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艾接过去,宿风瞧她一眼:“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
这一眼,瞧出青艾有些异样,目光呆滞两手发抖,额头和鼻尖上都是汗珠,便问道:“生病了?”
青艾张了张口,尚未回答便一头栽倒在地,宿风起身瞧着她皱了眉头。
伸脚替了两下,又弯下腰推了推,再喊两声胡青艾,青艾一动不动,伸出手照着人中狠狠掐了下去,青艾皮肤薄而细嫩,这一掐就掐出一道月牙形的血痕来,宿风心想这也太娇气了些,怎么跟纸似的?他正瞧着那道血痕发愣,青艾睁眼醒了过来,慌忙一骨碌爬起来,口中说道:“大将军恕罪。”
宿风问道:“怎么回事?”
青艾眼神依然迷茫着,梦游一般说道:“刚刚在药房,我嚼了点半夏和附子。”
说完又一头栽倒在地,宿风坐回椅子里,喊一声安伯,安伯垂首进来,宿风指指青艾道:“中毒了,安伯熬些姜汤,给她灌进去。”
安伯忙答应着去了,姜汤熬在火上,又匆匆忙忙进来道:“公爷,地上凉,让这孩子躺榻上吧。”
宿风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不行。”
安伯破天荒瞪他一眼,宿风颇为无奈,将椅背上撘着的狐裘扔了过来:“给她铺在身下。”
安伯铺好了,让青艾躺着,又急匆匆去端姜汤,姜汤灌下去不久,青艾幽幽转醒。
爬起来又要去写军报,宿风说声别动,青艾忙垂手站着,宿风问道:“为何要嚼半夏和附子?”
青艾回道:“今日学到中药十八反,里面有云,半蒌贝蔹及攻乌,这半就是半夏,这乌我就不明白了,是单说乌头呢?还是也包括附子,又查了《扁鹊心经》和《金匮要略》,里面都有半夏附子汤,这样说来,乌不包括附子,穆医官不在医营,我早起有些咳嗽,就去药房拿这两样嚼了些。”
宿风瞧着手中的书:“你如今精进了,都看《神农本草经》了。”
青艾忙道:“没有,《病因赋》快看完了,就要看《病肌赋》了。”
宿风瞧她一眼:“那怎么就学到十八反了?”
青艾挠挠头道:“看了《药性赋》后,总想多了解一下这些药,《病因赋》枯燥乏味……”
宿风说一声蠢才,青艾不敢说话了,宿风道:“穆医官让你看的,都是中医入门,就象盖房子,你眼下只是在打地基,你倒着急盖空中楼阁去了。”
青艾忙说道:“大将军,在下知错了。”
宿风摆摆手:“去吧。”
青艾迟疑着:“可今日的军报没写好。”
宿风摇头:“今日不写了。”
青艾走到书案后坚持道:“刚刚有些犯糊涂,这会儿清醒了,在下还是再写一篇。”
宿风不置可否,青艾又写好一篇递了过去,宿风也没看就说行了,青艾涮了笔又去倒水,如今这脏水桶成了青艾的树洞,青艾盯着那洗笔水自言自语道:“半夏和附子既相克,扁鹊和张仲景怎么就敢用?难道这药还看人下菜碟?名医用了就不相克了,我吃了就中毒。”
回去收拾了书案,告退要走,宿风说声等等,也不瞧她,低头瞧着书说道:“乌头是主根附子是附根,同一株草上长出来的,所以十八反中的乌,自然包括乌头和附子。”
说着抬头瞧她一眼,就见青艾眼眸一亮绽开了笑颜,恭敬说道:“大将军,在下愿洗耳恭听。”
宿风接着道:“《扁鹊心经》中的半夏附子汤加了生姜,《金匮要略》中则加了甘草,生姜和甘草都是解毒良药。”
青艾喜出望外笑道:“听大将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宿风再不理她,青艾有眼色得忙忙告退出来,安伯正候在门外,问她可好些了,青艾笑道:“都好了,多谢安伯。”
安伯嘱咐道:“学归学,是药三分毒,可不能瞎尝。”
青艾连说带笑:“今日我有心得,万物相生相克,这药性相反也不是绝对禁忌,只要熟悉药性富有经验,大胆用相克药物,反而会有奇效,比如扁鹊和张仲景,是以名医就是名医,安伯,我接着回去背书认药,还有几副药要煎好送到军营中去,邹将军那儿磨豆腐,我还想凑热闹瞧瞧去,忙死了。”
说着话告辞走了,这些话宿风一字不落听得清楚,摇摇头接着看书。
第二日午后青艾过来写好军报,宿风瞧着说道:“前人已有的经验,拿来用就是,神农已经尝过百草,你就不用再找死了。”
他口气不善,青艾却并不生气,喜滋滋一福身道:“大将军说得有理,在下受教。”
宿风摆摆手,青艾执着问道:“大将军懂得这么多,以后在下有了疑问,若穆医官不在,是不是能来请教大将军?”
宿风挑眉道:“我只是纸上谈兵,不接受请教。”
青艾倒涮笔水的时候,嘴里念念有词,宿风仔细一听,原来在背“十九畏“,硫黄原是火中精,朴硝一见便相争。水银莫与砒霜见,狼毒最怕密陀僧……
宿风唇角一翘,心想,还真是不疯魔不成活。
青艾告退时,宿风在身后说道:“霁岩屋中有一架子医书,你可以去看。”
青艾喜不自胜,她之前就想看,可白先生嘱咐说,那是大将军暂存的,大将军没点头,他不能做主,青艾每次瞧着眼馋,白先生的医书很少,她已经都看过了。
出了门直奔白先生营帐,拿了几本最想要看的,盘膝坐在地上翻开来,几乎每页都有有批注,是宿风的笔迹,青艾仔细看着,如饥似渴,连批注也不放过,不觉日头已是西斜。
在《明医别录》“蛇胆”一篇中,宿风批注道,蛇胆性寒,最近常觉身子发冷,是以不宜食用,累安伯白辛苦,可安伯爱食蛇肉,是以接着辛苦罢了。
青艾这才明白宿风为何将蛇胆扔掉,不由嘟囔道,怎么也不说,这人真古怪,就听门口有人问道:“谁古怪了,青艾可是说我?”
青艾一抬头,白先生进来了,正笑看着她:“青艾好些日子没来了。”
青艾忙起身施礼,抱着书道:“先生都回来了,看来时候不早了,穆医官嘱咐的汤药还没煎,青艾告辞了。”
白先生点点头,怅然瞧着她的背影,她一直躲着我,奈何?
作者有话要说:

放俞哙

天授元年寒食节至,新任监军邱槐到来,未见大将军,先进了监军府。
宿风得报时正在写字,头也不抬对邹仝道:“放俞哙。”
俞哙甫脱困,出来喊声李校尉,吩咐道:“带上十个人,跟我去监军府抢人。”
邹仝忙在后面喊道:“俞将军稍安勿躁。”
俞哙飞身上马,对邹仝呸一声道:“勿躁个屁,你家娘子若被人抢了,你还能稍安吗?是兄弟,等我抢回人来再给大将军禀报。”
邹仝无奈骑马追了上去,一行人风驰电掣越过荒原进了渭城城门,杀气腾腾往监军府而来。
此时杨监军正盛情款待邱槐,渭城上至太守下至小吏,跪坐于几案后,客堂偏北隔了一道碧纱橱,透过青色的纱隔,可看到其后衣香鬓影,听见女客们笑语盈盈,菜上了一道又一道,酒筛了一巡又一巡,杨监军举杯对邱槐笑道:“可把公公给盼来了,渭城这苦寒之地,一来就是五年,做梦都想回到京城去。”
彭太守在一旁凑趣道:“谁又不艳羡京城繁华?杨监军此话,可就是给我等离不了渭城的小官添堵。”
杨监军忙自罚一杯,邱槐笑眯眯道, “杨监军脱离了苦海,咱家受苦来了。”说着话向着东方一抱拳:“可皇命在身,咱家不得不来。”
彭太守笑道:“皇上将公公派往这边塞重地,足见皇上对公公的信任。”
邱槐哈哈一笑,抚摩着没有髭须的下巴,杨监军又举杯道:“月余前,下官新纳一名小妾,善舞,这就叫出来为公公助兴。”
邱槐笑说声好,杨监军一招手,有迤逦的乐声响起,月牙儿踩着鼓点赤脚而出,纤白的脚腕上各戴一窜金玲,随着她的舞步伶仃作响,在座的男子眼光都被吸引在她的双脚上,浑然看不到她已踏乱了鼓点。
月牙儿眼眸流转看向杨监军,杨监军却不看她,月牙儿心中暗急,不会被他耍了吧,再不来人,我可就露馅儿了。
正着急的时候,客堂大门轰然而开,俞哙大步走进,一把揪住杨监军衣领将他拎过几案,大声骂道:“好你个老儿,敢抢本将军的女人。”
身后李校尉和其中一名士兵将月牙儿架起就走,其余的士兵虎着脸将门口团团围住,众人一片惊慌,邱槐镇静说道:“何处来的野汉,反了不成?”
没人理他,俞哙将杨监军摁在地上,脚踩住衣领,拳头挥了上去,这时邹仝喘吁吁跑了进来,喝道:“俞将军不可鲁莽。”
俞哙骂声娘的,又是你来多事,拳头砸在杨监军身上,邹仝慌忙来挡,却不是他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打得鼻青脸肿,杨监军躺在地上,难免被踩了几脚,俞哙越打越起劲,邹仝躲避间喊道:“我已禀报大将军,大将军有令,你若造次,先砍了月牙儿祭刀,然后再杀你。”
俞哙这才停手,邹仝拉他快走,俞哙将杨监军拎起来照着脸就是一拳,杨监军鼻血喷了出来,邹仝跟目瞪口呆的官吏们团团一揖:“对不住对不住,俞将军喝了酒,扰了各位兴致,我们这就走,各位继续。”
谁也没心思继续,都起身跟杨监军告别,隔壁女眷吓得不住尖声叫喊,直到众人散尽,杨监军拿下遮脸的袖子,满脸都是血,惨不忍睹,邱槐沉着脸端坐着:“不得了了,非诏进入渭城,这是死罪,咱家这就给皇上呈密旨。”
杨监军老泪纵横哭诉道:“公公有所不知,渭城苦寒身子受苦还是其次,这心里才是真苦,这些军中野汉霸道鲁莽,下官一介书生受尽了欺凌,真正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大将军又从不把下官放在眼里,纵容属下欺辱下官,下官府上有两个婢女,也曾被抢去做营妓。”
邱槐抚着下巴道:“论起来,杨监军与前英国公关系匪浅,先皇就是看重这点,五年前才派杨监军前来,说是监军,其实是先皇体恤宿风年幼体弱,让杨监军前来看顾。”
杨监军垂泪道:“宿风性子偏执张狂,我仗着是长辈说他几句,他就与我翻脸,有一次当着属下几位将军的面,呵斥下官,让下官滚出去,下官又羞又愧,一张老脸没处搁不说,愧对先皇,愧对前英国公啊。”
邱槐劝慰一番,告辞出来回了驿馆,却也不急着呈密旨,待第二日越过荒原前往宿风的军营,此时荒原上浅草刚露头,尚未没过马蹄,邱槐骑在马上,瞧着远处祁连山横亘绵长的山脉,心想怪不得皇上暂时不动宿风,这天然屏障若失守,卫国将长驱直入。
邱槐进了军营,宿风率手下众将三跪九叩迎接圣旨,圣旨中夸赞宿风文武兼备威震夷狄,御赐美酒两千坛羊肉五千斤犒赏将士,着邱槐任监军之职,代朕慰问。
邱槐宣读毕圣旨,扫一眼宿风身后,昨日来过监军府的彪形大汉和那个嬉皮笑脸的将军赫然在列,只是今日这将军脸上带着青紫的伤痕,没法嬉皮笑脸,这两个人闯了祸,宿风竟不闻不问?
邱槐瞧着邹仝假装随意问道:“这位将军脸上怎么带着伤?”
宿风一笑:“他们看上了杨监军府上一名姬妾,昨日去抢了来,二人可能为了争夺,打了一架,不过是一名女子,本大将军也懒得过问。”
邱槐摇头道:“事涉杨监军脸面,大将军不可不问。”
宿风笑笑:“小事一桩,杨监军再纳一个妾就是。”
邱槐一指俞哙:“昨日咱家亲眼所见,这位将军当着渭城众多官吏的面,将杨监军一顿好打,说是杨监军抢了他的女人。”
宿风这才立眉瞪眼瞧着俞哙道:“为一个女子,争来争去的,没出息,来人,将那女子拖出去打死了事。”
俞哙跳了起来,宿风两眼一眯,俞哙又缩了回去,额头青筋暴起老高。
宿风对邱槐拱拱手:“让公公瞧见他们的丑态,真是丢人啊,不说这些了,公公请入席吧。”
邱槐见他对杨监军挨打之事提也不提,也不追究两位将军擅离军营之罪,心下狐疑道,都说宿风治军严明,究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还是他在咱家面前装蒜,还得仔细观察,再密报皇上。
青艾知道邱槐杖毙她时曾见过她,躲在医营中不敢出门,正看医书看得入神,月牙儿跑了进来,叫声青艾姐姐,青艾呀一声扔下书跑了过去,一把拉住她手道:“何时回来的?杨监军可有为难你?”
月牙儿摇摇头:“杨监军很和气,也没碰过我,只是每日/逼着我学跳舞,我又不是那块料,可为难死我了。”
青艾就笑,月牙儿给她讲起昨日情形,青艾听着笑道:“不知大将军葫芦里卖什么药,月牙儿没事就好。”
月牙儿搂住她肩笑道:“求姐姐一件事。”
青艾笑说何事,月牙儿道:“听说姐姐能与大将军说得上话,姐姐帮我求求大将军,放我走吧,我想跟着杨监军家的车马回京城去,姐姐,我们一起走吧。”
青艾摇头:“我不想回去,我在这军营里,安宁踏实,再好不过。”
月牙儿噘嘴道:“姐姐既不走,我也不走,不过这军营中太过无趣,我还是到渭城的城隍庙去,姐姐帮我求求大将军,俞哙这只大熊,就听大将军的。”
俞哙托辞如厕,从席间跑了出来,回到自己营帐,一瞧月牙儿不在,铁青着脸一把揪住李校尉:“果真把月牙儿打死了?”
李校尉忙摇头道:“月牙儿去医营找胡军医去了。”
俞哙松开他往医营而来,进了门一瞧月牙儿在,松一口气蹬蹬蹬大步往外走,邱槐迎面而来,笑说道:“俞将军要上的茅厕,可太远了些。”
俞哙自不会跟他兜圈子,毫不客气道:“我不放心我的女人,过来瞧瞧,公公鬼鬼祟祟,为的什么?”
邱槐在宫里与人弯弯绕惯了,碰上俞哙这样直来直去的,一时倒不知如何应对,老脸微红着,掩饰得轻咳一声,这时青艾与月牙儿听见有人说话,掀帘走了出来,邱槐瞧了瞧月牙儿,心想这宿风言出不行,如何驭下?不过当年皇上与他之间的风波,他是亲历了的,知道此人奸诈,下结论还为之过早。
青艾一眼瞧见邱槐,低了头要退回屋中,就听邱槐说声等等,青艾顿住脚步,邱槐摸着下巴走近几步,狐疑盯着青艾道:“这位医官好生面熟,莫非咱家在哪儿见过?”
青艾心中悚然一惊,忙憋着嗓音低声回道:“许是在下长相太过普通,毫无特色,人群中随处得见,常有人说在下瞧着脸熟。”
邱槐瞧着她道:“不对,抬起头让咱家瞧瞧。”
青艾惊骇不已,万没想到他会到医营来,竟是躲也躲不过去,万一被他识破,小命难保不说,还要连累白先生和穆医官他们,这下如何是好?
青艾低着头,急出一身冷汗,就听邱槐又说道:“抬起头来,咱家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跟追文的亲们请个假,7.16-7.24隔日更,还是早上七点,7.25恢复日更,如果没有显示,可以点进前一章,再点下一章,鞠躬致歉!

大将军烧不烧

青艾低着头瞧见俞哙一双大脚,急中生智往月牙儿身边靠了靠,紧挨着月牙儿,手伸到她背上狠狠掐了一把,月牙儿啊一声大叫,俞哙瞧了过来,正好邱槐走到青艾和月牙儿前面,又说声抬起头来,俞哙急眼了,几步蹿了过来,身子一横挡住邱槐视线,恶声恶气说道:“怎么?公公也瞧上了我的女人?”
邱槐知道他蛮横,欲要斜过身子去看青艾,俞哙手臂一挡:“怎地?还没完没了?”
邱槐只得站直身子后退几步,说道:“俞将军误会了,咱家是看这位医官眼熟。”
俞哙嗤了一声道:“月牙儿是他的妹妹,长得有些象也不奇怪。”
邱槐说声难怪,转身走了,俞哙跟在他身后,邱槐再想回头,碍于身后一双眼睛虎视眈眈,只得继续前行回席。
宿风瞧见邱槐进来,忙起身说请,再瞧见俞哙就垂了双眸,俞哙赶紧入座,悄悄问邹仝:“大将军没看到我吧?”
邹仝回他一句:“可能吗?”
俞哙小心翼翼起来,过一会儿又凑过去:“这公公是个色鬼,纠缠月牙儿。”
邹仝不理他,俞哙便道:“你这人小器,不过打你几拳,就跟我记仇,你忘了?当初我教你骑马,你一摔下来,我就趴下去当垫背。”
邹仝咧嘴一笑,牵动了伤口,不由嘶了一声,俞哙道:“这样好了,呆会儿散了席,你打我一顿出出气。”
邹仝小声道:“你以为我傻呢,是大将军嘱咐了,让我护着杨监军,最后那一拳我没防住,被大将军好一通训斥。”
俞哙傻了眼:“你们又背着我,定的什么诡计。”
邹仝点头:“确实有诡计,何时大将军吩咐下来,我就告诉你。”
宿风瞧他们两个嘀嘀咕咕,手中铁如意击在案上,一个碟子应声而破,宿风笑对邱槐道:“今年身子越发弱了,刚刚竟脱了手。”
俞哙和邹仝一惊,俱正襟危坐,白先生瞧见,低头一笑。
宿风笑笑:“俞将军和邹将军为公公舞剑助兴吧。”
邹仝和俞哙应一声是,俞哙剑法笨拙邹仝剑走轻灵,几个回合就占了上风,将俞哙胡子削得狗啃过一般,俞哙小声道:“你这是故意报仇。”
邹仝一笑说是。
邱槐观察来去,只觉宿风这几个手下都没正形,深深怀疑他们上了战场是何德行,再看看那位一言不发的军师,长得倒是水灵,令人一见心神荡漾,待俞哙和邹仝比试过回席,收回心思,笑眯眯说道:“大将军,咱家欲前往校场,瞧一瞧官兵操练。”
宿风笑笑:“如今天气乍暖还寒,尤其是早上,还结着冰,再冻着公公,待天气暖和些,再请公公前往。”
邱槐笑说:“我不怕冷。”
宿风唇角一翘:“可我怕呀。”
邱槐又要说话,宿风道:“可也不能让公公只身前往,还是等等。”
邱槐只得作罢。
散席后已是深夜,宿风因与邱槐周旋喝了些酒,他多年滴酒不沾,一时燥热将狐裘扔在一旁,送邱槐到了营门外,回去的路上,天空飘起小雪,一进帅帐咳嗽起来,夜里咳醒好几回,次日凌晨起来脸色有些发红,双眼也有血丝,安伯叹着气瞧着他上了马去校场点卯,他知道拦也拦不住。
从校场回来便剧咳不止,安伯为他准备好每日必泡的散寒药汤,宿风沐浴后方好些,靠着躺椅假寐一会儿,邹仝进来了,禀报道:“杨监军走了。”
宿风一惊,邹仝道:“杨监军怕大将军不舍,会悄悄相送,被邱槐安插的大内侍卫发觉,昨夜连夜走的。”
宿风好半天没说话,再要开口时,张口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邹仝惊慌失措,忙喊安伯快进来,安伯一瞧眼泪都下来了,扎着两只手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找穆医官来吧。”
宿风喝声多事,邹仝忙道:“要不,我去找青艾,青艾也学了好几个月了,说不定能有办法。”
宿风说不许去,起身到屏风后躺着去了,邹仝探头一瞧,似乎睡着了,示意安伯守着,出来疾步来到医营,对青艾道:“大将军吐血了。”
青艾吓一跳,忙问可用药了?
邹仝摇摇头:“从未见大将军服过药,不让我说,我想来想去,反正你也知道,能不能设法?”
青艾急道:“我连半瓶子醋都算不上,哪里能有办法?这样,我绕着弯问问穆医官。兴许能有办法。不过眼下我不能去,得等午后撰写军报的时候再去,假装不经意瞧见的,才不会惹大将军生气。”
邹仝点头赞许,弯下腰说声拜托了,疾步而走,青艾起身进了药房,试探道:“老师,如果肺部有旧伤,大概五六年了,留下嗽疾,身子总发冷,有什么法子医治?”
穆医官沉吟道:“青艾是说大将军的病情?”
青艾瞪大了双眼,穆医官笑笑:“青艾别怕,是杨监军拜托的我,杨监军对大将军十分关心,他观察老朽三年,方敢实情相告,我悄悄问了安伯,那老头有些身手,我一问,他摆出架势就要打我,我只能狼狈逃窜,后来有一次大将军咳得厉害,老头一着急跑来问我,我仔细问他大将军如何治疗,他说每日吃蛇胆,我说蛇胆不能吃得太多,十天半月吃一次就行,他不信,认定蛇胆对咳疾有奇效。”
青艾忙道:“老师,大将军没有吃蛇胆,都扔了。”
穆医官顿足道:“蛇胆难寻,倒是给我啊,扔了怪可惜的,将士们有时候用得着。”
青艾点头道:“以后我碰见了,就拿回来给老师。”
穆医官笑道:“那可太好了,给青艾记奇功一件。”
青艾忙说:“老师,咱回归正题,大将军今日吐血了。”
穆医官眼睛一瞪:“吐血了不早说,安伯说大将军每日药汤沐浴,加入桂枝艾叶,这些都是治疗体质虚寒的,可能大将军早年间蛇胆吃多了,体质越来越畏冷发寒,就停了蛇胆琢磨出药汤方子,算是久病成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