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是她对怀邕独一无二的称呼。”青鸾松一口气,翘唇一笑。
元邕手指抹一下她的唇角,“就是为了这个生气?”青鸾点头,“三郎三郎,听着那样亲昵,跟郎君一般。”元邕失笑,“男称郎女称娘是殷朝民间习俗,长子大郎次子二郎三子三郎,长女大娘二女二娘三女三娘,如此而已。”
青鸾也失笑,眨着眼睛道,“原来如此。”说着话朝他怀中依偎过去,“怀邕与太子妃的旧事,今夜与我说个一清二楚才是。”元邕握住她手,“并非刻意隐瞒,只是没什么好说的。”
青鸾抬眸看向他,元邕一笑:“故事稀松平常,她是堂舅父的女儿,跟我同龄,小时候她常常进宫,我也常常去外祖家,经常在一起玩耍。七岁的时候,她初学女红,为我缝制一只香囊,说是定亲信物,让我长大娶她,我答应了。”
青鸾嗔看着他,“私定终身了?”元邕摇头,“年纪渐长后,她认为我不走正道,对我多有失望,常常规劝我,我自然不能听,常有一些不快,因打小的情分,很快便重归于好,后来有一件事,令她对我彻底灰心,她的弟弟在街头纵马误伤人命,她求我相助,我无能为力,太子早就喜欢她,出面帮她摆平了一切,她的弟弟安然无恙。”
元邕笑笑:“其后不久,她给我写了一份决裂的书信,我回信提起儿时承诺,她说不过是孩童时的戏言,没想到我会当真,让我忘了。很快传出她与太子情投意合的消息,太子好色薄情,我趁她进宫与她相见,试图提醒她,相谈时被太子撞见,她躲到了太子身后,说我试图轻薄他,我气极,故意夜半跑到她家后墙吹埙,在御书房文试压倒太子,狩猎场又拔得头筹,令太子难堪,太子恼羞成怒,数次派人夜入王府行刺,我躲了过去,后来便传出她太子订亲的消息,我便将舅父圈在阁楼,带着湛卢南下去了大昭。”
青鸾歪头看着元邕,“怀邕爱她吗?”元邕摇头,“叶蓁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因那份承诺,心中认定她就是我的妻子。年纪渐长后,东都勋贵无人肯与我结交,只有叶蓁依然象小时候一般常来常往,虽彼此常有不快争执,她于我,依然是很重要的人。可说到爱不爱她,我也不明白,若不爱,离开大昭的时候,我曾气恼不已,若爱,缘何很快便被青鸾吸引。”
青鸾瞄着他,“你怎会不知?你曾告诉我,男女之间的喜欢分好多种,关于亲情的关于友情的关乎爱情的。”元邕一笑,“我在意青鸾,也知道青鸾是圣文太后中意的太子妃,十分用心观察,方知青鸾对从嘉并无男女之情。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涉及自身一样糊涂。”
青鸾看着他笑,“当时还嘲笑我,原来你也是一样。”元邕挠头,青鸾盯着他,“若我对从嘉有情,你欲如何?”元邕咬牙,“自然是抢也要抢到手。”
青鸾抿着唇笑,半晌低低说道,“看在你说实话的份上,叶蓁的事便揭过去了。”元邕环在她腰间的手蓦然收紧,看着她低低说道,“初识青鸾的时候,讶异于青鸾的机敏,总想要逗你想要捉弄你,后来渐渐的,便会入梦,那次回东都,离炀城越远,心里便越焦灼,我也不明白为何,匆匆践行了承诺便回转,因骑马赶路,腿都磨破了,离炀城越近,心里便安稳一分,待看到青鸾,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再见的那一刻起,便打定了主意,我元邕这辈子,要定了青鸾……”
青鸾仰起脸微微闭了眼眸,他的双唇侵袭而来,室内一时静谧,毕波一声灯花爆开,二人吓得松开彼此,齐齐回头看一眼,相望着又纠缠在一起,外面金定嚷道,“听半天了,怎么不说了?”珍珠嘘一声,“小声些。”金定声音更大了,“青鸾,他爱与不爱都交待不清楚,休要理他,不能就这么轻易过去了。”
青鸾唤一声珍珠,“你带着金定在偷听吗?”珍珠忙说声不敢,扯着金定走远了,片刻又折返,隔着门重重咳了一声,“姑娘,男未婚女未嫁,发乎情止乎礼。”
元邕看着青鸾,“青鸾,春节后择日成亲吧。”青鸾重重点头,“好。”元邕狂喜,抱着青鸾纠缠一会儿,在她耳边道,“逛夜市去吧,总呆在屋中,绮念不断。”青鸾低嗯一声,“小憩一会儿,再去换件衣裳。”元邕腻着她,“换衣裳我不看,小憩的时候我要陪着。”青鸾又说一声好。
话虽如此,元邕双臂圈着她不让动,带些委屈道,“青鸾,金定总欺负我。”青鸾笑道,“我也奇怪呢,怀邕怕金定不成?”元邕叹口气,“也不是怕,总觉得,金定欺负不得。”青鸾就笑,元邕问道,“今日进宫如何情形,与我说上一说?”
青鸾低低说着,元邕听着笑个不停,“一次将所有筹码押上抛了出去,母妃被你吓住了,只是那口含玉和玉珮,果真有?”青鸾手指点上他胸口,“交给怀邕了,怀邕去找。”元邕苦了脸,青鸾拍拍他脸,“宸妃娘娘说了,怀邕日后要常常进宫探望幼弟才是。”元邕眼眸一亮,“可爱吗?青鸾可见着了?认不认生?让不让抱?”
青鸾摇头,“没见着,我没想见,想着与怀邕一起见呢。”元邕说好,又问在宫中还见着了谁,都说些什么,青鸾没有提起小灯的事,笑说一些旁的,元邕听了点头,“没人为难青鸾就好,日后再要进宫,跟我说一声,我陪着青鸾才是。”青鸾靠着他说好。
喁喁说着话,不觉夜色已深,珍珠在外询问可要用晚膳,二人方回过神,青鸾忙忙起身换衣,元邕坐在外间榻上,侧耳听着里面细微的动静,扬了唇笑。
金定蹬蹬蹬跑了进来,急惶惶道,“不好了,静王病了。”元邕霍然起身问道,“怎么?二哥派了人过来?”金定摆手,“不是,是我瞧见有郎中进了静王府。”元邕松一口气,“那就好,郎中只不过例行请脉,若是二哥派了人来,则是病重,金定,日后不可如此吓人。”
金定却依然惶急,“没有夜里例行请脉的道理,你只顾着陪青鸾去逛夜市,不管兄长的死活。”元邕笑道,“金定,二哥嫌白日动静太大,这么多年一直是夜里请脉……不过……”元邕看着金定眼眸一转,“说起来好几日没见着二哥了,我便瞧瞧去。”
金定雀跃道,“带着青鸾一起去吧。”元邕笑说声好,金定又道,“我也跟着,嗯,保护青鸾。”元邕似有踌躇,“我们冒然上门,只怕会惹二哥不悦。”金定哼了一声,“管他悦不悦,说去就去,这人也太不讲义气了,给他捏了一路的腿,他走得短些,腿都不疼了,也是我的功劳。”元邕点头,“说的有理,等青鸾出来便走。”
青鸾出来时换了月白色衣袍,元邕笑道,“金定想去瞧瞧二哥。”青鸾笑道,“是怀邕挂念二哥了吧,走一趟再去夜市不迟。”元邕端详着金定的衣衫,“红衣,二哥不喜艳色,金定还是换了,青色最妙,二哥最喜爱雨过天青色。”金定翻个白眼,“我又不是瓷器,再说了,我爱红色,他喜与不喜是他的事,不换。”
青鸾看一眼元邕,元邕笑道,“确实是我多事,走吧。”眼看着到了静王府,金定脚步慢了下来,落后二人许多,青鸾悄悄问元邕,“这又唱的哪出?”元邕低声在他耳边道,“二哥的王府太过冷清,我早就盼着能有二嫂,如今似乎有些眉目,我们瞧瞧去。”青鸾问道,“是哪家的闺秀?这会儿竟在王府中?”元邕回头看一眼金定,“我们去瞧瞧便知道。”又大声喊道,“金定,走快些,过了这村便没这店了。”
金定答应着赶了上来,元邕笑道,“东都想着与静王结亲的权贵多矣,也有的是中意二哥的姑娘,可二哥都不喜欢,是以迟迟没有娶妃。”金定摇头道,“我问过他,他说因为自己是个废人,无人肯嫁,我听了十分心酸。”
元邕哦一声笑道,“到了。”门官一看是他,满脸堆笑迎了上来,三人从偏门入,静王府内灯亮的少,皎洁的月光静静洒落,各处镀了银光一般,将东都的繁华喧嚣隔绝在外,进了内门,幽幽梅香扑鼻而来,又走几步,耳畔突起清越的箫声,乃是一曲《踏雪寻梅》,元邕与金定停下脚步,青鸾走几步也凭栏驻足,直到一曲终了,三人方回过神,继续向里。
元英正披了狐裘围炉而坐,瞧见三人进来淡淡一笑,“有箫声迎客,我就不起身了。”元邕跪坐了笑道,“二哥的笑声,竟能令乐痴停步,可见二哥的箫声,早已不在音符乐句,只在意境之妙。”青鸾笑道,“乐曲之美,今日方知。”
元英命人斟茶,看一眼金定,伸手拨着眼前炭火笑问,“金定呢?听这箫声如何?”金定竖起大拇指,“自然是好,我就知道王爷无所不精。”元英手中拨火棍顿了一下,“是吗?没有人是无所不精的,我倒想攀到梅树枝桠间采雪呢。”金定爽快道,“我带着王爷上去。”元英摇头,“来年清明,金定采的雪水,记得分我一些,怀邕呢,若往年一般给我些明前茶,若是能有大昭皇室御用的雪花茶,则更好。”
青鸾笑道,“这个好说,包在我身上。”元英抬眸看着青鸾,“今日进宫可受了委屈?”看青鸾摇头,看向元邕道,“听说青鸾遇见了叶蓁,叶蓁的事,怀邕也该与青鸾交待清楚。”元邕忙笑道,“从宫中回来,跟我这一通小性,我可吓坏了,早就一五一十交待了。”
元英嗯了一声,“那就好。”又低下头去拨火,金定喝一盏茶,终忍不住问道,“刚刚御医前来诊脉,我的腿疾竟好了许多,御医都连说是奇迹,按照御医的推测,我从乌孙打个来回,该是彻底成了瘫子才对。多亏了金定沿途为我捏腿。”金定忙道,“那我以后还是每日过来为王爷……”
“不用,”元英打断了她,“金定有一身的本领,有志向有抱负,万勿在不相干的人和事身上白费工夫。”
元邕叫一声二哥,元英看他一眼,“你也是一样,别总想着逛夜市逛东都,趁着春节大臣休沐,你逐个拜访去。”元英说着话从袖中抽出一份名单,“这是我拟好的,有被太子排挤的,有反对太子粗暴的,也有只忠心为国,不肯依附任何人的良臣。”
元英递给元邕又唤一声青鸾,“日后江山天下都是你们二人的,可随意去逛,这些日子便委屈青鸾了。”青鸾忙笑道,“大业要紧,我不委屈。”元英点点头,“你们二人可有成亲的打算?”
青鸾低了头,元邕忙笑道,“今日刚商定的,春节后就成亲,今夜来也是想着来禀明二哥。”元英摇头,“不行,如今朝堂之上对青鸾议论颇多,若与她成亲,则于局势不利,还是待到你夺得太子之位以后再成亲。”
青鸾愣住,元邕一揖到地:“二哥,春节后我定娶青鸾,任谁反对不会更改。”

67. 狭路

青鸾唤一声怀邕,笑说道:“你也别急,二哥这样说自有二哥的道理。”说着话看向元英,元英却恍若未闻,只专注拨着炭火,半晌抬头道,“时辰不早了,你们回去吧。”元邕道,“我与青鸾的亲事,二哥一定要反对吗?”
“不是反对,只是让你们等等。“元英看向青鸾身后,“怎不见金定?”青鸾笑道,“许是去梅林玩耍去了。”元英点头,“她呆不住,总是好动。按制王府应该有八百府兵,我已经与兵部提过,春节后,两府一千六百人就会到位,这些人加上青鸾带来的人,就让金定整编指挥,可备不时之需。”
元邕唤一声二哥,“二哥身子不好,只管在府中读书写字静养,不要操这些心,万事都有弟弟担着。”元英嗯了一声,“我也不全是为你,他日你登基,我的日子也好过。再说了,太子如今已盯上了你,有些事你不便出面,我出面反而好些。”元邕拱拱手,“那便依着二哥,金定捏腿既然利于二哥腿疾,二哥就许金定日日过来,可好?”元英摇头,“不好。”
两个字后再不多说,元邕急道,“二哥,金定也是愿意的。”元英抬头看着她,温和的脸上添了薄怒,“我说过了,不好。”
元邕的话咽了回去,青鸾悄悄握一下他手,对他摇了摇头,默然间金定的身影出现在门外,笑说道,“鼓敲了亥时,静王爷习惯这时入睡,我们走吧。”元英抬头瞧着她,她的眼眸亮若星辰,月色洒在肩头,红衣翩翩若飞,触到他的目光,朗然一笑,“王爷想要枝头采雪,明日一早我就过来。”元英忙道,“不过是顽笑话。”金定笑道,“我当真了,一定要来的。”
元英又低了头去拨炭火,脸上被炭火映照着,飘过不易察觉的红色。
三人出来时,元邕有些怏怏的,青鸾笑道,“二哥说得对,眼下并不是好时机。”沉吟着提起宫中遇见小灯之事,元邕了然一笑,“原来如此,湛卢昨日向我禀报,说是看见了齐三公子,他是芳菲的三哥,我怀疑他的来意,便让湛卢打发人盯着他。”
原来小灯背后的人是齐三,青鸾笑道,“看来此二人是芳菲派到东都对付我的,他们已经成功了第一步,小灯已是太子宠姬,他们会如何对付我,却是不知。”元邕摆手,“青鸾休要挂心,我自会查探清楚。”
青鸾嗯一声又讶异问道,“怀邕怎会知道齐三这个人?”元邕嗤了一声,“自然知道,青鸾每次前往云台山,他都骑马远远跟着,就为了瞧青鸾一眼,又听说这小子酗酒,每喝多了必大喊着青鸾的名字痛哭流涕捶胸顿足。”看青鸾一副作呕的神情,笑道,“知道的都感其痴情,我那会儿尚对青鸾无意,就瞧着他十分碍眼,喜欢就大方相见,在背后偷偷摸摸的,一个王府公子,如此上不得台面。”
青鸾摇头,“怪不得芳菲言语间总提起她的三哥,说是斯文英俊满腹经纶,我当时还奇怪,芳菲为何从不提起齐大齐二?”元邕笑道,“青鸾迟钝,她提也是白提,估计芳菲打的如意算盘,她与从嘉成亲,青鸾便许给她的三哥,又或许,她对她的三哥承诺过什么,芳菲一切都盘算好了,却没盘算到从嘉的心,是以听到青鸾与从嘉订亲的消息,才会那般愤恨以至性情大变。”
青鸾叹口气,“如今想来,她恨我对付我也没什么,换做是我,也会那样去做。可是她既爱着从嘉,不该那样对他。”元邕握住她手,“不提了,带你去夜市。”青鸾捏捏他袖筒,“二哥给的名单呢?”元邕笑笑,“明日开始不迟。”
青鸾一笑就觉身子腾空,元邕已将她抱起放在马车上,青鸾回头唤一声金定,听到马车里一声嗳,青鸾讶异着揭开车帘,“以往总是我等着你,这次倒快。”金定嘿嘿笑道,“我在静王府干了一件坏事,赶紧逃出来了,你们两个边走边说,一会儿拉手一会儿互相瞧着笑,当着静王府的下人,也不害臊。”青鸾红了脸,“一路行来,根本没见半个人影。”金定笑道,“眼里只有彼此,自然瞧不见旁人。”
青鸾坐在她身旁拍一下她手,“不许取笑我,金定倒是说说,在静王府做了怎样的坏事?”金定搓了搓手,“我将他卧房金猊中的香换了,换成了助眠的香。”青鸾讶然道,“金定进了静王卧房?”金定雀跃着,“他的卧房十分别致,没有床,只有一张阔大的矮榻,铺满了洁白的羊毛毯子,一尘不染,踩上去象是踩在云端呢,矮榻旁长条几上摆一盏青铜连枝灯,几下整齐码着一层层的书,书香药香……”金定闭了眼深吸一口气,“枕上还有松香,我险些沉迷其中,再出不来……”
青鸾也吓一跳,“金定睡静王的床了?还枕了他的枕头?”金定通红了脸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熟识一下方位,这样夜里待他睡得实了,再悄无声息进去给他捏腿。”
青鸾怔怔看着她,半晌问道,“金定难不成喜欢上静王了?”金定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没有,才没有,我喜欢健壮结实的男子,静王孱弱,我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想给他捏腿,又看他总是收着,不大声说话很少笑,想让他恣意些,他想尝尝酒的滋味,我不顾怀王反对,硬让他喝了,他想多走路,我就不惜功力给他捏腿,在路上的时候,我总会趁青鸾睡着,跑到他房中,有时候看他在睡梦中舒坦得笑,一捏就是一夜。”青鸾指指她,“怪不得白日里总是困倦。”
金定嘻嘻笑起来,青鸾想起在路上的时候,白日里元邕与金定争着在马车中睡觉,互不相让。动静闹大了被静王听见,静王总会差人过来,让元邕到他的马车中去。那么,静王可知金定彻夜为他捏腿的事吗?青鸾看一眼金定,看来怀邕说的是对的,自己果真迟钝,好在不傻,这会儿算是明白了。
青鸾蹙了眉头,金定依然笑得明朗,揭开车帘吩咐一声快些,笑对青鸾道,“过会儿去夜市,我吃些东西,少逛一会儿就回来。”青鸾看着她,“为何金定捏腿就有用,难不成金定学过推拿?”金定笑道,“我没说过?我的外祖父是位郎中,专治跌打损伤,我从小较女子力气大,又较男子细腻,外祖父说我是天生的推拿奇才,总逼着我学,我呢只想习武,长大后都忘了学过推拿,自遇见静王又想了起来。”
青鸾托腮思忖,难道是天作的姻缘?可是静王,分明无意,青鸾看着金定明朗的面庞,无论如何,不能让金定伤心。
有鼎沸的人声喧嚣而来,马车悠悠停下,金定拉青鸾下了马车,元邕准备抱扶的手停在半空,瞧着金定道,“扫兴。”金定斜他一眼,“谁让你手慢?”元邕悻悻收回手笑问,“刚刚在二哥府上,金定消失了许久,难不成偷偷进了我二哥的卧房,抱我二哥的枕头去了?”金定呸了一声,“我光明磊落,才不会偷偷摸摸。”
青鸾笑听着二人斗嘴,金定突然咦了一声,指着元邕道,“你是不是常常偷抱青鸾的枕头?香不香?怎样的香?”元邕嬉皮笑脸,“青鸾爱用灯芯草做枕头,自然是灯芯草香。”
青鸾的脸轰得热了起来,瞪向元邕,元邕收了笑容,“抱过闻过,但不是经常,偶尔为之,偶尔为之。”青鸾又瞪他一眼,“我留在怀王府的枕头呢?”元邕忙道,“我枕着呢。”金定哈哈笑道,“还说偶尔为之。”
元邕忙忙转移话题,“金定,我嘱咐了御医,在二哥的汤药中加了栢子,安神用的,加上助眠的香,二哥夜里会睡得雷都打不醒。”金定笑道,“这还差不多。”
走走停停,不一会儿金定说声走了,倏得不见了人影,元邕与青鸾携手向前,元邕对青鸾道,“二哥当着青鸾的面,有些话没有说透,明日我会与二哥详谈。”青鸾嗯一声,元邕又道,“小灯与齐三在图谋什么,也要详细打探。”青鸾握一下他手,“先留着他们二人的性命。”元邕笑笑,“会的,说不定他日有用。”
青鸾又说起金定对元英的情意,元邕讶然道,“青鸾竟开窍了?”青鸾笑道,“才不是,马车中金定一席话,我才明白,只是金定自己尚不明白,且我瞧着,静王对金定客气疏离,只怕金定将来伤心。”元邕笑道,“我最知道我二哥了,他对金定,有许多不寻常之处,日后我们这些人在东都的日子长着呢,青鸾别急,且容我慢慢观察,。”
青鸾嗯了一声,抬眸看向前方的两层楼的粥店,元邕顺着她的目光,一笑道:“有眼光,东都夜市最好的粥店,稠而不糊,甜而不腻,且有多种口味,走吧,喝碗热粥再逛。”
二人进了粥店,但见食客满座,还有许多站着等位的,元邕扬声喊道,“葛二,葛二爷……”一位肥圆的男子满面笑容快步走出,拱手道,“三爷来了,快请进,雅室早就收拾清爽,就等着三爷大驾光临。”
有的食客不乐意了,有一位等座的大汉粗声喊道,“掌柜的,我等慕名而来,你有空着的雅室,为何不让人用?这位又是何来头?为何不排在后面等着?”葛二指指元邕,“这位爷客官不认识?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元邕一声轻咳,葛二眼眸一转,“各位有所不知,这位就是我们店铺的东家。”
大汉一听是东家,闭口不再说话,就听有人嗤了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他是你的东家,那这粥铺也可以说是本宫的了?”
声音来自头顶,青鸾循声抬头,这才瞧见柜台后隐蔽的楼梯,楼梯上隔两步站两位佩刀的侍卫,楼梯尽头一位高大的华服男子傲然而立,身后一位女子娇媚凭栏,居高临下笑看着青鸾,正是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