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是倍加振奋和期待,期待他创造出楚忘。
他明明就是我的希望,我的骄傲。即使我只大他十岁,即使他在外界取得无数荣誉,在我面前,他也是乖乖的叫我母亲,乖乖的听我教训,乖乖的让我拂过他柔软的短发。
就好像明明昨天,他还将头靠在我腿上,说,妈妈,不要离开我。
而如今,他却几乎掌控了整个世界,也不屑于见我一面。
是哪里出了错?哪里出了错?
飞机轻微的颠簸着,我突然不忍再看窗外金黄的日光和触手可及的云层。我拉上遮光板,靠回椅背。
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是从我得知他的实验被科学界联合反对开始,还是他与某个强国政府联合,追杀反对元灵人造人实验的各国政要、科学家开始?
还是从,绝大部分人类,为了维持人类基因的纯正、维护道德伦理、捍卫人类灵魂尊严不可侵犯,与以易景阳为首的元灵人造人理论推崇者宣战开始?
都错了,全错了。
我闭上双眼,往事如电影般,在我脑海里电光火石的略过……
易景阳十五岁那年,进入世界最优秀的大学。父亲给了他足够的钱,我也认为他可以独立了。直到一个月后我去看他,站在给他租好的小房子里,看着他手脚笨拙的,拿起崭新的厨具想给我做个简单的面条,让我心疼得哭了。
他那时还没有我高,十五岁的少年,脸颊白皙、性格柔软。他小心翼翼的牵着我的手:“少寒,你真的不管我了吗?”
见我不做声,其实当时我是在为他难受。
他又小心翼翼的叫了声:“妈。”
我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所以我在那套房子住下,在他攻读一连串学位的时候,我一心一意的照顾他。我是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了。他也争气,年少便已扬名全国。有时候他做实验会到很晚,也都会回到租住的小屋。
我们就这样相依为命。平时他忙着学习和研究,我照顾他。周末我们一起去运动。他以后要投入战斗的,所以我严格的督促他锻炼出强壮的身体。
五年后,他二十岁,我三十岁那年,我的父亲去世,继母带着她的一双儿女搬到了另一个州。
就在这一年,易景阳一举成名天下知。
电视、报纸、广播,无一不在宣传着他的伟大,他的年轻。他的理论突破了人类生化研究的极限。
大家都说,他是未来世界的新星。
可是当时,大家并没有说,也没有料到,他是未来世界的统治者。
随着他研究的逐渐深入,甚至连各国元首都开始与他接触。他越来越忙,越来越疲惫。我不止一次抚过他紧皱的眉头,看着他难得的露出宽慰的笑。
后来,他在中国买了很大的房子,我们搬回国。而那时开始,他不再去见任何人,不管任何人,都是来见他。
也是从那时起,即使在一个家里,他见我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甚至有时一个月也见不到他一面。
我小心翼翼,我不敢打扰。他那么忙那么累那么努力,他在实现人类的梦想,楚忘的梦想,我的梦想。
我甚至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起,家里没有了电视,报纸,网络。陪伴我的,只有大堆大堆的书,只有偶尔出现的、倦极的躺在我腿上沉睡的易景阳。
直到那一天。
我闲着无聊在家附近转悠,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科学家,痛哭着跪在我面前。
他对我哭诉,我的儿子是如何颠覆了科学界,如何违背伦理用尸体做实验,又是如何,跟一些人达成了某些协议。所有有良知有头脑的人,都无法不恐惧的预测,元灵人造人将要控制人类世界。
我才开始怀疑,哪里出了错。
那天夜里,我见到了易景阳。
他在他的工作室里,那里面只有他。最尖端的技术,他甚至没找到可以理解并配合他的人。其他人只负责元灵人造人更下一层次的技术实现和批量生产。
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天,我朝他走去。
那天他并没有在工作。他一个人坐在工作台前,双眼空洞。
我当时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但是我并没有花心思琢磨。因为我太急于求证他的正义。
“景阳。”我唤他,他竟然没有回头看我。
“易景阳!”我有些生气的走过,一把扳过他的肩膀,他仰视着我。
我从没见过他那样的眼神,那么愤怒那么绝望,又那么痛苦。
可是我依然没有花心思琢磨他的异常。我期待了太久,我被自己的愿望折磨得太厉害,所以我问:“今天有人找到家门口,哭着对我说,我的儿子在颠覆这个世界。景阳,到底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做他们说的那些事情?你不是正义的一方吗?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他猛然站起,低头看着我。
那么恨的看着我。我不明所以:“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说:“滚!”他只说了一个字,只说了这一个字。
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安抚,从那天起,他软禁了我,在草原,某国元首的私人府邸里。他的力量已经强大到让某个国家侧目、避让和讨好。
直到一年后,他才开始每周与我视频电话。只是再谈及此事时,他只是冷冷的对我说:“少寒,不要阻挡我的步伐。” 与何谦阳相似的眉宇间却是赤裸裸的野心和残忍。
我开始觉悟,一切,似乎从一开始就错了……
飞机停了。
我看着我所熟悉的房屋,只是比起五年前,面积扩张了不知多少倍。这里原本是本市居民聚集区,可是现在方圆数十公里,都是军事基地。
其实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信息早已不是任何人能拦得住。我知道三年前,元灵人造人与人类战争的爆发。人类利用机器人与元灵人造人作战。我知道人类节节败退却绝不屈服。
我也知道,易景阳是一些有野心的人类份子推崇的将军,很可能将是世界的王者。
再次走入这间屋子。
一切似乎都跟五年前没有什么变化,我亲手购置的家具、家电,全部都在原地。没有人拦着我,护卫队长也在门外被勒令停住脚步。这里只有易景阳和他的十个亲卫住着。
我跟着一个亲卫穿过长长的回廊。房屋正中有一大片绿地和水池。那也是我设计的。
夏日的阳光从正前方斜斜的射过来,铺满了我面前的这条回廊。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无法动弹无法言语无法呼吸。我全身的血脉都似乎争抢着要爆破而出,将我吞噬入血泊中。
有人正在阳光中,朝我走过来。
第二十二章
我看着他们走近,我颤抖着,看着他们走近。
走在左侧的女子,身着赤红的衣衫,如同一团火,美艳不可方物,她巧笑倩兮的看着另外两人,快活得像个仙女;走在右侧的男子,拥有阳光般俊朗的外表和笑容,眼神温暖。
而中间那人,中间那人。
他走在两人的前方,步伐坚定而有力。他身姿还是那么挺拔,乌黑的眉飞扬入鬓。他的眼,那么细长明亮,他的薄唇依然紧抿着,冷漠如故。
他们明明隔我不远,可是那短短的几十步,却如此漫长。
我就站在那里,站在路中间,挡在他们的去路。我无法动弹,我动弹不了。身旁的亲卫不明所以,着急的与谁在通话汇报。
他们在我面前停步。
他陡然立正,用没有温度的声音说道:“夫人,您好!”他身后两人也连忙立正行礼。
他没有看我一眼。只是平静的直视前方。
他的眉目坚定有力,他没有任何表情,不带丝毫眷恋。他是元灵人造人的头目,是队里的领袖。
他力量强大、年轻而骄傲。他不看我一眼,
只是因为我是易景阳的母亲,他向我行礼。
我的心陡然跌到谷底,是的,是的!我以为我们的爱情超越生死,超越时空。我们已经为彼此生生死死!可是我忘了,我居然忘了。我这么期待的2026,我默默盼望着的飞逝的二十年……那意味着,我已经四十岁,而他,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这是命……”我说,这是命。这注定,我不可能再跟他相爱。他本就无情,我又如何与他相爱?这无异于,让我再去跟一个陌生人相爱?我又如何去唤醒他,根本未经历过的经历,根本还未发生的,对我的爱?
我胸口如被大锤猛击,我连连倒退数步。
我看着自己的血,吐得满地都是……明明已经几个月没吐了。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我,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我睁开双眼,发现右手在输液。
二十年,医学却未进展多少。
代替墙壁的液晶屏前,高大的男子静静地矗立着,他缓缓转过头,没有表情的脸上不辨悲喜:“你醒了。”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他似乎消瘦了些,却更加意气风发。他还穿着我几年前给他买的黑色西装,更加显得玉树临风。甚至连我十年前给他求的保平安的玉观音,他都挂在脖子上,那红线都已看不清颜色。
他已不是,我为之骄傲的那个养子,那个易景阳。可是我依然,为他心疼不已。
我起身,拔掉针管,用力摁住针口。他皱眉,快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替我摁住。
血很快就不流了。他放开我。
我拉住他的衣服:“景阳!你要跟我冷战到什么时候?”
他看着我,沉痛、冷漠都有。
他为什么这么看我?
“你今天见我,到底有什么事情?”他不理会我的问题,冷冷的道。
“不要让楚忘他们回2006!”我快速说道,“他体内是你哥哥的灵魂!他去了会死在2006的。这个事情我经历过,你并不知情!”
易景阳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冰冷的目光深深地锁住我。
良久,他深深的看着我,缓缓道:“你还爱着他?”
我脑子里轰的一响:“你在说什么?”我与楚忘的爱情,除了许清莹,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也没有告诉过易景阳。
易景阳深吸一口气道:“你不是一直在等待,希望能在2026年留他在你身边吗?这不是你多年来的愿望吗?你把我养大,不就是为了他吗?”那么我在你心中又是什么?”
“你说什么?你是你,他是他!”我忽然顿悟,“你看了我的日记?你居然看了我的日记?”
他笑:“是的,五年前,被我无意间看到。”
所以那时,他那么的绝望那么的仇恨的看着我……
“易少寒,那我对你来说,又是什么?”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肩膀,力气大得我无法动弹,“实现愿望的工具?与你的楚忘厮守的铺路石?”
“不是这样的!”他怎么可以这样说?我辩解,“你是你,他是他!我是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虽然我只大你十岁,可是这些年,我哪里亏待过你。我对待你的真心,难道你看不到?”
“孩子?”他嘴角露出讥诮的笑意,表情却缓和了一些。
“景阳,我对你的好,你不该怀疑。也许一开始,是为了楚忘,可是我们二十年相依为命,难道是假的?”
他明显受了震动,手上劲松了些。却依然没放开我。
“我不否认我爱着楚忘。我一直爱着他,直到现在。也许对于2006年的我,他已经死了,可是现在的他,还活着,如果我能阻挡他的死亡,哪怕我不能拥有他,我也愿意!你既然知道我爱他,他又有你哥哥的灵魂,你就不要派他去送死啊!”我柔声朝他说,这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忽然松开了我,他垂下了头,倒退两步。
高大的他,就无声的站在那里。液晶屏幕在他身后不断变幻,他却没有抬起脸。
我不敢出声询问,我注意到,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关节发白。
我们都没有说话,屋内的机器设备无声的运转着,一切死一样的安静。
良久,他抬起头来,看着我。
他笑了,笑得志在必得、不留余地。他说:“可是我跟哥哥一样,怎么办?”
他的眉宇间,是泛开的狂妄和占有欲。
我怔怔的看着他,反应不过来。
他一步一步走近我,我下意识的倒退,退到床边,退无可退!
他抓住我的双手,将他们固定在我身体两侧,他的身体轻而易举就将我压制在床上。
他俯视着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仿佛在问我,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他说:“我跟哥哥一样,怎么办?一样爱着少寒,一样相拥有她,一样想占有她,不希望其他任何人抢走,怎么办?”
“不!你疯了!我是你母亲,我比你大!”我如被当头棒喝般呆滞,“你乱讲!你肯定搞错了!你!”
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原本不知道的。只是五年前看到你的日记本,在彻底的绝望和仇恨后,我发现,我其实不是绝望,不是仇恨。”
“我只是不希望,这世界上还有任何一个其他人,占据你的心。除了我,易景阳。”他的唇落在我的脸上。
我猛烈的摇摆着,躲开他的嘴唇:“你疯了!你疯了!你是我儿子!我的养子!”
他突然哈哈大笑:“我可以赐给人类重生的力量,我怎么会在乎母子的虚名?更何况你只大我十岁!”
他收起笑,将头埋在我的肩窝,字字似有千斤重:“少寒,我要你。”
他说:“少寒,我要你。生生世世。”
全文结局
八月七日。
将近五十平的办公室里,易景阳端坐于办公桌后,静静的看着我。
“过来!”他说。从今以后,他不再当我是养母。
我咬着唇站在原地。
他皱眉:“这是你最后见到楚忘的机会。过来!”
我走到他面前,他伸出手,在我腰间轻轻一点。
我缓缓软倒在他怀里。
他搂着我,让我坐在他腿上,我却如坐针毡。这让我无所适从,让我感觉到耻辱:“你放开我!”
“少寒!”他的鼻唇轻轻贴着我的脸颊,“没有你就没有我。除了你,从来没有人入过我的眼。你看,我现在已经拥有保护你的力量!”
“你暂时不要说话。”他忽地在我耳垂一吻,我张张嘴,果然发不出声音。
“很熟悉吧,以唇下毒解毒是我教给楚忘的。”他微一用力,我的头就被他摁在胸前,“虽然不想让他回到2006年,让你爱上他,不过他不去,你就不会收养我,没办法了。”
他抬手按下桌前的一个按钮:“楚忘,进来吧。”
沉稳的脚步声在屋内响起。
我的眼前一片黑暗。我多么想回头,多么想回头,看他一眼,最后一眼。
“主人。”楚忘的声音依然那么冷淡平静。
“按照我之前交待给你的任务,你和展斩、白幻姿,今天就出发去2006。”易景阳顿了顿,“我有三条最高指令。无论何种情况,你都必须遵守:第一,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易少寒;第二,自始至终,要让易少寒以为,我们是正义的一方;第三,消灭掉黑耀组后,你就自我毁灭。”
“是。”楚忘毫无感情地答道。
我心中剧痛难忍,我挣扎着想要抬头,却无法动弹。易景阳叹了口气,伸手将我的头抬起来,让我能够清楚的看着站在屋内的人。
让我无言的,看着楚忘低垂的目光,和冷漠的表情。看着他接受命令,迈着坚定的步子,转身、开门、离开。
难怪阿瓦他们坚持不滥杀无辜,难怪即使占尽上风他们也不取我性命!因为他们才是正义的一方!
可笑,楚忘、展斩、白幻姿居然骗了我这么久!
“少寒,不要恨我。”易景阳忽的埋头在我额前一吻,“请看着我,如何征服这个世界!”
我的心,开始无声的啜泣。楚忘,开始踏上那条不归路。
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易景阳囚禁着我,去颠覆这个世界。
原来一切,才刚刚开始。
——分割线——
我站在花园中。易景阳站在我身后,保持着一个不会激怒我的距离。
明天,他又会将我送回草原——那里有当今世界最先进的防御系统。
不同的是,他会与我同去。他的指挥中心,将搬至那里。他要实践他对我的宣言。
终究,我还是失去了楚忘。如今,也失去了易景阳。
这个世界上,我什么也没有了。
有亲卫来请示什么事情。他站到我面前,深深看着我:“你早点休息!”
他低头想吻我的额头,被我偏头躲过。他不悦的看着我,我俩无声对峙。
旁边的亲卫咳嗽一声:“将军,事态紧急!”
他伸手抓住我的下巴,力气大的我生疼,我固执的不看他的脸,他的手骤然放开,与亲卫离开。
我一个人站着,不知站了多久。
直到一个冷硬的事物,抵住我的后背。我曾经不止一次被人用枪抵住,我熟悉这感觉。
“你是什么人?”身后的人却先问我。
“这是我想问你的话。”我说。
那人的枪一直抵着我,直到围着我,对准我的心口。
他放下枪,单手捏住了我的喉咙,沉声道,“你的身上,怎么会有阿瓦的芯片讯号?”
阿……瓦?
我恍然察觉到,肩膀上,二十年前阿瓦留下的齿痕竟在此时隐隐作痛。
是否今天我离开了防御精密的蒙古府邸,才让这讯号被眼前男子捕捉到?
他是什么人,明显不是易景阳的人!他怎么能够进入易景阳重重防御的基地中心?
“二十年前,他在我这里咬了一口。他说他留下了一小部分芯片。”我抚过肩头。记忆的片段瞬间滑过心头:
……从来没人会用你这样怜惜这样心疼的目光看着我……
……易小姐,让我爱你好吗……
……那里,留下了我的讯号……只要我还活着,无论你到世界的哪个地方,我都能找到你……
……
他表情震惊:“你就是易少寒?易景阳的母亲?你怎么这么年轻?你不是他亲生母亲?”
易景阳成名后,就将我密切保护起来,没人见过我,也没人细究过我们的关系。
我点点头:“我是他养母。”
他双眼闪过精光,下一瞬间手中枪重新对准了我:“我不得不说,您对我们很宝贵。”
我笑了笑,说:“不要拿枪对着我。这感觉不好。你要杀我,抬抬手就可以了。”
他顿时有些诧异:“这么镇定,不愧是易景阳的养母。”却还是放下了枪。
“你是什么人?”我说,“人类战士?卧底。”
他毫不掩饰的点头。
“你太厉害了。易景阳那么精明,居然没察觉到你。”我说。
他也笑了:“我叫庄秦。阿瓦他们是我的手下。我体内有跟他同样的芯片。不过我是人类。昨天,我刚刚把他们送回2006。夫人,抱歉,我得带你走。”
庄秦?!我大吃一惊。
人类和机器人的领袖,世界的英雄?他居然一直潜伏在易景阳住处?
我不得不重新估计这场战争的胜负概率。
“你想怎样?”我问他。
“在这里潜伏三年所有收获加起来,都不如您重要。易景阳将您看得太重,也许得到您,能改变这场战争!”
“庄先生,我很想帮你。”我说,“但是,我不喜欢受人威胁。”他身子一僵。
“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必须接受我的条件。”我说。
“你说。”
我静默了五分钟,他一动不动。
“我可以让你挟持,让他停止这场战争。你必须保证他的生命安全。如果你拿我的命威胁他的命,我立刻自杀。生命对我,已无大碍。”
“可以。我们也杀不了他。现在他都快杀光我们的人了。”
“他是天才,没有人可以否认。”我看着他点点头,“就算你们不杀他,可是如果禁锢了他的才华他的自由,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挑挑眉:“那么?”
我深吸一口气:“给他一个王国,订立互不侵犯条约,让他可以自由的实现自己的想法。”
许久,他点头。
我松开了抵在他腰间的手枪。那是展斩给我的,一直随身带到现在。我已不是,二十年前的我。
——分割线——
谈判桌前。
一边是易景阳,一边是庄秦。我站在庄秦身边。
如此重大的谈判,他们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低调简单。
庄秦说:“易将军,我想您明白我们的来意。”
半月前,他将我从易景阳府邸挟持走,当着所有人的面,也包括易景阳。
我至今还记得易景阳那时的眼神,充满绝望的杀气。
易景阳却连看也没看他,直视着我。
他说:“我答应你提出的协议。”
庄秦诧异:“你怎么?”
他说:“滚,带着你的人。”
庄秦:“易景阳,你究竟清不清楚我们要提出什么协议?我们要你放弃已经占领的所有领地,我们要你去南太平洋孤岛!要你承诺永世和平!”
“我知道。我的人,明天就开始撤退。”他终于转头看着庄秦,“我向你承诺,易少寒有生之年,我不再制造元灵人造人!我不踏出我的国家半步!所有元灵人造人,不踏出国家半步!我们不被历史记载,不与人类世界沟通。这不是你们要的吗?我承诺,在易少寒有生之年。”
我捂住自己的脸,他全都知道了!他都知道了!可是他的承诺,他所有的承诺,只是为了我不死!他一定听到了我和庄秦的话!
庄秦离开,关上门。
他低头看着我:“少寒,跟我回家。”
他温柔得陌生。
“你……怎么知道……”我背着他与他的敌人的协议,我求死的意愿?
他笑笑,空洞的笑,伸手,拂过我耳后的微点突起。
我想起二十年前那人说的话——
……顶级的追踪器,比起这个时代的追踪器,不知先进多少倍……
我顿时醍醐灌顶般的了悟。这是二十年前楚忘种下的果。
也就是说,这些年,我一言一行,皆在易景阳掌握。难怪严家山那个小孩,会被他带走!
可是也是他,为了我不死,放弃了他的战争。
“少寒!”他伸手抱住我,我身体僵硬,却没有推开。
他说:“听到你说,生死于你无大碍。我这才知道,我不能失去你。”
“我想了三天三夜。我想清楚了,只要你活着,我只要你活着。我不会强迫你。只要你活着,在我身边。”
我伸出手,擦干他脸上的泪水,抚平他的眉。
“我答应你。”
就让我们继续,相依为命,了此余生。
战争,结束了。
——分割线——
我的身体,一日坏过一日。易景阳大发雷霆,将上上下下都骂了个遍,却依然不能阻止我身体的衰竭。
其实我是很欢喜的,欢喜那一天的到来。
现在,距我们离开大陆,大概不到五年吧?我也记不太清了。
易景阳正值壮年,虽然不出岛一步,却将整个国家经营的有声有色。配合强大的科技和军事力量,剑指大陆指日可待。
他仰慕者无数,却依然孤身一人。
我记得,他不出岛的条件是,我的生命。
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这辈子,太不平静。一次次以为得到爱情,却一次次失去。一次次以为安定,又陷入动乱。
这五年,是我过得最平静最安详的五年。
那一天终于到了。其实到来那天,我是有感觉的,他也有感觉。易景阳站在我的床前,高大的他,遮住了所有的光。他的脸隐在黑暗里,不让我看见他的表情。
我想他一定很伤心,他舍不得我。他其实很可怜,小小年纪,父母双亡,唯一寄托的哥哥也英年早逝。对着养大他的我,又产生了不该产生的感情。
其实这几年,我已经不怪他了。那么多年,我是他最亲的人,唯一的依靠,他对我产生感情,也许连他自己控制不了的。我又怎么能怪他?
我一生孤独,他也落得一生孤独。希望他以后,能有找到一个爱人。
我说:“景阳,你过来。”
他靠上前。
“我要死了……你知道的。我希望……你答应我,好好……生活。”
他的手轻轻摁住我的肩膀:“如果你死,我就出岛。”
“呵呵……景阳,我要死了,我管不了……那么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我没有……那么伟大,我拯救……不了世界……”
他的脸紧紧地贴着我,他的脸这么热,我的脸却好冷。
他说:“如果你敢死,你就是我五年来制造的第一个元灵人造人。”
我说:“好……如果……你真的……要做,记得……给她……取名……”
他靠近我,颤抖着靠近我。
“取名……平安。”我吐出最后两个字。
他通红的双眼、他嘶哑的呐喊,他的失控,是我脑海里最后的一点记忆。
我陷入黑暗,这次,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