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奴才一直小心翼翼,她应该不会怀疑才是,皇上近日忙常是半夜里才去。”夏顺道。
“我救过命的人到最后都会背叛我,以前海涛是,现在你也是,看来这就是我忘恩负义的报应,你说是么夏顺?”那声音忽然变了,变得清清冷冷如秋后树叶上挂着的霜。
夏顺吓得瘫在地上:“夫、夫人……奴才……”
“你那出谎话挺感人的,搁别人大概就信了,怎么,不打算跟我说说你主子派你监视我些什么呢?把我弄到这么惨还不够吗?要赶尽杀绝吗?还有,你可真是忠心,这种时候还替你主子遮掩着,想让我和皇后两败俱伤你主子渔翁得利么?”知梦摸索着走到他面前,“你主子玲珑剔透不代表别人都是傻子按着她设计的路走,你主子啊千算万算漏算了一点,忘了瞎子看人是不用眼的。”
夏顺直磕头。
“来,把这碗药喝了。”知梦挥挥手,帘子后走出一个侍卫,又长了两岁的少年脸上一片阴冷。
夏顺头磕得山响,最终被少年一把捏住下巴灌了药进去慢慢合了眼。
“扔出去,到了外头再补几刀,与人斗殴么,没点伤怎么行。”知梦说道。
少年点点头:“是,姐姐,我知道了。”忽然便有些怕了眼前这个冷冷清清的姐姐。
找了三天终于寻到了尸身,知梦还很是惋惜,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厚葬了夏顺。夏顺虽死了,一切都还照旧,知梦照旧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只是再也没有新鲜的点心送来了。
六十四章
知梦不知道她做的事朱瞻基知道与否,在她面前他可是一点怀疑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听说她最近爱看滑稽戏所以朱瞻基得了空便陪她看,台上乐着台下知梦只是轻轻扯下嘴角,那神情像是根本就没听进去。
她手上的伤已淡了不少,全部恢复大概也不会需要多久,只是眼睛却没有半点起色,仍旧那样幽深空洞。
现下,台上又逗闷子了,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掩着嘴笑,朱瞻基笑一声转头看知梦她也在笑,在朱瞻基看来,这笑就如同阴沉的云层里透出的阳光,虽只是一点却夺人眼球,于是朱瞻基也笑得开心,手还小心翼翼地摸过去覆住她的手,虽然有小小的战栗但终是没有抽回。
滑稽戏完了知梦嘴角边的笑意还没完全隐去,只是他一开口她就不笑了,低了头慢慢抽回手:“时辰应该不早了。”
“容儿,我今晚住在钟萃宫行吗?”朱瞻基问道,带着一点企求的语气,往日他来她都睡了他便在她床边坐一会儿看一会儿然后在外间床上睡,偶尔胆子大了些就轻手轻脚做贼一般躺在她身边,连她的手都不敢碰一下,生怕她醒了会厌烦,每次还都要在她醒来之前离开。
知梦不做声,只是维持着低头的姿势。
半晌,朱瞻基脸上有些失望的神情嘴里却不敢说重话:“用过晚膳我就……”
“你别碰我,这几天身上不舒服。”知梦轻声说道。
她的让步令朱瞻基欣喜若狂,兴奋得像个毛头小伙子,用过晚膳知梦忽然想起快近十五了。
“外头月亮好么?”知梦问道。
“好,亮……月亮快圆了。”朱瞻基本想说“亮亮堂堂”一想到知梦的眼睛便及时收住了话头儿。
“哦。”知梦点点头,又是一副不甚感兴趣的样子了。
快二更,太监宫女们忙起来了,铺床的、叠衣的、抬水的,天热,每晚都要服侍知梦泡了澡才行,宫女要为她宽衣,知梦往后一躲:“我说过自己来。”
宫女们扶着她到西阁里去了,朱瞻基跟着踱了几步知梦便忽然站住回了头:“你不要跟着我。”
眼见着西阁里烛火灭了变得漆黑一片,只是隐隐有水被撩起的声音,朱瞻基好奇,更想推门进去看看,可现下他又不敢。
里头忽然“砰”的一声然后便是宫女低呼“夫人”,声音急促而慌乱,朱瞻基便顾不得了疾步过去一脚踹开西阁的门,外头的光照进来一些让他隐约可见纱帘里头七手八脚的混乱。
“容儿怎么了?”掀开帘子,宫女们慌忙跪了一地,浴桶边站着一个人。
朱瞻基命宫女去点亮了灯这才瞧清楚,地上一个桶翻着满地的水,知梦只穿着一件肚兜和一条襦裙抓着浴桶的沿儿站着,大概是听见了他的声音所以知梦此时单臂掩着胸口另一只扶着桶沿。
“你、你出去。”知梦说道,左手藏到身后又觉得不对又收回来掩到胸前。
此时灯亮着,只有知梦瞧不见她自己的模样。
“小心着些,伤着夫人朕一个都饶不了你们。”朱瞻基又恋恋不舍看一眼知梦白皙的肩膀和手臂缓步退出去了。
这一下晚上大概不用睡了,朱瞻基在殿里来回走来走去,气息难平。
大半天的时间西阁的门再次开了,已穿戴整齐的知梦被簇拥着出来了,泡了热水之后的脸色很是红润,头发还湿着,垂在身后,直至腰际,衬着白色的中衣愈发的楚楚动人。
朱瞻基挥挥手太监宫女们识趣地退下了顺便将殿门轻轻掩好,知梦站着,朱瞻基也站着,不同之处在于朱瞻基专注地看着她,而她只是漫不经心的站着。
殿中只有灯花偶尔的哔啵声。
“容儿,时候不早了,早些睡吧。”朱瞻基压抑着心里的汹涌澎湃慢步走过去,抬手,有些迟疑。
知梦的手因为泡了热水所以此时也和脸色一样正微微地泛着红,加之柔若无骨的手感让朱瞻基一下子就想起了“红酥手”三字,心里的起伏也更加剧烈。
扶着她到床边坐好,知梦脱了鞋子缩到床上去了又摸索着拉开被子盖住自己,雕花大床上便空出了半边,知梦又摸索着扯开一床薄被在另一边然后默不作声躺下了,仍旧是侧身面朝里。
朱瞻基站在床边看着两床被子心里五味杂陈,这道鸿沟如何才能填平?
日子过得很慢,像是冬天里结了冰的河流不再流动一样,知梦仍旧说看不见,大夫们被朱瞻基骂得战战兢兢。知梦漫不经心地坐在廊下听画眉婉转的叫声,就像根本没听见朱瞻基发怒一样。
快到知梦的生日了,十年来她自己都要忘记了,今年却被朱瞻基提起,还下旨要热热闹闹的过。宫里宫外的人一向在猜皇帝心事上都有些门道儿的,知道萧夫人如今几乎夜夜专宠正愁着巴结不上,眼下无疑就是天大的好机会。
钟萃宫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车水马龙门庭若市,自然,来往的都是朱瞻基的妃子,外命妇们送的礼也都是宫女太监们送过来的。
胡氏送了她一卷经文,说是她亲自抄写的。孙氏送了一对儿安南的大珍珠,影妃送了几套新衣服,簇新簇新的,都是知梦不喜欢的艳色。影妃扶着肚子走了,知梦的宫女收拾那些衣服便有些不乐意,响动大了些。
“怎么了?”知梦问道。
“夫人,影娘娘也欺人太甚,这衣服是前些日子太后娘娘赏她的,她如今送来是什么意思?分明是让夫人您穿她的旧衫。”宫女说道。
“听影娘娘说都是些新鲜颜色,我这个年纪不大适合了,春儿,你拿去穿吧。”知梦说道。
“奴婢怎么敢穿娘娘们的衣服。”宫女说道。
“那就留着你出了宫和萧侍卫成了亲再穿吧。”知梦道。
宫女噗通跪地:“夫人,奴婢没有……”
“我眼睛虽看不见但耳朵却分外好用起来,那天午睡醒得早无意听着你们在殿外说话了,待过些日子我就让皇上放你们出宫成亲去。”知梦说道。
她怎么会不知道?就是她让萧越谨用感情去笼络这小宫女的,心腹么,自家人多贴心。况且听越谨的意思他对这小宫女也是郎有情,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知梦因近日迷上了滑稽戏所以这钟萃宫里里外外的宫女太监们便卯着劲打听京里有名的人物然后弄到知梦面前来,知梦偶尔高兴还赏许多的金银财物,反正她的寿礼、赏赐多得钟萃宫都要放不下了散给别人一些也无妨。
七月里,天儿更热了,好在殿里各处摆了许多盆冰也还凉快,知梦以前一向懒怠动,这些日子对宫里似乎有了些兴趣,黄昏暑气散了些的时候便常出去走走,朱瞻基若不忙定然便是他扶着她散步的。
乞巧节过了天仍旧不怎么好,时阴时晴时雨,初九下午,朱瞻基扶着知梦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天走到宫后苑时忽然便下起了雨,好在这宫后苑里不缺宫殿和亭子阁子。
雨滴在地上的声音时骤时疏,应该是场急雨,风裹着雨刮过亭子知梦打了个寒颤,天边似乎有一道闪电,知梦瞧见了,白白的,迅速的,像是把天空撕裂了。
“容儿,冷了?”朱瞻基边说着边一手揽过知梦在怀里。
“不冷。”知梦说道,“雨雾好看么?”
“好看。”朱瞻基说道,心头有一丝高兴,知梦又肯跟她多说几句话了。
“有伞么?我想去走走。”知梦说道。
这几天出来宫女必然是带着伞的。
“容儿,待雨停了好不好?”朱瞻基用着商量的口气。
知梦便趁机抬头看他,自然,在他看来她应该还是瞎子。
光虽不很明亮,但她也瞧见了他下巴上的胡茬儿,神色也有些疲惫,好在,脸上还没有丝毫的厌烦,迅速地看了这一眼知梦又低下头去:“朱瞻基,我想去走走,好些年没在雨里走过了,上一次还是……还是逃难被挟持离家逃难的时候。”
朱瞻基手臂用了些力气命人拿了伞来亲自撑着揽着她走进雨里。
雨很大,打在油纸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知梦的绣鞋湿了,襦裙裙摆也湿了,朱瞻基因为靴子好高一些应该没她这么狼狈。
“鞋子湿了,回吧。”朱瞻基说道。
知梦忽然就挣开他的怀抱跑进雨里,仰着头望天,朱瞻基虽立时反应过来去为她遮了伞但知梦的脸上身上已湿了不少,她抓着朱瞻基的袖子:“我小时候和椿芽儿出门玩没带伞就是被淋得这么惨,有闪电还有惊雷,椿芽儿又惊又吓还病了。朱瞻基,你见过香泉河边的雨么?”
朱瞻基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儿,就像是哑了许多年的人终于能开口说话一样,她有些太兴奋了。
“来年春暖花开了我带你回香泉河去看雨。”朱瞻基说道,揽着她肩膀往回走。
知梦愣了下:“当真?”
“当真,我几时骗过你。”朱瞻基笑了笑。
知梦不自然地扯扯嘴角低了头,骗她的事还少么?
“容儿,这一次绝不骗你。”朱瞻基说道。
知梦点点头拉着他的手:“回去吧。”
知梦半夜里有些发烧,脸红扑扑的身子也有些烫,朱瞻基命人折腾了太医来说是有些着凉,不碍事,用几服药就好,朱瞻基这才放了心。
因为知梦有些不舒服所以影妃原本邀她们赏花也没去,待她们散了胡氏和孙氏来看她,孙氏坐了一会儿又匆匆走了,说是近来天气反复小公主也有些不大舒服时常哭闹所以要回去看看,于是便剩了胡氏陪她。
知梦瞧得见胡氏的眼睛,透着无奈,若她没看错,那里还有一种情绪,大概是怜惜,胡氏转头看见了知梦手边的经卷脸上便透出些欣喜来:“你在看这个?”
知梦摇摇头:“我哪儿能看见?让春儿给我读了会儿,这会儿她去看药了便顺手放在这儿了。谢谢娘娘费心抄了这个给我,听春儿读心里安静不少。”
“有些用处就好。”胡氏轻轻叹口气,眼神又转到知梦脸上与知梦四目相对,“寓儿,你心放大着些,别都闷着,容易闷出病来,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可你也理解理解皇上,他甫登基,所有事一下子压在肩头,难免心浮气躁难免就少了心思照应谁,好在现在都好了,寓儿你大可放心,心大着些眼睛也就好了。”
那双眼睛是清澈的,像曾经朱瞻墡所拥有过的,香泉河水边干净的眼睛。
知梦忽然便很为胡氏可惜,若没有嫁入皇家她应该会觅得一位珍惜她的良人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吧?这样的女子天生便不适合阴谋与杀戮,可这后宫的战场却处处阴谋,像自己这般自诩聪明又心狠手辣的人也落得如此下场,她呢?她还能这样多久?
不如归去吧。
自然,这些话是不能说的,她没这个资格。
知梦的寿辰到了,热闹了一整天知梦有些累,加上淋了雨还有些咳嗽便向朱瞻基告了假先回去歇着了,朱瞻基本欲送他回去却在半路上被惊慌失措面无血色的太监拦住了御驾说小公主面色青紫呼吸不畅,不知是怎么了。
朱瞻基的脸上是浓重的担忧之色,知梦就着灯笼的光瞧得清楚,轻轻又咳嗽了一声她拽拽朱瞻基的袖子:“你快去看看吧,让宫女送我回去就是了。”
“容儿你暂且回去把药服了,一会儿我就回来。”朱瞻基说道。
知梦点点头,眼睛眨一眨,嘴边一抹笑意。
他转身离去,知梦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扶了宫女的手回钟萃宫了。
六十五章
宫女端了药来知梦服了,说累了要安安静静地躺会儿便撵了人出去,因为知梦说有些闷得喘不不过气宫女便将窗户开了两扇。
钟萃宫离宫后苑近此时听得见荷塘里的蛙叫,还有加上宫殿周围的青草丛中的小小虫鸣,两相应和倒也惬意,知梦在这种惬意中入睡了。
睡自然也睡得不踏实,做了很多梦,血腥而残忍,她梦见自己又把张承给杀了,这次他是彻底死了,再也不会动了,再也不会狰狞着跟她说话了……
醒了,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地上,白亮白亮的。
朱瞻基没来。
想必很忙吧?知梦披衣下床站在窗前,今天的月色似乎格外好,宫殿不再阴沉如潜伏在黑暗中的怪物。一个人影跃进来,悄无声息的,他说:姐姐,成了。
他又走了,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她知道成了,否则朱瞻基就会来了。
又下雨了,春儿用了两个干净的瓶子在院中接水,说用来冲茶极好。
“山上的雪水不是更好么,别接了,落在这宫墙之内的已经不干净了。”知梦倚在摇椅上看这雨幕中朦胧的轮廓,像是被洇湿了的水墨画儿,再多点水汽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不用掰手指算也知道朱瞻基好些天没来了,那个身影在心里却愈发清晰起来,他此时在做什么?忙得不可开交吧。
春儿捧着瓶子回来,油纸伞放在一边,水顺着伞骨落到青石地面上成了一个个圆,很快连成一片。
“夫人,山上的雪水虽好,可咱也没机会弄来呀,奴婢想冬天的时候去采宫后苑树上的还干净些。”春儿说道。
知梦不语,淡淡笑笑,谁说没有机会呢?恐怕,眼下就有了。
雨幕中似乎有什么人正向这边走来,春儿看了看她小声道:“夫人,好像是皇上来了。”
“哦。”终于来了。
身影越来越清晰,不是明亮的黄袍。因为被雨淋湿了所以直到他到她面前她才辨出那袍子原来是青色,只是看着像黑色的罢了。
袍子上滴着水,袖子边也滴着水,朱瞻基此时活像她梦见过那个水鬼样的朱高煦。
“皇上。”知梦站起来,与他四目相对,他眼底的阴鸷悉数落在她眼里。
“萧知梦,你怎么敢如此大胆。”朱瞻基的第一句话。
“春儿,你们都下去。”知梦说道。
宫女们见朱瞻基气势汹汹的样子早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宫里暗地里流传的那个传言实在太可怕,皇上此时心情应该极度糟糕,不小心被填了井就倒霉大了。
宫女太监们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你舍不得孙妃,我只好替你舍了萧知梦。”知梦说道,像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一般。
“为了朱高煦你可以置朕到如此境地,好狠毒。”朱瞻基道。
知梦笑了笑:“萧知梦不狠毒怎么会被你用来弑君呢?亏了她还漂亮否则你的虚情假意会显得多可笑?”
朱瞻基定定地看着她,似乎要在她脸上烧出个洞来。
“朱瞻基,是你对我狠毒在先,你应该知道,只要萧知梦不死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再怎样的虚情假意也不会让她心慈手软。所以,别犹豫了,杀了她吧,她活着只会让你永无宁日。”知梦坐下,仍旧大雨。
“即便你恨朕可是影妃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你怎么忍心……”
“因为他正好不幸是你的孩子啊,朱瞻基,你急什么,他又没死,此时不还好好地在影妃肚子里么?我只是让人‘以为’他是个野种而已,你心里就好,你权势如天总可以驱散谣言还她母子清白的,不是么?我只不过给你添了点小小的堵罢了。”知梦叹一口,“朱瞻基,你发现没有,妃子们的孩子无论得你欢心与否你都会紧张,可你从来不紧张我的孩子,即便他死得不明不白,即便他的娘亲痛不欲生你都不会紧张,因为你不在意,或者说你根本就不希望他来对不对?”
“你以为朕不痛心?那是朕的骨肉,你以为朕舍得?”
“你表现得很痛心,所以杀太医杀太监虚张声势,然后呢?还有下文么?你可曾也这样气急败坏去找谁算账么?”知梦摇摇头,“没有对吧,就像雷阵雨,下过了天就晴了,皆大欢喜了,朱瞻基,这就是你一贯对我的方式,记得么,你破了老祖宗的例给了孙妃金宝,却不能再破例给我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号,哪怕只是最低的,都没有,只有一个让人嘲笑的圣眷夫人。我伤了,生死边缘你让我自生自灭,然后一句轻轻的对不起就过去了,是么?朱高煦有句话说对了,这世上的事儿没有能难住的只有你想不想做,对萧知梦,你从来都只是利用而已。现在想想,你编出的那所谓一见钟情的谎话最终的目的也不是我而是要笼络杨士奇对不对?取得他的支持坐稳你的帝位对不对?”
“你……”
“别解释,朱瞻基,萧知梦在乐安堂夜以继日锉断铁环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不信了。只信这是我忘恩负义的报应。”转头看看朱瞻基,笑了笑,“走吧。”
朱瞻基沉默,又是良久。
“容儿,不管你还信不信,我对你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转身又走进雨里很快便成了一道影子。
心,她都不信自己的心了还会信别人么?也许,死人的心,比如朱高煦。
“朱高煦,我要离了这里了,这次我听你的话。”知梦喃喃。
钟萃宫被禁止任何人出入了,这在知梦意料之中,只是,想象中的赐死迟迟还没有到来。
知梦睡得不安稳,睡梦里总有两个孩童出现,一个说“娘,我冷,你陪我玩”一个是满身血污哭泣着问她为何要害他……每每从梦中醒来知梦都是一身冷汗。
“夫人,您又梦见小主子了?”春儿满脸的焦急一边拿着帕子给她擦汗。
“是啊,又梦见他了,他说冷让我陪他玩儿,唉,也许没多久我就真可以去陪他玩了。”知梦说道。
“不会的夫人。”
“会的。”知梦笑了,也许,很快了。
第二天一早春儿进来服侍的时候发现知梦早已起了,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也已经挽好了,还插了一根细细的金簪,春儿有些讶异,在这形同冷宫的地方还要做如此隆重的装扮么?
“我今天要去见太后。”知梦说道。
“夫人?”春儿有些急。
“你放心,你和萧侍卫不会有事的。”知梦接过她手里的帕子擦了擦脸,一切准备停当用了早膳来到钟萃宫门前,门紧闭着,知梦知道外头并没有侍卫看管有的只是一道鹅黄纸的封条,稍稍用力便会断掉。
此时的内廷已洒扫完毕但还是有匆忙往来的人,知梦缓步走着,仔细把路两边的景象记在心里。
慈宁宫外的人见到她都是一愣。
“劳烦通报,凶手萧知梦来向太后投案。”知梦说道,语气平稳没有丝毫的紧张与害怕。
看着小太监飞奔而去的背影知梦笑了。
张氏神情严肃异常,看到知梦她眼镜似乎都要喷出毒箭来射杀知梦了。
“让太后久等了,不过我现在还不能说,请您请皇上以及所有的娘娘们都来听吧,如此才能还影妃的清白。”知梦说道。
张氏派人去了,然后阴冷着脸看知梦:“哀家果然还是应该早早除去你。”
“现在也不晚,我这不是送上门来了么。”知梦道。
朱瞻基是最后一个到的。
“萧知梦,你说吧。”张氏命人紧守宫门,慈宁宫内妃子们或站或坐挤得满满的。
“是我陷害影妃,原因么,自然是她怀了龙种,而曾经又有算命先生说她会生下太子,影妃自入宫便仗着是太后处处与我作对与我争宠,若她真能生下太子还有我活命的份儿么,所以,不是她死就是我亡,而那个太监,呵呵,他正巧就送上门来了,不用怀疑,他真的是太监,他本是我父亲妾室的表弟,因来府中投奔见到我而心生歹念,几次调戏不成他便偷了我们萧家的银两趁着父亲不在府中放火烧了绣楼将我挟持,离开萧府他逼我嫁他,我气愤不过所以将他去势,我以为他死了便偷偷跑了,谁知道他没死,因为没有出路便进宫做了太监,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可自从那时候起他便像鬼一样出没在我身边,我怕他但我更恨他,所以……两件事碰到一起,聪明如我自然就想到了这个主意,一石两鸟又不会有人怀疑到我。”知梦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