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艾回头瞧一眼炉子上咕嘟咕嘟炖着的鸡肉,笑说道:“都有份儿,过一会儿熟了,大家拿碗过来就行。”
大家哄笑着拿碗去了,月牙儿跺脚道:“这么多人,一只鸡那够分的。”
青艾忙道:“这里饭菜简陋,都是水煮大锅菜,月牙儿炖的鸡这么香,他们能不馋吗?”
说着话将鸡捞出来,剁成了细细的碎块儿放入锅中,又将锅中加满了水。
刚忙乎完,回头一瞧,都拿着碗来了,比刚才又多了几个人。虽一人只分得小半碗,大家犹是吃得香甜,青艾瞧着大伙儿高兴,心中颇有些成就感,不想此事当夜就被宿风得知,引来一场风波。
作者有话要说:

鸡汤风波

青艾来到帅帐外,就听宿风大声道:“军营中为何不能饮食/精细,说。”
邹仝挺直胸膛,背书的小学生一般:“是,大将军曾经训示,我们眼下是驻军,一旦行军打仗,就得吃干粮咸菜喝生水吃死肉,如果平时饮食讲究精细,将士们贪图享受,行军时会因肠胃不适生病,打仗时更不会奋勇前行,大将军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宿风说声闭嘴,邹仝立马噤声,宿风又道:“今日这鸡肉鸡汤,怎么回事?”
邹汤马上回道:“是末将疏忽,为防止月牙儿有疑心,没亲自前去,派一位士兵去带了月牙儿来,谎称是胡军医请她来,没防备她会偷偷带进一只鸡。”
青艾半天才明白这胡军医指的是她,宿风没吩咐下来,她不敢进去也不敢走,只站着,就听哐当一声,青艾悚然而惊,想起宿风常拿在手中的铁如意,邹仝是不是被砸死了?
就听宿风训斥道:“你顾及俞哙,不想得罪月牙儿,如此重要的差事唬弄敷衍,来人,责打邹仝五十军棍。”
就听俞哙道:“大将军,十来个人吃了一只鸡,也不会就变娇气了,邹仝是二等车骑将军,掌管那么多军务,这样的小事,不过是疏忽了。”
青艾连连点头,就是嘛,不就是一只鸡吗?小题大做,就听宿风咬牙道:“俞哙为邹仝说情,禁闭两月,谁敢说情,同样责罚。”
青艾心想,不过是耍大将军的威风,毫无道理可言,正想着,就看到邹仝和俞哙被押了出来,两个士兵将邹仝摁倒就打,另两个押着俞哙走了。
青艾听着棍棒击打在皮肉上沉闷的声音,不由想起自己在宫中遭受的酷刑,双手紧紧捂了耳朵哀求道:“两位军大哥,求你们轻些。
就听营房内大将军沉声说道:“重重得打。”
青艾再不敢说话,沉默中听到宿风说声胡青艾进来,她忙忙进去了,宿风盛怒之中脸色煞白,扫她一眼道:“月牙儿后日进监军府,你就算作她的娘家人,给你一日的准备时间。”
青艾明知宿风盛怒,却因白先生在一旁坐着,莫名大胆了些,小声说了个不字,不字出口自己也吓了一跳,抬眸瞧向宿风,宿风竟笑了笑,看向白先生道:“果真让白先生说中了,还真是不知死。”
白先生低了头,青艾求助看着他,他只是沉默,宿风指指青艾:“鸡汤的事也有你一份,责罚先记着,陪伴月牙儿的差事,你非做不可,假若月牙儿寻死觅活,你罪加一等,将她哄好了,你功过相抵,去吧。”
青艾转身就走,宿风在身后道:“想活下去,就别想着逃跑。”
青艾逃一般跑出帅帐,刚刚那一瞬间,她确实想去求穆医官,在渭城找一位郎中接着学医,没想到宿风会看穿她的心思,她缓步回到房中,月牙儿笑着迎了上来,青艾让她坐下,叹口气说道:“有话对月牙儿说。”
月牙儿笑嘻嘻说道:“姐姐这么一本正经的,什么事啊?”
青艾斟酌着:“大将军要你进监军府,做杨监军的妾室。”
月牙儿愣怔了一瞬,又笑起来,痛快说道:“行啊,我先进去,逮机会跑就是。”
青艾瞧着她的笑容,心中沉甸甸的:“可是,再过两个多月,杨监军就该动身回京城去了。”
月牙儿咬一口手中的烤红薯:“那样更好了,我跟着回去,到京城丐帮去混一混,看看能不能混个堂主,还能摆脱俞哙,那个大狗熊,老纠缠我。”
青艾落下泪来:“傻月牙儿,你知不知道,做了妾室,就是签了卖身契,以后再不能自由自在,杨监军的年纪,能做你父亲了,以后就得跟他同床共枕。”
月牙儿皱皱鼻子摇头道:“做妾行,同床不行,想都别想。”
青艾还要说什么,月牙儿过来搂住她肩膀笑道:“青艾姐姐,没用的事总想那么多做什么,当初我们被卖过来,险些做了营妓,多亏姐姐机智,我们才能脱离苦海,做妾室总好过做娼妓,我只能认了。”
这次青艾没躲,任由她搂着,咬牙道:“不知大将军究竟何意?”
月牙儿道:“不管何意,大将军吩咐了,我们只能服从,这军营和渭城,都是大将军说了算,我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青艾沉默着不说话,她在想还有什么办法,去求白先生求邹仝?他们都听宿风的,放俞哙出来?他关在那儿都不知道,月牙儿瞧她眉头紧皱,笑说道:“姐姐别劳神了,进了监军府我会想办法的,秋果和腊梅都在,杨夫人也十分和善,姐姐就放心吧。”
她一口一个姐姐叫着,青艾更觉有责任护着她,起身小跑着到了帅帐,想也没想冲了进去,大声问道:“为何要让月牙儿给杨监军做妾?”
无人应答,青艾呆愣愣看着空荡荡的帅帐,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消失无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正要往外走,听到屏风后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就听安伯埋怨道:“大将军的身子不能发火,今日是怎么了?”
回答安伯的是更剧烈的咳嗽声,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青艾知道他肺部有伤,也知道他有嗽疾,却没见过他咳得如此厉害,附身短剑那几个月也从未见过,瞧这情形,他的病是越发重了,她琢磨着走到了屏风后。
宿风这时咳嗽停了下来,侧着身子虚弱躺在榻上,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垂落在腮边,捂着胸口急喘着,似脱了水的鱼儿一般,青艾急急说道:“我去请穆医官来。”
宿风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如雪,满眼都是血丝,瞪着她吼道:“滚出去。”
青艾不动,关切问道:“要不要喝些热水?”
宿风又喝一声滚,安伯过来和气道:“走吧,快走吧,这儿有我伺候。”
青艾迟疑着,宿风指指她,喘息着又咳起来,青艾忙拔脚就跑。
出了帅帐长吁一口气,我作为一个预备郎中,关切一下病人的病情,你将我赶出来,这是不识好歹,腹诽着回了医营,却不见了月牙儿,刚要起身去找,穆医官进来了,洗着手道:“青艾啊,邹将军说了,大将军责打他本来只是做做样子,青艾一求情,打得重了,邹将军伤得不轻,嚷嚷着让青艾陪罪去。”
出了医营来到邹仝的营帐,邹仝正趴在炕上,青艾忙福身道:“白日多嘴连累了将军,万望恕罪。”
邹仝笑道:“胡军医坐吧,我就不起身迎接了,找胡军医来,并不是为了兴师问罪。”
青艾说声不敢,站着笑问道:“邹将军有何指教?”
邹仝瞧着她:“要拜托胡军医两件事,其一,大将军盛怒之中恐怕又要发病,胡军医日日前往,自然瞒不了你,大将军有嗽疾之事,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拜托胡军医,千万不可讲出去,就连穆医官那儿,也不要提起半句。”
青艾摇摇头:“大将军为何讳疾忌医,我不明白。”
邹仝笑笑:“看来今日得为胡军医解惑,大将军乃军中主帅,若手下将士知道他身子病弱,军心就会动摇。”
青艾哦了一声:“这样一说,他还挺不容易的。”
邹仝叹气道:“大将军的嗽疾一遇冷天就犯,在京城时御医嘱咐过,天冷不要出门,渭城气候苦寒,大将军却坚持每日到校场点卯,逢暴风雪也不间断,这嗽疾一年重似一年。白先生一直在担忧,若长待此地,大将军只怕短命。”
青艾心中一惊,没想到这样严重,哪他为何将蛇胆扔了?心下想着却也没说出口,似乎那是她和宿风之间的秘密,又问道:“第二件呢?”
邹仝笑道:“如今俞哙禁闭我有伤,大将军不能太过劳累,军营里一切都得依仗白先生,白先生身子倒好,只是爱上火,过个三五日,肯定嘴边一圈水泡,喝水都疼。胡军医有心的话,多关心一下白先生。”
青艾忙说那是自然,为邹仝倒些水端了过去,邹仝喝几口笑道:“青艾姑娘若有心,白先生便踏实了。”
青艾见他亲切,遂问起月牙儿之事,邹仝想了想道:“军机大事我是不能泄密的,此事前因后果,两月后新监军上任就见分晓,我跟胡军医担保,月牙儿不会有事。依大将军的意思,将月牙儿直接绑了送去,是白先生求情,说月牙儿最听胡军医的话,最好让胡军医说服她,省得月牙儿又惹出乱子,她还真是爱胡闹,这一只鸡可害苦我了。”
青艾郑重道:“邹将军既如此说,我信邹将军。我不知道规矩,没拦着月牙儿,对不住邹将军。”
邹仝叹口气:“这次倒霉了,俞哙性子鲁莽,这几年都是他挨打,我总能躲过去,这次起因是他,吃板子的却是我。”
青艾道:“俞将军被关了起来,也很倒霉。”
邹仝摇摇头:“都是他带出来的兵,就算关起来也伺候得跟皇上似的,我挨的打可是结结实实,底下人伺候得再好,也不能替我疼。不过挨顿打也好,好几年没这样清闲过了,趁机歇一歇。”
他如此乐观,青艾不由笑起来,邹仝也笑。
作者有话要说:

发绿豆芽

第二日午后青艾照例去帅帐中撰写军报,进去时宿风正坐在火炉旁合眼假寐,脸色依然苍白,她说声见过大将军,宿风没理她,青艾轻手轻脚走到书案后,安静磨墨写字,写好了吹干,涮了毛笔出了侧门倒脏水,又自言自语道:“既然一年重似一年,怎么不吃蛇胆?苦点不会要命,肺伤久咳可是要命的。”
进来收拾好轻手轻脚要走,就听身后宿风问道:“会做饭吗?”
青艾答道:“会做。”
宿风点点头:“以后每日早上去小厨房,为白先生做些清淡的饭菜。”
青艾忙说遵命。
出门进了小厨房,安伯又在蒸蛇胆,青艾说了大将军吩咐,安伯说好,告诉青艾东西放在那儿,青艾一瞧,粮食只有小米,蔬菜只有土豆,另有几大块羊肉,青艾心想新鲜蔬菜水果一样没有,怪不得会上火,大将军的小厨房都只有这些吃食,何况大灶。
回去跟穆医官说起,穆医官道:“是啊,这军营中将士因每日操练辛苦,不会淤积火气,大将军是寒凉体质,也没事,对了,青艾以后也注意,隔几日嚼一片大黄,只苦了白先生,他劳心不劳力,又是内热体质,最易上火。”
青艾想着,还是饮食调理最好,可这饮食中一丝绿色都没有,骑兵营离医营最近,青艾去骑兵营的大灶瞧了瞧,也是那些东西,沮丧走出来,碰上一个士兵挑着担子,后面的麻袋破个小洞,一边走一边漏,士兵没有察觉,犹继续前行,青艾忙喊道:“军大哥,袋子破了,粮食都漏了。”
士兵骂骂咧咧停下了,放下担子弯腰瞧着犯愁,青艾解下头上布条跑了过去,笑道:“拿这个暂且扎一下,回头再找杂役补上。”
那士兵笑说声好,青艾弯腰将小洞扎住,又蹲下去捡地上的粮食,一瞧惊喜说道:“原来有绿豆,怎么没见军营中吃过?”
士兵挑起担子笑道:“这是填在军马草料中的,黄豆绿豆都有。”
青艾忙笑道:“军大哥,我是医营新来的军医,这绿豆可能给我一些?”
士兵一听是军医,客气不少,笑说道:“这我可不敢做主,请军医去问过俞将军。”
青艾忙说好,打听了俞哙营帐在何处,脚步匆匆找了过去,门外有两名校尉带着一队士兵把守,其中一名校尉伸手拦住青艾,青艾笑问道:“可能隔着门跟俞将军说句话?”
俞哙正在营帐中苦闷,听到有人找他,大步来到门口,说有屁快放,仔细一瞧是青艾,忙堆了笑脸道:“原来是青艾姐姐,找哙何事?”
俞哙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又一脸络腮胡子,活脱脱《美女与野兽》中的野兽,刻意放柔声音叫青艾姐姐,青艾就觉鸡皮疙瘩爬了满身,正哆嗦的时候,俞哙又道:“青艾姐姐是不是为了月牙儿之事,青艾姐姐放心,只要我解了禁,立马去把她抢回来,别说杨监军睡了她,就算是她有了孩子,我也不嫌弃……”
青艾板起脸说打住,俞哙就不说话了,可怜巴巴看着她,青艾笑道:“是这样,我想要些绿豆。”
俞哙笑道:“青艾姐姐想吃什么,到大灶中随便拿,要这些马料做什么?”
青艾道:“我有用,给还是不给?”
俞哙忙说,“给,当然给。”说着话唤一声李校尉,吩咐道:“你陪着胡军医去,她想要什么拿什么,你给他扛到医营再回来复命。”
李校尉忙躬身应是,走了几步,俞哙又在身后喊道:“你们不许叫青艾姐姐啊,只有本将军叫得。”
青艾笑出声来,李校尉陪笑说道:“胡军医是月牙儿的姐姐,不,应该是哥哥才对,我们将军害相思病,都糊涂了,请胡军医多为我们将军美言,我们将军为了月牙儿,辗转难眠痛苦憔悴。”
青艾笑说声好,到草料场拿了一小袋绿豆,回了医营。
将绿豆捡好洗净泡上,第二日又找来一个破了洞的陶盆,待绿豆泡够十二个时辰破了皮,将陶盆底上铺了浸了水的白布,泡好的绿豆捞出,均匀洒在白布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陶盆上又覆了浸水的白布,上面压一块石头,放在离火炉不远的地方,心中充满了期待,每日一得空就浇水,忍着好奇不掀开白布去看,过了三日揭开一看,满盆子雪白的豆芽,芽尖上长着细细的绿叶。
她这发豆芽的手艺,还是老胡给逼出来的,老胡每喝酒,固定几样下酒菜,酱牛肉炝炒绿豆芽夫妻肺片凉拌三丝,青艾一开头发豆芽不是泡烂了就是发不出来,被老胡连打带骂,青艾又找街坊请教,又在网上百度,总算是学会了,有一次因为芽尖带了绿叶,又被老胡痛骂一顿,老胡说发过了,逼着她一根根掐头去尾,青艾留了一些炒熟尝了尝,绿叶微微发苦,但是很好吃。
青艾瞧着那绿叶欣喜而笑,发过了就发过了,要的就是这绿色,微苦的东西大多败火,第二日一早端到小厨房,安伯赞叹不已,也要给大将军煮一些,青艾忙拦住了,笑说大将军是寒凉体质,最好不吃绿豆,安伯带着十二分遗憾,瞧着她给白先生煮绿豆芽汤。
白先生头一日吃绿豆粥的时候,十分抗拒,他知道这是马吃的,可瞧着青艾一脸期盼,还是微皱着眉头吃了下去,没想到连吃三日一身轻松,嘴边也没起泡,第四日高兴得等着早餐,更大的惊喜来了,瞧着碗中漂浮的嫩嫩绿叶,惊奇瞧着青艾,脱口道:“青艾总是带给我意外。”
青艾忙道:“不管什么意外,都是偶遇过能人异士,给过指点,没有一样是我创造出来的,先生这样说,青艾十分惭愧。”
白先生眸光发亮,瞧了她好一会儿,直到青艾低头告退。
午后进了帅帐,宿风问起绿豆芽之事,没等她回答就笑道:“不用说,又是游方道士教的。”
青艾点头说是,宿风破天荒用商量的语气问道:“青艾能否将这绿豆发芽之法教给各营大灶的伙头军,隔几日吃一次,这样将士们冬日的伙食里也能见点绿。”
青艾笑说自然可以,宿风松一口气,来到她面前,站定了笑看着她,突然拱手施礼道:“青艾这次立大功了,我替全军将士谢谢青艾。”
他头一次亲切叫青艾,头一次带着真诚的笑容看着她,青艾手足无措回拜了下去:“在下不敢当。”
宿风笑道:“青艾当得起。”
青艾忙起身到了书案后,准备撰写军报,宿风和煦笑道:“坐着写吧。”
青艾又说声不敢,固执站着写完了,涮了毛笔又到侧门外倒水,一边倒一边说:“真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
宿风听见扬唇一笑,瞧见她进来问道:“青艾今日在看什么书?《清静经》还是《道德经》?”
青艾回道:“都背下来了,在看《药性赋》。”
宿风含笑瞧着她:“不错,比我想得要快,看来青艾通过了医德医心的考验,开始入门了。”
青艾只知穆医官让她学什么她就学什么,也不太理解为何要看那两本经,只是看了觉得心中宁静平和,倒也没有抵触,这会儿听宿风一说喜出望外,笑道:“原来如此,多谢大将军解惑,青艾如醍醐灌顶。”
宿风摆摆手道:“行了,我也就通些皮毛,去吧。”
第二日青艾清炒一盘绿豆芽,让赵大顺端给白先生,白先生没瞧见青艾,怅然叹口气,吃着爽口的绿豆芽,又微笑起来。
安伯听到青艾说各个营房大灶都要发绿豆芽,叹气说道:“唉,都有绿的吃了,只大将军没有。”
青艾猛然想起马料场不只有绿豆,黄豆更多,一路小跑到了骑兵营,拿了黄豆回来,当夜就发上了。
五日后,宿风的饭桌上摆了一碗黄豆芽汤,安伯欣喜得都快掉眼泪了,连声夸赞青艾聪明,午后青艾一进屋,宿风笑说黄豆芽不错,青艾趁机说道:“军营中这么多豆子,不磨些豆腐吃可惜了,士兵中有会磨豆腐的,凿两台石磨,就能做了。”
宿风沉吟说道:“行是行,只是不可占用太多马粮。”
青艾问为何,宿风笑道:“养五个兵方养一匹马,军马金贵。”
青艾不再说话,自去撰写军报,倒涮笔水时又嘀咕道:“哼,在你们这些权贵眼里,小民贱如蝼蚁,人命不值半分。”
青艾进来时,宿风笑看着她问道:“邹仝的伤,如何了?”
青艾道,“打得太重了,一直趴在炕上。”想着邹仝的伤,又加刚刚宿风说人不如马值钱,一时气愤没忍住,低声嘟囔道,“因为一锅鸡汤挨一顿痛打,实在不值。”
说完又觉造次,忙闭口不言,宿风瞧着她道:“怎么?觉得我小题大做?是这样,活禽容易带来瘟疫,军营中向来不许有活禽。”
青艾恍然大悟,宿风抿了唇,心想,本大将军做事,从来没有耐性多加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半夏和附子

邹仝在炕上躺了月余,总算能下地了,一瘸一拐来跟宿风禀报,白先生也在,宿风瞧着他:“每次闯祸,你和俞哙都有份,俞哙耿直你耍滑头,是以俞哙每错必罚,而你,是数罪并罚。”
邹仝忙躬身道:“大将军英明神武,末将那些小聪明,都逃不过大将军的法眼。”
宿风摆摆手:“行了,知道我英明神武,就不用拍马屁了,这些日子步兵营和兵器营将校官兵秩序井然,跟你在的时候一样,邹仝,你训兵有方,该重赏才是,说吧,想要什么?”
邹仝扁了扁嘴:“末将在和不在都一样,也就是说,末将可有可无,末将不觉得光荣,末将觉得很失落。”
白先生在旁笑道:“邹仝此言差矣,你只是没到校场,每日躺着听将校们汇报,才有今日之功。”
宿风道:“邹仝贫嘴,快说,想要什么?”
邹仝笑道:“末将想要青艾……”
宿风看向白先生,白先生皱了眉头,邹仝接着道:“末将想要青艾提到的豆腐。”
白先生吁一口气,宿风笑笑,自从他那日说战马比士兵金贵,青艾再未提过磨豆腐之事,对邹仝道:“行啊,寒食节快到了,你去找会磨豆腐的士兵,先凿石磨,多磨点,每个将士都要有一碗。”
邹仝喜滋滋说声遵命,宿风又嘱咐道:“不许去看俞哙,可以偷偷给些酒喝。”
白先生笑道:“大将军总算开了金口,俞哙这些日子快憋疯了,手下的校尉挨着个挨骂。”
宿风道:“他成了笼中猛虎最好,一旦放出来,势不可挡。”
邹仝叹口气:“我磨豆腐去了。”
宿风点点头,说声去吧,白先生也站起来:“我也到各营瞧瞧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宿风随手拿过一本书看,看一会儿扭头瞧一眼沙漏,就听到门外有人说道:“青艾求见大将军。”
宿风说声进来,青艾进来了,毕恭毕敬说道:“大将军,在下来晚了。”
宿风说声无妨,青艾走到书案后磨墨,磨着磨着就听当啷一声,墨条掉落在了地上,青艾慌忙蹲下身去拣,宿风没听到动静一般,依旧低头看书。
青艾磨好墨,开始执笔写字,写着写着又是当啷一声,毛笔掉在了地上,宿风皱一下眉,依然没有抬头。
过一会儿又是当啷一声,宿风眼睛还盯着书,却半天没有翻页,毛笔一共掉了三次,军报写好了,青艾过来递给宿风,宿风瞧一眼皱了眉头,递给青艾道:“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