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禀告主子,不必担心,我都处理干净了,没人会发现。”马云的声音。
“下次若还办事这样不利,小心主子生气。你知道主子的脾气,不用我多提醒你。你回去吧,仔细保护着萧姑娘,可别让她掉了一根头发,再有昨晚那样的事发生,倒霉的可就不只你了。”一个没听过的女声,很有些居高临下的气势。
“是,我知道。”马云道。
知梦藏在石头后面,待那女子走了她才出来。
既然马云是奉命保护她,那她总有权利知道是谁要他这么做的吧?
马云从假山后出来见到知梦也楞了一下。
“开门见山吧,马公公,你主子是谁?”知梦问道。
“萧女官说笑,这宫里哪个奴才的主子不是皇上?”马云说道。
“马公公,别和我打马虎眼,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若你不告诉我我自然会想别的办法知道,比如,哪天深更半夜再出去逛逛那死人殿。”知梦说道。
“既然都听见了萧女官不觉得这一问多此一举么?”马云机警地瞧瞧四周:“天底下谁最在乎您的安危您不知道么?”
马云没给她反应的时间马上走了。
谁最在乎她的安危?
朱瞻基总是嘴上这么说,可谁知道是真是假。他那个人一向在她面前没个正形。
一路到撷芳殿知梦还在想着这个问题。有一点她想不通,七月里她眼见着那小太监没了气息怎么昨晚又活过来了?那次也是马云处理的尸身,难道,那小太监根本没死而是被马云放过了?否则他怎么来得那样及时?
昨晚又是马云,这小太监是死是活她此时也是一肚子的不确定。
马云到底是要救她还是要杀她?抑或只是恐吓她?
到了撷芳殿却不见朱瞻墡,太监们说襄王殿下有些不适正在内里休息,知梦放下画卷仔细交代一番便要回去复命,还未到门口便听见太监喊道:“萧女官留步,王爷说见您呢。”
知梦便等在外殿,见桌边瓶子里的菊花可爱便走过去瞧瞧,无意中往桌上扫了一眼,摆着厚厚的一摞书,都是经世治国的史书、御览之类。
她第一次在朱瞻墡的书桌上瞧见这样的书。
也是,封了王爷,以后要治理封国,不学些手段怕是不行的。
朱瞻墡面色红润,可仔细再瞧,红得有些不正常,偶尔还咳嗽两声,原来是高烧。
“萧女官来了。”还是不急不躁的一句:“坐吧。”挥手吩咐宫女太监们都下去了。
“殿下可请太医来瞧过了?”知梦问道。
“瞧过,无碍,喝几副药就好了。听常得说你来送画儿?什么画儿?”朱瞻墡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画儿,要不奴婢拿来给您瞧瞧?”知梦说道。
朱瞻墡点头,知梦去桌上取了画来正对着他展开。
上头画的是什么她瞧不见,可却瞧见朱瞻墡变了脸色,一把拿过那画儿狠狠团在一起扔在地上。
这,难道是她拿错了?
惴惴不安。
她第一次见朱瞻墡也有这样的脾气。兴许是在病中所以容易动气吧?可这御赐的画儿毁了会不会又招致一顿斥责?
“殿下不喜欢收起来就是了,何必撕了毁了,若是皇上知道恐怕少不了责骂,您这又是何必呢?”知梦说着俯身去捡起了画儿,弄平整了再偷偷送到外头整治整治大概还看不出来,画儿未全展开又被朱瞻墡夺了去,一下子撕做两半。
落在地上的那半是一个美人头,巧笑倩兮。
“萧女官,你先回去吧,跟父亲说待我好些了自去他面前领罪。”朱瞻墡说道。
知梦便退下了。
一幅美人图而已,朱瞻墡作何发这么大火?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提要想歪的抽打PP!
另外,扑倒那些幸灾乐祸跟编编站一个队伍地邪恶地银……咬,捏,啃……
三十一章
回到乾清宫,杨士奇正与朱高炽说话,两人对坐,若不说话旁人便只当是老友叙旧,也难怪,朱高炽能有今日杨士奇起了很大的作用,无论朱高煦当年气焰多盛他都坚定不移地站在朱高炽一边。
“襄王好些了?那画儿可看了?”朱高炽问道。
两人都看她,似乎这个答复很重要。
“回皇上,王爷好像烧得更加严重了,那画儿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奴婢就回来了。”知梦说道。
朱高炽笑笑对杨士奇说道:“那女孩子貌美如花,与瞻墡正是一对璧人,待他看了必定中意。”
原来那画儿上的美人是选给朱瞻墡的王妃人选。
“五殿下是人中龙凤,皇上爱子,眼界自然是高的,兴许这小家碧玉不入殿下的眼。”杨士奇说道。
知梦大概猜着了朱瞻墡为何不高兴,不过,婚姻大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喜欢不喜欢又怎样?像他的哥哥朱瞻基,嫔孙氏与他青梅竹马感情一定是好的,最后不也是只能屈居嫔位么?
怎么又想起他了?他喜欢哪个与她何干?
未出几日,襄王妃的人选算是定下来了,依他几个哥哥的旧例,张氏又赏了朱瞻墡两个侧妃。因为未出朱棣大丧之期所以人虽定下来却要推一推还能行大婚之礼。
那几个女孩儿被接入宫中住在张氏宫中,据说非常得张氏喜欢。
自那之后朱瞻墡不常来乾清宫了,朱高炽派人去问便说襄王忙于读书改日请安。知梦也就很少见着他了。朱高炽本就不十分喜欢长子所以也不常召来见,朱高炽政务之余又乐于耽于后宫妃嫔之中,所以偌大的乾清宫中常常是立着几个不说话的人,寂静无声,只有秋日的阳光透过开着的窗扇投射进来,带着些凉秋的清冷味道。
天气愈加凉了,后宫之中满地的黄叶,平添了几分萧瑟。
某天已近二更时分,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来奏报,知梦离得远什么也没听见,只余光瞥见朱高炽脸上越来越大的笑容,那种笑她见过——见到美人时朱高炽那张肥胖的脸便会笑成令人生厌的这个样子。
朱高炽吩咐了些什么小太监又鬼祟着出去了。
“茶!”朱高炽道。知梦忙换了茶奉上却听朱高炽低声问道:“萧女官,前几年瓯宁人进贡的金丹还有么?”
知梦手一抖,茶杯便歪了,溢出的茶水洇湿了折子。
脸上有些不自在。
她知道朱高炽好 色,却没想到时隔好几年还惦记着那金丹的去处。何况如今国丧未出他就如此……不知朱棣地下有知作何感想。
“回皇上,当年先皇已命毁去了。”知梦说道。
他不提她都忘了,那金丹还藏在自己房中,看来改天真的要毁去才是。
“毁去了?萧女官,你可还记得那进丹的是何人?”朱高炽问道。
“奴婢也未见过,只听说是瓯宁的一个道士。”知梦说道。
朱高炽便一脸惋惜的样子不问了:“折子弄脏了,你擦一擦。”
知梦便拿出帕子,欲伸手去擦,折子却压在了朱高炽的手下。
“正好也弄到了朕的手上,一并擦了吧。”朱高炽说道。
知梦立时涨红了脸,不是因为娇羞而是羞愤,拧着帕子也不动手。
僵持了片刻,朱高炽从她手里拽了帕子一角过去擦了擦手和折子,一边还小声说道:“若你为妃朕也正好回报了杨士奇的忠心,本是皆大欢喜的事……偏偏你又……”
知梦听得一头雾水,她为妃与否干杨士奇何事?
找了去给太子妃送苏绣花样儿的由子知梦匆忙步出乾清宫。
她真不爱与朱高炽同处一个殿中,满心的堵。
没走几步便被一只多出来的手拉到那圆圆的柱子后,宫里面敢这样大胆妄为的除了朱瞻基还有谁?
他脸上带着些笑,捡着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萧女官,我有事相求。”朱瞻基道,一本正经的。
“殿下请讲。”知梦也端正了颜色。
“那金丹……”朱瞻基只说这三个字然后便坏笑着看她。
看着他那带着捉弄意味的笑知梦很想伸手给他打没了。天下男子果然一般无二致。
“那金丹……”知梦故意顿一顿才又说道:“那金丹的去处奴婢知道,不过刚才已告诉皇上了,皇上说不准再告诉旁人,您若想知道便去问皇上吧。”
“嗯,那可真是可惜了,晚了一步。”朱瞻基说道:“除了这样好东西,你刚才还与父皇交代了什么?”
知梦眉一皱,朱瞻基可真会提人家堵心的事儿。
低了头知梦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没事,奴婢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弄湿了折子,皇上告诫奴婢以后小心。”
“哦?这样!”朱瞻基思量片刻又道:“父皇偶尔会有些无状,不过你不必担心,他不会将你如何的,他还是有些顾忌。”
今天第二次知梦又听见了让她费解的话,朱瞻基为何如此确定他父亲会有所顾忌?
“这是宫禁,殿下说话小心些的好。您刚才的话奴婢当没听见。这会儿奴婢要去给太子妃送花样子,先告退了。”知梦说道。
她需要个安静地方理理头绪。
“哦,看来今日我与姑娘真是心有灵犀,我也正要去趟太子妃宫里,不如一路吧!”朱瞻基面上带笑,声音却是一本正经。
知梦本来是跟在他身后的,走了一段却发现朱瞻基不好好走路,若迎面有人来了他便大步往前走两步,做出个他前她后的样子,若无人他就放慢了与她并排。
也不嫌麻烦。
“我喜欢和你并排走,最好还牵着手。”朱瞻基目视前方,表情端肃,高高在上的太子神色。
知梦当没听见。
“不说话就算默认了。”朱瞻基仍旧是那副表情,远远走过的人肯定想不到他们的太子正说着不着调的话。
知梦还是一言不发。
长安宫里围着说笑的那几个女人见到朱瞻基来表情都是惊讶的,只是明显与不明显的差别。见到知梦跟在他身后更是表情各异,孙氏是冷眼瞧着,叶影儿是柳叶眉微皱,只有胡氏是高兴的:“我还念叨着呢,就怕你忙得没时间。”
“让你久等了,奴婢是因为手拙怕画出来的不合您心意,因此多画了几张,您瞧着哪个中意便用哪个。”知梦奉上花样儿。
胡氏接了打开瞧瞧便说喜欢谢谢她。
知梦识趣,朱瞻基是她们的丈夫,她一个外人杵在这里不合适,因此便说乾清宫里还有差事匆匆走了。
出了长安宫回望一眼,忽然便想到一个问题:朱瞻基与她们会说些什么?也说那些不着调的话么?
想必是的,以前在汉王府她就经常见朱高煦把一样的甜言蜜语说给不同的女人听。男人们应该都是这样的吧?
心里便有些闷。
本以为朱瞻墡的婚事就那样定了,知梦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横生这样的枝节,而且与自己有关。
那天,本来她有些不舒服,马云便安排了别人替她,正睡得迷糊门板被拍得震天响,顿时吓得她睡意全无,撑着开了门见是乾清宫的太监。
“怎么了?”
“唉哟,我的萧女官,您可闯了大祸了,自求多福吧。”他们小小声的说道。
知梦的心立时提了起来,闯祸?她能闯什么祸?
到了乾清宫,见了上头坐着的人知梦脊背发凉。她不怕朱高炽,可是她怕张皇后,犀利的眼神自她进了殿便没离开过她。
这殿中除了他们二位还有两个人,杨士奇与朱瞻墡,两人都躬身立着。
知梦跪下请安,心里忐忑更甚,她能闯了什么祸招致帝后、皇子、阁老一同来审?
“萧知梦,襄王说欲纳你为侧妃,你可同意?”朱高炽问道。
每一个字听在知梦耳中都炸雷一般。
襄王、侧妃……
“萧女官,你可要想好了再说。”张皇后语气轻飘飘的。
知梦跪着,余光瞥见一段明蓝的袍子移到了身边:“知梦,别怕。我担着。”
你担着?担得起么?你可知道会连累多少人?
定定心神,知梦又叩首:“启奏皇上、娘娘、殿下,先帝爷曾给过奴婢旨意,不得嫁入皇家。奴婢纵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违逆先帝爷圣旨。”
这算是回答了吧?
“瞻墡,你听清楚了?”张皇后的声音听在知梦耳中像是冬日夜里的风,刺骨。
“这,这怎么可能?”朱瞻墡不信。
“怎么不可能?难道你认为她还有胆子编造圣旨不成?瞻墡,这事就到此为止,过了年你便纳妃成亲,此事不许再提。”张皇后道。
朱高炽没作声,大概也是同意了的。
知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这么冷的天气她后背居然都是冷汗。半夜里睡不着披上衣服出去走走,不知不觉竟来到了仁寿殿的那个角落。
有人比她先一步到了。
三十二章
背对着她的颀长身影,幽暗的灯下隐约可辨的蓝衫。
知梦转身便走,这个时候不想面对朱瞻墡。他的一时兴起兴许就会连累她死无葬身之地,现下她还忐忑着,也许明天张皇后就要找她兴师问罪了。
“急着走?既来了就坐一会儿。还是,不是你想见的人?”这声音定住了知梦的脚步。
她以为是朱瞻墡。
她真的那么以为,日间朱瞻墡穿的就是那样的蓝衫。
踏在落叶上的声音一步步离她近了,最后在她身后站定,知梦脊背僵直。
两根手指挑起了她耳边的一绺头发一圈圈缠绕着,手指挨着了她的脸。
“五弟真是好眼光,也真是有勇气啊,倒是比我这太子哥哥还提前一步。”朱瞻基有点阴阳怪气。
知梦抬手从他手里拽出自己的头发然后往旁边挪了两步。朱瞻基便慢慢踱步围着她绕圈,树叶被他踩得窸窸窣窣。
“你半夜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睡不着?还是有什么话说?为何见到我在这儿转身就走?”朱瞻基问道。
“奴……”
“在我面前不许称奴婢。”朱瞻基道。
知梦抬头却看不清他的表情,想必是寒着脸吧。
“就算不称奴婢,奴婢还是奴婢。奴婢来这里是因为睡不着有心事,人在想心事的时候多是不想与人一起,所以奴婢才走。”知梦一口气说完。
“与襄王有关?”朱瞻基仍旧绕着她转。
“是。”知梦说道。
本也是与朱瞻墡有关,这大概又是她一场无妄之灾。
那个危险的人慢慢踱步过来贴在她身后,胳膊一下子便把她环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你就不能否认一下么?非得这么直来直去戳我的心?”
“是殿下问的,奴婢不敢撒谎。”知梦说道。
身后火热的气息灼得她害怕,生怕惹得他燃起一场大火把她烧得干干净净。
“本来我这一下午都在生气,现在忽然又不气了,你说怪不怪?”朱瞻基抓着她两只手合在一处:“抬出皇祖父遗旨的名头果然好用,容儿,你果然冰雪聪明。”
喜怒无常,果然是朱棣培养出的好皇孙。
“奴婢没有编造什么,只是据实以对。”知梦说道。
忽然觉得,朱棣也许是对的,她不和任何一个皇子扯上关系才会保得性命无虞。
“呵呵,呵呵,刚说你聪明你就犯了傻。”耳唇又被轻咬了一下:“你没见父皇改了皇祖父明诏天下的旨意?遗旨这东西啊,只在传位的时候有用,其余的么,谁做主谁的话才算数,懂么?容儿,你尽管抬出皇祖父的遗旨,以后我为你抹去就是。”
“奴婢不敢。”知梦说道。
她知道朱瞻基不是那么规规矩矩的人,可这样明目张胆说出来……
“既然容儿你胆小,我便辛苦些吧。”朱瞻基还是笑,嘴唇却不满足只在耳边流连,颈子、面颊也轻轻碰触,寒冷的风吹过便更冷。
知梦打了个冷颤:“夜深了,奴婢要回去了。”
身子被扳过去与他对面,朱瞻基两手捧起她的脸:“我们一起忍着,等守得云开见月明就是我们的好日子,好么?”
知梦低了头眼光看向别处,忽而又想起他的妃嫔,他也与她们这样说过话吧?
双手不觉便用了力气一把推开他:“奴婢觉得现下的日子也不坏,奴婢告退。”
留下朱瞻基一人有些不明所以。
第二天、第三天……张皇后一直没有来兴师问罪,还是快过年的时候奉旨送礼单去坤宁宫张氏才与她说了几句话,也有些令知梦不明,她说:看在杨大人面上……
杨士奇,他究竟在朱高炽和张氏面前说了什么竟令张皇后都不再深究此事?
年过多了,尤其是宫里的年,实在便觉得无味,一切都按部就班,多了礼数少了人情味儿。知梦早就厌倦了宫里的年,但一想起朱棣的话便觉得此生怕是没指望过个暖和的年了。
因为年节时常去坤宁宫故而也瞧见了朱瞻墡的几位待进门的嫔妾,三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子,水葱一样水灵灵的,那高氏一笑也有两个梨涡,看着很是和善。
也因为年节,经常称病的朱瞻墡也不能继续称病,知梦倒也见了他几次,他瘦了些,面容有些清癯,每每与她目光相对总像是有什么要说,片刻又是反应过来的样子别开脸。她好像伤了他的心。
年节过完,宫里开始热闹地筹备朱瞻墡的婚事,高氏已被送出宫,据说以杨府为娘家出嫁。
知梦本以为这都是礼部的事却没想到朱高炽竟派她经常往来杨府与皇宫之间。今天是送些聘礼的清单,明天又是带着内宫的裁缝去给高氏量体裁衣,再来又是带着嬷嬷去教导礼仪,总之,这都不应该是她的差事。
今天,她来看嬷嬷们教导的进度,杨府的侍女说杨大人体谅萧女官辛苦,请到客厅吃茶。
去了客厅却见杨士奇一人坐着,一手时而捋着胡须,似乎思量些什么事。
“知梦拜见阁老。”知梦微微福了福。
杨士奇回过神来立刻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她身边,看样子是要扶她起身,但终究只是拢了拢袖子:“此是宫外,萧女官不必多礼,自在些的好。”
知梦在下首的位置坐了半边椅子也不见侍女们送茶上来。
杨士奇看看她又看看门外忽而便又叹口气,像有什么难说的烦心事一般。
知梦便离座跪地:“知梦谢大人救命之恩。”
杨士奇上前扶她起来:“这又是何必,本就是应该的。”
“这世上又有什么是应该的呢?大人与奴婢并无深交,若追究起来,那隔年隔代的情分也实在算不得什么,是大人重情重义冒了被皇上斥责的险救奴婢一条性命,奴婢真是不知如何报答。”知梦说道。
杨士奇便长叹一口气:“就因为是隔代才……唉,算了,已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实在亏欠你母亲太多。”
“大人不必挂怀,家母在世时常对知梦讲,有些人没有缘分,漫长的一生能有几载相伴过些神仙似的日子就够一生回味的了,不必就记恨什么,缘分是天给的,人力实在渺小得很。”知梦说道。
杨士奇便又长叹一声。
“大人,知梦其实有一事不明,不知大人可否相告。”知梦说道,这个疑问在她心里很久了。
“你说吧。”口气很是温和。
“皇上曾与知梦说过,若知梦为妃便是报答了杨大人的忠心,上次襄王之事皇后也曾说是看在大人的面上才不追究知梦,知梦很想知道的是,大人可知道为何皇上和皇后会如此说?”知梦问道。
杨士奇去仔细关了门,在地上踱了几个来回才道:“难道你的母亲未曾告诉过你?”
“告诉什么?”知梦问道。
她娘只在她小时候经常给她讲一位才子的故事,那个人在她娘口中栩栩如生的存在着,令知梦都觉得与那人熟识一般,娘亲也只有在讲到他的时候才会满面笑容。有几次娘亲又讲,被父亲听到了便一阵痛骂,说讲这些不知廉耻之事给女儿听,以后娘亲便不讲了,脸上的笑也少了。
再长大些,偷偷看了些才子佳人的话本便也估计了大概。
“罢了,我既都已告诉皇上又何必怕告诉你。”杨士奇下定了大决心一样:“我便是你的生身父亲,所以我才舍了老脸去恳求皇上念在旧情的份上饶你不死。”
生身父亲!!
知梦一下跌坐椅子上,一口气梗在喉间憋得十分难受。
“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可,这是事实。我已调查清楚了。”杨士奇说道。
生身父亲!
这确实是件令她难以接受的事情。她是想利用杨士奇没错,可她只想他看在与母亲一场旧情的份上对朱高煦心慈手软些不要置他于死地,却万万没有想到竟还有这样的关系。
不对,这不是真的。娘亲那样端方温柔的女子不会做这些出轨之事,不会的,绝对不会。
“知梦谢您的救命之恩,但请杨大人尊重逝者,不要用这样的话来侮辱我的母亲。知梦还要去看嬷嬷们教导得如何了,告退。”知梦的心在狂跳,手都有些不受控制的颤着。
绝对不是真的,也许只是杨士奇见朱瞻基喜欢她想给自己找个稳当的靠山,正巧又与母亲是旧时所以不惜编造了这样一个谎言,对的,一定是这样。否则杨士奇这样爱面子胜于性命的人怎么会认她这个女儿,明知道她是汉王府待过的,明知道汉王府的女人没有好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