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迷愣住了?”陆非鸣敲她的头。
“不错。”苏柳老实地承认。
“哦?”陆大帅哥略表惊诧,又欣慰道:“审美水平终于有点提高。”
“我是说扇子。”苏柳忍笑。
“我难道说的不是扇子?”陆非鸣反问。
“来做什么?”苏柳转换话题。
“当然是来看人了。”
“这里没有人。”
陆非鸣退后两步,含笑看她。
苏柳意识道,“没有别人。”
“正是没有别人,我才来。”
苏柳语噎。
论脸皮,她永远都不及眼前此人。
陆非鸣见苏柳不说话,见好就收,随意地找个个椅子坐下。环顾一周,忽然问道:“苏柳,你在这里住多久了?”
苏柳扭头看了家里一圈陈设,又看向陆非鸣,不明所以,道,“十七年。”
“对这里很熟悉吧?”
“当然。”苏柳也寻了个椅子坐下,“我自小便生长在这里。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陆非鸣低头,顺手摸了摸椅子的扶手,语速缓慢,“那你有没有,离开白龙镇,去过别的地方?”
苏柳顺着他的手看去,陆非鸣玉般的手指正摩挲着靠椅。小的时候,她年幼个矮,坐不上这木质的靠椅,常常便抓着这扶手,攀附着爬上来。苏之退怕她摔着,就给她做了个一模一样但却矮小很多的椅子。而苏柳却偏偏喜好大的,正好踩着小椅子攀附大椅子,因而扶手的那个地方,日积月累,已经于暗色中,生出了年岁的光泽。苏柳凝神看着那泛白的地方,只觉得那白色如同一道亮光,飞快地划破密封着记忆的包囊,有东西见缝插针的涌了出来。
苏柳微微阖了阖眼,过了会儿,微微摇头道:“没有。”
“哦——”陆非鸣像是松了一口气,笑了笑。苏柳的否定就像一个定心丸,他忽然就觉得踏实了。他重新看向苏柳,只见她于逆光中,隐约可见那张脸是呈现笑意的,但是不知为何,也许是因了自己的心绪,却觉得那张笑脸又泛着苦意。他的眼睛落到苏柳身后,又觉得事情是充满希望的,正如她背后的微光。
陆非鸣清了清喉咙,道:“那你想不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苏柳抬头看他。
“天地广袤,四海辽阔,你有没有想过,在有生之年,用自己的脚步去丈量大地的长度,用自己的眼睛去见证人间的万象?”
“去哪里?”
“取道东海,过蓬莱,到南蛮。”
“南蛮是哪里?”
“是我家乡。”
“你的家?”
“是的。”
“跟你走?”
“跟我走。”
“可是……”
“做我的妻子。”
话如利刃,一下割断所有的声音。
一室寂静。
“好么?”
半晌。
“陆非鸣,”苏柳忽笑道,用手戳了戳他的脑门,“你什么时候才能认真点?”
“我一直都很认真,”陆非鸣抓住她的手指,握在手心,凉凉的感觉,“那你呢?你什么时候才能认真?”
苏柳抽回手指,起身,半是严肃半是玩笑道:“一点也不好玩。”
“本无玩心,怎会好玩?”
苏柳歪头看他,笑意不减,眼角却渐渐有了湿意。
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好了,”陆非鸣看着空握着的手,觉得刚刚踏实的那块忽然就被抽走了,心里又空了。本是一脸认真的脸却忽然舒展地笑了,像个偷腥的孩子被抓了现场,有些委屈有些失望地道:“本以为你会当真,没想到又失败了。”
苏柳暗自松一口气,面上却打趣般斜睥他一眼,“花拳绣腿的演技,也就能骗骗隔壁张大婶了。”
“是的,”陆非鸣低声附和,认输般叹息,“怎比得上你。天下戏子,不多我一个。”
苏柳张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刚刚貌似轻松的气氛,顷刻又沉闷了下去。
“我懂你,你也懂我。要是跟别人说这话,还保不准会有人当真呢。”陆非鸣半开玩笑地总结,“我俩还真有默契。”
可这种默契,真要命。后半句,他在心里说着。
苏柳只咧嘴配合着笑。
两人无话,陆非鸣便起身,低头理了理袖口,他一点一点地抡过浅蓝色的卷边,把一个小小的皱纹都梳理匀称了,方才抬头瞧瞧天色,随口丢下一句:“我要走了。”
苏柳点点头,“好吧。”
“喂,我都要走了,”陆非鸣不满地道,“你都不送送我?”
好吧,那个痞痞的陆大公子又回来了。
于是苏柳不买账了,“好腿好脚的,有什么好送的?”
陆非鸣“哼”了一声,抬脚便走,走到一半,又似是想起什么,回头看眼苏柳,似笑非笑道:“苏柳,你病都好了吧?”
苏柳闻言动作一滞。
陆非鸣也不等她回答,径自走了。
这个时候,苏柳才发现,手里绞着的衣角,已皱得不成样子。
陆非鸣走出院门,并没有立刻离开。他仰头看着白龙镇这一方湛蓝的天空,晴空朗朗,白云悠悠,偶尔有一群自由的鸽子呼啦啦啦地飞过,莫名就生出了不舍之感。而这份不舍又加重了郁结之情,袖中不觉握紧了拳头。指甲戳入皮肤的感觉有点痛,他松手,疼痛消失,心里似乎更疼了起来。
忽然,他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
他略有吃惊,希望那声音快一些到到跟前,又恨不得时光就此停住。
他转过身,表面平静,心却激动地怦怦跳起来。
他满怀期望地,看着苏柳叫着他的名字,一步一步走近。
他看见她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苏柳快步走到跟前,摊开:“还给你。”
陆非鸣瞥一眼苏柳手中之物,心中顿时如结冰一般,跳动仿佛冻结,刚才还以为她远远追来,是有了反悔之意,可如今,开口却听见她要将竹风还给自己,果真要划分地这么清楚么?亲眼生起希望,又亲眼见到希望破灭,连声音都不自觉地带了冰冷:“什么意思?”
“多谢。”
“你可知这是何物?”
苏柳斟酌着开口,“我知道此玉非凡物,可延缓我中毒之势,暂且压制毒素。而如今我毒素已经去了大半,爷爷说不日便会痊愈,这玉,还给你。”
“送人的东西,哪有收回之理。”陆非鸣冷冷道。
苏柳伸出的一只手僵在那里,手中的玉石映着天光,缓缓流转出温润的光泽。苏柳低头半晌道:“玉都是有灵性的,你看,它靠近了你,仿佛就灵通了起来,连光泽都不一般了。”
末了,又幽幽地补充了一句,“你才是它的主人。”
说罢,直直地看着陆非鸣的眼睛。
陆非鸣对上那双杏眼,她的眼睛依旧是那么的明亮清澈,像一条不被污染过的深山小溪。可这条小溪,那么浅,他却看不到底。他只恨自己的眼睛不能化作两束光束,狠狠地照进她的心里,看看那颗心里,到底藏了些什么。
“收着吧,”苏柳缓缓开口,带着衷心的劝诫,道:“我已经不需要了,而你却不一样。”
陆非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知道?”
“前几日,曾在一本陈旧的江湖集子上翻到,刚刚听见你说你来自南蛮,想必就是了。”
——江湖人人皆知,南蛮清铭门大公子陆非鸣含玉而生,此玉名唤“竹风”,形如凤凰吉鸟,是门派的宝物,更是他继任掌门的信物。
却不知这玉早早与他的生命有了羁绊。
清铭门对巫术颇有研究,每代掌门皆会有一个与本体息息相关的圣物,或是兵器,或是扳指,或是玉石。不管是什么,此物需取下任掌门之血,日日更新,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加以远古的巫术,与之建立生命的联系。之后,若是此圣物得以历练升华,持此物之人武功也随之精进。同理,若主人武攻大增,圣物也会愈发上乘。而这等血脉联系,虽为练功带来不少好处,但也是致命的牵绊。若是掌门练功走火入魔,门派中四大长老便会设法销毁圣物,以免魔障后的掌门祸及门派。
而到陆非鸣这里,圣物便成了他含着出生的玉石。这块玉石被门派视作镇门之宝,因为玉石的奇用,便是中了天下无解之毒,只要有了竹风,便也会生生压制下去,不会毒发。
一荣俱荣,一枯俱损。这也是他的命门死穴。
而此刻,他的生命,却如此安心地躺在她的手中,盈盈发亮。
她只知这对他万分重要,却不知他早已将生命交付与她。
他对她如此之好,甚至连身家生命都舍得相与,为什么她却始终不肯领情,哪怕是在失忆后重新认识,也要你我划分的干干净净?
陆非鸣只觉心中气血翻涌,所有的愤怒、不甘、埋怨和悲愤,如开闸的洪水般,直冲向脑门。他一言不发地看着苏柳,沉默着,如同一头即将爆发的困兽。
这时,他无意中往远处瞥了瞥,稍停,又不动声色地移回目光。
他心中冷哼一声,眉间微蹙。之后又嘴角微微勾起。再看向苏柳时,已是平静如初。他一把伸出手,连手带玉一同握住。
苏柳平日早已习惯陆非鸣的动作,对他此举也不甚在意,只想着将玉早点还他。见他伸手接玉,神情也缓和许多。遂反手将玉放进他手中,还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道:“收下吧。”
陆非鸣凝视她片刻,忽然一收手,将苏柳紧紧地搂在了胸前。
“别动,就一小会。”语气竟带了恳求。
苏柳僵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又略带僵硬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肩头。
“这一刻,我期许了许久。”
怀中人的僵硬拒绝和沉默,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苏柳的心意,而拥在怀中的感觉又是如此之真切,让人舍不得放手。
心就像被绑了称砣,一点点的往下沉,抱得越久,越是拥有,却沉地越绝望。可就快要到河底时,就在他要松开之时,怀中之人忽然开了口。
“你也要好好的。”
天地一瞬恍惚,他瞬间收紧了手臂。
“你弄疼我了。”苏柳被憋得呼吸不畅,忍不住皱眉抱怨。
陆非鸣疼惜般地,立马松开了手。苏柳顺势将玉塞进他手中,脱离了他的怀抱。而陆非鸣就像一个得了新宠的孩子,又笑嘻嘻地跟她磨蹭了一会儿,方才离开。走时,又若有若无地往远处瞄了瞄。
苏柳长长地松了口气。此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她却如同遭遇闷雷天气,此番与陆非鸣斗智斗勇,周旋半天,耗费下来,都闷闷出了一身细汗。
正待她转身时,却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人,定睛一看,是前几日被自己烫伤的那人。他穿着一贯的白衣,手里持着那日在客栈穿上的骆逢川的衣服,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站在院门口,脸上表情不甚明显。树叶被秋风吹落,旋转着,在他跟前落下。
苏柳没来由的慌乱,刚刚平复的心又紧张起来。
也不知他何时来的,在这里立了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计划不如变化快,
真心奉劝大家,养肥了来看。
我有罪。面壁思过去。
☆、53
不错,站在这里的,正是被冷落多时的慕瑄。
思忖片刻,苏柳才想起冲他笑笑,又见那人一动不动,遂忽然想起他的眼疾,赶紧发声:“木公子。”
慕瑄远远“嗯”了声。
苏柳瞧见他手腕上搭着那日骆逢川的衣裳,想起那日烫伤人家后,还信誓旦旦地要给人看病换药,而一别几日回了白龙镇,竟然全部给忘了。
苏柳登时有些不自在,心虚地忙朝前几步,搀住慕瑄,又狗腿地道:“木公子小心。”
那人却依旧站得直直的,又随意问道:“苏姑娘对每个人都这样热情么?”
苏柳动作稍缓,道:“医者父母心而已。”
那人淡淡回了句:“我看未必。”
苏柳也回道:“是么?木公子倒是好眼力。”
那人无声俯视着她。
话一出,苏柳也觉得稍微过了点。苏之退常常教导她,医生要有医德,不能跟病人置气,更不能以病人的病症去戳他的痛处。比如面对腿脚不好的人,就尽量不要说“走”“跑”一类的此,实在是避免不了,就用“移动”“驱逐”之类的代替。苏之退曾给一个截肢的人看病时,就给苏柳做出了示范:“柳儿,你移动到后院,给你张叔抓两钱车前子来。”
而苏柳,却当着一个失明的人,夸赞他眼神好。她抬眼一瞅,眼前人穿得一身白,脸此刻却有点黑。她心里不道德地偷乐两下,还是扶住慕瑄,低头道:“前面有台阶,小心。”
苏柳本是半真半假地搀扶住他,虽说是病人和大夫,可毕竟是男女授受不清,所以也是虚扶着。没想到那人却正儿八经、心安理得地将自己大半个身子靠在苏柳身上,苏柳没防备,身子顿时矮下去了半截,忍不住皱眉抬头,却看那人吃痛地“哎哟”一声,眉毛纠结地像两条蜈蚣,身子更是全部伏在了苏柳身上。
“怎么了?”苏柳问。
“痛……”
“啊?”
“痛……”仿佛连说话都没了力气。
苏柳有些慌,换了姿势,腾出一只手抱住他的腰。
“这里……”他虚弱地说。
那人瘦长的手指指着自己的手臂,而那里,正是苏柳死死抓扶着他的地方,也是前几日,被苏柳烫伤了的地方。
冥冥中,苏柳仿佛听见了在衣衫的遮掩下,几颗亮晶晶的水泡,“啪啪啪”地,被自己干脆利落、毫不留情地一把抓破。
苏柳赶紧松开自己的魔爪,而慕瑄似乎没有料想到苏柳的松手,这一放,便完全失去了支撑,身子朝着苏柳倾倒过来,只听见远处两声犬吠,地上随之扑起了一阵灰尘。
对面李大娘闻声“吱呀”一声打开了院门,大娘见状,捂嘴瞪眼,先惊,后喜,又眯着鱼尾纹明显的三角眼眉开眼笑地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然后“轰”一声,院门又紧紧地闭上了。
非礼勿视,是李大娘这辈子唯一会的成语。
一缕青丝,轻轻地躺在苏柳的面颊上。
苏柳咳嗽几声,那眼斜看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人脑袋——没动静。于是苏柳又更剧烈更大声地咳嗽两声,还是没动静,苏柳急了,用力推了推身上那人,却发现,那人竟晕了过去。
半柱香后。
室内安静无声。秋末的阳光懒懒地射进屋内,苏柳静静地坐在诊床边,一寸一寸打量着床上之人。那人浓眉高鼻,薄唇玉颊,正陷入昏睡之中。他穿着一身布料上乘、裁剪精细的衣裳,虽然样式简单却不平凡。苏柳的目光流淌过他的眼睛,那里两排睫毛浓密,眼角处有几根顽皮地翘着,于光亮下,竟隐隐有些发白。他虽然闭眼昏睡着,但苏柳却无端觉得眼前之人的眼睛,睁开时,必然是明亮清晰的,如夜空中的繁星般璀璨,又如曜石般黝黑。
可惜的是,即便是他睁开,也无法让人知晓苏柳的猜测是否正确。
他的眼疾……
苏柳轻叹一声,伸手擦去他额上沾染的些许灰尘,然后抬起他的右手,轻轻地,撩开了他的袖子。
烫伤的部分并非苏柳臆想的那样,肌肤已经消肿,前几日所见的亮泡也只留下了浅浅的痕迹。伤势好的出乎苏柳的意料。她低头浅浅地闻了闻,手臂上残留着浅浅的普通药酒的味道。想到他刚才那副好痛的样子,苏柳只觉又好气又好笑。
或许是苏柳的头发扫到了他的手,有些痒,那人的手往里收了收。
而苏柳,却轻轻抓住了他。
手腕上,那道极深的伤痕。
伤痕一如当日所见,并没有包扎,也无结痂的迹象,仍是狰狞地往外翻着,血迹新鲜,若不是伤口反复裂开,断不会到今日还一如新伤。苏柳仔细地观察那道伤痕,发现周边也有几道白色的极浅的伤痕,基本已经长好,若不细看,不易发现。而中间那道新伤,伤口整齐,一看便知是极快的剑气一剑划下的结果。
不偏不倚,刚刚好划破内关、灵道、列缺三道大穴。
内关穴为本经络穴,是八脉交会穴之处,直通心脉,与心血交融。而灵道、列缺两穴位列于内关穴两侧,控制人体心肺真气,一旦开穴,体内真气由此扩散,是练武之人的大忌。而若三穴一同被打开,可取人体最鲜活的精血。这精血非一般人体内的血液,而是生命中最精华的部分。苏柳曾在一本医书上读到,这世上的精血,莫过于童男童女的最纯,而内力深厚之人的最佳。南蛮有巫术专取儿童精血,可驻颜延寿,亦可为垂死之人延命。而人体精血有限,一旦取得过多,人体则会枯竭而亡。而若是初初用了某人的精血,中途便不得更换。所以被选到的儿童,最后都难逃一命。
苏柳鼻子一酸。
“吓到你了?”不知何时,慕瑄缓缓睁开了双眼。
“没,没有。”明知他看不见,苏柳还是心虚地别过了脸。
“刚刚……”
“木公子你气血有些虚,晕倒了,现在躺在医馆的床上。”
“哦,辛苦你了。”
隔了一小会儿,苏柳才想起自己撩开人袖子的手还放在那里,便道:“木公子的烫伤,我检查过了,已无大碍。”
“多谢。今日……本想是来归还衣服。”
“那衣裳……木公子还给骆逢川老板即可。”
半天,慕瑄“哦”了一声。
两人又没了话。
“你……”
“你……”
又隔了一会儿,两人忽然同时开口,却又同时停住。
慕瑄道,“你先。”
苏柳却不肯,摇了摇头,“你先说吧。”
两人却又都不开口,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
慕瑄忽然坐起来,眼睛直直地看着苏柳。他的眼睛像蒙了一层看不透的水汽,并无焦距,苏柳明知他已失明,但对上那双眼睛,心里仍是不安地慌乱起来。
他的鼻息缓缓地喷到眼前。
“你的……”他小心地揣摩着用词,“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你呢?你有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苏柳有些紧张。
“我爱过一个人。”他说。
她有些哽咽。
“可是我伤了她的心。”
“你若爱她,为何还要伤她的心?”
“我……”他忽然住了口。
苏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等待和希冀。
“你不是要告诉我么?”她泪光盈盈地问。
“……”
“你的眼睛,你手上的伤痕,都跟她有关,对么?”
“……”
“为何不说?”
“……”
苏柳忽然忍无可忍,她一下站起来,指着眼前之人,大声地斥责道:“慕瑄,你这是什么意思?心虚么?赎罪么?你为何总是对我苦苦相瞒?当初你一声不吭地与唐门结下姻缘,为何今日又莫名其妙地来找我?这一切的一切,你难道不应给我一个解释?现在你问我有没有什么想问的,好,我问了,你却又不肯给我一个答复。你……我,我是那么地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就像个傻瓜一样……”苏柳用手捂住脸颊,泪水却从指缝流了出来,“我曾经真的以为你是我的良人,可是……”苏柳抬起脸来,伸手狠狠一扯,从脖子上扯下出一个残玉来,“世事实在太复杂,人心终究太叵测,慕公子,从前一切,过眼云烟,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天涯海角,莫要再见!”
“叮咚”一声,那块玉清脆地落到地上,就像谁的心,碎成了两瓣。
作者有话要说:纠结啊。
文章是HE的,大家放心。
☆、54
一来几日,苏之退都觉得苏柳有些深思不安,茶饭不思。
那日苏之退使唤苏柳去市集上买些茶叶蛋,苏柳满口应下,回来时却带的是咸鸭蛋。昨个苏之退让苏柳去后山采些草药,到了黄昏才见着人影慢吞吞地回来,两手空空,双眼红肿,一问才知,不但草药没采着,连竹筐都莫名其妙地搞丢了。
苏之退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
傍晚又到了喝药的时分,苏之退端着一大碗粘稠的中药走到苏柳身边,苏柳抬眼,怔怔看了会儿那碗药,然后又转过脸,继续绣着手中的鞋垫,闷闷地冒了句:“爷爷,你先搁下吧,我一会儿再喝。”
苏之退将碗搁在一旁,人却没有离开。
他瞧着苏柳的一双巧手上下翻飞,一会儿一朵盛开的牡丹就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了鞋垫上。他不禁赞许地点点头,“我们柳儿的双手真是巧。”
苏柳敷衍一笑。
“想当初,你奶奶的那一双手,也如这般灵巧。你瞧,”苏之退翘了翘脚,“脚上这双鞋的千层底,便是新婚那日,瑶瑶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