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柳气恼,扬手朝那人的脸挥去,忽然间,腰上一空,苏柳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人故意退后一步,也不伸手帮助,看着苏柳懊恼地爬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
灯影憧憧,他负手站在那里,俊冷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怜意。
苏柳柳眉倒竖,正要发作,一阵凉风吹过,那人惊醒似的看了看窗外,快步走到门口,只听见风拂衣衫的声音,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明天我来看病。”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打分的人这么少捏。。。
还有,晋江关文真心可以关我一天啊。。。
☆、离去
苏柳端了端身子,起身走到门口,一只手扶着门扇:“天色不早,医馆要关门了,下次请早。”
“这就是你所谓的对病人负责任?”一声冷哼。
“你不是病人。”苏柳也不客气。
“你还没把脉。”
“即使有病,我也治不了。”
“我以为,”男子转身过来,语气有些慢条斯理,“跟人说话,加上称呼是礼貌地表现,苏柳。”
“我不必知道你是谁,现在只想请你离开。”
男子轻哼两声,却并不理会,“我叫陆非鸣,你可以叫我陆公子。”
苏柳不答,作势就要关门。
“关上门说话也行。”
苏柳“匡”一声将大门敞开,看了看外面尚敞亮的天色,一脸愠怒:“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到底想干什么?”
“昨晚不才见?”
“你……!”苏柳气急,却又无可奈何,缓了缓,问道,“陆非鸣,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大夫,昨晚你已经是对我很不尊重,今天你又无端来访,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来看病,还有,”陆非鸣更正道,“陆公子。”
“为什么你叫我苏柳,而我却要叫你陆公子?”
“男女有别。”
“那也请你叫我苏大夫。”
“苏柳。”
“……”
苏柳只想快点送走这个瘟神,也不再纠缠,快步走回桌前,“号脉。”
陆非鸣的手白皙修长,皮肤细腻,指甲泛着光泽,比女子的手指还要好看几分。身上的衣服纹饰简单却质地精良,衬得人就像一块玉。只可惜这块上乘的好玉,却有着冰一样的温度。
“对不起,请另请高就吧。”苏柳开始收拾手垫。
“什么意思?”
“脉象平稳,滑如走珠——这是喜脉。”
“什么是喜脉?”
这都不懂?苏柳抬起头来,盯着陆非鸣:“你怀孕了。”
“我是男人。”
“我知道,但是脉象是这样告诉我的,”苏柳平静地回答道,“我医术低劣,所以请你速速另谋高就,不然……”
“什么?”
“我只能对症下药了。”
陆非鸣冰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开裂,单眉轻挑:“怎样?”
苏柳提笔,自顾自地埋头在纸笺上奋笔疾书,然后吹了吹墨迹,递给陆非鸣 :“堕胎药。”
陆非鸣也不拒绝,接过药方,扫视一眼,扬了扬,问:“我拿着这张方子出去,你就不怕被人说是庸医?”
“既然是庸医,何必还坐在这里浪费时间?大门在右手边。”
“有意思,”陆非鸣又复读了一遍方子,问道:“你们这里都这样对待一个弱小的生命?”
“什么我们这里?那你又是哪里?”
“北慕阳,南鸣苍,西邪毒,东鸿方。”
“什么?”
“果真山野丫头。”又是轻哼。
苏柳忍无可忍,几欲暴走,终于站起来:“陆非鸣,病我也给你看了,不管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拿着单子赶紧走吧,我这里是医馆,不是茶馆。”
陆非鸣稳稳地坐在那里,落拓肆意,有一种冰冷华美的气质。他不答话,却定定地看着苏柳,似乎要透过那一张薄薄的面纱,看到苏柳的灵魂深处。
“啪”一声,苏柳将毛笔重重地搁回笔架,她忍受不了这样灼灼地目光。
“你不走我走!”
遂提一口真气,三两步走到门口,打开院门,却“哗”一声,一片靠在门上偷听的人齐齐都倒了下来。苏柳深吸一口气,捏了捏拳头,快速离去。
苏柳来到客栈的时候,慕瑄一个人正静静地靠坐在三楼的栏杆。桌前有一串还沾着水的葡萄和一杯冒着热气的绿茶。他神情淡然,眼睛微眯,锁住眸中的情绪,定定地看着远方的群山。苏柳忽然意识到,慕瑄似乎很喜欢白色,总是穿一袭白衣,整个人清清落落,像一首优美的诗。
张仪说慕瑄十六岁便练成了华阳剑,可苏柳从来没有见过慕瑄佩剑。折子戏中的绝世高人总是骑着高头骏马,身负长剑,一身落寞地走在孤烟挺直的黄昏。剑上镶嵌着宝石,在身后铮铮作响,和着风沙,像一曲悲鸣的大漠之歌。
而慕瑄总是淡淡的,文雅的,坐在靠窗的角落,静静地品着杯中之茶;或者含笑着,带着不容拒绝的神情,邀你共饮一杯,或许会跟你谈论江湖之事,却绝对没有江湖之气。
或许是,多了一分毒气,便少了一分剑气。苏柳想。
她换了换心情,走上前去打招呼:“慕瑄。”
慕瑄转身,似乎有些意外:“苏柳。”微顿:“有事?”
“没有……随便过来看看。你在看什么?”
慕瑄示意她坐:“我觉得客栈这个角落十分有趣,三面都呈围和之势,唯独这一面,视野开阔,只坐在这三楼凭栏,便可以眺望远山。特别是夕阳西下之时,天边的火烧云烈烈,仿佛整个人间染上了一份暖意,而远处的塔寺铃铛丁丁,又平白送来了一股禅意。所以,黄昏的时候,我都爱占了这一角,只为欣赏这一处美景。”
苏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整个白龙镇的美景都尽收眼底。
她笑道:“这是白龙镇最早的客栈,修建之时,这片区域还很是偏僻,可老板独具慧眼,看中这里的风景,盖起来后,客栈生意自然很是红火。这也带动了周边的生意,靠着客栈房屋多了起来,所以现在就只剩这一面可以欣赏到风景了。”
“原来是这样。”慕瑄有些惋惜,“倒有些可惜了。不知那三面,可以欣赏到什么美景。”
“如果你想看白龙镇的风景,这里并不是最佳之处。”
“有更好之地?”
“当然。所谓站得高,看得远。若要赏风景,还得去白龙山上的观景亭。”
“可是白龙镇北面的那座山?”
苏柳点点头,“是的,白龙山山势挺拔,高耸入云。山上更是有一处观景亭,建得非常奇妙。”
慕瑄示意苏柳继续说下去。
“这个亭子是吊挂在山崖上,就像是一杆秤的称盘。崖边有一块飞来巨石,上面写着”天人道”。人只能通过一条晃动不停的吊桥走过去,桥下就是万丈深渊。但很多人,即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去亭内欣赏风景。”
“为何?”
“有的人为了面子,有的人为了金子。我们镇的人,都以能去观景亭为荣,这是勇气与胆量的象征;而有人说,说是站在观景台上的某一处,往下看,就能看到一份藏宝图。”
“有意思,”慕瑄附和道,“不知是哪位高人说的?”
“我爷爷,嘿嘿。”
“苏老大夫果然艺高人胆大。”慕瑄很配合:“那藏宝图还在?”
“怎么可能——那是他胡诌的。”
“……”
“刚刚创办医馆的时候,爷爷说要创收,吸引顾客,故意这么说的。”
“……”
“你也不必担心,万丈深渊也是我爷爷说的。其实桥下是一个缓坡,上面还长着很多花草树木,只因有一种草,每天晚上便会释放出一种瘴气,所以看起来深不可测。人若从桥上掉下去,不会送命,顶多有些外伤。”
“……”
苏柳不好意思地笑笑,下意识地缩了缩头、咬了咬舌尖,自己好像说得有点多。也许是因了此刻的良辰美景,也许是因了此刻轻松的谈话,她来之前的阴郁的心情被一扫而空,心情颇有几分愉悦。
慕瑄坐在对面,看着苏柳兴致昂扬,浅浅笑着,眼眸弯弯,像天边刚出来的浅月。
“不过那里看风景的角度的确独一无二,就仿佛是在云中,藐看了芸芸纵生。”苏柳补充道。
“有机会去看看。”慕瑄仿佛很有兴致。
“好说,明儿就可以。”苏柳俯身扭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可刚嚼了一下,顿时眉毛抽搐起来,声音颤抖着:“好、好酸……”
慕瑄递了一杯茶过来:“老板娘沏的,我还没喝……”
苏柳忙抿了一口,眉毛抽搐更厉害,瞪着慕瑄:“啊!好苦……”
慕瑄不禁嘴角上扬,苏柳白皙的脸涨得有点红,五官都蹙到了一起,又酸又苦的表情纠结着,眼角不自觉地有些抽搐,闪亮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层薄雾,表情夸张却又真实不做作,反而衬显出一种清新自然的可爱。
他心中忽然起了一点恶趣味,微微带笑,却不动作,反而带着一丝夸奖的语气道 :“说明是好茶。”
“……”苏柳翻了个白眼。
“公子。”忽然,张仪不知从何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
见苏柳也在这里,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又瞅了瞅慕瑄,一脸泰然,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便低头说道:“马车和行李都准备好了,明日辰时就可以出发。”
慕瑄“恩”了声,余光淡淡扫过苏柳。
“你们……要走了?”苏柳一时怔忪。
“叨唠这么久,也该走了。”慕瑄淡淡道,“本来想明天早上再登门道别的,既然今天你来了,那就提前道别吧。这段时间,多谢了。”
苦茶有一丝回味在口中,苏柳不自觉地瘪了瘪嘴。
“前几日也没听你们说起……” 今天下午来看诊,你也没有说起。
“总归要告别。”
“可是……”苏柳一下抓住了重点:“我爷爷还没有回来,你不等他了么?”语气又肯定一些,“说不定明天他就回来了。”
“苏姑娘,”张仪道:“公子的毒怕是不能等了……”
苏柳“哦”了一声,目光垂下去,低低道:“也是。”
刚才本还愉悦的气氛邹然骤然降下温来,暮色四合,温暖的夕阳沉下去,天空已无声挂上了蓝色的幕布,只有一丝暖黄还在地平线上挣扎。
苏柳感到有一丝失落和不舍,却又没有办法再开口。爷爷能不能治慕瑄的毒都还未知,更何况归期未定,她总不能让慕瑄一直在这里等下去。
慕瑄静静坐在三尺之外,微风吹起白色衣摆,情景如初见,此刻却是别离。
苏柳很快又抬起头来,问,“那你们离开这里,打算去哪里?”
慕瑄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敲打两下,顿了顿,往后一仰,将身子舒展开来,倚在美人靠上,眼睛漆黑如同他身后的天幕,又似流转着光华的黑曜石。
他注视着苏柳:“你有没有听说过君子大会?”
作者有话要说:打分!打分!
☆、君子大会
这是一个奇怪的江湖。
你很可能在在客栈遇到侠士,一身劲装,虎背蜂腰,双臂粗壮,桌上平放的巨剑和右手虎口粗糙的老茧暗示着这必定是位用剑高手。然而他却不会用筷子,只能用勺子笨拙地将食物送进嘴里。
你很可能在湖边看到一位美丽的倩影,天光云影,杨柳依依。佳人玉手斜横,红唇轻启,箫声如梦似幻、如泣如诉。清风拂过,影影绰绰,仿佛下一秒就会乘风西去。然而佳人回眸,却是个伪娘,一笑,还森然没有牙齿。
你很可能打马经过一条路,箭头上写着“不归”二字,尽头却是坦荡的官道;或者翻过一座山,却只见一块木牌上云“原路返回”,牌后是涛声轰鸣的怒江;亦或是终于在大漠中寻得幢建筑,却是个荒芜的厕所,牌匾上写着“香洲”。
你可能不知道,行走江湖,如果用自己的碗筷,会被人看做胆小如鼠;如果用店家的碗筷,会被人看做江湖新手;只有你根本不吃饭,别人才会摸不清你的来路。
……
是的,这真是一个奇怪的江湖。
如果已经对江湖有了些了解,那么再听说这个“君子大会”,或许也不觉为奇了。
君子大会兴于三十年前,相传是被逐出唐门的武林传奇苏子言创办。他之所以将如此毒辣的比会取名为文绉绉的“君子”,是取自“小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本意取“不男人”大会,却觉得此名除了有性别歧视之外,还影射某些武侠的生理缺陷,实在有伤大雅,遂改名为“君子”,暗示着参会者,都是温润君子。
会上无刀光剑影,各路豪杰相聚一堂,只是客客气气地品茶论酒、桑拿针灸,却也依然有死有伤。为何?因为“君子大会”是一场下毒的大会。会上比的就是谁比谁更会下毒,谁比谁更会解毒。
这个大会既不针对白道黑道,也无所谓什么公平正义——比得就是狠毒,还谈什么公道。如有死伤,实属巧合;举办单位,概不负责。
当然,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君子大会也不是任人胡来的地方,毕竟毒药危险,人命关天,除了白字黑字写明“大会有风险,参会须谨慎之外”,也设定了很多繁琐的规定。
比如同种类型的毒药才能相比,液体的毒药就不能和固体的比,哪怕是液体蒸发成的固体,也不行——状态不同,药性可能差十万八千里。
又比如不接受超过五年才显露的毒药参赛,时间太长,不可能跟梢,中途发生什么变故,说不清到底是毒死的还是怎么死的。
据说,类似的繁文缛节有一百零八条,每次开会之前,会有一个德高望重的主持者,举着一叠厚厚的文书,一一将规则告昭天下。
由于文字太多,又大多是一个老人在念书,语速低沉,口齿含糊,往往念到一半,底下已鼾声如雷。
江湖上很少有人醒着挺过去,所以,一百零八条规则只能是“据说”和“听说”,当然也不排除,念书的人在独孤寂寞地朗诵过程中,偷工减料。
但惟独有一条,是江湖上尽人皆知的。
这也是最最重要的一条,是大会每年都会五令三申的——原则上,不以活人为试药媒介。每年的冠名赞助单位都会赞助大量饲养场的动物。若真有勇士愿意以身试毒,必先签订一纸协议,强调自己是自愿的,与主办单位、施毒者均无关,并附加一张已经拟好的遗嘱,以避免身后很多麻烦。
因为,即便解毒也是比试的内容,即便是会上高手如林,也不能保证所有的毒都能被安全解去。
生前白纸黑字一切说明,生后才能走得安稳,你好、他好、大家好。
但看似已经做到了百密无一疏,每年大会上还是会出现很多始料未及的事情。
苏子言只办了一届君子大会,便去世了。唐门先前抛弃了他,却居然堂而皇之地接过了他手中的火把,把君子大会改成每五年一届,且一届比一届办得风光,成为了江湖上仅次于武林大会的盛事。
而慕瑄,此次前去君子大会,目的就是获得解药。即便是没有确定的解药,会上藏龙卧虎,至少也能获得一些蛛丝马迹。
慕瑄没有将这些琐碎的江湖背景一一介绍给苏柳,他只是捡着重要的信息,简练而又精准地将君子大会的情况告诉了苏柳。
而即便是如此,苏柳也一时愣在那里。
明月已悄然爬上山巅,今夜的星星稀疏,三两颗淡淡地点缀在天幕。慕瑄一只手横搭在靠椅上,修长的腿伸展开来,正对着苏柳,沉静安然。他的眼睛如一片泛着微微波浪的大海,深沉中时而闪亮着细碎的星光。说话时嗓音清朗如山间化雪的清流,一字一句淌过苏柳的心,她有些沉迷。
苏柳活了十七年,生活单调而平静,范围狭小而固定。就算是闭着眼睛,她也能从镇子东头正正直直地走到西头,哪里的石板是空的,哪里的台阶有多少步,哪家的竿子伸出屋外要避开,她都烂熟于心。她偶尔会想想镇子外面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可苏之退都告诉她,每个镇子都这样,甲地重复着乙地,大同小异。
她从来没有想到,原来外面的世界会有是这样,居然还有这样奇怪的大会。
她当然也不知道,苏之退苦心为她经营了十七年的生活,终于在这个平静地夜晚,偏离了预想的轨道。
苏之退想她过一个平淡的生活,嫁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哪怕是做一辈子的家庭主妇,相夫教子,也是好的。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命运强大的齿轮,注定要把她推向另一个更广阔的空间。
江湖,这个充满神秘感的地方,终于开始向这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姑娘露出了冰山一角。它就像一个深深地黑洞,看不透,却有着无形的巨大引力。但苏柳,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兀自愣着,浓密的睫毛似乎因微风而轻轻颤抖,遮住了眼中的思绪。
半天,她抬眸,问了一个问题:“君子大会现在是由唐门举办?”
“是的。”慕瑄回答。
“那是在蜀地?”
“恩,离唐家堡不远,一个叫云唐镇的地方。”
“哦。”苏柳若有所思的应了一下。
苏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告别的,只想着匆匆赶回家。她一路小跑,都忘了运着轻功而行,撞倒了李大娘家的外面的晾衣杆,大黄汪汪地叫起来。李大娘探出头来问了两声,苏柳也没有回头,一把推开大门,急急奔回了苏之退的卧室。
她一骨碌将苏之退桌上的东西都搬到地上,双手扣住了桌沿,开始向外移动桌子。这张桌子看似是普通的木桌,却出奇的沉。苏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吭哧吭哧地往外拖,边拖边瞅着西墙的书架。可是,桌子都移动了将近三尺,鼻尖都渗出了细汗,西墙却无半点动静。
她奇怪又失望,抹了抹汗,走上前去,仔细地打量这个书架。
七乘七的格子,书籍摆放整齐,犹如当初。她伸手顺着书架的格子抚摸,却摸不着丝毫缝隙。她索性扯下面纱,在书架中间往里推了推,纹丝不动,仿佛书架后面真是一堵厚实的土墙。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疑惑地光芒,她双眉微蹙,环顾一周,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忽然,她的目光锁定在地上的一摞东西上。
这里有问题。
上次苏柳移动桌子的时候,桌上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保持着苏之退走时的样子。而今天,苏柳为了减轻重量,把桌上的砚台、书籍、单子等东西都挪到了地上。
难道机关和桌子的重量有关?
她顿时醒悟过来,忙蹲□子,三下五除二地,按着记忆,将东西按照爷爷的习惯,放回书桌原处。这一次,她再次往回推桌子,终于,在移动了两尺的距离后,“丁匡”一声,桌角猛然一沉,她听到了预期的声音——木块移动的声音。
她眼里闪着兴奋地光芒,转眼朝西墙望去,很快,光芒便熄灭了。
——没有洞口,密室没有打开。
可是她明明听见了木块移动的声音,她疑惑地扫视着书架,终于发现,在每个书架格子的右面,都显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暗格,像是一个奇怪的动物,在夜色中,睁开了四十九只黑色的眼睛。
苏柳的心跳猛然加速起来。
她举起桌上的油灯,走到一个最近的格子前。
格子并不大,巴掌见方,中间端正地立着一个古朴的琉璃瓶子,莹莹火光下,瓶身光洁,光华流转。
其他暗格间,都各放置着一瓶大小、体量类似的小瓶子。
苏柳将瓶子取出来,研究地观察,瓶口用梨木塞住,轻轻一摇,里面似乎装有固体的东西。她放下油灯,稍稍将瓶子拿远一点,拔出瓶塞,瓶口淡淡地飘出一股青烟。
苏柳用手扇了扇,没有味道。
她胆子大了一些,凑近瓶子往下看,里面装了大半瓶白色的粉末状的固体。她倒出少许,摊在手心上,用手指细细摩挲,却看不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经意中,她摸到瓶底有凹凸的感觉,举高一看,瓶底用小楷写着两个字“三日”。
秀美开郎,俊逸端庄,她认得,这是爷爷的字体。
她退后两步,心中充满了无数的问号和惊叹号。
为什么密室不见了?
为什么书架后面有暗格?
这些小瓶子里是什么?
更重要的是,这些,都是爷爷的么?为什么爷爷从来都没有提过?
万籁俱静,苏柳只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音,仿佛要从左边的胸膛中,搏击而出。
这一夜,苏柳的睡眠极浅。草丛中蛐蛐的叫声在耳边仿佛被无限的扩大,她好不容易进入了睡眠,又似乎一下被什么惊醒,只得睁开眼睛,清辉冷冷,窗外还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