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子微微有些发颤,白先生定定瞧着:“吟歌,跟我回去吧,回去开十座绣坊,只要吟歌愿意,一百座也行。”
吟歌摇头:“师兄有重任在肩,尽快带着皇上回京吧,免得徒生事端。”
白先生站着不动:“吟歌,师兄年纪三十有三,除了一些书籍身无长物,实在不宜婚娶……”
吟歌手握成拳大声道:“那是师兄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我还忙着,师兄走吧。”
白先生叹口气出来,吟歌听着脚步声渐远,回过头来望着门口,已是泪流满面。经过这三年历练,早就处事泰然,以为能平静面对他,谁知听到他的声音,瞧见他的面孔,心中就如煮沸的油锅一般,煎熬翻滚无法平静,吟歌哭了好一会儿,出来打发人回去告诉月牙儿,绣坊中事忙,这几日就不回去了。
夜间宴席上,月牙儿瞧着白先生,他与俞哙举杯畅饮笑语欢声,只不问吟歌,早不见初见时的焦急,吟歌又拗着不回来,看来这两人是没戏了,唉,白操心一场。
眼看时辰不早,月牙儿知道这两个人不醉不归,嘱咐下人伺候好了,起身回了寝室。
熙儿正瞧着妹妹睡觉,听见母亲进来抬头笑道:“娘今日要奖励我。”
月牙儿问为何,熙儿笑道:“每次小姨哭的时候,娘不是就骂白叔叔,说等他来了安西,要好好整治他。”
月牙儿眉毛竖起:“小混蛋,你做什么了?”
熙儿笑嘻嘻道:“我跟白叔叔说,小姨跟李参将定亲了。”
“你……”月牙儿扬起手来,熙儿跳脚躲避,“娘,动静轻些,再吵醒妹妹,我可不替你哄啊。”
月牙儿放下手咬牙道:“白先生怎么说?”
熙儿笑道:“好半天没说话,然后将李叔叔嘲笑一番,说人家那会儿总扮乞丐,替爹娘传信。”
月牙儿在他头顶拍了一下:“看好妹妹,我出去一趟。”
来到客堂,白先生和俞哙已醉得躺在了地上,俞哙唱歌白先生吟诗,好不热闹,月牙儿过去踢踢白先生:“还清醒吗?我是谁?”
白先生举起酒杯一笑:“谁?七仙女还是嫦娥?”
月牙儿蹲下身:“吟歌,我是吟歌。”
“吟歌?”白先生坐了起来,“我特意来接吟歌回去,吟歌不愿意。”
月牙儿道:“回去做什么?”
“回去成亲,吟歌不要嫌弃我,我身无长物。”白先生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得说。
月牙儿又踢他一脚:“都三年了,怎么才来?”
“早就想来,得看着皇上,皇上年纪小……”白先生又喝一口酒。
月牙儿想了想笑道:“白先生仔细瞧瞧,我不是吟歌,我是青艾。”
“青艾?”白先生笑笑,“青艾过得很好,我很放心。”
月牙儿笑眯眯道:“白先生是不是总梦见我?”
白先生点点头:“之前总梦见,自从吟歌走后,就总梦见吟歌……”
白先生说着话,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绢人:“青艾,这是吟歌做的,吟歌小时候,就是……”
说着话头一歪,倒在地上睡了过去。月牙儿再看俞哙,早已呼噜声震天,招呼伺候的人道:“将他们抬回白先生屋里去,酒气熏天的,将管家叫来,要快。”
不一会儿管家醉眼惺忪来了,月牙儿两手叉腰吩咐道:“连夜带着人收拾,明日我们府内有人成亲,亲事要办得隆重热闹。”
管家为难道:“夫人,就剩几个时辰了。”
月牙儿一拍桌子:“还不快去,府里的人任你使唤,不够去军营中跟李参将要人去,还有,军营中将士明日都来喝酒吃肉。”
管家忙颠颠儿去了。
月牙儿在屋中转了一圈得意笑道:“青艾姐姐骂我误事,这次我一定要成事。”
次日一早白先生醒来的时候,惊觉自己正在一个大浴桶里,有几个人正围着他洗洗刷刷,没清醒过来已被人抬出浴桶,着了红衣梳洗毕,白先生听着外面鞭炮噼里啪啦,方知不是做梦,问道:“这是哪儿?你们是何人?”
没人说话,将他搡出门,院门外一堆人站着,齐声道:“贺喜白先生。”
白先生一一瞧过去,是安西军营中熟识的将士们,李参将站在最前面,怀中抱着一个胖嘟嘟的男童,咧着大嘴笑得十分得意:“白先生瞧瞧,这是我儿子。”
还是在做梦,噩梦,他和吟歌都有儿子了,白先生忍着心酸闭口不言,只盼着尽快醒来。又有人在推搡着他,推搡着一直来到府门外,外面停着一顶八抬喜轿,一位浓妆艳抹的喜娘揭开轿帘,里面月牙儿扶着新娘,朝白先生招手:“吟歌睡着了,快过来。”
白先生懵懂走了过去,月牙儿一松手,吟歌倒在他的臂弯中,白先生抱个满怀,月牙儿在他耳边笑道:“直接洞房吧,其余的,都省了。”
月牙儿一声招呼,锣鼓鞭炮齐鸣,白先生依然在发愣,月牙儿一脚踹在他踝骨上,笑道:“疼吗?很疼?不是做梦,是真的,再不走,吟歌醒了可就跑了。”
白先生抱起吟歌往里走去,围观的人哄笑的喝彩的,尉迟攸站在人群前面,解下腰间玉佩为白先生系在腰间,对白先生笑道:“贺喜先生了,回头再补贺礼。”
白先生抱了吟歌跟着喜娘进了洞房,放吟歌在床上,照着手臂狠狠一拧,果真不是做梦,喜娘喜滋滋出了洞房,从外面锁上了房门。
白先生静静瞧着吟歌,就见睫毛翕动,难道要醒了?若醒来再跑了怎么办?想着解开吟歌衣带,脱得精光拿被子裹上,静静坐在床边等吟歌醒来。
吟歌悠悠转醒的时候,白先生定定瞧着她,脸通红得跟红布似的,抖着声音说道:“我已经看过了吟歌的身子,吟歌只能是我的人了。”
......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可爱不?

初相遇

来年仲春,青艾诞长子,取名凌越。
快满月的时候,一辆马车来到沐阳村,马车刚停下,里面传来打斗与喝斥之声,凌薇跑过去掀开车帘唤一声姑母,就见里面的男童女童互相揪着头发,滚做一团,宿槿一边喊加油一边嘱咐:“之谦不许打蕊儿的脸,蕊儿不许抓之谦小鸡鸡。”
薛文奇下了马跑过来,一手一个拎了起来:“怎么又打起来了?”
女童嚷道:“我要先下车。”
男童道:“我是兄长,我先。”
女童说不行,我才是长姊。
凌薇两眼咕噜噜瞧了这个瞧那个,宿槿下来抱起她重重亲了两口,笑说道:“生孩子的时候忙乱,没搞清楚谁先出来的,一直在争谁大谁小。”
薛之谦和薛蕊瞧见宿槿亲凌薇,停止了吵闹齐齐瞧着她,薛蕊指指凌薇,哇一声哭了出来:“她真好看,她脸上有朵花,我怎么没有?我真丑,我是个丑八怪。”
薛之谦在鞋底抹一下,飞速伸出手去在薛蕊脸上一抹,笑嘻嘻道:“好了,你脸上也有花了,别哭了。”
薛蕊破涕为笑,凌薇从宿槿身上下来,朝薛蕊伸出手去:“姐姐抱抱。”
薛蕊是个小胖子,凌薇抱得十分吃力,薛蕊紧紧搂着她脖子:“姐姐抱好了啊,别摔着我。”
凌薇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咬牙忍着,脚步蹒跚,宿风打院门出来一眼瞧见,过去拎起小胖子往地下一放,薛蕊又呜哇呜哇哭起来,指着宿风道:“坏人。”
院门内小凌越也扯开喉咙嚎起来,两相唱和十分热闹。
热闹中迎来满月,来的人不多,除了家里人,只有阿河戚贵带着几个手下,院子里摆几张桌子,团团围坐了,几盏酒下肚,兵士们见大将军和蔼,放开了胆子猜拳行令,院子里一时人声鼎沸。
戚贵对阿河道:“这帮新兵蛋子赶上了好时候,我们当年在边境,瞧见大将军,大气都不敢出,哪里敢坐着喝酒。”
阿河笑道:“大将军这些年确实和蔼很多。”
那边厢宿风正与薛文奇说话,却也不是朝堂天下,只说些儿女们的教养,请什么样的先生,读什么书之类的,薛文奇不耐敷衍,忍不住说道:“我朝兵力减弱,你就真的不管了?”
宿风笑笑:“文奇一路北上,沿途所见民生如何?”
薛文奇道:“民生安乐富足,一派盛世景象。”
宿风点头:“我若继续把持朝堂勤兵黩武,安王势必与我争斗,内斗一起则民不聊生,我退出后,安王一人独大,他心中安稳,才可用心治国,况且新任林相国与六部尚书均延续褚相之风,是以我朝政局稳定官风清明,至于未来的忧虑,权衡利弊,眼下是最好的局面。”
薛文奇点点头,宿风又笑道:“既提起了,另有一桩家事说与文奇,从我往上数,五代英国公没有活过三十六的,人丁也越来越单薄,三代单传,我如今三十有一……”
宿风说着话,目光越过人群,瞧着青艾与一双儿女:“是以,我这几年藏了私心,只想多陪陪她们,若是有那样一日,这一家老小,文奇看顾着吧。”
薛文奇瞧着宿风一脸微笑,似乎在说别人的事,心惊不已,这些话,就连大大咧咧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宿槿,也从未跟他提起过,想来英国公一家对此事讳莫如深。又瞧向正与抱着孩子与众人谈笑的青艾:“青艾,可知道吗?”
宿风摇头:“她是居安思危爱琢磨的性子,何必告诉她,我活着一日,便让她欢喜一日。”
薛文奇怔怔得,一时再提不起兴致说话,宿风笑笑唤一声凌薇,一声唤跑过来三个孩子,怀里抱了一个,膝盖上坐了两个,正纠缠得热闹,翠屏走了进来,笑嘻嘻说道:“夫人,有贵客临门。”
话音未落一人跨进院门,一袭白衣神采飞扬的,正是白先生,他的身后,吟歌低着头通红着脸走了进来,宿风放下孩子们,让凌薇带他们到屋后玩耍,起身和青艾迎了过去,老太君唤声吟歌,眯着眼睛道:“莫不是我眼花了?这孩子盘了发髻。”
老夫人瞧着笑道:“看来吟歌成亲了,总算有了归属。”
吟歌对老夫人点了点头,脸色更加通红,扶住老太君手臂唤声祖母,似乎要找个地缝钻进去,老太君拍拍她手:“这样好的孩子,谁有这样的福气?”
那头白先生含笑说道:“祖母,是我,我有这样的福气。”
吟歌头垂得更低,老太君笑道:“这下好了,吟歌父母的遗愿,达成了,你们两个,没有辜负老人家,很好。”
白先生瞧向吟歌,宿风在旁道:“师父临终前有遗命,将吟歌许配给师兄,吟歌不想逼迫师兄,不让说。”
白先生看着吟歌直咬牙,早拿出来也不用虚度这好几年,吟歌低了头心想,没有这几年,你能想明白吗?二人隔空默谈。
宿槿抱过青艾怀中的凌越,递到吟歌手上,吟歌瞧着白胖胖的小婴儿,双眸亮了起来,总算去了尴尬,不想宿槿来一句:“吟歌何时为白先生生个小娃娃?”
吟歌又羞臊失措起来,脸红到了脖子跟,众人都笑起来,吟歌羞涩得有些惊慌,白先生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手悄悄在她腰间扶了一下,吟歌方咬唇抬起头来,青艾瞧见她羞窘,过来携了她手:“来,我们屋中说话。”
进了屋不待她询问,吟歌红着脸细细说了,青艾笑道:“成也月牙儿败也月牙儿,亏她想得出来。”
吟歌低头道:“师兄更出乎我意料,竟有那样举动,说出那样的话。”
青艾笑道:“吟歌这几年怎么做的?相隔那么遥远,能让白先生有出人意料之举?”
吟歌手中帕子又绞在一起,二人在屋中说话,白先生对宿风道:“还有一个人,非要跟来,我瞧见院中人多,嘱咐铁摩勒带着他到屋后去了。”
宿风有些意外:“师兄先坐着喝酒,待人散了,再招待贵客。”
尉迟攸来到屋后,是一大片草地,青草刚冒出头,三个孩子正头碰头玩耍,大呼小叫的十分恣意,尉迟攸凑了过去,原来在玩儿蚂蚁,之谦嚷嚷着要找到蚂蚁老巢挖蚁后,薛蕊则围追堵截,不让蚂蚁回巢,凌薇拼命阻拦:“蚂蚁这么小这么勤劳,寿命又短,就不残害了吧。”
说着话起身蹦蹦跳跳捉一只蚂蚱喊道:“你们两个过来,我抓一只蚂蚱。”
之谦跑过来伸出手就要扯蚂蚱的腿,薛蕊伸着小胖手:“给我给我,我一把捏死它。”
凌薇手一松,蚂蚱落地,蹦几下仓皇而逃,凌薇训斥两个小家伙:“欺负小动物小虫子,算什么本事。”
薛蕊脆生生道:“谁让他们好欺负。”
之谦难得应和:“就是就是。”
凌薇好说不成,拿出杀手锏:“你们两个不听话,不带着你们玩儿了。”
两个小家伙就喜欢追着姐姐跑,一听这个都败下阵来,薛蕊嘴巴甜,赶紧讨好道:“姐姐英明神武,都听姐姐的。”
凌薇便道:“这样吧,我们扣竹笼抓鸟,不过说好了,抓了来玩一会儿就放了。”
两个小家伙拼命点头说好,尉迟攸瞧着凌薇,不觉就笑了。
负手过去拦在凌薇面前,笑道:“我是尉迟攸,你呢?”
凌薇警惕瞧着他不说话,尉迟攸瞧着她白净如瓷的脸,伸出手在她右脸颊抹了一下,笑说道:“有泥点。”
凌薇就笑,薛蕊嘴快:“姐姐脸上那朵花是天生的,是胎记。”
凌薇后退一步问道:“我在这村子里没见过你,你从哪儿来的?”
尉迟攸笑道,“你可以叫我阿攸。”扭头问薛蕊,“她叫什么?”
薛蕊瞧着眼前好看的少年,咬一根手指头道:“我叫薛蕊,姐姐叫凌薇,那个是我弟弟,叫薛之谦。”
之谦叫道:“我是哥哥,她才是妹妹。”
尉迟攸笑道:“凌薇,傲雪凌霜,美哉蔷薇,好名字,你姓什么?”
凌薇依然警惕,尉迟攸笑道:“怎么?我象坏人吗?”
凌薇飞快说道:“你不象个孩子。”
说着话招呼一声薛蕊和之谦,飞一般跑了,尉迟攸瞧见她从后门进了院子,心想,原来是英国公府上的人。在后园负手站着,瞧着南边的山线,此处倒是清幽,只是呆久了难免厌烦,听着院子里说笑声渐弱,然后村道上响起马蹄声,唤一声摩勒,笑说道:“原来皇帝是见不得人的。”
铁摩勒不解风情,硬梆梆说道:“都是为了皇上安危。”
尉迟攸一笑,就见一堆人朝后园而来,远远瞧见都伏身下跪,口称接驾来迟万望恕罪,尉迟攸忙过去扶起宿风,笑说道:“一别几年,太傅依然是旧时模样。”
宿风站起身:“皇上长大了。”
尉迟攸笑道,“托太傅关照。”又含笑对跪着的一大群人道:“都免礼吧。”
话多的小胖子跑了过来,一把揪住他袍角,仰脸道:“阿攸原来是皇上啊,皇上好威风,所有人见了都得下跪,我也想做皇上。”
薛文奇唬得过来一把抱起,口称皇上恕罪,尉迟攸一笑:“童言无忌,薛太守不用慌张。”
说着话迈步往院中而来,门后一个偷偷张望的身影倏然躲了开去,尉迟攸心想,她为何不出来见驾?
作者有话要说:期待白先生和吟歌洞房的亲估计要失望了,洞房是不能描写滴,是熄了灯,然后天就亮了滴~自行脑补~嘿嘿~

疯癫

尉迟攸朝薛蕊招招手,薛蕊忙不迭跑了过来,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他手,笑眯眯道:“皇上有何吩咐?”
身后一帮大人忍俊不禁,尉迟攸低头和气问道:“叫做凌薇的那个姐姐呢?”
薛蕊自告奋勇:“我带皇上去。”
尉迟攸说好,老夫人张了张口待要阻拦,老太君伸臂拦住了,青艾环顾一大群人,没有女儿身影,狠狠瞪了宿风一眼,“我女儿见不得人吗?“宿风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以为凌薇跟着呢。”
尉迟攸随着薛蕊进了书房,凌薇正在写字,写得是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有模有样的颜体,尉迟攸低头瞧了一会儿,出声称赞:“凌薇的字很好。”
凌薇一惊抬起头来,瞧见来人忙又低下头去福身下拜,尉迟攸说声免了,又问:“刚刚怎么不见凌薇?”
凌薇低头不说话,尉迟攸回头对正嘬大拇指的薛蕊道:“薛蕊先出去,回头有赏。”
薛蕊很不舍得拿开大拇指,歪头道:“我闻见厨房里炖鸡了,过会儿开饭的时候,皇上下令两只大鸡腿都给我,谁也不许跟我抢,尤其是薛之谦。”
尉迟攸说声准了,薛蕊喜滋滋嘬着大拇指出去了,尉迟攸又问凌薇:“凌薇何故不去见驾?”
凌薇低着头又一福身:“凌薇貌丑,恐惊吓了贵客。”
尉迟攸皱了眉头:“太傅和国夫人竟如此?”
凌薇摇头:“不是爹娘,是祖母。”
尉迟攸道:“朕觉得凌薇很好看,瑕不掩瑜。”
凌薇心性开阔,从未在意过自己的胎记,虽然祖母总瞧着她叹气,也只是觉得祖母心性如此,并未多想,今日合家出去拜见皇上,凌薇也很好奇,想瞧瞧皇上的样子,可祖母一把拦住了她,瞧着她叹气道:“这样的容貌,别惊着圣驾。”
凌薇终于抬起头来,尉迟攸瞧着她道:“凌薇,朕以为,若长辈无礼,晚辈不可忤逆,但可反抗。”
凌薇摇头:“我们家祖母最孤单可怜,我不想惹她伤心。”
尉迟攸问为何,凌薇道:“全家上下都捧着哄着曾祖母,无人敢忤逆,母亲有父亲疼爱,还有我和弟弟,祖母和父亲生疏,姑母不在身边,又不如曾祖母和母亲那样有主见,开怀的时候很少,身子又弱。”
尉迟攸点点头,凌薇又道:“祖母孤单,去年母亲有了身孕,我提出陪着祖母睡,我搬到祖母屋中后,祖母夜里睡得踏实许多,笑容也多了起来。”
尉迟攸抿一下唇:“有这样一家子,既富且贵,儿子出世父亲就去世了,母亲青春守寡,要帮儿子守着家业,又要对付虎视眈眈的叔父和下人,母亲寂寞,养了一只犬,这犬在宠爱之下,渐渐通了人性,家里家外仗势欺人,若儿子砍了这只犬的头,母亲会不会很可怜?”
凌薇摇头:“从小没了父亲的孩子最可怜。”
尉迟攸一笑,瞧着凌薇,突然问道:“凌薇平常画画吗?”
凌薇点点头,尉迟攸道:“拿颜料来。”
凌薇调好颜料,瞧见尉迟攸持笔朝她脸上而来,慌忙躲避,尉迟攸说声别动,凌薇又躲一下,尉迟攸伸出左手托住了她的脖颈,凌薇再不敢动,尉迟攸在她脸颊上描画,几笔而就,松开凌薇放下笔拿过铜镜朝着她道:“凌薇瞧瞧。”
凌薇朝铜镜中瞧了一眼,脸颊上一朵梅花绽放,映衬着眉目如画,尉迟攸笑道:“凌薇更好看了。”
凌薇开颜而笑,她不知道,她的一句话,已经决定了胡式邧的命运。
此时胡式邧正在安王府看戏,今日乃安王世子尉迟睿周岁,安王府大肆庆祝,朝中文武大臣,各家亲贵,许多命妇贵妇悉数到场庆祝,一派喜气洋洋。
胡式邧远远瞧着郎歆,依然是美貌惊人的一张脸,心中却再无昔日垂涎,只觉恨意滔天。他带头弹劾了英国公宿风,逼得宿风远离京城,安王妃却未兑现承诺,只推脱太后舍不得。
宫外升官不顺,宫内也不遂心,小皇帝年纪渐长,太后索性让他常年呆在行宫不许回京,郎歆有孕后,为提防太后,严密封锁称病不出,她的儿子降生后,褚文鸳才得知消息,她心中算计着,为了避免得逞后的嫌疑,特意躲到行宫去,一住就是一年。
过年的时候派了胡式邧回来,让他给时玉透露些消息,时玉自从郎歆有孕,虽心中酸苦,却也瞧着安王高兴,竭力主持王府事务,将郎歆照顾得十分妥帖,并帮忙隐瞒消息,连自己娘家人也没告诉。
郎歆一朝分娩,时玉为安王高兴,刚出生的小婴儿已能看出肖似安王的眉眼,时玉抱过来瞧着就笑,郎歆在旁凉凉说道“玉侧妃果真将门虎女心胸开阔,自己再无法有孕,瞧见别人的孩子还能笑得出来。”
时玉心中一惊,青艾给她开了方子后,吃了一年的药,又总去医心堂倾诉,近来自觉身子强健如初精神也好了许多,每每瞧着郎歆的大肚子,总觉得自己也快了,今日听郎歆如此一说,心中起了万般猜疑,难道那次落胎时,郎歆在药中放了狠药,此生再不会有孕了?就听郎歆笑道:“玉侧妃别多心,你这几年了不见动静,我觉得是不是上次落胎伤了元气。”
时玉正忿恨的时候,一日前往大相国寺上香偶然听到两个婆子闲谈,其中一个自称几年前在卫国国都湟中住过,做些小本生意,时玉留了心,她这几年对郎歆陪嫁的几个侍女软硬兼施,始终打听不出郎歆有何难以启齿的旧疾。
时玉派人请了那婆子来,给了两大锭银子,问起卫国公主,婆子笑道:“知道,这个公主以前有疯病,大王曾四处寻医,和亲前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