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向树干,树根树露一点红色裙角,一笑转身回走。金定探头看他走得远了,又出来继续采雪,装满了坛子又玩耍一会儿,在静王府中闲逛一番,到了正殿前止住脚步,静王此刻做些什么?品茗?看书?独弈?静王会弹琴吗?或者吹笛?他是风雅之人,应该无所不通吧?
元英隔窗瞧着雪地中一袭红裙的人影,晶亮的眼神采飞扬的脸庞,恍惚间雪后出了太阳,灿烂耀眼。
金定站了一会儿,看到有人远远而来,方转身回走,红色的身影越行越远直至不见,元英抬眸看向天空,却依然是阴沉的颜色。
青鸾坐在榻上隔窗看雪,安静等待,午后宫中有内侍来传宸妃娘娘令,命青鸾入宫。青鸾换了衣衫,乃是大昭长公主的冠服,扈从乃是长公主该有的仪仗,浩浩荡荡从同文馆出,沿途围观者众,七嘴八舌揣测是那一国来使,好大的排场。
青鸾命珍珠揭起车帘,坦然端坐,很快有知情者告知众人,车驾内乃是大昭国鸾长公主,怀王元邕的未婚妻,前往大内探望宸妃娘娘,一传十十传百,队伍进到御街,青鸾的身份已是路人皆知。
穿过御街来到宣德门外,下马换了大轿,大轿沿侧门而入来到垂拱门,却不见景福殿的小轿前来接人,守门的内侍为难看向青鸾,青鸾一笑道:“无妨,正好走走,瞧瞧宫中景致。”
青鸾在前,金定和珍珠随后,且走且行,满目飞檐高阶斗拱彩槛,虽冬日花木凋零,树枝间挂了彩带灯笼,丝毫不见萧瑟,冰面上雪雕彩灯,处处透出繁盛奢华。
进了景福殿,青鸾恭敬行了礼奉上一双玉瓶,宸妃端坐着瞧也未瞧一眼,只一声冷笑,“好大的架子,让我好等。”青鸾恭敬回道,“青鸾欲见娘娘心情急迫,可不知那位宫人怠慢,没有派小轿前往垂拱门等候,青鸾只得步行前来,是以耽搁了些时辰。”
宸妃乃是有意不派小轿为难青鸾,青鸾如此说,只得接了一句,“景姑姑,看看是那个蠢笨的奴才办差不力,务必严责。”景姑姑应一声去了,宸妃看向青鸾眉头紧蹙,“尚没有下聘,倒在怀王府处置起人来了,那可是我的人,无缘无故罚去了永泰寺。”青鸾笑道,“正因为是娘娘的人,才该一心侍奉好王爷,可进府三年,王爷连她头发丝都没碰过,岂非她的过错?”
宸妃一挑眉,“果真?”青鸾点头,“她自己承认的。我一想王爷这几年冷床冷被,气不打一处来,就罚了她。”宸妃手支了颐,“容姬木讷,若说没碰过她我倒相信,江姬可是司寝的掌设,听过的见过的多了,手段也该有几分,她又长得娇俏,元邕为何不喜她?”
宸妃沉吟着看向青鸾,“难不成,果真如传言所说,元邕爱戏成痴,以为自己是女子,他喜爱男子?”宸妃额头的青筋暴了起来,咬牙切齿道,“这个孽子,为何要活着回来?”
青鸾额角一跳攥紧了拳头,很快冷静下来笑道,“传言岂可当真,王爷若喜爱男子,为何要带我回东都?何况……何况……总之,王爷是正常的男人。”宸妃狐疑看向青鸾,眉目稍微舒展了些,嗤笑道,“这大昭果真是化外之境,未婚女子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
青鸾也不辩解,只笑道,“熙弟弟呢?可是睡了?”宸妃只摇摇头并不多说,青鸾似乎自语,“十个月大的孩子最好玩儿了,不过也爱生病,如今天气寒冷,娘娘可要嘱咐宫人们看好了,我弟弟十个月大的时候大病一场,险些没了,其时我母妃去了,父王镇守边关,我只有八岁,除去在病床边守着,不知还能做什么,那时候总想着,若是能有为嫡亲的兄长护着我们,就不会有如此的困境,后来弟弟又大病过几场,那会儿父王也去了,王府里继母当家,继母盼着他死,我那会儿恨不能化身男儿护着幼弟。”
青鸾说罢静静看向宸妃,宸妃也看着她,“你是孤女?”青鸾点点头,宸妃又是一嗤,“好,真好,元邕相中了你,真正是丝毫指望不上。”青鸾笑道,“谁是指望谁是依靠,谁又能说得准?就说娘娘最爱的幼子,若有朝一日与我弟弟一般处境,娘娘以为他能依靠着谁?是太子?是皇后,是入不敷出靠娘娘接济的贺府?还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
宸妃怔了怔咬牙道,“按常理当是如此,可元邕不争气。”青鸾接口道,“再不争气,他此次出征乌孙立了军功。”宸妃硬声道,“休要提起他的军功,他不过是依仗着他的舅父……”青鸾大声道,“贺先生吗?贺先生有学问不假,可娘娘难道信他会领兵打仗?其时战场究竟如何情形,娘娘为何不问问皇上,而是听信贺先生一面之词?”
提起皇上,宸妃脸色灰暗下来,生下熙儿后,开头皇上尚来得勤,渐渐就来得少了,想熙儿了就让宫人抱到紫宸殿去,如今皇上添了新宠,封为淑妃,更是月余不见人影……
青鸾看着她脸色,唤一声来人,珍珠捧着一个锦盒进来,青鸾打开锦盒笑道,“此太平车乃是滇玉极品所制,昔年大昭陈皇后每日用此物抚脸,娘娘可听说过陈皇后?”宸妃身子前倾,紧盯着那太平车喃喃说道,“自然听说过,她曾为女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为了情郎禅位于次子,随情郎隐居于江湖,传说她花甲之年依然美若少妇,难道是此物的功劳?”宸妃说着话,指尖探入锦盒,摩挲着太平车,不觉已咽了一口口水,青鸾将锦盒递了过去,“刚刚的玉瓶只能插花,乃是薄礼,太平车才是青鸾给娘娘的见面礼。”
宸妃好不客气抱在怀中笑道,“青鸾一片盛情,却之不恭。”青鸾一笑,“娘娘这会儿不妨试试。”
宸妃拿起太平车在脸上缓缓滑动,青鸾双眸晶亮盯着她, “若他日储位更替,静王体弱,熙弟年幼,谁才是储君最合适的人选?怀王论文采,曾在御书房驳倒太子,论武功,皇家狩猎曾拔头筹。他在太子倾轧之下这些年完好无损,他能从前线和乌孙全身而退,娘娘以为,他护不了幼弟吗?”
宸妃摇摇头:“他是我的儿子,知子莫若母……”青鸾打断她,“我的幼弟命在旦夕之时,娘娘可知,是谁医好的他?是大昭国师胥淳之。”宸妃双眸骤亮,“听闻大昭国师擅断命格,轻易不断,一断则从无错漏。”青鸾微微抬起了下巴,傲然看着宸妃,“不错,国师断言我乃是皇后命格,是以大昭圣文太后接我进宫为太子伴读。”
宸妃放下太平车瞧着她,双眸中涌出了热切,“那依青鸾的意思,青鸾嫁于谁,谁就会是皇帝,那么元邕……”宸妃手都颤了起来,青鸾微微摇头,“娘娘,天机不可泄露,此事你知我知,对任何人都不可提起。”
宸妃忙忙点头,“这个我知道。”说着话又拿起太平车,青鸾一笑,“陈皇后有三件宝物,太平车只可护着容颜,还有一块羊脂玉更有妙用,含在口中吐气如兰,并可延年益寿,五脏六腑可保青春不老。另有一块玉佩,佩之则肌肤生香,若娘娘有了这三样宝物,皇上只怕来了景福殿,就不肯走了。”
宸妃愣愣看着青鸾,青鸾站起身,“还请娘娘什么也不要做,也不能做,只等着水到渠成。娘娘日后只用做好一件事,请娘娘疼爱王爷,若母亲疼爱儿子一般。”宸妃微笑道,“这个自然,我的儿子,我一直是疼爱的。”青鸾也笑,“还有,这兄弟间久不见面,即便一母同胞也难免生疏。”宸妃笑道,“自然要让元邕常常进宫与熙儿玩耍。”
青鸾不看宸妃渴盼的目光,退一步行礼说声告辞,带着金定珍珠施施然向外。
路过皇后所居坤宁殿时,就听身后有人说声等等,青鸾驻足回头,就见一位宫装女子扶腰缓步而来,腹间微微隆起,显见是有了身孕。

65. 三郎

面前的女子美丽静雅,细瘦娉婷,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定定看着青鸾,青鸾笑道,“敢问这位娘子,唤我可是有事吗?”女子点点头,“没什么事,我只是想瞧瞧,三郎的未婚妻是怎样的女子。”青鸾一笑,“瞧过了呢?可曾满意吗?”
女子怔了怔,“三郎看上的人,自然是极好的。”青鸾笑道,“敢问娘子又是何人?”笑意回到女子脸上,“我跟三郎一起长大,娘家姓贺闺名叶蓁,三郎可曾提起过?”青鸾歪着头思忖,“叶蓁?似乎提过,又似乎没有提过,想不起来。”
叶蓁有些失望,喃喃自语道,“是啊,他有了新人,旧人自然抛在脑后……”抬眸道,“两年多不曾见,三郎他,可还好吗?”
她张口闭口三郎,三郎这个称呼青鸾从未听过,心中煎油一般翻滚,暗中咬着牙,脸上犹带着微笑,“他立了军功,从乌孙全身而退,且喜事在即,自然是很好。”叶蓁点头,“是啊,春风得意不过如此。”
自从进了宣德门,就有一位内侍一位姑姑带着,与金定站住讲了许多规矩,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刚刚在景福殿外侯了良久,金定早已不耐烦,恨不能越出宫墙,这会儿听叶蓁絮叨没完,不由说道:“听起来,你与怀王乃是旧识,想知道他好不好,见着他问他就是,又何必在此绕圈子?”
珍珠捅了金定一下,金定觑一觑青鸾脸色,见青鸾并无不悦,又道,“走吧走吧,眼看天色不早。”叶蓁身后一位女子向前两步,大声斥道,“放肆,敢跟太子妃殿下无礼。”金定指指叶蓁,“她是太子妃?既是太子妃,那就是怀王的仇……”青鸾的眼风扫了过来,金定讲话咽了回去,挺挺胸膛对那姑姑道,“你又是何人……”青鸾唤一声金定,低低说道,“无需一般见识。”
叶蓁脸上的笑容滞了一下,摆手道,“既见过了,鸾长公主请回吧。”青鸾施礼说声告辞,叶蓁颔首回礼,便带了份高不可攀的傲然,青鸾不以为意,对金定与珍珠说一声走,就见石阶上跑下一位女子。
女子头上攒金戴翠,披了白狐短裘,短裘内是艳丽的红衫,红衫领口开得极低,大冷天露着一片雪脯,随着走动乳/沟若隐若现,装扮妖娆,声音更是娇媚入骨:“殿下原来在此处,皇后娘娘打发人一通好找,十分焦急,皇后娘娘说了,殿下如今有了身孕,禁不住寒风,快些回去吧……”
珍珠咦了一声,脱口唤一声小灯,女子怔怔看了过来,青鸾望过去,正是芳菲的贴身婢女小灯,不过已今非昔比,昔日纯净娇憨的姑娘,如今似换了个人一般,举手投足尽显风情,只从五官上还能看出旧时模样。
青鸾只看着她不说话,小灯来到近前下意识就要行礼拜见,举起手却停住了,缓缓放了下来笑道,“不想在宫中得遇故人。”看向叶蓁道,“殿下,妾是大昭人氏,昔日曾见过长公主与她的侍女,这位却不知是何人。”
金定笑道,“我是何人跟尔无关。”叶蓁扬眉看向金定,“我也想知道这位姑娘是何人。”青鸾一笑,“是我在来东都途中结识的姐妹,殷朝泸州人氏。”
“姐妹?”小灯声音有些尖利,“鸾长公主结识了新的姐妹,可还记得尚在囹圄中的姐妹?”叶蓁饶有兴味看向青鸾,青鸾看一眼小灯,“我与芳菲之间的事,轮不到一个下人评说是非。我来问你,你如何来的东都?又如何进了东宫成为太子宠姬?”
小灯嗤笑道,“怎么?长公主打听过我?”青鸾摇头,“看你今日情状,分明以色侍人,否则怎会出现在大内坤宁殿,只是我不明白,太子妃为何待你如此亲厚,难道仅仅是因为贤良?”青鸾说着话看向叶蓁,审视一般的目光刺得叶蓁很不自在,不由避开青鸾的目光,转身道,“天冷风大,回去吧。”
珍珠喊一声小灯,上前去去握住她手臂,“你当初分明跟我说过,要求了芳菲郡主,与乔侍卫订亲。你这又是何苦?你在这殷朝东宫,可是心甘情愿?”小灯挣开她的手,望着高耸的汉白玉石阶笑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又何必再提?东都富庶繁华,东宫威权赫赫,太子爷宠爱我,太子妃厚待我,我很知足。”
青鸾看着叶蓁一行走远,方道,“小灯,可是芳菲拿你的家人和乔侍卫胁迫你?”小灯回头看着青鸾,“多谢鸾长公主美意,我的家人很好,我也很好,乔侍卫已经娶妻,姑娘已答应我,不再为难他。”
青鸾目光冷然,“如此说来,你是铁了心依着芳菲,在东都与我做对?”小灯摇头,“鸾长公主多虑了。”青鸾笑笑,“在东都散步谣言,说我不守妇道水性杨花,说我与从嘉订了亲,却又对元邕投怀送抱,就是你,没错吧?”小灯看着青鸾,目光中有些惶然,青鸾声音里带了厉色,“单凭你没这样的能耐,谁带着你来的东都?谁又是你的靠山?”
青鸾的话似乎让小灯想到了什么,目光陡然坚定,一笑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鸾长公主已非昔日的鸾郡主,我也不再是小灯,我如今是殷朝太子殿下宠姬,叫做齐蕊。”青鸾了然而笑,“齐蕊?芳菲为你取的名字?蕊,乃是灯芯,你在芳菲心中,依然是小灯。”小灯脸色一僵,青鸾诚恳说道,“小灯,我可将你的家人接出大昭,你休要为虎作伥。”小灯抬起头下巴收紧,定定说道,“姑娘待我亲如姐妹,为了姑娘,我愿意拼尽全力。”
青鸾没再说话,也没再看她,低低说声走吧,率先转身迈开脚步,金定一笑跟上,珍珠看着小灯急急说道, “小灯,我家姑娘与你说了许多,分明是在给你退路。”小灯一笑,娇媚若水的双眸中带了凄然,“我何尝不明白,只是珍珠,我早已没了退路。”珍珠握住她手,“我家姑娘说了,将你的家人接出大昭,你也知道,姑娘能做到,你又为何如此固执?”小灯会握住珍珠的手,眼眸中染了泪光,“我知道姑娘在利用我,我也知道,自己非鸾长公主对手,可有一个人,他对我很好,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珍珠问道,“是谁?”小灯松开她手,一笑说道,“珍珠,谢谢你肯真心待我,他日再见,我们各位其主。”
小灯说着话,抽出手转身上了台阶,有两位姑姑迎下来搀住了她,殷勤说道,“蕊夫人可冷吗?为何去了这么久?太子殿下从前朝来到坤宁殿不见蕊夫人,心急如焚呢,只是当着太子妃的面,不好说什么。”小灯倚着那姑姑手臂一声娇笑,“姑姑惯会哄我,谁人不知殿下最疼太子妃,瞧见太子妃,眼里心里再没有别人。”一位姑姑笑道,“以前是如此,可蕊夫人不一样……”
说着话走得远了,珍珠立了一会儿转身而走,围墙边转个弯,青鸾与金定正默然等候,珍珠不自在搓着手道,“劳姑娘与金定姑娘久等了。”青鸾说声无妨,金定拍一下她肩,“珍珠重旧情我喜欢,不过那位什么蕊,没骨头一般,我懒得多看她一眼,珍珠缘何与这样的人情深意重?”
珍珠叹口气,青鸾摇头,“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只是一个乖巧的小丫头。”珍珠咬牙道,“芳菲郡主实在可恶,她究竟想做什么?”青鸾笑道,“金定打发两位侍卫盯着小灯,看她常与何人走动,自然便知芳菲想要做些什么。”
刚出宣德门,有人迎了上来,唤一声青鸾搓着手急切问道,“缘何匆匆进了宫?母妃可有为难你?”青鸾看一眼元邕紧绷了脸,“我初次进宫拜见,自然要给我个大大的下马威,狠狠为难我一番。”元邕握住青鸾的手,他的两手冰凉,显见在冷风中等了许久,低声下气说道,“都怪我,母妃厌恶我,就连带着为难青鸾,母妃怎么为难青鸾的,青鸾从我这儿百倍千倍的讨回去。”
青鸾甩开他手上了马车,吩咐一声回去,元邕忙忙上马追上金定,陪着笑问道,“金定,我的母妃如何为难的青鸾?”金定摇头一笑,“你的母妃如今对青鸾奉若神明,岂来的为难?”元邕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随即又陪笑道,“可是金定,青鸾似乎十分生气。”
金定跃马扬鞭在前,元邕在后,喊道,“金定,咱们赛马,我赢了,你告诉我?”金定笑道,“这宫中规矩多,今日疲乏了,不想赛,留着下次吧,三郎……”金定长声唤着三郎,回头冲元邕眨一下眼睛,满意看着元邕笑容僵在脸上,随即跳下马背,硬挤上了青鸾的马车,珍珠被轰了出来,上了马看着金定,“你以前也不是多嘴的人。”金定一笑,“我也想知道他与这叶蓁之间是如何一回事?想听听他如何对青鸾说。”
珍珠摇头,“姑娘以为怀邕这称呼是独一无二的,只有姑娘能叫,谁知静王也叫怀邕,这太子妃却叫三郎,看来三郎才是独一无二,姑娘这次气得不轻。”金定回头看着马车,车帘静静垂着,一丝动静也无。
队伍驶过御街往同文馆而来,就听青鸾吩咐停下,马车停下,青鸾揭车帘跳了下来,绷着脸对金定与珍珠道,“走着回同文馆吧。”二人忙忙下马作陪,元邕半个身子探了出来,青鸾对金定道,“金定,我想静一静,麻烦帮我阻挡一下。”
金定朝马车冲了过去,元邕忙忙作揖,“金定姑娘,有话好好说。”金定指着他的马,“骑马回怀王府,休要跟着我们,便各自相安无事。”元邕说一声好,金定看着他下马车上了马,方疾步追上青鸾与珍珠。
金定问道,“青鸾,元邕如何说?”青鸾依然绷着脸,“我没让他说话。”金定道,“然后呢?”青鸾有些气,“不让他说,他便闭紧了嘴巴,一个字都没有说,那叶蓁唤他做三郎,那样的亲昵,他如何不解释?”金定奇怪道,“不是你不让说话吗?”青鸾绞着手指,“不让他说,他便不说吗?”
金定奇怪看向珍珠,“珍珠,我听不懂。”珍珠摇头,“我也不懂。”
青鸾怏怏的没再说话,三人越走越慢,回到同文馆天色已昏暗,青鸾进了院子,院中桂花树下石凳上坐着一人,瞧见她进来,含笑起身道,“我为青鸾吹埙吧。”青鸾回身向外,元邕闪身挡在她面前,“要不,青鸾让我说话。”
金定随后进来,瞧见元邕诧异道,“你怎么……”元邕歪头嬉笑,“怎么来的?金定一走,我下了马又上了马车,马车走得快,我早就来了。”金定哭笑不得,元邕拱手道,“求金定去别处避一避,我与青鸾有话要说。”金定嗯一声,“要说,一定要说,不让你说话,也得说,知道吗?”
元邕看着她,似有所悟。

66. 亲事

跟着青鸾踏上回廊嬉笑道,“青鸾,别不让说话,不说哪能清楚?”青鸾默然,元邕又道,“青鸾有什么尽管问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青鸾依然沉默,元邕又说,“青鸾向来镇静理智,缘何进一趟宫就小性起来?”不防青鸾猛然回头,两手紧握成拳,踮起脚尖与他平视,鼓着腮帮恶狠狠瞪着他道,“就小性,就使小性,缘何我就该镇静理智,就不能耍些小性?就小性……”
元邕唬一跳,随即挠头笑道,“青鸾这样,还挺可爱的。”青鸾哼一声,转身往屋子里去,元邕从门缝里挤了进去,陪着笑脸道,“金定说母妃对青鸾奉若神明,青鸾如何做到的?”青鸾又哼一声,歪靠在榻上,垂头狠命掰着手指,元邕忙将手塞了过来,“仔细疼,掰我的。”
青鸾毫不客气掰了下去,元邕拧了眉头,深吸一口气笑道,“不疼,一点也不疼。”青鸾一根根揪着他手指,慢悠悠问道,“记得先生在大昭,曾不辞而别,千里飞骑回东都,只为了兑现给一位女子的承诺,在她成亲的夜里,为她放一夜的烟花。这位女子,可是太子妃?娘家姓贺闺名叶蓁?”
元邕手僵了一下,青鸾掰得更用力些,元邕垂了眼眸,默然片刻抬头看着青鸾,“进宫碰见叶蓁了?”青鸾瞧着他点头,“不错,她在坤宁殿外石阶下喊住我,说要看看三郎的未婚妻是何等样人,她似乎十分在意呢。”元邕笑笑,“她在意吗?也许吧。”
青鸾歪头瞧着他,“怎么?伤感了?你不问问她好不好?她可是无限怅惘,说两年多未见,问你好不好呢?”元邕嗯一声,“青鸾怎么说?”青鸾一笑,“我告诉她,三郎立了军功,从乌孙全身而退,且喜事在即,三郎自然是很好。”
元邕反手扣住她的手,“别一口一个三郎,听着十分别扭。”青鸾嗤笑一声,“她叫得,我便叫不得吗?”元邕摇头,“不是青鸾想的那样,听说我小时候,长得唇红齿白的,也算个可爱的娃娃,父皇母妃与长辈们都唤我三郎,叶蓁是亲戚,也跟着长辈们叫三郎,长大后惹人厌恶,便没人叫了,当面叫怀王,背地里称呼伶人,只有叶蓁一直叫我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