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玉一笑,那婆子又道:“这位公主奇怪,瞧见杀人就发作。”
时玉点点头,那婆子笑道:“听说疯子生下的孩子也是疯子,生了不如不生。”
时玉心中打定了主意,只是对那孩子,她却下不去手。
戏台上演罢一出离魂记,一队杂耍戏班登场,绳技、高跷、踏肩蹈顶、人上叠人、至三四重,节目精彩纷呈,客人们气氛热烈到了顶点,安王瞧着时玉一笑,赞赏她的安排,时玉微微点头,喝彩声中杂耍艺人下了台来到安王桌前,拱手道:“接着要演一个死去活来,请王爷近着欣赏。”
安王点点头,那人抽出大刀,刀光闪过,身旁俏丽的女子身手易手血溅三尺,安王下意识一躲,身上未沾一个血点,悉数喷溅到刀手身上,从头到脚血淋淋得,刀手一笑,拿刀挑起地上的人头,往那依然站着的无头女子肩上一扔,身首复合在一处,女子一张口,笑吟吟唱起歌来,全场掌声雷动。
掌声未歇,观者听到刺耳的尖叫声,以为是新的节目,都抻着脖子看向台上,接着又是连续刺耳的尖叫,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安王妃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尖叫着爬到桌子上又跳了下来,跑到台上夺下一把刀,叫嚷道:“杀人了,又杀人了……”
她胡乱挥舞着大刀,喊叫着冲下台来,客人纷纷躲避,安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郎歆已跳到抱孩子的奶娘面前,喊道:“休想杀我的孩子,快将我的孩子还给我。”
安王扑过去护孩子,时玉比他更快,飞扑过去从惊呆了的奶娘手中将孩子夺了过来,郎歆的刀砍了过来,时玉手臂上血流如注,时玉背转身紧紧护着孩子,郎歆的刀朝她背上砍了过来,安王伸出手,紧紧攥住郎歆手臂,郎歆挣扎着大骂:“恶魔,都是恶魔,去死,都去死…….”
大力挣扎着发髻散乱妆容已花,脸上眼泪鼻涕齐流,安王只瞧一眼别开头去,招手吩咐道:“先绑了吧。”
回过头来,时玉正捂着手臂微笑着送客,安王过去一把抱起她来,大声吩咐:“速请郎中过来,为玉妃包扎伤口。”
时玉说一声睿儿,安王瞧着她:“玉儿放心,孩子好好的。”
时玉头一歪,晕倒在他怀中,安王疾步向屋中走去,身后传来尖利的笑声,然后是咬牙切齿的咒骂:“杀人了,流血了,都是些恶魔,恶魔都要死……”
咒骂着又唱起歌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然后柔情低喃,斐哥哥教我的,斐哥哥的真名只告诉了我,你是父王的爱宠?我才不管,我要与你成亲,怎么?你不愿意?不愿意我杀了你……又是咬牙切齿的咒骂。
安王脸色一变,头也不回冷声吩咐道:“堵了嘴,关到后园阁楼中去。”
时玉闭了双眼紧靠在他怀中,睫毛微微翕动,郎歆口中这些疯话,正触动了安王心中最深的痛楚,也是最不能容忍的愤恨,算是意外的收获。
作者有话要说:

心结

郎歆发疯后被关在阁楼,安王竟没有请御医前来医治,只吩咐人看好了,并对时玉说道:“睿儿以后就是你的孩子,要视如己出。”
时玉郑重应下,担忧说道:“王妃那儿,该请御医来瞧瞧。”
安王笑笑:“玉儿安心养伤才是正经,旁的事,不必操心。”
未几,英国公府门外来了一位颜若美玉的男子,开口指名道姓找宿风,守门人摇头:“自从四年前离去,再没有公爷的消息。”
颜斐瞧着偌大的英国公府,愤愤然而去,一边走一边骂,宿风你明明答应过,若我有求于你,你会尽全力相助,如今呢?我找上门来了,你们家人去楼空。
前些日子他将一双儿女留在去职归乡的祖父母家中,携妻远游至雁荡山,有一队人马截住了他们,一场恶战木清飏寡不敌众,被掳而去,走时大声喊着:“颜斐,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
颜斐不会忘,他答应过清飏,若她有朝一日回到卫国,颜斐不会惹是生非,他会守着一双儿女,静待她归来。
答应的时候,以为她此生不会离去,事到眼前,颜斐想到宿风,不远千里来到京城,却不见宿风人影。他想了想,前往安王府,他要见郎歆,她是卫国公主,自然能帮得上忙。颜斐骑在马上直奔安王府,为了清飏,出卖色相就出卖色相。
安王上朝去了,时玉主持府中事务,听到有人来报,说颜斐求见,颜斐?时玉来到客堂,瞧见颜斐也是一愣,世间竟有这样好看的男子,颜斐也不客套,瞧着她问道:“我要见郎歆,郎歆呢?”
时玉笑笑:“敢问颜公子与王妃是怎样的交情,前来何事?”
颜斐想了想:“交情?就说是故人吧,你跟她说我是颜斐,她自然会见。若她忘了我的名字,那让她瞧瞧我这张脸,她就能想起来。”
颜斐说着话指着自己的脸,时玉想了想笑道:“委屈颜公子从后门进入。”
有小丫鬟带着颜斐绕过侧门穿过长长的甬道,推开后门前面是一处花园,穿过花径来到一处阁楼前,郎歆正临窗而望,瞧见颜斐,伸着手咯咯笑道:“斐哥哥,我就知道,你终有一日会来接我。”
说着话跳上窗台纵身跃下,跌落在颜斐面前,口鼻中有血涌了出来,朝颜斐伸着手笑了,断断续续说道:“焦灼了这些年,只有此刻,心中安然。”
颜斐瞧着她大睁的双眼,蹲下身手抚了上去,郎歆合了双目。
颜斐瞧着她,她因小时候亲眼目睹母后被父王杀死,被吓失常,后来无论是清醒还是癫狂,她一直是个疯子,从无善念也无是非,心中只有自己。
颜斐叹口气转身出了后门,出门就看到他的马拴在石桩上,上马转身而去,郎歆一死,虎视眈眈的郎堃有了发起战争的借口,宿风出兵迎战,颜斐相信,宿风一定会战胜,到那时,他的清飏就会归来。
安王下朝回到府中,时玉红肿着双眼迎了出来,扑通跪在他脚下哀哭道:“是我无能,没看好王妃,竟从高楼跌落,当时就,就去了……”
时玉嚎啕大哭,安王扶起她来,时玉瞧着他心中一惊,安王脸上竟似带了一丝笑容,对她道:“暂且秘不发丧。”
时玉避开安王的目光,那目光中带着喜色,同床共枕几载并共同孕育一子,几年的恩爱情深,竟都是假的吗?那他对我又是如何?时玉的心缩在一起。
安王径直迈步进了书房,时玉追在身后问道:“王爷要不要去瞧瞧……”
安王说声不用,时玉定定站着,竟不见最后一面?
呆立着听安王嘱咐道:“别惊吓了睿儿。”
时玉出了书房,来到后花园瞧着阁楼发愣,郎歆的尸体藏在那儿,郎歆死了,她并不伤心,但也笑不出来。可是王爷能笑得出来,又秘不发丧,他打的什么主意?她头一次觉得,并不了解自己的夫君。
夜里安王异常兴奋,再三需索,时玉推拒道:“王爷,王妃尸骨未寒。”
安王笑道:“王妃?玉儿不就是本王的王妃吗?”
时玉心中并无欢欣,安王搂住她笑道:“该是玉儿的,还给玉儿,以后玉儿就是孩子的生母。”
时玉忍不住问道:“郎歆死了,王爷竟无一丝伤心?”
安王冷笑一声:“此时正好,她也算死得其所。”
时玉心中发寒:“王爷和她的恩爱,都是装出来的?”
安王笑道:“跟玉儿说说也好,当年需要拿卫国来牵制宿风和褚相,是以让郎歆做了王妃,委屈了玉儿,如今褚相已死宿风不问政事,郎堃得知妹妹去世,定会以此为借口发动战争,到时候谁去迎敌?自然是攻无不克的大将军宿风,可宿风威望已弱,麾下兵力大不如前,胜败难以预料。”
时玉悚然而惊:“宿风既已不问政事,王爷为何要将他逼上死路?”
安王咬牙道:“皇上已经九岁,白霁岩为帝师,自然倚重宿风,宣召让宿风回朝是早晚的事。宿风一日不除,我心中一日难安。”
时玉问道:“那,若是卫国取胜,郎堃长驱直入,王爷又当如何?”
安王笑笑:“我们还有睿儿,睿儿乃是郎堃的亲外甥,郎堃膝下无子,自然爱重,自己的亲外甥若做雍朝皇上,他必乐见其成。”
时玉趴伏在他怀中:“王爷就非要做这皇上吗?”
黑暗中就听他说道:“非做不可。玉儿不想做皇后吗?”
时玉说声不想,她低低说道:“我只想,与王爷生儿育女,做逍遥夫妻。”
安王搂她紧了些,时玉突然问道:“当日王爷向我家求亲,可知道了,先皇,和母妃的事?”
安王松开手臂,将时玉掀在一旁,起身穿衣,时玉默然起身,也不喊人伺候,自己点亮灯烛,在灯下看着安王:“王爷,是我唐突了。”
安王冷着容颜:“我以为,这世上至少有一个人,会全心信任我。”
时玉抓住他手急急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王爷就忘了吧,若非为了王爷,母妃怎么会求死,王爷……”
安王恨声道:“我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就为了让她解脱,可是她却跟着尉迟勋逃了,她只需再等我一会儿,我就会进宫去救她。”
他今日难得肯谈起自己的母妃,时玉紧攥住他的手,生怕他拂袖而去:“或许,是尉迟勋挟持了她,她不得不走。”
安王紧闭了双眼:“我一闭眼就想起她死后的样子,她抱着尉迟勋,脸上带着满足幸福的笑容,她死的时候,若想起了我,怎么如此?怎会……”
安王说着冲到屏风后弯腰吐了起来,直到吐出酸水,时玉抚着他后背,听他呛咳着冷笑道:“这些年,我从未睡过安稳觉,他们总来我的梦中,惊醒过来瞧着长夜漫漫……郎歆用媚药,又会些媚术,我可以尽情发泄,疲倦至极就会睡去,也不会做梦……”
时玉痛哭起来,紧抱着他:“这么多年了,怎么才说……”
安王靠着她:“玉儿,我无从说起,也无颜去说……”
时玉扶他坐到床前,他吹灭灯烛,在黑暗中说道:“曾经,父皇一心疼爱,母妃慈爱美丽,鲜衣怒马年少轻狂,与挚友秉烛夜谈不胜欢欣,挚友离去父皇驾崩,母妃受制于太后,我遵照父皇遗愿,在新皇面前唯唯诺诺,虽得意不再,可我还有母妃,每次去宁寿宫与母妃说话陪她用膳,就会觉得快乐,筹划着娶一名合意的王妃生儿育女,再求了他将母妃接出,共享天伦其乐融融,不过是这样卑微的愿望,都无法满足……”
安王无语哽咽,时玉安慰道:“王爷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待皇上亲政,我们就归隐田园……”
安王搓了搓脸:“玉儿,今非昔比,再回不去了,谁让皇上是他的骨肉……”
时玉还要再劝,安王已起身大踏步而去,门户大开有凉风入怀,时玉静静坐着,眼高于顶的安王缘何向她求亲,她不再去想,只想着如何能守住这一世的幸福,可是如何能守住?她想起笑语晏晏的英国公夫人,那样自信而明朗,若是她,会如何去做?
胡式邧将郎歆跌落高楼的消息带到行宫,褚文鸳闻听变了脸色,只盼着她的孩子死去,怎么竟然是她?咬牙道:“时玉果真无用。”
连夜离开行宫驱车回京,胡式邧追了上去,纠缠道:“眼看战事临头,太后正是用人的时候,就带着我吧。”
褚文鸳想了想,胡式邧道:“回京后绝不进宫为太后添乱。”
褚文鸳点点头,胡式邧一口咬住太后衣带:“回京前尽心伺候太后。”
褚文鸳一笑,抚着他脖颈心想,阿猫阿狗养久了都有些感情,何况是人,如今还真有些舍不下他,皇帝渐大,得享乐时且享乐吧。
方羽环瞧见一行人离去,施施然收拾行装,吩咐伺候的人道:“明日一早出发,前往湟中。”
作者有话要说:呼。。。

送君去,何时归

方羽环到达湟中次日,卫国大王郎堃悍然出兵,越过祁连山突袭边境大营,邹仝仓促间率众迎敌并烽火传讯。
烽火传到京城,朝野大哗,林相国连夜召集六部尚书议事,却独独不见安王,如今雍朝兵力除去安西和边境,悉归安王之手,安王又手握虎符,没有安王,如何迎战?
林相国亲自骑马去安王府求见,却吃了闭门羹,门官言称安王妃日前突然辞世,王爷伤心之下卧病在床,因思念亡妻神志不清,只怕无法主事。
林相国一声长叹,大战在即,这位王爷却耽于儿女情长,转身进了宫求见皇上,其时正是二更,皇上听闻林相国求见,命人伺候穿衣,来到前殿,林相国禀报安王妃辞世卫国发兵之事,小皇帝慌而不乱,向来倚重的白先生不在身旁,定了定神扯出一个微笑,和气问林相国:“需要朕做什么?”
林相国忙提起安王闭门不出之事,提议让皇帝借着叔侄之亲前去一见,皇帝摇摇头,对林相道:“林相勿慌,待朕想一想。”
林相心想,果真是孩童不知事,如何能不慌?心急如焚坐着,就听皇帝说道:“朕这就出宫,去求一个人。”
林相国问是何人,皇帝摇头:“此时尚不便说,明日定能回来。”
皇帝披了披风出了殿门,迎面有位女官匆匆而来,低头禀报道:“太后请皇上过去,有要事相告。”
皇帝点点头,说声知道了,女官怔怔瞧着皇帝大步而走,心想,该如何回去向太后禀报才好?这位女官叫做杜鹃,碧莹出宫后她来贴身服侍太后。
一月前太后从行宫回京,在路上生了重病,恹恹得,神志也有些昏聩,回宫时抓着胡式邧的手不让他离开,胡式邧正中下怀,坐着马车进了宫躲进寝室,其时正是夜里,皇帝来拜见过太后,略说几句话就走了,胡式邧安然歇在了长春宫,想着第二日再走。
不想子夜时分,皇帝突然来了,进门就说不放心母后身子特来瞧瞧,皇帝说着话就掀开了床幔,瞧着胡式邧冷声道:“哪里来的畜牲,趁着太后神志昏聩,来偷夜明珠吗?”
胡式邧瞧着皇帝眼眸中的冷光,抖着手推醒沉睡中的褚文鸳,哀叫道:“太后救命。”
褚文鸳此时难得清醒,坐起身对皇帝道:“不过是伺候我的人,深更半夜的,皇上回吧。”
皇帝回头喊一声来人,指着胡式邧道:“此人胆敢进宫行窃,杀无赦。”
褚文鸳伸开双臂护住胡式邧,喝声谁敢,两位太监瞧瞧皇上又瞧瞧太后,站着呆立不动,不知该听谁的。
皇帝一声冷笑,伸手夺过太监手上的刀,一把揪过抖如筛糠的胡式邧,咬牙兜头劈了下去,鲜血四溅,床幔内顷刻间被鲜血侵染,褚文鸳身上脸上都是鲜血,她愣愣瞧着自己的儿子,就见他脱下外袍擦擦手,往地上一扔,吩咐道:“都收拾干净了。”
殿门打开又合上,皇帝头也不回走了。褚文鸳转头瞧着胡式邧的尸身,哈哈大笑起来,笑一会儿又落下泪来,喃喃说道:“我的好儿子……”
说着话晕厥过去,倒在一大滩血水之中,杜鹃慌忙带着几名宫女将她抬到外间榻上,并命几个太监凌晨前一定要清理干净。
那日以后太后卧病在床,时发惊厥之症,休养了好些日子,每日御医三次前来诊脉,这两日略略好转,今夜从睡梦中惊醒,坐起身喝几口热茶,惊疑想到,当日匆匆离开行宫,为的是回宫警告安王妃之死可能带来的祸患,怎么就忘了,难道被下了药?是胡式邧还是方羽环?忙命杜鹃去请皇帝,等了好一会儿,杜鹃回来了,为难说道:“皇上似乎有要事,连夜出宫去了。“
褚文鸳脸色一变,难道战事已起?招来几名武太监,吩咐出宫打探消息,一路去行宫找方羽环,一路去打听外界可知安王妃已死,另一路去打听边境战况。
这日清晨凌薇早早起来,出来开了院门,就见门外徘徊着一位少年,凌薇忙说拜见皇上,尉迟攸面带焦灼:“太傅可起了吗?”
凌薇道:“我去叫去。”
不一会儿宿风出来,瞧见尉迟攸就是一愣,未来得及拜见,尉迟宥过去一揖道:“国家有难,还请太傅出山相助。”
宿风惊问出了何事,尉迟攸简短相告。
宿风听罢说声皇上等等,转身进了屋中,青艾正在梳洗,宿风在铜镜中瞧着她,俯身亲在她发上,扶着她双肩道:“安王妃已死,郎堃借机发动战争,青艾,我要重回边境了。”
青艾手中玉梳掉落在地摔成了两半,转身瞧着宿风,宿风笑笑:“青艾放心,我会带着特卫营前往。”
“可是……”宿风手指掩住她唇,“没有可是,我有虎符在身,可沿路召集兵马,给安王的是假的。皇上就等在门外,这一次名正言顺。”
青艾点点头站起身,牵着宿风的手道:“去亲亲凌越吧,等你回来,该不认得你了。”
亲亲睡梦中的儿子抱一抱凌薇,宿风跪在老太君和老夫人面前磕三个响头,在含泪的目光中,起身向院门外而去,闪电已在门外等着,宿风过去抚一下马头,转身瞧着青艾,青艾站在石阶下,也定定瞧着他,早知今日分别,昨夜该多抱抱他,多说说话才是。
宿风抿一下唇,青艾来到他近前,扯扯唇角说道:“你走后,我会带着一家老小搬回京城,众人眼皮底下,我们不会有事,你放心吧。”
宿风低低说我知道,双眼盯着她似乎有千言万语,心头是如此得不舍眷恋,欢快的时光总是短暂,这几年,仿佛眨眼间。
终是狠下心硬着心肠欲要上马,身后有人唤一声等等,刚转身青艾已纵身入怀,紧紧抱着他埋头在他怀中:“你要早日回来,要平安回来。”
众目睽睽之下,宿风微红了脸,青艾吸吸鼻子道:“傻瓜,抱我,要有许多日子都抱不到了。”
宿风咬牙闭目伸出双臂,抱她在怀中,不期然她两手扯起他的披风,罩在二人头上,双唇贴上了他的双唇,满腔离愁别绪,宿风终是豁了出去,与她纠缠在一起,良久分开来,宿风捏一下她脸,突然就笑了,笑着说道:“这会儿,我信了,青艾确实来自千年之后,要不怎会如此大胆,没羞没臊。”
青艾红着脸也笑了:“许多时候,面对许多人许多事,还是不要脸比较好些。”
宿风捧着她脸亲在她额头上:“乖乖等我回来,不可无事生非。”
青艾说声放心,放下手中斗篷,就见人们都背对着他们,包括小皇帝在内。
终是上马而走,再不回头。都出了村口,小皇帝突然拨转马头策马回来,在马上喊声凌薇笑道:“恶犬已除。”
凌薇靠着青艾,在送别父亲的伤怀中无法开口,只重重点头。
马蹄扬起的尘烟散尽,青艾情绪平复了些,问凌薇何为恶犬,凌薇摇头:“娘,是我和阿攸的秘密。”
“阿攸?”青艾蹙了眉头。
凌薇仰着小脸儿:“皇上让我私底下叫他阿攸,我不叫的话,他会生气。”
青艾弯腰抱起女儿,亲亲她脸道:“乖凌薇,跟皇帝做朋友不错,但是长大千万不可嫁给皇帝。知道吗?”
凌薇歪头道:“可是,阿攸很好看,他还夸我好看。”
青艾心想,要将不好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对凌薇说道:“太后很凶,嫁给皇帝就会有恶婆婆,皇帝还有三宫六院,整日忙着对付。时日久了,人会变疯。”
凌薇问道:“三宫六院中,可有真心待皇帝的?”
青艾摇头:“就算初始有,在争斗中也就慢慢淡了,也有因爱生恨的。”
凌薇想了想:“那皇帝岂不是很可怜?有很凶的娘,那么多妻子,却没有一个真心待他。”
青艾心说不好,笑道:“皇帝有什么可怜的?坐拥天下高高在上,再想要真情,就太贪心了。”
凌薇哦一声不说话了,这时乳娘抱了凌越过来,凌薇从青艾身上跳下过去抱着弟弟,过来坐在青艾膝头,青艾紧抱着一双儿女,低头亲着他们的脸,好在还有你们。
抱了好一会儿起身吩咐,收拾了一应物事,当日回京。
邹仝在边境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俞哙派兵来援,两军对峙半月有余,兵部突然断了粮草供给,虽有渭城杨太守倾全城之力,却只是杯水车薪。
邹仝无奈退守渭城,瞧着多年苦心经营的百里荒原被卫国侵占,咬牙死守。
卫军发起强大的攻势,邹仝将苏芸和女儿送走,誓与渭城共存亡。
又过半月,渭城破,卫军长驱直入攻至安西,安西城告急。
消息传到京城,朝堂上下人心惶惶。青艾听了阿河禀报,出门前往白先生府上,请教当前局势。吟歌将她迎进府门,在书房外听到有人在大骂宿风,我又不是孩子,要你来保护,每次一有战争,就将我支开,如今可好,邹仝是死是活?俞哙可能受得住?你呢?行军到了何处?沿途召集多少兵马?倒是传个信来,我也好安心。
青艾头一次听到白先生暴躁骂人,不知怎么有些想笑,吟歌在一旁摇头:“嘴边起一圈水泡,去火的汤药喝了许多,就是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