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儿心想原来这些个手段是真有的,一直以为那是宫廷戏的狗血桥段而已。她断然吩咐主管太监召熟悉药性的太医前去搜查丽嫔寝宫,并召诊脉的太医商量如何调理皇上的身体。
丽嫔的寝宫没有任何异状,英儿明白她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要销毁不利于自己的证物。子攸在式乾殿夜夜安眠,几日后神志恢复清明,他勃然大怒,明白是丽嫔使了手段,御书房肯定有太监被她收买,入夜后在熏香炉上下手,所以他晚间才不由自主想起丽嫔。
可丽嫔有孕,怀了子攸第一个孩子,又没有证物难以服众,为子攸身体考虑应该杀一儆百,英儿犹豫着。
子攸大怒之下严令禁止宫里熏香,要杖毙丽嫔,英儿劝他稍安勿燥,子攸愤恨地说,当年与丽嫔相识于江南,他去好友萧纪处逗留数日,喜丽嫔妩媚多娇长袖善舞,所以带回长乐王府,本来是性情真挚的女子,怎么变得如此歹毒?
初春时御花园花匠翻土,意外找到丽嫔寝宫的熏香炉,上面有残留的迷香,子攸毫不容情,命丽嫔喝下堕胎药后生生杖毙,英儿见识到帝王的无情,虽对子攸更加关心,且常常在床榻之上放纵自己与他身体纠缠,心却更加封闭,心里只装着那个孩子气的帝王诩。
军事天才
杨柳尚未吐绿的时候,邺城捷报传来,尔朱荣以七千骑兵轻松击败葛荣百万之师,葛荣被连夜押解来洛阳,手下除奔逃溃散战死余留二十万之众悉数被尔朱荣收编麾下,捷报传到皇宫,皇帝并无喜色,坐在御书房一动不动,夜色已深御书房没有一点灯光,皇帝和贴身太监都没有吩咐掌灯,宫人们垂手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皇帝贴身太监赵顺见夜色越来越深,皇帝却跪坐着几无声息,他摸着黑悄悄出来,吩咐门口的小太监去请皇后,他也不知道请来皇后会不会火上浇油,皇上现在分明是对尔朱荣更为愤恨,愤恨中又添了忌惮,但皇后总能轻易说服皇上,缓解皇上的情绪。
七千骑兵短短月余,击溃葛荣百万之师,葛荣霸占河北之地长达两年,魏国拥兵五十万,在征讨过程中死伤惨重,葛荣杀死魏国数名最高将帅,攻城掠地,明帝与胡太后忌惮不已,可尔朱荣却将起义军一举击溃,他无疑成了魏国的大功臣,河阴屠戮后他本就肆无忌惮,坐阵晋阳摇控朝堂,皇上每一举措都困难重重。
皇后匆匆而来,她留玲珑在外守候,接过她手里的灯笼进入御书房,子攸跪坐在坐席上,没有抬眼看她。
她刚要吩咐赵明掌灯,被子攸大力一拉跌坐在他旁边,子攸的手完全冰凉,她捉住子攸的手握了握,又摸摸他的脸也是冰凉沁骨。她张口要说什么,嘴却被子攸的唇舌堵上,子攸冰凉的唇压迫着她,舌头撬开她的牙齿开始狂暴的进攻。
她的衣衫被撕开,子攸冰凉的手箍着她的手臂,英儿疼得把灯笼甩在地上,灯笼燃起火来,赵顺连忙奔上前踏灭火苗,悄悄招呼宫人们退了出去。
在御书房漆黑的坐席之上,子攸的狂暴持续了整整一夜,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不停滴落在英儿脸上身上,天光透亮的时候,他终于停下来,身体也温热起来,英儿想让他起来,他的头埋在英儿胸前一动不动,英儿想要起来拿被子,他摁住不许,英儿只好抱着他,轻轻抚摩他的肩背。
皇帝登基后首次没有早朝,他恢复清明后把英儿抱到床上,拿棉被盖了,自己躺在她身侧紧抱着她沉沉睡去,英儿看着他睡梦中依旧紧锁的双眉,心中一颤好似绽开一条细小的裂纹。
皇帝午时醒来后朝英儿淡淡笑着:“朕饿了,想用式乾殿的午膳了,想喝英儿备的参汤了。”
英儿默默陪着他用膳,午膳后他一直在式乾殿陪着英儿,英儿拿出自做的扑克牌,叫来玲珑和梅香一起玩,两个人玩了几次,怎奈紧张局促出错连连,英儿不停的埋怨她们,子攸哈哈大笑。
两个人终于放松下来,英儿把以前玩扑克牌的本领都用上了,偷看耍赖诈牌无所不用,子攸不停得弹她的额头揪她的鼻子以示惩罚,入夜后子攸静静搂着她说了会儿闲话,看她入睡后前往御书房召见心腹大臣密议朝政。
囚车中的葛荣刚进洛阳城门就被皇帝下旨枭首示众,亲自押解前来的尔朱荣加官进爵,称天柱大将军,皇宫里彻夜欢庆,尔朱荣喜欢契胡歌舞,皇上后宫妃嫔和一些精心挑选出的美貌宫女都出来助兴。
尔朱荣大喜,只身佩刀进入皇宫,以前柱国现在天柱,皇帝也费尽心机讨好我,我拥立他他就是皇上,惹我不高兴就换一个,女儿身为皇后没有出席,大概是皇帝怕我当着女儿的面放不开。
大臣们频频举杯,尔朱荣来者不拒,三更时分众人散去,尔朱荣烂醉如泥被抬至殿后歇息,皇上与李彧疾步进入尔朱荣歇息处,李彧解下腰间佩刀递给皇上,皇上看着尔朱荣酣睡的脸,尔朱荣军事之才举世罕见,朕如此做也许是国之损失,可如此天才要留下势必造成董卓之祸。
李彧见皇上沉吟,急忙劝到:“机不可失,皇上莫要迟疑,要不臣来动手。”
皇帝沉声说:“朕的两个兄长都命丧此人之手,还是朕亲自动手。”
皇帝举起刀砍到半途却硬生生停住,尔朱荣的脸让他想到英儿,仿佛英儿在笑吟吟得望着他,他滞住,如果杀了英儿的父亲,英儿会怎样?恨自己倒在其次,她以后何去何从?
皇帝犹豫间,中书舍郎温子升快步跑来,紧紧抱住皇上手臂苦劝:“皇上三思,尔朱荣虽只身进入皇宫,可他征讨葛荣的铁骑都在洛阳城外等待封赏,此时斩杀尔朱荣,定会给都城和皇上带来祸患。皇上还是暂作忍耐以图日后。”
皇帝攥紧拳头思忖片刻,长叹一声把刀交给李彧,旋身而去。
李彧怒视温子升:“温舍郎竟替尔朱荣说话,莫不是被尔朱氏收买了吗?”
温子升不客气道:“李侍中莽撞冒失,终会为皇上招来祸患,尔朱氏一党遍布朝堂,城门外铁骑一触即发,皇上除了宫中禁卫没有一兵一卒,边境守军在皇族亲贵带领下士气低迷不堪一击,皇上应该等待时机。李侍中不要因为安阳公主妇人之言,就对朝堂局势失了判断。”
李彧愤然离去,因为爱极安阳公主,他确实是急于为安阳公主的两位兄长报仇,温子升之言他无话可说。
天柱大将军酣睡醒来,领了封赏大咧咧出了皇宫,率麾下铁骑回转晋阳,遥控朝堂之余日日练兵打猎为乐。只是至此以后,轻易不来洛阳,慕容绍宗和高欢告诉他,他一时大意差点殒命皇宫。
皇帝自那日后后宫轮流侍寝,偏宠梅嫔一些,让赵顺提醒自己日日午膳,不再劳动皇后费心。
梅嫔一向清高自许,跟别的妃嫔来往极少,空闲时抚琴为乐,皇帝后宫自相安无事。
只有赵顺心中明了,梅嫔巧笑嫣然时,眉宇间很象皇后。
琳琅和阿那环
梅嫔的清高在听到传言的瞬间被击碎,她本就冰雪聪明,只是不屑与人争斗,在宫中看到皇后的次数极少,御花园一次,式乾殿外一次,在御花园中皇上虽对皇后关心,但客气中有疏离,式乾殿外皇上对皇后已经是呵护有加,神情中满是爱宠,三位公主大婚后皇上长时间宿在式乾殿,皇后夜夜专宠,后来皇上忽然疏离皇后,专宠丽嫔,皇上来自己寝宫频繁好像是葛荣兵败,尔朱荣加封天柱大将军之后。
看来皇上是极喜爱皇后,可又憎恨尔朱荣,他刻意疏离皇后,以免影响将来与尔朱荣敌对的决心。可是梅嫔目下无尘,她一直以为是皇上欣赏自己脱俗高洁,后宫妃嫔的宫名都是皇上亲自取的,她能得一梅字,可见皇上对自己性情的了解,没想到自己竟做了他人的替身。
华妃日日留意后宫,自然猜到皇上用意,皇上后宫妃嫔都是皇上之母去世前纳的,时间短的也有四年多了,难免日久生了厌烦,皇后虽是二嫁,可貌美脱俗,皇上也就看她新鲜罢了,华妃决议去诱皇后为皇上后宫增加新人,九嫔还差四人呢。先让皇后失了皇上欢心,自己再图日后,最好能想法为皇上生下长子。
华妃前往梅嫔处约她往皇后寝宫请安,梅嫔正暗自饮恨,欣然前往,她不想不战而降。
英儿最近又烦了日日玩扑克牌,正琢磨新花样,春风日暖,她想到御花园中走走,看看花匠剪树种花,方要出门迎面走来华妃与梅嫔,华妃笑语嫣然,说是闷了,来给皇后请安并说说话,英儿只得返回招待二人。
三人落座后,英儿感觉到梅嫔不善的目光,佯装不知吩咐梅香上茶,梅嫔盯着英儿,心想皇后真是美貌,最难得的是清新淡然,不过并没看出来那儿和自己相象,也许只是传言而已,皇后虽美听说不能歌不能舞不会写字不会骑马,也许皇上厌了她真喜欢自己呢。
华妃偷眼看着梅嫔,看她脸色放缓,娇笑道:“皇后莫怪妾妃不敬,以前没注意,今日坐在一处仔细瞧着,梅嫔和皇后眉宇间还真有几分相似,如果笑起来那就更象了几分。连皇后陪嫁过来的侍女名字都有一梅字,可见是有缘分的。”
梅嫔脸色一冷发作起来:“嫔妾这梅字可是皇上亲取的,皇后身边婢女竟然如此不知避讳,就算嫔妾地位低于皇后,但都是侍奉皇上的,皇后不该如此折辱嫔妾。”
英儿没有料到这也可以让她发作起来,尴尬得坐在那儿,在她心中梅香和梅嫔一样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她再次入宫后自徽音殿找到梅香,她毫发无损抱着自己大哭一场,她和玲珑一样与自己日渐亲近,自己一直拿她当妹妹看的。
梅香看皇后无奈,连忙跪下回道:“梅贵嫔请恕罪,奴婢自幼就名梅香,不想犯了梅贵嫔的讳,劳皇后娘娘给奴婢改个名字吧。”
皇后感激得看看梅香,幸亏这丫头机灵给自己解围,要不还真不知该如何对付这个咄咄逼人的梅嫔,她想想说:“那就改名琳琅吧。”
梅香大喜叩头:“奴婢太喜欢这名字了,阿那环哥哥听见也会高兴的。”
梅嫔脸色稍缓,皇后还是让自己几分的,英儿也顾不上理她,问琳琅道:“什么?你说什么?你口中的阿那环可是柔然王吗?”
见琳琅点头,她脱口说:“阿那环与我一向英雄所见略同,你的名字早就该改了,他是不是笑你的名字俗不可耐?”
见琳琅又点点头,她没注意梅嫔已气得浑身发抖,接着追问:“他什么时候成你哥哥了?你这丫头竟敢瞒着我?我都没福气有这么个又智慧又仗义又英俊的哥哥。”
元子攸兴冲冲进来大声说:“英儿可知是谁要来了吗?阿那环在柔然大局已定,国势日隆,他已到洛阳城外了。”
英儿高兴得正要详细询问,梅嫔已经跪在地上,膝行至皇帝近前,叩头哭道:“皇上要为嫔妾做主,皇后她利用身边奴婢来折辱臣妾。”
皇上看她泪如雨下委屈不已,看了看皇后,皇后看梅嫔万般委屈的样子十分不解,她刚要解释,华妃抢在前面,她一向能言善道:“皇上,是这样的,皇后身边服侍的丫头名叫梅香,梅嫔觉得犯了自己的名讳,要求皇后改名,皇后给她改名琳琅,改都改了本来也无事了,可皇后偏说这名字本就俗不可耐早就该改。本来梅嫔被气得不轻,皇后也不理她,只是与自己的丫头说笑,说什么柔然王要是她哥哥就好了,又智慧又仗义又英俊……”
她还待要说下去,元子攸喝道:“够了,以后各自在宫中安分点,别到处搬弄是非,梅嫔一向志趣高雅,怎么也如此不堪,为不足道的小事哭哭啼啼,皇后一向不拘小节,自是没有注意,她已经改了丫头的名字,你还闹什么?还有华妃,朕问皇后话你竟然抢在前头,且句句有所指,回宫禁足一个月。”
两人走后,英儿感激得看看子攸,子攸看着她说:“英儿别往心里去,朕知你为人,不过朕一时怒极,本该双方都斥责几句,以后才可相安无事。朕后宫中华妃最为伶俐,如果她要生事,朕怕英儿非她对手。”
英儿感动于他的了解和回护,到他近前揉揉他脸:“没想到子攸也如此狡猾,较阿那环一点不差,真是帝王心术。不过也是,你当着我的面斥责于她们,她们只怕更恨我了。”
子攸笑说:“英儿准备准备迎接阿那环吧,这是朕登基以来最为开心的事了。”
说完对英儿耳语道:“不是,这不是最开心的,最开心的是朕与英儿大婚那个晚上。”
见英儿羞红了脸,他在她耳垂处用力咬了一下:“英儿心中阿那环真那么好吗?”
英儿哎呀一声捂住耳朵,刚要还击,听见后面一声轻笑,她笑骂道:“琳琅死丫头,你还没告诉我和你阿那环哥哥怎么回事呢?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不对,初进洛阳那日,你还说阿那环长得象雷公来着,你根本没机会认识他。”
子攸见她提到初进洛阳那日,不由看着她哈哈笑起来,从未见过女子能有那样不雅的睡姿,他调侃道:“朕的皇后真正是异于常人。”
英儿很快明白他之所指,红着脸握拳捶他肩膀,子攸笑着笑着猛抱起她朝床榻走去。玲珑和琳琅听见英儿低声求饶,说这可是白天,最后求饶声变成低低的呻吟和喘息,两人羞红了脸赶忙出去把门关上在外守着。
随阿那环去吧
柔然王前来洛阳朝贡,是皇帝登基后继三位公主大婚洛阳城迎来的又一盛事。帝后亲到洛阳城外迎接,洛阳城内一时间冠盖如云人山人海。
英儿只远远看见阿那环端坐马上,身后数名异域美女侍奉着,心想他喜好美色倒是不改,只是这种大场合遇见,且他首次以柔然王的身份前来朝贡,总觉少了点亲近多了点肃然。
见过一面后,除了双方见礼,话都没有多说一句,皇后的任务就算结束,回了式乾殿脱下繁复的朝服,英儿终于松了口气,琳琅的兴奋溢于言表,玲珑不动声色,英儿歪在榻上看着两个情同姐妹的侍女,她们究竟有多少秘密瞒着自己?
两个人被皇后看着心里发毛,琳琅先沉不住气跪下道:“非是奴婢瞒着皇后,事情的经过要不要说还得见着阿那环哥哥后由他决定。”
玲珑也点点头,英儿不再理她们,只是斜靠着软垫假寐。
几日都不见阿那环,连皇帝也没有出现过,英儿按捺不住有点焦灼。
她无聊得噘着嘴,恨恨得往阿那环送的碧玉杯里插一把迎春花,嘴里嘟囔道,哼,死阿那环,谁都比我重要。
身后一人说道:“谁说的,本王心中英儿最重要了,本王终于摆脱那些俗人俗务来看英儿了。”
英儿兴奋得转身扑上去搂住阿那环的脖子,靠着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絮絮说着宫里的事情,都是些琐事,扑克牌了栽花种草了绣花了,阿那环任由她说着,带着笑认真在听,仿佛她说的是天大的事情。
阿那环笑着笑着变成苦笑,英儿搂着他脖子不放,子攸在边上咬牙盯着他,眼睛里几乎快喷出火来。
阿那环扶英儿坐下,刚要帮她擦掉脸上的泪水,手伸到半空子攸就冲上来揽住英儿的肩,一边擦去英儿脸上的泪水,一边轻声哄着她。
阿那环嘻嘻一笑:“想不到元子攸也有这么婆婆妈妈的一面,英儿,你知道吗?当年多少青春少女为他梦碎,都不见他皱过眉头,胡太后怎么样?迷倒全天下男人也没能得到长乐王一丝回顾,他的妃嫔虽都是他心甘情愿纳来的,谁又能得他半分柔情照拂呢?长乐王岁外表是俊雅翩然,实则冷心冷情。”
英儿愕然看着阿那环,她心中的子攸可是一个温柔的情人,对他的妃嫔也都有真情。
阿那环看子攸冲自己皱眉头,又一笑看见自己的碧玉杯,他不禁冲英儿叹道:“英儿,本王送的杯子竟然还在,可见英儿对本王的情意,可是英儿那可是夏能降温冬能保暖的宝贝,你竟然拿宝贝来插花吗?”
英儿有点不好意思:“我只知看见杯子就想起阿那环,都忘了它是宝贝了,迎春花开了,我去御花园采了来,没地方插正好看见这个杯子。”
英儿见阿那环似笑非笑看着她,有点窘迫,子攸拍拍她肩:“阿那环有完没完,一个破杯子而已。”
阿那环嗤道:“这可不是破杯子,有两位皇帝因为它争风吃醋,你说这能是破杯子吗?”
英儿茫然道:“诩是为这杯子和我生气过,他总是那么孩子气,哪象个皇帝呀?阿那环说有两位皇帝我却不明白。”
元子攸扶在英儿肩上的手略略一滞,阿那环冲着他挤挤眼睛:“怎么不见玲珑和梅香?”
英儿叫她们进来,两人进来朝阿那环跪下叩头,阿那环扶起她们,一边一个牵着她们的手,说要借用她们一天,然后告辞离去。
英儿看着三人背影,对子攸说道:“阿那环总有这本领,明明大家分开大半年,和他一见面却象从未分开过,感觉昨日刚见过似的。”
子攸看着她:“英儿可知阿那环此行的目的何在?”
“英儿想过了,阿那环在柔然大局既定,他来魏国朝贡,向皇上称臣,自然是为壮大皇上在朝堂上的势力,以助皇上取得更多的支持。”
子攸点点头:“他此行还有一个原因,朕当日登基纳英儿为后,他说朕终有一日要与尔朱荣决裂,皇后身为尔朱荣女儿,势必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打算在柔然局势稳定后,将英儿带往柔然远离洛阳的朝堂争斗,朕当时也是应允了的,本来朕决意不碰英儿,让英儿有朝一日能够自由自在,可朕没能控制住自己。”
英儿心头震动,她看向子攸假装平静得问道:“那皇上现今的意思?”
子攸看着她半天无语,终于艰难开口道:“阿那环现在已是草原上展翅翱翔的雄鹰,朕却只是尔朱氏立的傀儡,朕虽竭尽全力却无法拯救魏国的危局,大厦将倾朕只是明知不可而为之,朕与尔朱荣国恨家仇,早晚会令英儿左右为难,朕为英儿考虑,英儿还是随阿那环去吧。”
英儿心中发颤,对子攸无比失望,他果真如阿那环说得那般冷心冷清,自己大半年来虽则没有给他自己的心,却也尽心做一个好妻子好皇后,关心他的起居,解他后宫之忧,宽解他的心怀,他也关心自己疼爱自己甚至呵宠自己,这一切难道只是逢场作戏?还有两人在床榻之上的放肆纠缠与相互慰藉呢,都结束于子攸轻描淡写的一句,随阿那环去吧。
英儿失望后心头升腾起怒火,你们当我什么,就替我做主安排了是吗?她仰头看着子攸:“就依皇上安排。”
子攸躲避开她的目光,黯然道:“英儿愿意就好,朕看英儿与阿那环相处甚欢,阿那环定会呵护英儿的,明日就是清明节,朕与英儿去定陵祭拜先皇可好?”
英儿点点头,客气地说:“多谢皇上,本来看皇上繁忙,英儿想求皇上允许英儿单独前往的。”
子攸从未见她对自己如此客气疏远,只觉式乾殿里气闷难当,站起身说:“明日一早就前往定陵。”
随后匆匆而去,只留英儿一人在式乾殿中呆愣愣坐着,直到琳琅和玲珑回来劝她睡下歇息。
策马邙山
这个清明节没有纷纷细雨,天气晴好。皇帝和皇后在御辇中看见对方形容憔悴暗淡,都认为是为先帝伤怀所致。相互几次张口,却都无言。
定陵前已春草青青,青草间仿佛有诩的气息,两个人感慨伤怀,去年的春日英儿与诩初夜有了诩的孩子,月余后诩在春夜里服毒而亡,他口鼻中涌出鲜血却依然朝自己微微笑着,是告别又是解脱,英儿哭倒在祭台前大放悲声。
子攸心如刀割,他难过于先皇被亲母逼迫致死,想起先皇嘱咐自己照顾好英儿,想起自己与先皇从小一起长大,虽是叔侄亲如兄弟,自己还是辜负了英儿,没有照顾好她。她在宫中默默履行着一个皇后的职责却少有开怀,她面对阿那环时有哭有笑,絮絮而言,一副小女儿娇态,在自己面前却从未有过,她客气隐忍喜怒不形于色,她从未对自己有任何要求,也未对自己有任何责备,其他妃嫔敬畏自己尚且偶有撒娇,她却不曾有过,与其强留她在宫中不得开怀快乐,不如放手让她去柔然,在大草原上自由驰骋。
子攸扶起英儿抱她在怀,轻抚她的后背,不停安慰着她。英儿靠在他怀中更感凄惶,泪水不停滴落,子攸心疼不已,忍不住捧起她的脸,吻去她脸上的泪水。
祭奠结束后,子攸命赵顺牵来一匹马,问英儿道:“英儿可还记得此马?当日在胡太后主持的秋猎场,此马就是朕的坐骑。”
英儿想起秋猎场上三个英挺的男儿,想起子攸猎得猛虎的神勇,不由赞叹道,子攸当日宛如射箭的精灵,英俊又神勇。
子攸却不在意她的赞叹,轻轻摸了摸她的耳垂:“当日朕也是心惊胆战,生怕伤了先皇放在心尖上的英贵妃。我等男儿总是需要伤害无辜女子来重整朝纲,朕真是惭愧,当日为对付胡太后,再三伤害英儿,朕一直愧疚于心。英儿若能远避柔然,朕才能心安。”
见英儿垂首不语,子攸抱她在马上坐稳,自己跃身而上,坐在她身后搂住他:“让朕最后放肆一回,陪英儿策马驰骋于邙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