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身赴清池
两人离得很近坐着,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甄绵绵有一下没一下的捣药,头微微垂着,眼帘也垂着,嘴角也垂着,像一只苦瓜,沈又看着看着,心生不忍,终于开口:“皇后之事,我只能劝你节哀顺变。”
见没见过杀了人家娘还劝人家节哀顺变的?甄绵绵拿着小小药碾看沈又,嘴一撇:“放心,我节过很多次哀了。”从内心里讲,皇后之死,意料之中,只是因之骨血原因让她心里有那么一丁点放不下,若非要究其原因,那就是她爹将她培养成了一个心胸不够宽广、记仇的姑娘家。
“你别这么看我,表哥胆子小,扛不住。”沈又笑嘻嘻说道,甄绵绵才又慢条斯理继续捣药,一边继续闲话家常:“你说,我皇帝爹能安享天年不?”沈又立刻苦了一张脸,声音哀怨:“我说,表妹你也不能总是拿这种问题难为我呀!”
甄绵绵停了手,斜着眼看沈又,声音很是鄙夷:“什么都不知道还敢来骗茶喝!把他给我扔御花园的池子里头喂王八去。”
宫女太监们哪里敢动,只把头垂得更低而已,沈又识相的站起:“只要公主表妹能消气,我这就自己举身赴清池去。”转身的几步走得义无反顾,丝毫没有迟疑,甄绵绵嘱咐宫女:“记得明天去池子里捞一只王八炖汤喝,我这几天有些染了风寒,得大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那个要去赴清池的人听见。
因为心情不好,甄绵绵早早爬上床打算睡了,刚自己说得了风寒,还真有点冷起来,让宫女又抱来一床厚厚的杯子裹着才舒服。宫女抿着嘴笑轻言:“长德刚过去看,沈总管还真在池子里泡着呢。”甄绵绵转身面向床里,对着粉红粉红的帐子,很是感慨,真暖和啊,虽然没到更深露重的时候,可后半夜还是盖被子才舒服。
第二天一早,甄绵绵刚刚起来,宫女正帮她拾掇衣服,一个太监连滚带爬撞进来,紧张的话都说不明白:“公主,漂了,漂了,脸朝下。”
宫女呵斥他:“什么漂了?大早上胡说什么?”
甄绵绵听明白了,看着铜镜中宫女正要为自己戴一只翡翠簪子,慢条斯理说道:“我喜欢戴金的,用那只金丝孔雀的。”一切弄得齐整了她才转头看看那个太监问道:“谁啊,大早上脸朝下漂着?死了吧?”
太监狂点头,继而又猛摇头,结结巴巴说道:“看衣服、像,像沈总管。”
甄绵绵对镜最后捋了捋鬓角,满意的拖着裙裾站起丝毫没有紧张之色开口说道:“传早膳,我饿了。”
细嚼慢咽用完了早膳,漱了口,轻拭嘴角,甄绵绵吩咐太监:“去,给我找一个最大的渔网来。”
夏末的早上,御花园里仍旧郁郁葱葱,只是好景良天却因宫中近来变动而人迹寥寥,是以在水边咋咋呼呼的几个太监们便格外引人注目。
花内史,满面疑惑往御花园走来,身边跟着的侍卫小声向他禀报着:“……沈总管好好的居然落水……”
“啊,在这儿。”“快点使劲拉。”“哎哟,石头……”太监特有的声音七嘴八舌,花无心看向水边,眉头都皱了起来,满脸不悦问侍卫:“大早上这是闹哪一出!”
侍卫声音更小:“大人,您瞧亭子里!”
花无心看向亭子,只见他们刚刚荣升为公主的甄绵绵姑娘金光闪闪的坐在亭中的石凳上,手里捧着一个玛瑙盘紫葡萄正悠哉悠哉往嘴里送,连皮都没吐,她身边站着几个宫女,都抻着脖子往水边看呢。想了想,花无心吩咐侍卫去水边瞧瞧,自己顺着彩色石子铺就的小路往亭子拐去,宫女们眼尖见着他纷纷行礼,他随意挥挥手宫女们鱼贯退出凉亭找了合适的距离排排站。
甄绵绵放下玛瑙盘问花无心:“这么早花大人就来宫中行走了?”
花无心笑笑反问道:“公主不一样很早就来观赏御花园的美景?”
甄绵绵淡淡说道:“我听说这池子里的王八养了许多年,大补,我让他们给我抓呢。”
花无心不着痕迹将甄绵绵打量一番,终于察觉到刚才便看着违和的地方了,这才夏末,帝都又处在江南,她何须穿这许多?以为她是受凉,花无心好心问道:“天气还算暖和,公主似乎穿得多了,是受了凉?”
甄绵绵终于把目光从水边收回了,正正经经的看着花无心的眼睛答道:“体内寒毒发作,又没有药压制,所以才冷,说到这个……”甄绵绵蹙眉,声音也降了个调调:“花大人你能否向楚王殿下为我求个情,我想找有能耐的大夫来瞧瞧。”
“寒毒?公主您说,寒毒?”花无心似乎根本不信。
“是打娘胎里带来的,以前我爹,哦,我养父活着的时候还知道怎么调配药物压制,可他老人家去的比较突然,没来得及告诉我方子就仙去了,他留下的药已经用完,再想不到办法我就下去伺候他老人家了,可惜啊,我上辈子修了千年万年才有了一回公主命,还要这么早就蹬腿。”甄绵绵一脸惆怅状。
甄绵绵这么一说,花无心仔细端详下她的脸,越看越觉得她脸上泛着惨白惨白的颜色。
“公主言重了,如今,您是金枝玉叶,这天下什么样的神医圣手没有,公主无须担心。”花无心宽慰她道。甄绵绵仍旧一脸惆怅:“话是这样说,可那些神医圣手哪个愿意给我这个不光彩的公主治病呢。”
兴高采烈的太监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公主,捞到了,捞到了。”
甄绵绵兴趣缺缺的起身,迈着小莲步往水边走,花无心随后一步,满脸好奇。
捞到了好大,一坨!**的,面色发紫,身条直挺挺的,看起来像溺水而亡的——沈总管。花无心忙凑过去在沈又鼻端探了探,松了口气说道:“还好,还有气息。真是奇怪,沈总管武功高强怎么会落水?”
说实话,在看到死人一样的沈又时甄绵绵心里某个地方有些疼,一闪而过,快得她自己都抓不住,花无心过去探鼻息她也是屏着呼吸的,虽然,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杀了她母亲,可是……她也没真想他死,只是一时有点想作他而已,所以当听花内史说他还活着,甄绵绵慢慢的细细的出了一口气,脸上却摆出不耐烦的样子说道:“你们眼睛是瞎的吗?我让你们捞王八,你们捞沈总管干嘛?还不快去给我捞王八!”
太监们七手八脚的又划船下水去了,甄绵绵远远瞥了沈又一眼,心里有些打鼓,把他就这么交给花无心,不会被他给弄死吧?毕竟一山不容二虎,沈又貌似又是楚王的新宠,借机干掉沈又多名正言顺的。可是,不交给他……男女有别,总不能把沈又留在宫里吧?心里正纠结着,只见眼前一张大大的笑脸,虽然很俊,但透着狡黠。
“公主?”
“何事?”甄绵绵语气里有防备。
花无心满脸无奈又重复了一遍:“公主,臣下是想请您的旨意,将沈总管暂时安置在宫里,等太医瞧过了再移出宫,毕竟,沈总管现下看来情况并不是很好。”
“怎么?现在移会死么?请我的旨意干什么,我跟他男女有别的。”甄绵绵力争底气足一点。
花无心便笑着觑了眼挺尸的沈又道:“宫里上下皆知公主与沈总管是指腹为婚的,所以……”
甄绵绵想了想,看看沈又,偏头再想想,虽然他杀了她娘,可是,他还曾经救过她的命,还不惜奔波带她寻访神医,所以,就算要“报仇”也得先还了救民之恩,这是她甄绵绵的做人原则。
花无心见她面露为难便道:“公主若是为难,臣下……”
“他要是死在宫里楚王殿下不会找我麻烦吧?”甄绵绵问道。
“呃,殿下定然不会。”花无心道。
甄绵绵手一挥:“把他抬宫里用热水泡泡,传个太医来,再把宫里多洒上点醋,免得被传染风寒。”
太监们又一窝蜂的扑上前去把沈又抬了起来,甄绵绵视线跟着,步子却迈得不紧不慢,花无心跟在她身侧,行了礼道:“臣下还要去向王爷禀告,沈总管就麻烦公主了。”
“禀告完了把王爷的意思告知我一声,若沈总管死了我也好有个准备。”甄绵绵说道。
花无心点头:“是,臣下知道。但是……以臣对沈总管的了解,他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大概要叨扰公主。”
甄绵绵不置可否的样子点了点头,看着花无心渐渐远去。
一时死不了?这都死不了,沈又果然是个祸害啊,省了她一口棺材。
因为花无心那句“指腹为婚”,太监们很会领会意思,直接将沈又抬进了澜风殿,甄绵绵慢悠悠溜达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将沈又扔进了偏殿的盛满了温水的大浴桶里,马上就要打捞出锅了。看宫女一个个欢天喜地的往偏殿里跑收拾东西,甄绵绵暗想:跑什么跑,他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没一会儿,宫女说,公主,沈总管安置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甄绵绵矜持了一下决定还是去看看,她得先还了救命之恩不是?
难得见沈又这么安静,以前他常趴在凶肆的柜台上睡午觉,枕着胳膊望着太阳,加上银宝儿在他旁边不停甩尾巴,怎么看怎么都没正形,今天,现在,蛋青色的幔帐,蛋青色的被子,沈又原本青紫的脸已经缓过了颜色,看着有些煞白,头发湿哒哒的胡乱披散着,眼睛嘴巴紧紧闭着。
以前没仔细看,原来沈又的鼻梁还挺高,眉毛也挺浓,睫毛居然还很长,比之宫中秀美见称的太子多了份阳刚之气,好像,还挺好看的嘛!
“公主?”
甄绵绵不悦,总是有人来打断她的思路,一回头,愣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不是恐怖片,摔!
喜事
楚王这种乱臣居然有空来看属下?难道沈又真是这么得宠?
甄绵绵客客气气给楚王请了安,楚王倒是比以前和气,略点了头坐下,示意太医看诊。年轻太医神情凝重,脸皱得很,弄得两位主子也跟着稍稍抻着脖子,甄绵绵寻思,这沈又到底得了什么罕见的病把太医难为成这样?楚王显然也很不解,有些不耐烦的问太医:“到底什么病?”太医将沈又的手放下,起身恭敬回话:“回殿下,沈总管的脉象很是奇怪,微臣从未见过,所以现下还好断言,请殿下容臣回去翻查医典再行定夺。”
甄绵绵闻听此言,心思快速转动,在狱中的时候沈又说过自己中的是牵机之毒,这种毒药不很常见,可也不至于太医这么见多识广的人都不知道吧?难道沈又还有其他的病?若告知太医……甄绵绵不自觉瞥了眼楚王,这个乱臣贼子这么看重沈又,谁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多半是和她一样,不过是旗子一颗,若他知道之后为了控制沈又不给他解毒反倒再利用这毒,那沈又这祸害离死可真就不远了。
“公主?公主?”
花无心微眯着眼轻声唤甄绵绵,这姑娘当了公主之后总是魂游天外,一张脸蛋表情丰富,这可不好,心思转的这么慢,什么事都想这么久很容易被人算计。
“干嘛?”不怪甄绵绵满脸防备,一回神,一张大脸近在眼前,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自己,不紧张才怪。
“公主,殿下说,正好太医在,也为您瞧瞧寒毒之症。”花无心笑着说道。
甄绵绵一听,明白这是花无心在楚王面前说了,立刻起身对着楚王盈盈一拜道:“谢楚王叔关爱。”楚王点点头:“一家叔侄,说这些见外,让太医瞧瞧,再难为之症本王也定会寻得天下名医治好你。”
说得好听。
太医瞧过,仍旧犯愁模样。甄绵绵叹口气轻声问太医:“太医,我的寒毒是娘胎里带来的,这么多年都没治好,你不用为难,生死有命,我不会难为你的。”可怜的太医,额头上都是细细的汗珠儿。
这么闹腾了一遭,太医唯一能肯定的是:沈又暂时死不了。于是,众人潮水一样呼啦退去,甄绵绵送到门口,想想又折回到床边看了看,沈又脸色仍旧苍白如雪,死人一样,气息缓慢,虽说死不了,但情况也不大乐观就是了,甄绵绵吩咐宫女:“留心着点,有什么事马上去禀告花大人。”
出了偏殿,甄绵绵立在廊下,夏末的宫苑依旧姹紫嫣红,舞榭歌台,庭院楼阁,黄色的琉璃瓦绿色的瓦珰,处处透露着富贵,唉,甄绵绵还是觉得这风景美则美矣却不鲜活生动,透着假透着阴气。
已经让楚王得知了自己的病情,不知道他会不会对她放松些戒备,一个不知道能苟延残喘到哪天的公主应该也没什么用的,难得甄绵绵有了些惆怅。
一个小黄门跑进垂花门,沿着游廊一路跑到甄绵绵面前,面上含笑,能拧出蜜水来:“公主,皇上有请。”
又有请,她这位皇帝爹爹……她实在有些不愿意见,见了没话说,压抑得很。
“哦,有事?”这还没到午膳时间呢,找她干嘛?聊天?逛花园?给她什么皇后的遗物?揣测着,甄绵绵施施然拖着裙裾去见了皇帝。皇帝似乎比前些日子更见老,无精打采的坐在宽大的罗汉床上,床上摆着一个炕几,上头摆着笔墨纸砚,还有一个白玉高脚盘的荔枝,荔枝带着绿叶挂着水珠儿,看起来漂亮极了,除了这,殿中还有一个比荔枝更显眼的摆设:年轻的楚王,虽是坐在下首,可气势却压过了皇帝。
甄绵绵琢磨难道是楚王和皇帝说了她的病情来卖好?行过礼,皇帝也命赐了座,甄绵绵扭着半边身子坐下,眼观鼻鼻观心,思忖着什么事,皇帝的一声“绵儿”令她生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着寒颤,甄绵绵恭谨答话:“陛下有何吩咐?”
不是她不想跟皇帝套近乎,可是“父皇”两字总是如骾在喉,咽不下去咳不出来,卡在那儿不上不下。楚王摩挲着茶碗微微咧了咧嘴角,甄绵绵看到,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今年二十一岁了吧?”皇帝问道。
“是。”无事问年龄,有鬼。
皇帝叹一口气,似是自言自语:“二十一年朕竟然才见到你,这些年生活在乡间,委屈你了。”
一点也不委屈,再说,我是生活在京城,算不上乡间。甄绵绵想到,嘴上却说着:“不委屈,只是这么多年没有承欢膝下尽一点孝心,女……女儿心里过意不去。”
皇帝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过去,甄绵绵心里老大不乐意,硬着头皮挪过去立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皇帝伸手拉住她,他的手很柔软,有些温润,很秀气,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甄绵绵手心直发麻,努力压制自己想要挣脱的念头,自己的手被皇帝握着,细细的看着,皇帝神色有些不忍说道:“你王叔说这些年你在凶肆长大,要做很多活计才能勉强裹腹,这一双原本不该这样粗糙……”
“没事,我习惯了,不觉得怎样。”甄绵绵说道,心里却想着,您转弯抹角到底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别藏着掖着的。
“朕为你寻一个天下最好的男子做丈夫,也算补偿你这些年流落在外的苦楚。”皇帝说着,甄绵绵心狂跳不已,天下最好的男子?给她?绕了这么大的圈儿原来是为了把她从宫里清理掉。心思迅速转着,如果只能用这种方法离开皇宫那也好,再怎样外面都不会有皇宫这样宫禁森严吧?万一有个万一,比如,她那位气定神闲的楚王叔弑帝自立她也可以早点逃跑——公主当了几天而已,若是为此而付出生命,那当一天公主的代价也太大了,她承受不起。
可是,这天下最好的男子,是谁啊?
甄绵绵低着头蚊蚋似的说了句:“全听陛下安排。”
皇帝见她如此很是满意,笑了,又说道:“朕这些日子瞧那大内总管花无心不错,绵儿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有用么?
甄绵绵不语,心里的角落里有一丝不乐意,就像瓦楞缝隙里挤出来的小草,渺小而又顽强的昭示着存在。
“绵儿你是顾虑你表哥沈又?听说你们自小指腹为婚的?”楚王忽然出来接话。
甄绵绵一时脑筋打了结,把她指派给花无心到底是这两位谁的主意呢?若是楚王的,他的心腹花无心为何早上巴巴的把沈又留在她宫里疗伤?若不是楚王而是眼前这位“父皇”的主意,那是不是楚王没有如愿所以问这句话?
不好答。
楚王又笑:“沈又虽然也不错,但比之无心却还是差了一截,不提别的,无心的家世、样貌、人品、官职样样都配得上公主,沈又出身寒门,无父无母又无兄弟姐妹,一个不全之人如何配得上公主!”
孤儿啊,那不就不用伺候公婆大伯子小叔子大姑子小姑子还有三亲六戚?好像轻松得很呢。
甄绵绵仍旧不做声,皇帝以为她有所犹豫,便帮着楚王劝她:“朕听说这个沈又身患绝症,即便能医好,但与废人何异?绵儿将来要辛苦照料他,日子定会过得辛苦,不若花无心,既是名门望族,又是嫡系嫡子,朕看过了,相貌更是没话说,朕很满意。”
那你跟他过去吧,甄绵绵腹诽。
“绵儿你大概不知道,沈又以前流浪江湖,娶了一江湖女子为妻,所以若你嫁过去也只能做小,太**份了。”楚王又补充道。
沈又成过亲?谁知道是不是编排。
说来说去,我今天不听你们的话你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可如何是好,虽然沈又和花无心一样属于轻佻的浪荡子,可好歹沈又她了解一点,这个花无心就是只画皮狐狸,她可是一点都不了解。
见甄绵绵不语,楚王出来打圆场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绵儿,你父皇和王叔也是为了你好,要不,你先回去,再好好考虑一下,如何?”
甄绵绵赶紧的借坡下驴,借躬身行礼之机迅速把自己的手抽回放在身侧屈膝行礼:“绵绵告退。”
身后听到楚王桀桀的笑语:“绵儿定是害羞了,皇上也不必太逼紧了她,姑娘家面皮薄,回头想想就通了,花无心怎么看都比沈又好太多了。”
甄绵绵闷头往外走,一脚迈出大殿门脑门撞了人。
桃花脸,眯眯眼的笑,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公主怎的如此着急?”花无心问道,甄绵绵见他神色平常,心里有些疑惑,难道他也竟是不知?甄绵绵起了试探之心,于是说道:“陛下和楚王叔让我回去想想选哪个做驸马!”
花无心原本常年带着笑意的脸瞬时凝固了一下:“驸马?公主要选驸马?”
甄绵绵一边答着:“有什么奇怪,我都是老姑娘了,还不急着选驸马难道要老死宫里?”一边观察着花无心,可看他也是出乎意料的神态,难道竟真是皇帝和楚王两人临时起意?
花无心思索片刻,点头道:“没错,公主是该着急。”
甄绵绵提着裙子昂首阔步走了,留下一个莫名其妙的花无心。
驸马人选
驸马,这种东西她甄绵绵需要么?还是花无心那种吃人不吐骨头渣的妖孽。甄绵绵忽然有点后悔,其实,去年那个棺材店的少东家也挺好的,老是老了点儿,可起码小家小业的,没什么太多的算计,她自问动心眼这种事情不适合她。
都怪“叔叔”!否则她没准儿顺势就答应了。
甄绵绵换了胳膊支下巴,又想到玉钧,她当时怎么就放任这么个妙人在眼前晃悠而没收为己用呢!长得好脾气也好,还会哭……重要的是有财还是孤身一人,多么适合招赘的条件啊,失策。
再换一下胳膊,表哥,嗯,表哥就算了,此人好吃懒做心眼多背景又复杂还身负命案身中剧毒,还是她杀母仇人,缺点多得令人发指。可缺点再多,是他在凶肆成为废墟瓦砾的时候收留她带她行走江湖,带她去找神医(虽然没找到),而且也是他救了她一命,若没有他大方的把药膏拿出来给她,她早下去换个爹爹团聚了,况且,此人虽然背景复杂,可倒还算直率,一点不隐瞒自己贴上来的目的,也算个坦荡君子吧?还为了求得她原谅在池子里泡了一夜……
再换……
“公主一直唉声叹气愁眉紧锁,可是有难为的事?说出来让臣下乐呵乐呵。”声音虚弱沙哑,还能说出这么欠揍的话,甄绵绵不作他想,阴沉着脸回头瞪视倚门而笑的人:“再笑一声就让人把你剥光了身上抹蜂蜜搁到御花园槐树底下。”
原本笑意盈盈的人忽然噤声,好像被掐住了脖子,苍白着脸看甄绵绵,不知情的定以为是被“公主”给吓的。
沈又看着甄绵绵满脸阴郁之气,与平日不大相同,连忙收起了玩笑之心,继续沙哑着声音问道:“公主对臣下这样咬牙切齿,可是臣下住在宫里牵累了公主?”
甄绵绵摆摆手,下巴点点,示意沈又过来坐下,寝宫门口立着的小太监十分机灵的扶着沈又稳当坐下了。
“表哥,你除了已断绝来往的兄嫂已经无父无母了吧?”甄绵绵问道,她可没忘记他当年装可怜,包袱款款来投奔的样子,问这话……是问给殿中有心人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