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会找律师。”

第十九章

四十天后,墓地。
何景阳——我如今的养子,已经改名为易景阳,手捧骨灰盒,与我静静地站立在何谦阳的墓碑前。
“姐姐,哥哥死了,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呢?”稚嫩的脸上还挂着泪,声音却显出超乎寻常的镇定。
“乖孩子,以后叫我妈妈。”我抱起他。
“不要!”他固执的看着我,“姐姐你比我哥哥还小,只比我大十岁也,我怎么能叫你妈妈呢?”
我抚着额头道:“他们都说你是我儿子,所以你必须是我儿子。”
他瞪大眼睛,这话他自然是听不懂的。
“好景阳,我们必须让历史沿着预定的轨迹,走下去。所以你必须成为我儿子,才能成为易景阳。”
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抓住我的裤腿。
“乖孩子,今后,我们只剩下自己了,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给你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他点点头,竟然超乎年龄的成熟。
“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直到你有能力保护你自己和我!”我抱起他,这个孩子,比同龄人瘦小许多。
“我一定会保护你!”他挥舞着拳头,将头埋在我颈间。
“不!不是现在。”我低声笑,“应该还要,二十年吧!”
我会等待,等待他成长为最优秀的科学家,等待人与机器人战争的来临,也等待着,楚忘的复活。
等到2026年,我不会让楚忘再离开我。一定会留他,在我身边。
——分割线——
我一手牵着景阳,一手拖着大行李箱。
这是条幽静的路,两旁种满植物,一栋栋风格简约而特色迥异的别墅,矗立其中。
偶尔有金发碧眼的人走过,对我露出善意的笑。
也有小伙子在我面前停下,吹一声口哨,快活的问我要不要帮忙。
每当这个时候,景阳就像个小老虎,抓紧我的手,我不禁失笑,一一感谢并拒绝了他们。
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一幢米黄色的三层小楼前。
门前种满了薰衣草,紫得清新动人。
一对十来岁的小孩站在草地上,似乎在玩遥控汽车。看着我和景阳停在门口,男孩冲屋内用英语喊:“爸爸,有客人来了!”
女孩则一蹦一跳的朝我们走过来,歪着头打量着我们,最后目光停留在景阳身上。
“你真好看!”她用英语说。然后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抱住易景阳的脸,狠狠的在上面亲了一口。
景阳嫌恶的连忙用手抹掉脸上的口水,对那女孩怒目而视。女孩却跑开了。
“Shit!”他用英语骂道。我瞪大眼睛:“你居然会说英语。”
他嘿嘿一笑,说:“这是骂人的话,电视上学来的。”
这个小鬼头!
屋门打开了,一对中年男女一前一后跑了出来。男的跑在前面,与我有相同的肤色,女的金发碧眼。
可是他们的表情,都从疑惑变成了激动。
男的跑到我面前,刹住脚步,张口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爸爸。”我在他面前跪下,“少寒不孝。”
他顿时老泪纵横,一把扶起我:“傻孩子!你终于肯来了!怎么一声不响跑来了!”
“少……寒?”不纯正的中文,他身后的女子——他的妻子,也是满脸的喜悦。
我点点头,叫了声auntie,她顿时喜笑颜开。
“这是……”父亲看着紧紧拽着我的易景阳。
“她是我妈妈!”从不轻易承认我是他妈的易景阳,此时却抢在我前面表明身份。
父亲和阿姨瞪大双眼,显然不信。
我拍了一下易景阳的头,郑重地说:“故人之子。也是——我的养子。”
——分割线——
草原绿了。
这表示新的一个春天,又到来了。
我盘起头,穿上亚麻长裤、鹅黄毛衫,画好淡妆。镜中人娉婷而立,看起来依然年轻。
也许要感谢景阳这些年源源不断送来最好的护肤品、最精致的衣物……
打开房门,我走下楼。
这是一栋极大的建筑,一共四层楼,每层大概八九个房间,除了我以外,还住着十几个卫兵、五六个侍女。
穿过长长的走廊,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整个楼道,只有我的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
转角处,两个卫兵正凑在一起点烟,火光下、日光中,年轻的脸陡然醒目。
见我走过去,两人马上立正,朝我行礼。其中一个笑嘻嘻的道:“夫人,听说今天午饭的材料有燕窝噢!”
我佯装严肃的瞪了他一眼道:“小傅,你又嘴馋!”
他依然没个正形,笑道:“那还不是因为夫人仁慈、体恤下属!”
我笑着说:“放心,我会让厨房多预备一些,你们换岗了就自己去厨房拿走!”
他心花怒放的朝我连声道谢。旁边那个年轻一点的卫兵鼓起勇气大声道:“夫人,不行!”
小傅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骂道:“你这个菜鸟!”
我挑挑眉,看着那年轻的士兵,他白皙的脸立马红了,声音有些颤抖的道:“那是主人给夫人准备的,我们怎么能吃。夫人,您身体不好,请您爱惜身体!”
我时常咳血,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小傅的脸涨得通红,那年轻士兵虽然害怕却异常坚定。我朝他露出笑容:“你叫什么?”
“严家容!”卫兵又行了个军礼。看着我的笑容,脸更红了,连忙低下头。
我说:“谢谢你的关心。你是新来的吧?其实你不知道,景阳送来的东西太多了,每次都放坏,而且大家都很辛苦,那些东西对我的病如果有用,早就见效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充分利用呢?”
小傅这才得意起来,骂了句“真是个雏儿!”严家容面红耳赤,只是低语:“夫人,你真好!”
我在他们的目送中走下楼。
五年了,在这个空荡的大宅子,已经五年了。所有的卫兵和侍女跟我都熟得不得了,他们以为,易景阳将我放在这里,是为了让我调养身体。
贴身侍女罗婉见我下来,忙迎上来:“夫人,早饭刚做好。”
我点头。她也在一旁坐下,跟我一起吃。
“夫人,主人已经有一个月没来过了噢!”她挣扎着问我。
小姑娘!又是一个被我儿子迷倒的小姑娘。
“怎么?想他了?”我戏谑道。
她微红了脸,却依然振振有辞:“主人那么优秀,我不过是崇拜他而已!”
“这屋里小姑娘迷我儿子的多了去了,可是他什么时候把我最亲爱的罗婉也迷走了?”
小姑娘美滋滋地说:“夫人,那您看我还行吗?”
我不得不正色道:“小屁孩,我得如实告诉你,我儿子似乎对男欢女爱没有兴趣。根据我的推断,他还是个处的。”
小姑娘先是愣了愣,其实满屋子五六个小姑娘都愣了愣,然后全部都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厨娘张姐走了过来,笑骂:“夫人,没见哪个母亲这么损自己儿子的!”
“我这也不是担心他性取向不正常嘛!”我严肃道,满屋的小姑娘顿时陷入沉思。
张姐极其有技巧的岔开话题:“不过夫人,你何时自己找个伴啊?”
我顿了顿,说:“快了。”
快了。离2026年8月7日,快了。
二十年的隐忍与孤独,就是为了今年夏天。我将再见到楚忘。
——分割线——
五年了,我每天的生活,就是在这个巨大的宅子里。宅子周围是无边的草原。这里也是禁区,最尖端的防御系统保护着宅子,不受任何人干扰。
世人只知道易景阳唯一的亲人就是他的母亲,却没人知道她在何处。
我坐在屋前,远远蹲在我脚边的草地上。
“远远”是只五岁半的苏兰格牧羊犬,是我寂寥生活的伙伴。它身上是金黄色长毛,双耳尖尖,耳朵、后脑勺、额头却是极精神的纯黑色,胸腹和四足却又都是黑的。
它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牧羊犬。而现在,它放牧着我。
起风了。一向温顺的远远突然起身,朝着不远处狂吠,撒开四肢就奔了出去!
这只笨狗!
我无奈的抚着额头,与外貌成反比,我在养它三个月后,发现这真是一只蠢得可以的狗。曾经幻想的人狗心灵相同的情景从未出现,一个简单的站立动作教了半年也不会。倒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物会让它兴高采烈。
我看着它追着空气中飞旋的一根丝巾越跑越远,大声呼喊:“远远,回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将帽子往地上一扔,迅疾如风的朝远远的方向跑过去。他成功的堵在远远前进的方向,一把抓住丝巾,递给远远。远远张嘴咬住,他拍拍远远的下巴,远远顿时乖了,他将远远驱赶回来。
远远来到我面前,呜咽一声,等候已久的张姐将它牵进屋。
我朝面前及时出手的年轻人笑着说:“谢谢你!严家山!”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微红了脸:“夫人你太客气了!”
“你身手很敏捷!”我赞许道,“让你来做我的卫兵太屈才了!”
他马上瞪大眼睛,连忙摆手:“夫人,您哪里的话!能守卫您是我的荣誉!您可是主人唯一的亲人!伟大的母亲!”
易景阳的母亲!他唯一的亲人!
难道我的后半生,永远都要加这个前缀!我不悦的皱眉,年轻的小伙子不知道哪里惹毛了我,不敢作声。
“前线战事如何?”我突然问。
“我军连续攻下了……”严家山的声音嘎然而止,他的脸有些苍白,“夫人,主人下令不能告诉您任何关于战争的消息。他不希望您操心!”
“噢?不希望我操心?”我冷笑一声,摆了摆手让他下去。
我走回房子,远远委屈的蹲在门口,看到我,立刻欢快的扑上来。
我跟它一起倒在草坪上,看着天上暗淡的太阳。
八月到了。
天气变得很炎热。整座房子是恒温的,我的房间,却没有开启恒温装置。我把窗户开得大大的,让夜风阵阵吹送进来。
这是自然,四季更替、炎凉轮换,是自然规律。只有遵守自然规律,我们才能安生。
梦里,我又见到了楚忘。
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他,只是今年,又开始逐渐频繁起来,甚至跟他刚死那几年的频率差不多。这让我不得不怀疑,是因为,我即将见到他。
我只是把他埋在我的心里,不是忘记。
今天的梦里,我梦到了我们在北京逃亡过程中的某天。我给他做了曲奇。我亲手烤的曲奇。虽然他不喜欢吃甜食,却就着我的手,将曲奇一片片吃掉。
吃完了曲奇,我们便是一阵缠绵,丝毫不管那时正是白天。他那英俊的脸仿佛就在昨天,滴落着汗水,深深看着我,唤我:“少寒”。
我猛然坐起。这样的梦,这样甜蜜的梦!我只觉得整个胸口都是堵的。我一个人睡在这么大的房间,足足有四五十平米。可是只有我。
窗外的夜色那么黑那么深,连星星都看不到。
我赤着足走下床,推开门走出去。
过道里没有人。这一层只住了我和侍女。她们都已经熟睡。楼下才有卫兵。他们都生活得如此快乐,易景阳是他们唯一的崇拜。
恒温的房子,地板有些冰凉。我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但是现在,我不能让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
前面有光。
楼梯口侧面的墙上,那里有一扇窗,月光从那里洒进来。
我忍不住朝月光走去。窗户不高,我从旁边搬了一把椅子,站上去,就能够到窗户。
其实窗外,就是夜空、月亮、草地和微风。
我打开窗户,怔怔的站在窗前,将大半个身子探出去。微风拂过我的脸颊,终于让我安宁下来。
我没事,我只是无法,在梦到楚忘以后,再安然入睡。那一点一滴的记忆,没有随着年龄的衰老而流失,反而每一分每一厘都是尖刀,凌迟着我的大脑我的身体。随着2026的到来,这记忆叫嚣得更厉害了……
“夫人!危险!”身后传来焦急的声音,声音有些熟悉,我回头,脚不由自主的往旁边一踏,我踩空了——
身体无法控制的朝一边倒去,大理石做成的楼梯在我眼前瞬间放大,我几乎已经感觉到亲吻地面的剧痛——
没有发生。
我落入一个坚实的胸膛。那人呼吸凝滞了片刻,然后在我头顶传来欣喜的声音:“夫人,您没事吧?”
我抬头看着他,严家山。我跟这个小伙子还真是有缘。
他扶着我站稳,我这才注意到刚刚的情形多么危急,全亏他站得稳、力气大,瞬间移动到我摔落的方向,让我跌入他怀中。他只是单手撑着墙壁,竟然就截住了我们两人滚下楼梯的去势。
是个好孩子,很能干!我感激的看着他,他不自在的别过头去。
“今晚是你值班?”
“嗯。夫人,我送您回房?”
我下意识的摇头。他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送我去天台。”

第二十章

我坐在天台的地上。严家山在我身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我失笑,拍拍身边的地面:“坐。不必太拘礼。”
“是!”他小心翼翼坐下,却与我隔了一尺还多的距离。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我问道。
“夫人,因为我在军官学校表现出色!”他面露骄傲,“所以才能成为夫人的卫兵。”
“可是上前线不是更好么?”
他不作声,我顿时想起易景阳不许任何人在我面前谈及战况的禁令。
“好吧,我不问这个。”我说,“你对元灵人造人怎么看?”
他霍然站起,朝我敬了个礼:“夫人,元灵人造人是二十一世界最伟大的发明,它改变了生命学说,让人能够有第二次生命,并且能够成功通过二次生命改善人类基因……”
我仰起头,瞪了他一眼:“你这个孩子,怎么给我背书。”
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大家都这么说,况且我也这么认为。”
他说的“大家”,是跟他一样的年轻人吧?易景阳的元灵人造人理论,确实受到年轻人的追捧。
我拉着他坐下,笑着说:“别站着,本夫人仰着头脖子会酸。”
他红了脸,面无表情的看着空气。过了一会,他说:“夫人,你不要老是叫我们孩子。”
“噢?”
“你看起来比我们大不了几岁,老叫我们孩子、年轻人、小屁孩,其实我们都会觉得很奇怪。”
我扑哧一笑:“可是我已经四十岁了。你说的年轻,是易景阳帮我护肤有功。可是我确实四十岁了。”
他偏过头,看着我。
我看着远方:“更何况,二十年来,我每天每夜都盼望着四十岁的到来。你们不要总说我看起来年轻,这样我总会怕自己一觉醒来,自己其实只有三十岁,那就还有十年要等。等待太难熬太恐怖了。二十年是我的极限,是支持我活下来的极限。我只有这个极限了。”
他怔怔的看着我。
我今天的话说太多了!
我转换话题:“小孩,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立刻脸红了,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自己脚下的蚂蚁:“夫人,我可不可以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我难免觉得可疑,穷追不舍:“噢?是不是我认识的人?是不是朱婉?还是林红?你说,如果是我的侍女,我帮你牵线。就算是其他人,我也可以帮你的。”
他抿了抿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这么想?”
“啊?”
他猛然看着我,青涩未退的脸上是无比坚定的神情。他说:“我喜欢的,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人。我知道没有……什么可能,我只要看到她……就好了。”
我突然觉得尴尬。他不会……
他看着我。我跟他接触不多,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单纯快乐胆小害羞的男孩,他从来没有过如此坚定的神情。
“你这个小屁孩……”
“夫人。我原来也不知道的。”他仿佛事不关己的陈述,“我以为我会遇到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我以为我当然会喜欢一个跟我一样平凡的人,快快活活过一辈子。可是,我现在才知道,有些事情有些人真是注定的。我……不止一次看到她,夜夜睡不着,抱着脚坐在阳台上,那么孤独;不止一次看到,那么美丽的她总是茫然失神;她那么平易近人、体贴所有人,可是她唯独不体贴自己,明明还咳血,也不肯按医生的办法调养。”
我喝道:“放肆!”
年轻人震了震,却依然坚定的看着我。
“不要说了!”我喊道。
他又露出了那样的笑容:“连伟大的主人都拿她没办法,我也绝不会给她的生活造成困扰,我只要能够注视她,暗暗的关心她就好。”
我瞬间哽咽:“你这个孩子!”
“夫人,我知道你心里有个人。”他说,他是如此的细腻体贴,“夫人,您一定要保重身体,这是主人的愿望,也是我们所有人的愿望。其实原本,我被调来保护您,确实有些不甘愿。可是我现在,却希望,能够无声的守护您一辈子。”
——分割线——
严家山晦涩不轻的表白,让我略为困扰。我并不希望看到一个年轻人面对这样绝望的爱情。生命这样珍贵,年轻人不懂好好爱下去、活下去。
于是我便注意了些,保持与年轻卫兵的距离。而严家山,也接连几天没在我面前出现。
可是我现在更为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我一直联系不上易景阳,护卫队长一直推说联系不上他。今天已经是八月五日了。离八月七日,还有两天。
午饭时,我让张姐开了瓶红酒。看着深红的液体从瓶中流出,我从张姐手里接过酒瓶,打量了一番。
张姐伸手想要接过,我却避开。
一声脆响,所有人都惊呆了。我将破碎的酒瓶对准自己左手手腕,轻轻划出一条血口,对着闻讯赶来的护卫队长说:“我要跟易景阳这个不肖子通话。”
通讯室。
护卫队长战战兢兢的将听筒递给我:“将军在外作战,没有视频通话设备。”
我点点头,接过听筒,张姐则抹着眼泪在一旁给我包扎手上伤口。
“景阳,是我。”我说,已经几个月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我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
“少寒。”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无比熟练的吐出我的名字。
我不悦:“叫妈。”
听筒里传来他的低笑声,我几乎可以想象出他不置可否的样子。
“到底有什么事?”他收起笑,字字有力,是他一贯的作风。
“我要见你。”我说,又加了一句,“我一定要见你。”
电话里很安静,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我猛然将手从张姐手里抽出来,引得她和护卫队长一阵惊呼。电话那头呼吸骤然加重,我说:“易景阳,我手边就是玻璃碎片。如果你不同意,你就等着给你老娘送终。”
我挂掉电话。
十分钟后,护卫队长一路小跑而来:“夫人,飞机一个小时候可以起飞。”
我点点头,回屋收拾行李。张姐和朱婉迎上来:“夫人,到底怎么了?”
“没事!”我笑道,“小孩子不听话,我去收拾他。”
两人却笑不出来,他们担心我。易景阳的威信、名气,与他冷酷无情的性格一样闻名于世。在他二十岁以后,就没人敢顶撞于他。
我在自己房间,将几件衣物扔进箱子。
“咚咚!”有人敲门。谁在这时候打扰?我不悦:“进来。”
小傅扑通一声扑进来,跪在地上:“夫人!请您救救严家山!”
我的手顿住,转身向他:“怎么回事?”
这个平日坚强的汉子流下泪:“他前几天被主人下令带走了,据说主人很可能想处死他!我……我们都不清楚怎么回事!夫人,求您念在他年幼无知,一定要救他!”
我深吸一口气,上前扶他站起:“我一定尽我所能。”

第二十一章

坐在狭窄的飞机里,只有机师、我和几名卫兵。短暂的颠簸后,飞机开始平稳飞行。
今天是个大晴天,我看着飞机外碧蓝的天和簇拥的洁白云层。五年了,我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得以离开易景阳软禁我的地方。
今天中午小傅的哭诉依然让我困扰,为什么景阳突然要杀他?这为我这次与他的相见又添了一个理由和矛盾。
易景阳,他今年已经三十岁了。二十年来的相依为命,却换来如今他莫名的控制。
他一度是我的唯一、我的希望、我的骄傲。
在当年投奔我的父亲后,在他的财力支持下,我一直都给他最好的一切。吃穿用度、教育、身体锻炼……而我自己,一心一意做好他的后勤。我自己也有去念过一些书,却也未在刻意去拿什么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