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啤酒箱!”

“干杯……!”

雀之森的异常夜晚

西园寺家是乌贼川市传承三代的老牌和菓子店“雀屋”的创始者。住在乌贼川市的人即使没听过西园寺,也应该知道“雀屋”这间店。即使哪个涉世不深的人断言自己没听过也不晓得“雀屋”这间店,只要听到“雀馒头”肯定会轻敲手心回应“啊,是乌贼川的土产吧”。“雀馒头”是以褐色外皮包裹红豆馅的豆沙包,正如其名是雀的外型,头部以黑点画上两个可爱眼睛,简单来说就是类似知名和菓子“小鸡馒头”的商品。因此东京并未贩售,也不能贩售。

西园寺家的宅邸座落于乌贼川市西方近郊,太平洋浪涛拍打的海岸山崖旁边。日西合璧的双层楼建筑物矗立于此地展现威仪。居住在这里的是“雀屋”前任社长暨现任名誉会长西园寺庄三一家人。通称“西园寺宫殿”的这座豪宅,是一般居民戏称为“雀旅馆”的知名地点。辽阔的住家土地周围笼罩茂密森林,而且确实成为雀鸟与乌鸦的乐园。

“似乎也通称为‘雀之森’?l

这里是明月照亮的森林步道。身穿磨损牛仔裤加运动薄外套的户村流平,和一名女性并肩前进。她身穿白色上衣、深蓝色开襟外衣加格子裙,是残留学生气息,打扮得很成熟的十九岁女生。和流平并肩前进的样子,只像是受骗带到森林里的纯朴大小姐。

给人内向气息的她,低声回应流平的询问。

“嗯,是的,因为有很多雀鸟……”

她微弱的声音,立刻被森林里满满的虫鸣盖过。不过她的回应没什么重要内容,即使盖过也不成问题。流平和身旁的她——西园寺由理绘,从刚才就一直聊不开,流平开始感受到一股全力朝着低弹力软垫投球的空虚。

现在是十月中的凌晨零点半。刚从周六进入周日。

抬头就可以从林间缝隙欣赏头顶的满月,情调无话可说。流平有幸在这种环境,和西园寺家千金在雀之森进行深夜散步,而且是女方主动邀约。依照健康男生的正常思考逻辑,这是令人认定“有机会一亲芳泽!”的场面。但先不提现实状况,依照流平过于健康的思考逻辑,单纯只会认定这是“不可能没发生任何事!”的状况。

即使如此,两人距离依然没有缩短的徵兆,只有时间平自流逝。无人出局满垒的大好机会,就这么没得分进入两人出局满垒的状况。耐不住性子的流平率直提问,试着击出反败为胜的及时安打。

“那个……由理绘小姐,你找我出来是有话要说吧?”

“啊?”由理绘像是中了冷箭,以紧张态度回应。“啊,是的,没错。不,算是有话要说吗?只是想和您聊一下。户村先生是私家侦探吧?这是很罕见的职业,我想请教各方面的事情。”

“啊啊,原来是这样。但我不晓得算不算侦探……”

确实,户村流平基于某些原因从大学中辍之后,在私家侦探事务所赚取生活费,在每天的辛勤工作之中,梦想在明天成为名侦探,是一名勤劳的青年。换言之就是侦探的徒弟。到目前为止,他很少从事动脑的工作,大多在需要体力的场面大显身手。过去曾经发现尸体,也曾经成为嫌犯被警方缉捕,不久前甚至挂在失控小货车的车顶差点殉职。但要是和千金小姐聊这种话题,他不清楚是否能聊得尽兴。

“虽说是私家侦探,但我只是见习。何况侦探事务所不是小说里那种帅气职场,是所谓的‘4K’。”

“4K……意思是?”

“‘辛苦’、‘葬乱’、‘危险’,以及‘薪水少’,完全是4K。啊,此外还有‘上班时间不固定’。啊,还有‘没希望’。”(注2)

拜托,笑一下!流平以祈祷的心情等待反应,由理绘则是静静回应。

注:上述六项在日文发音皆以K开头。

“这样啊,好辛苦的工作。”

流平期待落空,对话果然至此中断。流平暗自烦恼。

究竟该怎么做?打开她心房的钥匙在哪里?

这一瞬间,期待已久的侥倖出现在流平面前。步道旁边的地藏后方忽然响起振翅声,窜出一道黑影。是乌鸦。

“呀啊!”由理绘轻声尖叫,极为自然地抓住身旁的流平。回神一看,由理绘娇柔的身体位于流平怀中。流平一边担心自己立刻加速的心跳声是否传达给她,一边因为这个出乎预料的状况而嘿嘿嘿地放鬆脸颊。这正是理想的演变!就是这个,我就是在等这种意外!

流平感受着怀中女孩的触感,暗自朝树上嘎嘎叫的乌鸦竖起大拇指。乌鸦,干得好!你是今晚的MVP!

“……”且慢。户村流平,接下来怎么办?“惨了……我没想……”

流平就这么任凭由理绘抓住,花数秒检讨如何善后。但流平得出明确的答案之前,由理绘出乎意料先採取行动。她以双手用力抓住流平肩膀,轻轻说声“过来”,拉流平到地藏旁边,进入及腰灌木丛生的区域。她出乎预料的行动,令流平兴奋到顶点。

喔喔,真大胆!在深夜的森林里,西园寺家的温室花朵撕毁平常温文贤淑的小猫面具,终于化为本性尽露的母猫,和住在市区的野猫户村流平享受欢愉!这真的是超乎想像的意外进展!

然而,流平胡思乱想而颤抖时,由理绘不知为何把手放在他头上。

“……?”流平愣了一下。

下一瞬间,由理绘用力将流平的头往下压,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头塞进身体。流平只能发出唔咕咕咕的凄惨呻吟蹲下去。“这、这是做什么?”

由理绘尖声提醒蹲在灌木丛后方的流平。

“安静!有人来了!”

咦,不会吧?三更半夜,谁会来这种森林做什么?

流平将他们自己的事情放在一旁,打从心底感到疑惑。但由理绘说的是真的。从灌木上方探出半张脸,悄悄朝步道一看,流平他们刚才走过来的方向,出现像是手电筒的光线,而且光线微微摇晃,确实朝这里接近。

不过,等一下。我们只是在散步,为什么要躲起来?

不,流平当然知道理由。由理绘应该不希望别人看到她深夜和年轻男性在一起。良家千金这么想是理所当然。就算这样,忽然用力将别人的头压下去也太过分吧?见习侦探的头是生财工具,不是没打好的桩子,

流平率直抱持不满,不过仔细想想,和由理绘相互依偎般藏在树丛后面,也是颇为刺激、兴奋的场面。流平决定暂时享受上天安排的现状。

灯光缓缓接近流平他们藏身的灌木丛,照亮前方的灯光反而成为阻碍,使得流平无法辨认对方是谁。流平与由理绘就这么在灌木丛后方绷紧身子。不久,灯光在两人面前从左而右经过,只在灌木上方探出半张脸的流平,总算从眼前光景掌握端倪。

从眼前经过的是一台轮椅。某人坐在轮椅上,上半身微微前倾,左手握着一个手电筒,灯光笔直照亮前方,右手似乎微微离开轮椅扶手。

流平并未诧异这个人是谁。西园寺家平常只有一个人会使用轮椅。

“爷爷!”由理绘轻声惊叫。

记得由理绘的爷爷——西园寺庄三高龄七十多岁。他长年罹患糖尿病,近年被迫以轮椅代步。流平也很清楚这件事。但庄三为何三更半夜造访雀之森?流平感到纳闷。

另一方面,还有一个人如影随形跟在轮椅后方。流平不晓得推轮椅的人是谁,森林里很阴暗,因此看不见长相。不过这个人远离时,月光隐约照亮这个人的背影、宽广的肩膀与剪短的头发,所以确定是男性。说到西园寺的男性,流平脑中浮现数个人选,但还是无法确定是谁。

庄三与另一个神秘人物没发现流平,默默离开。

流平在手电筒灯光消失的同时鬆了口气,伸直缩起至现在的上半身,从灌木丛后方回到步道。

“看来没被发现。”流平看着轮椅离去的方向。“话说由理绘小姐,你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吗?推着庄三先生轮椅前进的另一个男性……他是谁?”

“不,我也不晓得。毕竟只从树丛后面偷看,而且很阴暗。”

“原来如此,由理绘小姐也是啊。唔5n是谁呢?这种时间来这里做什么……”

“我觉得无须在意,应该和我们一样是深夜出来散步吧。”

“对喔,这么说来,我们也正在散步。”流平终于想起一开始的目的,转头环视四周。“啊,那边有长椅,休息一下吧?”

流平手指的方向,是红色鸟居很显眼的狐神像。木製长椅就在鸟居旁边。由理绘在流平邀请之下,乖乖坐在长椅。流平坐在稍微远离她的位置,等待乌鸦再度起飞。

“…………”

但奇蹟没发生第二次。别说乌鸦,连雀鸟都没叫,大约五分钟都处于沉默状态。继续沉默下去,或许其中一人会缺氧昏倒吧?流平认真担心这件事,最后主动从长椅起身。

“变得有点冷。由理绘小姐,是不是该回家了……唔咕!”

起身的流平,忽然被由理绘捣住嘴。接着由理绘将呻吟的流平拖到长椅后方,手按在流平头上用力按。流平发出唔咕咕咕的声音蹲下去,完全重现刚才的场景。

也就是说……

察觉状况的流平,躲在长椅后方看向步道。或许该说正如预料,远方出现小小的手电筒灯光,肯定是刚才那两人折返。虽然不愿意这样偷偷摸摸,躲在这里依然是明智之举。流平如此心想,乖乖和身旁的由理绘一起躲起来。

手电筒灯光逐渐接近这里。流平觉得速度不对劲。太快了。刚才肯定走得更慢。速度那么快,轮椅上的庄三不会害怕吗?推轮椅的人应该会关心这一点……

然而,手电筒光源来到面前的瞬间,流平得知速度快得不自然的原因。

“咦?”出乎意料的光景,使得流平不禁轻声一叫。

轮椅是空的,庄三不在上面。后方的某人全力推着空轮椅奔跑。这么一来就不用关心任何人,这正是轮椅异常快速接近的原因。

没人坐的轮椅如同一阵风,沿着步道离去。

在长椅后方绷紧身体撑过这个场面的流平,慢了一步看向轮椅离去的方向。然而推轮椅的神秘人物背影已在远方,来不及仔细观察就融入黑暗中消失。

流平弹跳起身,冲到步道。

“由理绘小姐,看到刚才的光景了吗?有吧?刚才究竟是什么状况……?”

“是的,确实很奇怪。刚才肯定有两人,现在却只有一人,轮椅是空的。既然这样,爷爷去哪里了……?”

流平惊觉不对,指向步道远方,空轮椅接近过来的方向。

“由理绘小姐,请告诉我,沿着这条路会通到哪里?”

“咦,这条路通到……”但由理绘似乎有种不祥预感,没有立刻回答。“总、总之去看看吧!去了就知道!”

由理绘还没说完,就沿着阴暗的步道奔跑,流平也紧跟在后。月光从树梢洒落,照亮没有岔路的这条林中步道。但两人跑不到一分钟,步道就忽然中断,雀之森也到此为止。

穿过森林,是一座断崖。

没有观景台之类的设备。杂草丛生、石块散落的五坪空间,只竖着一块立牌。白天在这里眺望风景或许很舒服,但不会令人想在深夜前来。

流平迅速环视这个不大的空间。没有人影,也没有藏身之处。

断崖另一侧是大海。虽然没勇气窥视,但应该是海。

“难、难道……爷爷他……”由理绘声音在颤抖。

“慢、慢着,还不能这样断定。”流平出言安慰,随即迟一步说出懊悔的话语。“糟了!刚才那个人!不应该放那个家伙跑掉的!他肯定将庄三先生……”

断崖下方拍打岩石的浪涛声,以及呼呼大作的风声,盖过流平的话语。

“发生天大的事情了。详情我晚点说明,总之请尽快赶来。啊,可以的话,麻烦尽量不要引人注目。等等见。”

户村流平打手机紧急通知师父。他的师父当然是侦探事务所唯一的所长——鹈饲杜夫。虽然绝对称不上可靠,但他终究高挂“欢迎麻烦事”的招牌,肯定会开着爱车蓝色雷诺,迅速赶到西园寺宅邸门前紧急煞车。如此心想的流平,立刻前往西园寺宅邸门口待命,引颈期盼他的到来。

经过有点久的三十分钟,随着充满节奏感的排气声停在流平面前的,不知为何是一辆蓝色的本田小狼机车,后座是写着“来来轩”的外送箱。身穿白厨师服装的男性,毫无意义以花俏动作下车。“感谢惠顾!”

“……”流平沉默不语,暂时移开目光。

怎么办?这怎么看都像是伪装成拉麵店员工的私家侦探。

流平思索该如何反应时,男性主动压低声音,天真地露出胜利者的笑容。“不是拉麵店喔。流平,是我啦,我是鹈饲。吓到了?”

“不,没吓到。”要是动不动就受惊,没办法担任侦探徒弟。“话说,我从一百公尺远就觉得‘啊,鹈饲穿成拉麵店员工的样子过来’。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今晚要打工……”

“你别乱讲话!”侦探声音变得粗鲁,他是当真的。“错了,我不是从打工的地方赶来,是你要求‘不要引人注目’,我才用心扮装。”

“这样反而引人注目!”流平对鹈饲秀出手表大喊:“何况你以为现在几点?凌晨三点外送的拉麵店员工太不自然吧?”

“原来如此,看来我选择错误。”鹈饲大事不妙般打响手指。“不过,你这么说才叫做没常识。凌晨三点出勤的私家侦探太不自然吧?”

“哎,这一点我道歉。”流平搔了搔脑袋环视四周。“总之不要站着聊,可以进来吗?”

流平带鹈饲进入西园寺家,就这么进入宅邸,来到流平分配到的三坪和室。这里是西园寺家的客房。流平拿坐垫邀师父坐下。

“总之,请坐吧。不对,得先请你换衣服,这副打扮实在是……”

“不要紧。”鹈饲话没说完,就在眨眼之间迅速撕掉拉麵店员工的服装。取而代之现身的,是身穿熟悉西装的私家侦探鹈饲。“哼,如何?”

“……”就算鹈饲这么问,流平也只想问他这种乏味的变身有何意义。“总之坐吧,我去泡茶……”

流平以茶壶泡茶,两人隔着桌子相对而坐。但是该从哪里说起?流平犹豫时,盘腿坐在坐垫上的鹈饲先开口了。

“那么,先说明详情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本次事件可能是命案。总之,请听我说……”

流平在桌面探出上半身,鹈饲摇头伸出双手制止。

“慢着慢着,照顺序来。命案?谁想听这种事?”

“啊?”这个人在说什么?

“啊什么啊,你为什么理所当然位于西园寺家,还成为重要客人分到这间客房?先告诉我这方面的详情吧,我生性最在乎这种小事。”

“咦……你说这件事?哎,确实需要说明就是了……”

流平逼不得已说明原由。事情并不複杂,简单来说,西园寺庄三的么子西园寺圭介,是流平大学时代电影社团的朋友,两人直到流平辍学都在来往。圭介身兼製片、导演、编剧与主角,自己製作一部电影,昨天是拍片日,流平也从早上担任打杂与配角。他们在乌贼川河岸拍片到傍晚,拍完到市区KTV唱歌喝酒,后来流平接受圭介的邀请,就这么打扰西园寺家,以平常很难有机会喝到的高级威士忌续摊……“唉,鹈饲先生,你在听吗?”

流平大喊之后,不知何时躺下来的鹈饲,打个好大的呵欠回应。

“‘啊……哎,老实说,你讲得很无聊,我打从心里觉得无聊。我早就很清楚你的日常很无聊,差不多该说明那件不无聊的命案了吧?”

“明明是你自己想听,请不要把,无聊’两个字挂在嘴边!还有,鹈饲先生,你在别人家太放鬆了。喂,别用坐垫当枕头!”

流平抽出鹈饲头部下方当成枕头的坐垫,让他好好坐在坐垫,才终于完成说明的淮备。只要鹈饲在场,做什么事都很花时间。

“那我如你所愿述说事件经过吧。这是几小时之前,在雀之森发生的奇妙事件。请仔细听我说……”

流平说明他在雀之森目击的整段过程。刚开始没什么兴趣聆听的鹈饲,似乎也随着话题进入核心而刺激到侦探的职业意识,表情逐渐变严肃,最后还探出上半身。

流平说到告一段落时,鹈饲像是惊讶于结局过于凄惨,呻吟说着“居然会这样”以双手掩面。

“难以置信,什么都没做?明明在深夜和可爱女生到阴暗的森林里独处,却是这种结果?别耍帅,直接扑上去不就好?扑上去!”

“用不着对这方面感兴趣!”不过,鹈饲就是会对这种事感兴趣。“不提这个,重点在案件啦,案件。有种凶杀案的味道吧?”

流平重新询问,鹈饲也终于恢复为侦探的表情认真回答。

“原来如此,确实挺有趣的。所以你与由理绘小姐后来怎么做?跑去追那个逃走的神秘人物?”

“怎么可能。我们当然是跑回这问宅邸,将刚才目击的这件事告知屋内其他人。西园寺家的人最初半信半疑,但前去别馆确认庄三先生卧室之后,所有人脸色大变。卧室空无一人,床也是凉的,决定性的证据在于庄三先生的轮椅倒在后门旁边。对,正如字面所述横向倒地,如同某人从后门粗鲁扔轮椅进来。”

“嗯,西园寺家的人们至此终于察觉不对劲是吧。一般来说,庄三先生不可能留下轮椅独自失踪。”

“是的。后来众人分头在宅邸内外寻找好一阵子,却还是找不到庄三先生。”

“这么一来,你与由理绘小姐目击的光景,就真的具备重大意义。依照你的说法,这个事件应该是神秘人物带着不良于行的庄三先生到断崖扔进海里,然后仓皇逃走。假设如此,你与由理绘小姐曾经在雀之森近距离见到恐怖的杀人魔。”

流平听鹈饲这么说,再度颤抖。“果、果然是命案?”

“嗯。不良于行的庄三先生要是从断崖坠海,得救的机率几近于零。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庄三先生很可能已经丧命。”接着,鹈饲后知后觉提出单纯的问题。“既然这样,你们得尽快叫来的应该不是私家侦探,是警察吧?但你们似乎还没打一一〇报警,这究竟是谁的指示?”

“啊,关于这个……”流平要说明原因时,隔着一道拉门的旁边房间,传来一个具有张力的女性声音,打断他的话语。

“是我的指示。”

拉门瞬间无声无息滑动,现身的是体态稳重过度,如同啤酒桶的妇女。她身穿类似丧服的黑色衣物,环绕腰部的腰带像是随时会撑断,年龄约四十岁前后。她不太自在地正坐在杨杨米上,朝鹈饲恭敬低头致意。

“初次见面,我是西园寺花代。”

流平轻声补充:“这位是西园寺庄三先生的长女,由理绘小姐的母亲。”

“啊,原来如此,您好……”鹈饲颇为困惑地注视花代,接着看向她原本所在的深处房间。“夫人,想请教一件不重要的事,您刚才一直在拉门后面听我们交谈吗?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听的?”

“很抱歉,我从户村先生的无聊日常,一直听到现在。”

为什么连她都要说我的生活无聊?还有,她再怎么样也偷听太久吧?既然要出来就早点出来啊!

花代无视于不悦的流平,若无其事说下去。

“是我决定别报警,这当然也是全家人的共识。另一方面,我们也请户村先生找您过来。因为我们听说鹈饲是本市最高明的名侦探。”

“是的,我不否认我是本市最高明的侦探。”侦探厚脸皮地完全附和花代这番话说下去。“不过,为什么不报警?他们也挺优秀喔,而且基本上免费。”

花代听到鹈饲这么说,遗憾般摇了摇头。

“如果户村先生与由理绘说的是真的,帮家父推轮椅的神秘男性,果然很可能是西园寺家的某人吧?”

“总之,外人犯案的可能性也不是零。”鹈饲姑且维持慎重的态度。“但如夫人所说,依照现状,得认定凶手是西园寺家的男性。这座宅邸周边没有像样的住家,最重要的是,能在深夜推轮椅带庄三先生前往户外的人,应该是庄三先生亲近的人。”

“我也有同感。”花代夫人难过地点头之后,毅然决然抬起头。“这么一来,果然不能随便报警。您明白吧?”

“想要不了了之?不可能,我也无法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