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后宫里没有几个女人有皇帝亲自为她净面的荣宠,可知梦今天享受到了,他亲力亲为,即便拧一条巾子都不肯假宫女之手,帕子是温热的擦在脸上很舒服,知梦闭着眼想象着朱瞻基的表情,会是什么表情?后悔?怜惜?抑或是怜悯?
擦完了脸他又让宫女去拿胭脂,知梦一听忙道:“我要睡了,脸上还是清爽些好。”
被抱到锦帐里放下,知梦伸手摸摸床褥,柔软的光滑的绸缎在手下延伸着,朱瞻基也在她身旁坐下了,知梦便停下动作不动。
领口多了一只手,知梦忙伸手去拦:“我自己来。”
在乐安堂,她那套华服换来了两套这样带着补丁的粗布衣裳,中衣却只有贴身那套白的,赶上要换洗便只能暂且不穿,粗粗的布料开始总是磨得皮肤疼,后来便习惯了,而昨天,大娘刚把中衣拿去为她洗了还没干。
捂着领口知梦轻声说道:“你先出去,我、我没有中衣。”后面两个字几不可闻。
朱瞻基吩咐宫女拿新衣裳来,他放下帐子任知梦自己折腾那衣服,摸索着穿上了刚胡乱系了带子帐子又被拉开,朱瞻基重又坐下:“带子系错了。”
知梦听这话便低了头:“多穿两遍我就会了,我要睡了。”言外之意是你该走了。
“睡吧。”朱瞻基将她挪了挪又扶着她的腰身躺下去,头终于挨着那软软的枕头了。
知梦又想起一件事:“头发好久没洗了,会弄脏了枕头,把它拿走吧。”
“不脏,容儿一点也不脏,睡吧,好好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朱瞻基说道。
知梦因他最后一句话微微皱了皱眉,但抵不住这些天来的劳累仍旧是很快睡着了,她的呼吸很是轻微,如果不是胸口还起伏着远远一看便如沉睡不醒的活死人一般。
朱瞻基轻手轻脚往她身边挪了挪细细看她的脸,苍白没有血色的,在乐安堂初见他几乎认不出来了,那个骨瘦如柴又磕磕绊绊走着路时而又惊慌失措的女子居然是她,她一动不动站在那儿,局促、紧张,两手紧紧交握,像围场中一只无路可逃的兔子。
她改了名字,她叫椿芽儿了,俗气到家的名字与她很不相配。
轻轻握住她的左手,不可否认,很丑,很狰狞,还有些起伏不平。
他是要处死朱高煦的,他以为她答应了不会去看就一定不会去,可她不但去了还决意生殉朱高煦,他听到这个消息脑子里便只有一个念头,他绝不让她如愿,绝不,她即便是死也只能是为了他而死。他不顾胡氏的劝一声令下让人送她去了乐安堂。
胡氏说她伤得很重,那只手若不赶紧诊治怕是会废了,于是他半推半就应了胡氏的请求,回过神来,虽然心里还有气,但毕竟舍不得她真死了。
后来,气消了却不敢去见她,怕她恨自己入骨不肯相见,尤其影妃有了身孕他更不敢去。
影妃宫里有了一副十分生动活泼的百子图挂着,孙贵妃偷偷告诉他瞧着那针线像是她绣的,他命人去打探那百子图是谁送的,结果是国舅府的三夫人送的,看着似乎也没什么可疑之处,于是又追查绣百子图的绣娘,查了一圈查到了乐安堂。
他去了,可他去之前没人告诉他她已经失明了。她那双幽深的眼睛看不见了,所以可以睁眼对着太阳很久,所以即便冲着他这个方向走来也看不见他,所以在他走过去的时候她惊慌失措。
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力气,睡梦中的知梦微微皱了皱眉,大概是疼,朱瞻基立刻收了力气,这只手不漂亮了,可他看着却只有心疼。
轻轻放下知梦的手放进被子里朱瞻基蹑手蹑脚起身出去了。有些事他要仔细问问那妇人,进了后头的偏殿,那妇人正抖着匍匐在地。
“夫人的眼是如何失明的?是谁使了坏?”朱瞻基在她身边站定,这么粗笨的妇人也值得知梦叫她一声“大娘”?
“回、回皇上,夫人、她,她是为了绣百子图……”妇人大概怕到极点说话都结结巴巴。
“谁让她绣的百子图?”朱瞻基问道。
妇人使劲摇头:“奴婢不知,是一个自称是尚衣局的小太监,他、他送来的针线,说、说是为了恭、恭贺影妃娘娘……又说是要得急,只给了一个月的期限,椿……不,夫人便没日没夜的绣,饭都吃不得几口。”
“一个绣娘大概多久能绣一幅百子图?”朱瞻基问道。没日没夜,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绣这花样儿的?怕是对自己很失望吧。
“回皇上,我们乐安堂的人绣,即便是好手也要两月才行。”妇人说道。
“两个月,两个月啊,那去的小太监叫什么名字?”朱瞻基问道,国舅府、一个月、影妃……件件都是冲着她的,是谁这么会算计。
“奴婢没问过,所以不知道。”妇人道。
小半个时辰后尚衣局所有的太监都被传来了,妇人一一看过去到最后摇了摇头。
又是一番折腾查证,尚衣局最近没有任何人员的调动,所以可以肯定那人并不是尚衣局的,可宫廷如此之大又去哪里找这个人?
朱瞻基靠着圈椅,手指轻轻叩着扶手,一下下的,虽声音不大却让身旁的人心都跟着一抽一抽的,脊背上都流着冷汗。
声音停止了,朱瞻基睁开眼睛,满脸的戾气:“都滚出去。”
疾步回到寝宫,帐子里依旧很安静,知梦一动都没有动过,呼吸很是平稳应该是睡得还香甜吧?
知梦一直睡到了三更初才醒了,眼睛眨了眨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挣扎着坐起来却觉得浑身酸疼,知梦苦笑一下:“果然是贱命,睡着软床也会酸痛。”
摸着床沿想下床,瞎子有一点好,不用费时去看铜漏数时辰,反正永远都是黑夜。
“容儿。”这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知梦一跳,立时便往床里缩去,眼睛对着声音的响处,可惜又偏了。
“你、你怎么在这儿……”知梦问道。
“不是说好了看着你睡么?”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的,“睡了这么久该饿了,起来吃些东西。”
“我不饿。”知梦说道。
“那也要吃,容儿要快快胖起来。”朱瞻基说道,命令宫女传膳。
被他拉着坐到桌边,知梦只闻得到香气却不知道桌子上都摆了什么,朱瞻基说喂她吃,知梦忙摇头:“不用,随便给我夹几口菜盖在米饭上我自己能吃。”在乐安堂她就是这么吃的,毕竟也没谁有这个耐心伺候一个瞎子。
她瞎了所以看不见朱瞻基红了的眼圈。
朱瞻基端了碗夹了菜放到她嘴边:“容儿张嘴。”
这一顿饭知梦味如嚼蜡,饭菜一路顺着食管下到肚子里都带着涩涩咸咸的味道,像眼泪流过似的。
吃完了,宫女撤下膳食,朱瞻基挥了挥手让她们都出去了,寝宫里便只剩下两人相对,知梦一言不发,眼神不知落在了何处,朱瞻基只是盯着她看,眼圈依旧红红的。
“容儿。”
“皇上。”
“你以前叫我朱瞻基。”
“朱瞻基。”知梦很顺从。
只是这几个字在朱瞻基听来却丝毫没有感情,她像是在叫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容儿一定恨死我了,恨吧,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朱瞻基说道。
知梦忽然起身:“朱瞻基,我困了,你走吧。”转身走得急碰在了椅子上,把那椅子撞得歪了。她就那样踉跄着走进内寝一把关上雕花门隔断了朱瞻基追随的视线。
她恨,她自然是恨,恨他虚情假意,错又怎样?一句错了就能抵过所有么?
知梦很安静,眼神常常落在一个地方可以看一个时辰,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朱瞻基也不知道,他在她身边陪着可却觉得她遥不可及。
她重又换上了锦衣华服簪环钗钿,只是身子无论怎么进补都再没丰腴起来,像是那抽芽的柳条似的,风一吹便摇一摇看得人心惊。
五月里,花开了,宫女来说:“夫人,影娘娘请皇后、贵妃和您去宫后苑赏花儿呢。”说完了立刻便噤声,对于一个看不见的人再美的花也跟不存在一般。
好在知梦看不见她的表情,知梦怔忪一下便笑了:“赏是赏不了了,去闻闻花香吧。好久没闻到了。”
宫女扶着她到了宫后苑,胡氏与孙氏都到了,宫女还抱着小公主,这是知梦回来之后第一次与她们聚会,聚会却不知道说什么,直到远远地传来影妃的笑声。
“让姐姐们久等了,实在对不住,刚才有些腹痛宣太医来看了看,还好没事。”影妃说完又亲热地走到知梦身边:“萧姐姐你可回来了,我这些日子还念叨你呢。”
胡氏轻咳了一声影妃便住了嘴改说别的了,句句不离她的肚子。
知梦听着也不作声,胡氏也不怎么搭腔,影妃见无趣便转而去夸贵妃的孩子,孙氏这才应付着答了她几句。
赏花自然是不欢而散,知梦让宫女扶着她找了处阳光足的地方坐下,据宫女说旁边开着的是大朵大朵的红花儿,问她是什么她却不知道,知梦凑过去闻闻,没有香气。太阳暖暖的晒得很舒服,知梦抬头看太阳,可惜,那样的光亮都穿不透她眼前的黑暗。
“容儿。”又是朱瞻基。
知梦不喜欢他出现,他在她身边只会让她心里不舒服只会让她想躲得远远的,可他却时刻都在她身边。
“嗯?”知梦简单应付一下仍旧仰着头看太阳,眼睛睁得大大的。
“容儿,不要这样对着阳光,对眼睛不好。”朱瞻基说道。
“反正也不会更坏,有什么关系。”知梦轻声说道。
朱瞻基便迁怒宫女:“你偷偷带夫人出来做什么?还穿得这样少。”
宫女噗通跪地:“回皇上,奴婢不是偷偷带夫人出来的,是影妃娘娘邀夫人赏花儿。”
知梦收回目光:“花赏完了是我自己想多坐一会儿而已,以后我不出来就是,何必责骂无辜。”
起身唤宫女:“扶我回去吧。”
“容儿,我不是不让你出来,只是就跟着这一个宫女我不放心,以后出来多带些人。”朱瞻基揽住她肩膀和声细语说道。
“嗯。”又是简单的一声应付。
六十三章
虽看不见但知梦从每天太医的声音里也听得出来,朱瞻基真是把天下的大夫都弄到宫里来为她瞧病了,大夫们说她的眼睛还有复明的希望,从药丸到针灸轮番上阵折腾得知梦有些不耐烦。
手上的伤倒还好办,宫里的太医们就有方子能治,可每天手腕上涂抹几次药膏也令人心烦,心烦了脸上的神情自然不那么好看,她自己瞧不见但朱瞻基瞧得见。
“我知道容儿烦了,再忍忍好吗?再忍忍就能看见了。”朱瞻基轻声劝慰她。
“该看的都看过了,看不见也没关系。”知梦说道,右手自他手掌中轻轻抽回,转头看向窗户的位置,窗子开着,知梦知道从那里看出去只有连绵的宫殿和宫墙,那些她早已厌倦了,看不到更好。
“连我你也不像再看见了么?”朱瞻基问道。
她把自己包裹起来,连情绪都不让他猜了,也可以说她现在没有情绪,给吃就吃给穿就穿没人理便坐着几个时辰不动。
朱瞻基突然其来的问题让知梦微微瑟缩了一下,但也仅仅是轻微的一下,她转回头眼睛眨了眨便回身去摸枕头躺倒,侧着身子面朝里:“我想睡一会儿了。”
削瘦的肩膀立时便现出形状来,纤细的似乎一把就能折成两段。
每每一提到她不想说的话题她就这样躺下睡,一直睡到他起身出去,所有的话题里她最不想说的便是关于他的。
他知道她心里有个结,他在尽力去解,可是她不给他机会,她把那个结藏得严严的让他找不到任何一个线头儿,可是,总不能这样僵持着,他要她变回原来那个会嗔怪他会体贴他的悦容。
横了横心朱瞻基轻轻在她身边躺下把她圈在怀里:“我们以前常这样睡。”
知梦没动,仿佛真的睡得沉了一般。
睡着自然是不可能的,虽睁眼与闭眼无异但知梦还是习惯性睁开了眼睛。
以前,是啊,她也记得,记得他睡着时她在旁边为他打扇,记着他醒来便是抱住她亲一下脸颊,记得他大早上抱着她腻歪……她记得,都记得,所以心才更冷。
闭上眼却睡不着,身后的人像火炉一般烘烤得她难受,轻轻挣了挣隔开些距离才好一点儿,那火炉却不愿放过她继续又贴了上来并且把她圈得更严实。
“容儿,给我抱抱,抱一会儿就好。”声音里带着请求。
知梦便不动了,随他吧。
两个人都没睡,静静地就那个姿势抱了小半个时辰。
朱瞻基忽然提起陪她进香的事,知梦走了会儿神点头应了,她那无缘的孩子不知如今魂魄飘荡在何方。
为了让知梦自在些朱瞻基悄悄着命人打好了前站才与知梦微服出宫,马车驶出了宫门走过热闹的街市又渐渐行至幽静处,大概是两边有林荫所以听得见清脆的鸟鸣声,知梦摸索着掀开轿帘才想起自己看不见只得讪讪地松了手。
“过段日子就能看见了,那时候繁花似锦的才好看。”朱瞻基说道。
“嗯。”难得,知梦微扯了下嘴角,虽然只是小小的动作看进朱瞻基眼里却是喜不自禁。
千年古刹此时静谧无声,一个上前来迎着的和尚都没有,这样的寂静让知梦回想起那年她与朱瞻基在街上遭遇的那场刺杀,不自觉的知梦往朱瞻基身边靠了靠。
“容儿别怕,这里有侍卫守着,我是怕你嫌烦所以让和尚们都回避了。”朱瞻基说道。
“嗯,去上香吧。”知梦说道。
跪在蒲团上知梦不知道自己跪拜的是哪位菩萨,拈着香祝祷一番朱瞻基扶她起来亲自插到佛前的香炉里。
“庙里该有木鱼声才对。”知梦说道,幽静的庙伴上几声清脆的木鱼声会令人安心下来吧,“这里真安静。”
“容儿喜欢?”朱瞻基问道。
“嗯。”
“回头我在宫里为你建一处安静的院落,只要容儿喜欢就好。”朱瞻基说道。
知梦没应他,眼神对着前方不知道又在想什么,朱瞻基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有些后悔带知梦现在来这个地方,心灰意冷的人到了这里都会恋恋不舍。
知梦又笑了笑,这也是补偿么?
“朱瞻基。”
“容儿,天色不早,我们……”
“我想回香泉戍,不想回宫。”知梦说道。
“不行。”朱瞻基忽然便大力攥住她的手,“你答应过我陪我一生一世的。”
“我反悔了。”知梦说道。
“不许反悔,我们都不许反悔。容儿,是我错,是我不该出尔反尔杀了汉王骗你,是……”
“什么都不是,我只是累了。十年了,我想过些自在的日子。”知梦打断他的话,不想听他这些辩白,他是连歪理都能讲正了的人。
“容儿,再给我十年的时间好不好,就十年,若到时候我不能与你退隐山林就一定会放你走。”朱瞻基说道。
“十年,好长啊。”知梦叹息,牵牵他的手:“回去吧。”
十年,她还有十年好活么?若是没有也好那便彻底解脱了。
朱瞻基最近有点忙,知梦听说他撤了国舅府三夫人的诰命封号并且把国舅叫来训斥一通,知梦不懂这有什么关系,她也没兴趣懂,从此后她便安心每天数着过日子,十年,够她数好久了。
闲得发慌知梦让宫女给她找了管竹笛无事吹奏一曲,好在眼睛瞎了脑子还没坏,只需略想想还是能想得起来的,忽然想起胡氏的那首《水龙吟》,工尺谱还没记好便搁下了,不知道如今还记得多少。
断断续续吹了一遍,果然是不熟,也许还有几个音错了,正反复着只听宫女进来跪地禀告:“夫人,皇上找出了那太监。”
“什么太监?”知梦问道。她最近是越来越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就是为国舅府三夫人找您去绣百子图那个太监,皇上要从重处罚以儆效尤呢。”宫女说道,宫女是新宫女,还不大知道怎么把话藏着掖着。她见了那日知梦回来是的落魄便认定这位夫人是受了欺负的,所以今日一听到这个消息便急急跑来通风报信了,她觉得知梦会高兴些。
“哦,他呀,罚他做什么?我还想要谢谢他呢。你去跟皇上说先把这人留下。”知梦说道。
宫女不解,但还是点头应声去了。
宫女不解,朱瞻基自然更不解,在他看来这小太监杀了都不解恨,于是晚膳时候他便问知梦原因。
“他偷偷给我带来过一些补品,东西是微不足道,可贵在是落难时的雪中送炭,重逾千斤。”知梦说道。
朱瞻基便命人传了那太监来,知梦看不见他只能听声,太监匍匐在地请了安也不说讨饶的话,就那么安静地跪着。
“夫人说你曾为夫人送过补品,为何?”朱瞻基问道。
太监磕了个头,“咚”的一声。
“奴才进宫这么多年只有夫人把奴才当人看,可是奴才能做的却只能偷偷送些不值钱的东西。”太监说道。
他这么一说连知梦都糊涂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说得我都糊涂了,我怎么都不记得了?”知梦轻声问道。
“奴才以前是负责扫那夹道的,虽仔细留意也难免那扫帚糜子会刮着谁的衣服,主子们不必说,就是位分高些的公公宫女们也常是一个巴掌打来,奴才都怕了,那天因为奴才老家来了口信说老娘病了正心里着急所以没见着夫人您走过来,那一扫帚的叶子都扫到您裙子上了,奴才当时以为必死无疑,谁知道您不仅没怪罪奴才还说是您没看路自己撞上的,夫人,这事在您是小,可在奴才却是天大的事,是以奴才铭记于心。”小太监说道。
知梦还是没想起来,果真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就算我们两清了,你出去吧。”知梦说道。
这么些天她好不容易开了回口朱瞻基自然是顺着她的,挥挥手那小太监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把他放到我身边吧,难得是个会记恩的。”知梦说道。
朱瞻基有一丝犹豫但转念一想也还是答应了。
“我想搬到钟萃宫去,离宫后苑近些,还可以来回走动走动。”知梦说道,离得远了自然也就不会常见,不常见就清净了。
显然,她的心思朱瞻基也明白,但现下里她好不容易肯多跟自己说两句话了他怕拗着她又惹她生气所以只得答应。
知梦以前住过钟萃宫所以也不觉得陌生,听脚步声朱瞻基似乎给她安排了许多人伺候着,不过,出乎知梦意料的是这钟萃宫的侍卫长名字叫做萧越谨。知梦皱眉,他怎么还留在宫里?
遣散众人,独独留下那小太监。
“皇上问过你是谁派你去乐安堂传旨的吧?是不是海涛?”知梦问道。
“回夫人,是。海公公告诉奴才打着尚衣局的旗号去。”小太监说道。
“那海涛自然没告诉你是谁让他去找你的吧?”知梦问道,漫不经心地擦她那管笛子。
“夫人,奴才只是小小的扫地太监怎么敢问海公公。”小太监说道。
知梦点点头:“也是,他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呢。”余下便不多说又拿着那笛子吹奏起来,不知怎么最近只觉得《水龙吟》最是动听悦耳。
影妃的肚子五个月了,知梦感慨时光易逝,五个月呢,到了冬天小娃娃就该出生了。若是皇子想必会举国欢庆吧?她真是讨厌那种热闹。
心情愉悦此时又自矜自贵的影妃娘娘又请妃子们去聚会了,只是这次却不是赏花儿而是看滑稽戏,知梦只能听到却看不到,只觉得台上人声嘈杂乱哄哄的一片。
“怎么有如此说的人跟唱戏似的,还有鸟儿?”知梦小声与胡氏说道。
胡氏笑笑:“没那么多人,只两个,其中一个会表演口技,那鸟叫就是他模仿的。”
知梦心里一动,笑了笑:“那可真是个能人。”
知梦近来偶然吃了一次外头来的小点心立时便喜欢上了,于是派了小太监满北京城去给她找各类新鲜的没吃过的东西,直把个小太监累得精疲力尽。知梦倒是清闲,每日里吹吹笛子晒晒太阳,偶尔胡氏会来看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几句话,胡氏看来并不高兴,想想也是,妃子们一个接一个的生偏偏她这正室肚子没动静,被废大概是早晚的事,不过,她这种不争的性子也确实不太适合统领后宫那些人精们。
这日知梦与胡氏也看滑稽戏,看到一半儿胡氏有事回坤宁宫了知梦便一个人听着热闹着……
小太监回来了,捧着些新鲜玩意还未进钟萃宫的大门便被人一把点了穴拎走,待他醒来头还有些晕,眼前有些分不清楚,但隐约见着不是钟萃宫的布设,垂下的竹帘后歪着一个人,那边还传来两声婴孩儿的啼哭。
“夏顺,你最近怎么那么消停,一点动静都没有。”歪着的人懒懒开口,“若不是本宫派人请你你是不是就忘了本宫这个主子了?”
“皇后娘娘饶命,奴才这些日子实在是□乏术,萧夫人每日里派奴才满北京城的找小点心,是以奴才也探不得什么消息。”夏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