从不拘着丫鬟们做事,只要做好了分内的事情,闲暇时间做什么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偷懒耍滑,那就不能怪她无情。
踏实肯干的丫鬟们最愿分到三小姐房里,不必担心主子会拿自个顶缸,只要问心无愧,心便可安。爱刁钻讨巧嘴皮子利索的最怕分到三小姐屋里,讨好献媚没用不说,稍稍躲懒都会受罚发卖,真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子。
如兰如芬都是家生子,如兰的爹爹如今正在二爷身旁当差,娘则是二太太身旁的老人,也算是很有体面的一家。如芬则要差些,她爹娘管着二爷外边的庄子,家中还有个弟弟,看在如芬在三小姐身旁颇得脸的份上,去年配给二少爷蓝锦华当了个笔墨小厮。
“小姐的规矩她都是晓得的,昨儿便嘱咐好了的,只等小姐点头了。”如兰笑道,在三小姐身边伺候虽然没什么油水,但难得在自由轻省。二爷与二奶奶对小姐素来大方,她们这样的家生奴婢,也不贪钱财,只图个体面罢了。
丫鬟的体面,终究来自于主子,主子好了,她们也自然就好了。
“那就去吧,如芬姐姐不比你常能和家人见面,让她早些去见,莫要埋怨我不通人情。”蓝锦甯闻言才放下书册,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松松筋骨。
“看您说的,谁不知道咱们三小姐最是通情达理不过。”如兰浅浅一笑,一双杏眼弯出个月牙状,随手拿起搁在多宝格上的罩衫,替她披了:“这屋子里凉,小姐不如到外头走走?”
“如兰姐姐你先去忙,我一会喝了药叫如宝姐姐陪我去就是了。”蓝锦甯回她一个淡笑,轻声道。
如兰脸上掠过一抹失望之色,却还是笑着应了,又陪着说了会话,便退了出去。
虽然也想像如珠如宝那样成为三小姐的心腹,但终究是比不得,也不能比。
见她走了,蓝锦甯看了一眼那碗漆黑药汁,随手将十几俩银子浇灌给了新来的一株蝴蝶兰,抿了抿唇,唇角划过一丝淡笑。
如兰年纪长了,终究是留不得。
39.王氏的手帕交(求粉红PK票)
七月天,着实是热的叫人生恼。天边一丝流云也无,可说是风轻云淡,灼灼时光。
蓝锦甯慵懒的倚在一把竹制拷贝椅上,两边扶手用的竹片儿打磨的浑圆,贴着皮肤时也能感受到一股清凉。椅子旁边有一张支脚小圆桌,上边摆着一碟绿豆糕、一碟铜锣烧,一个琉璃杯里装着融化了一半的冰沙,冰沙上头的白色乳状物散发出甜腻的香味。
这东西据说是当朝太子研制出来给宫中女眷们享用的夏日良品,唤作细沙冰。也是侯府的面子足够,这才求来了方子,自家也能做出来食用,用来待客也是极好极有面子的。
当初第一次端到蓝锦甯面前的时候,只换的她一刹那的震惊,而在她懒洋洋的尝了一口之后,却露出了不喜和蔑视的神情。
那位太子殿下是什么人,目前还只是个猜测,但他也未免太没有创造力了,就是弄个水果刨冰也好过这什么奶油细沙冰。奶油甜腻的让人反胃,冰块也是冬日里攒下来的,若真有本事,何不弄个夏日制冰的法子出来?
不过就算只是个这么让咱们三小姐嫌弃的玩意,还只能供得上几位奶奶和少爷小姐们隔上几日享用一次。其余的姨太太和公子姑娘们,也只有凑巧运气好的时候能分上一两口,在侯府里,倒也是极受欢迎的。
这不寻常的东西,在三小姐屋里,却是连丫鬟们都能时常分到一点。
二奶奶王氏去年年节里被诊出又有了身孕,喜得二爷有什么好东西都往正房里送。王氏本也挺欢喜这冰冰凉凉的细巧玩意,却在某日让自家闺女义正言辞的训了一通,拿着一本医术,言之灼灼的告诉她,孕妇不宜多吃冷食。
王氏虽然不拘什么,但对孩子最是上心,当下就把自己那份也送到了蓝锦甯院子里。再加上不爱吃甜食的二少爷那份,每回做了这玩意,她屋里的丫鬟们总是眼冒绿光。
吃独食不是她的爱好,索性打着小孩子不能多吃冰的旗号,将锦奇那份也打劫了来。四份琉璃杯装的冰沙,分开能装十来个小碗。锦甯又暗示着丫鬟们切了些时节水果在里面,竟也能凑出满满的二十份。
他们兄妹三人一人一碗已经足够,加了水果之后,奶油的分量减少,清香度提升,就连锦华也是赞不绝口。二爷和二奶奶分吃一份,本来是想各送一份的,但王氏像是把蓝锦甯说的话奉为圣旨一般,最多只小小的吃两块冰镇的水果块,便只要了一份。两位庶出的家姐到底也是一脉相传的亲人,一人送一碗尽了心意,至于姨娘们,说句不好听的,管她们去死?若是自家女儿有孝心,分着吃总能吃上吧?
剩余的十二三份,各人屋里总有个把器重的人,便是拿来赏人也是好的,自己嘴馋多吃一碗亦无可无不可。
蓝锦甯自己留下五分让四个大丫鬟自己看着分,偶尔总要照顾一下下面的丫头婆子,好督促她们更尽心尽力的伺候。
算起来,这样类似的待遇,三小姐屋里总是不少的。
为这事,姨娘们没少在蓝正杰跟前抱怨,二爷想了想,也觉得有理。姨娘们都吃不上的东西,丫鬟们却拿来当零嘴儿吃,是有点不像话。
跟女儿提了提,却挨了两个白眼,当下被赶出门去,三天不许靠近。
当下二爷那个冤呐!他是商量又不是声讨,至于么?赶紧跑去跟老婆取经,顺带诉苦。
只见王氏扶着肚子,都懒得看他一眼,轻描淡写的道:“我们吃不完,余赏给下人吃是体面恩典,赐给姑娘是疼爱晚辈,友爱手足,送给姨娘吃算是赏还是赐?”
用大白话来说,姨娘姑娘本就没有那个份例,匀出两碗来已经是给了脸,现在又是哪个不要脸的连这点子东西也要争?
蓝二爷明白了,脸烧得通红,回头就斥责姨娘不守本分。而且三小姐说到做到,果然让他三天不得见锦甯,最后还是蓝墨出主意送上了一套外头寻来的医书才换来了小女儿的脸色稍霁。
这天下爹娘难为,给蓝锦甯小狐狸当爹更是为难!
七月里,王氏已是挺了八个月的大肚子,那西瓜似溜圆的肚皮,每每都惹的蓝锦奇小朋友急不可耐,天天盼着再生个小弟弟给他玩儿,总要摸上一摸,说好些孩子气的话,闹得二房诸人啼笑皆非。
蓝锦甯看他闹得不像话,就把他丢给了早盼着有个根骨奇佳的儿孙继成衣钵的老太爷去操练。说来也是奇怪,本来锦奇的资质比锦华还不如,自打两岁过后,便显出了绝佳的天分,弄得老爷子心头痒得不行。若不是蓝锦甯以他年纪太小为由拦着,只怕早两年就被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