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诩不置信得看着怜儿:“竟然是你给母后透露的消息?”

怜儿没有理他,叩谢太后说:“妾妃别无他求,只求太后陛下保小公主登基。”

元诩喝道:“怜儿疯了吗?公主女儿身怎能登基?”

胡太后哈哈大笑:“好个潘贵嫔,竟然野心勃勃,朕以为你与皇儿情真意切,会为皇儿求情,也罢,朕就答应你,让朕的孙女儿做第一女皇,说什么牝鸡司晨唯家之索,朕就是要让女子称帝,朕顾念母子之情没有为帝王,可惜皇儿不知感恩反倒生怨,也罢,来人,给皇帝赐酒。”

丁丁从帷幔后冲出来,跪到元诩身边,冲着潘外怜道:“枉元诩那么疼你宠你,既然太后可答应你一个请求,你为什么不求太后饶了他?”

潘外怜一脸怨毒:“原来英贵妃也来了,皇上疼我宠我?他在我的床榻之上夜夜喊的都是英贵妃的名字,他与我谈论最多的也是你,说英儿多么热情多么善良多么率真,有时候说你傻,傻得可爱。我偏不让你们如意,我怀孕以后哭求他答应夜夜陪我到产下孩子,小公主降生当夜,我在床上虚弱无依,他竟然迫不及待冒雨前往徽音殿。口口声声怜我爱我,还不是被一个北秀荣来的野丫头迷得失了心窍,我当然要为我们母女找个依靠。”

丁丁怔怔落下泪来,元诩擦着她的眼泪柔声说别哭,又怜悯得看看潘外怜:“怜儿,朕爱英儿之心是真,怜你之心也是真,怜儿性情单纯,怎么可以涉足皇权之争?”

潘外怜冷着脸没有说话。

元诩又朝太后叩头:“求母后护英儿周全,不让英儿涉足政治纷争。”

胡太后冷笑道:“皇儿对尔朱荣的女儿竟是真心,朕一直以为皇儿是为尔朱荣的铁骑动心。朕把尔朱荣的女儿攥在手里,料他不敢轻举妄动。”

元诩看看捧着毒酒逼近的郑俨,紧牵丁丁的手站起身来凛然道:“摆驾宣光殿。”

胡太后亦起身背对元诩而立,声音无喜无怒:“也好,既然皇儿想回寝宫了断,徐纥郑俨随行,事后别忘了将英贵妃带回来。”

丁丁哭泣着大声说:“虎毒尚不食子,胡太后此举未免太过狠毒。”

胡太后背影微颤,潘外怜看着元诩和丁丁牵手走远,终于意识到什么哭倒在地上嘶声喊:诩,诩......

胡太后回头跌坐在榻上,呆望着窗外如幕的夜雨,嫌恶得挥挥手,有人过来把潘外怜拖了出去。

 

 


元诩之死(二)

可能是宣光殿里的宫人已得知消息,一行人进入殿里竟没有人前来服侍,烛台上的蜡烛大半已烧尽,也无人前来更换,黯淡的烛火更显殿里幽深凄冷。

丁丁目光中腾起怒火,大声喊道:“皇上驾到,怎么无人前来服侍?”

元诩牵她的手紧了紧,似乎在安慰她,掌心传来的温热安宁使丁丁心内发颤,她快步走到烛台前,把旁边备着的蜡烛都换上一一点亮,随着她双手的动作大殿里渐渐温暖明亮起来。

元诩双眸里浮上笑意,捉住她忙碌的双手揉了揉:“朕的宣光殿里终于有了女主人。”

丁丁鼻子发酸不敢看他,只是把脸埋在他胸前静静站着。

元诩看看紧紧尾随的郑俨和徐纥,听见大门外隐隐传来甲胄之声,他沉声说:“朕有话单独和英贵妃说,你们请先退下吧。”

两人对看一眼,没有胡太后在场撑腰,元诩的帝王身份让他们心中生惧,犹豫中看看手中端着的酒壶后退了几步,却没有离开。

丁丁看郑俨犹豫疾步过去把酒壶打翻在地,郑俨和徐纥脸色大变,郑俨抓住丁丁的手怒斥:“英贵妃竟敢打翻太后陛下御赐的酒。”

元诩疾步走过来推开郑俨,喝道:“大胆,放开英贵妃。”

丁丁仰头怒视郑俨:“你算什么东西,太后豢养的宠物罢了,天下姓元不姓胡,看你还能得势多久,武则天宠爱张氏兄弟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死在李隆基的剑下,我父不日进兵洛阳,到那时我一定手刃尔等。”

两人虽听不懂什么武则天张氏兄弟,但明白她言下之意,想到尔朱荣治军严谨,麾下兵将骁勇善战,当下不敢为难丁丁,忍气回显阳殿找胡太后去了,殿门外禁军听两人号令似乎更逼近了些。

元诩看着丁丁哈哈大笑:“英儿英儿,朕早猜你非尔朱荣的女儿,可你是谁呢?山间的精灵吗?你总让朕意外,你口中的武则天和张氏兄弟又是怎么回事?”

丁丁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我是不是尔朱英娥并不重要,当务之急是怎么能摆脱太后。”

元诩抱着她:“这个并不重要,朕早料到有这一日,朕终归是败给了母后,朕没有听子攸的话,多次机会却狠不下心,她再为人不齿也是朕的生母。”

丁丁流泪道:“诩,你并没有败给她,你选择的是情义,不象她为了权势罔顾人伦。对了,子攸,赶快想办法告诉子攸,子攸一定有办法。”

元诩轻声道:“一切已成定局,英儿莫要再劳神,子攸被朕派往晋阳宣召去了。朕能在离世前见到英儿与英儿说说话,余愿已了。朕忙于政务,有月余未见着英儿吧。”

丁丁一颤,想起什么来,也许这样可以燃起元诩的斗志,她急急说:“诩,我有了你的孩子。”

元诩一愣:“英儿是为了逗朕开心吗?”

丁丁急急得说:“是真的,虽没有宣太医诊脉,这一月来我老是困顿不堪,精神萎靡,葵水之期已过半月。”

元诩的神色却是由轻松转为黯然:“朕对不住英儿,这个孩子不能留于人世,否则祸患无穷,朕离去后,你一定要去找子攸,他定能护你周全,英儿记住朕的话,保住自己性命要紧。”

丁丁一愣,转瞬明白了,元诩一旦离去,无论谁是皇帝,都不会容忍他的孩子留在世间,虽然有可能是个女儿,但是这些人一定会铲除一切可能性。

丁丁仍不放弃希望:“诩难道在朝堂之上没有可信之人吗?”

元诩一笑:“这就是朕一个多月没见着英儿的原由,朕与子攸几乎不眠不休得安排一切,元氏宗室的王爷们耽于享乐,无人响应朕与子攸的安排,朝堂之上的大臣持中立观望的态度居多,少数几个一开始追随皇爷爷的元老尽数命丧母后之手,母后的追随者们近来气焰日趋嚣张,子攸得阿那环与萧纪相助才离开洛阳,朕现在是四面楚歌,怜儿都背弃朕,只有英儿肯在朕的身边,不顾自身安危,设法要留着朕的性命。”

元诩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个遥远的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只是在说到英儿时,眸中有了点温度,紧紧抱住丁丁:“英儿,朕厌倦了,朕要远离这争斗,朕死后愿化做自由飞翔的鸟儿,朕只是舍不得英儿,恨不能早几年遇见你,可朕也后悔,后悔把你召入深宫,你现在如果还在晋阳,就可以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丁丁靠在他怀中:“诩,我真的不是尔朱英娥,我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元诩笑道:“朕早猜到了,看来尔朱英娥入宫前竟真的自尽了,尔朱荣从哪儿找来的你呢?子攸说你和尔朱英娥长得一般模样,只是性子南辕北辙。那你闺名是什么,对了,是丹霞禅师叫的丁丁吗?朕因为你不让朕叫这名字,赌气去了怜儿寝宫。”

丁丁又流下泪来,早知缘份如此的短暂,也许该说实话,也许该尽自己所能关心他爱他,而不是象乌龟一样整日缩在壳里,又想起丹霞的话,来了就是来了,来了就是尔朱英娥。她哭着点头:“我叫丁丁,诩,叫我丁丁,诩离去后,我就是尔朱英娥了,我会利用这个身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元诩吻着她的泪水:“丁丁不可以,不可以以身犯险,只要保护自己,朕拜托子攸保护你,阿那环也会保护你的。”

郑俨和徐纥匆匆返回,元诩挥手制止他们宣读太后的诏书,轻笑道:“你们如此急不可耐吗?毒杀皇帝的罪名即便有太后护着,也是诛灭九族的。真正是权欲熏心,放眼当今天下,皇令只有在洛阳城内外还能畅通,关中被万俟丑奴占据,河北之地完全受控于葛荣,山东群盗出没,南方各州又受到梁朝的不断骚扰,多少人在盯着朕的位子,你们以为有太后的宠爱你们就能横行无忌吗?”

郑俨和徐纥心中更为惊惧,虽强自镇静,端酒的手却不住发抖。元诩吻了吻丁丁:“朕这辈子最大的满足就是能认识丁丁,朕最高兴的是能有子攸这样的朋友。”

说完拿过酒杯一饮而尽,丁丁在呆愣中看他笑看着自己,血从口鼻中不断流出,他朝丁丁伸出手还没有触到她就倒在地上。

丁丁哭喊着把他抱在怀里,不停地擦着他脸上的鲜血,却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出逃

魏孝明帝元诩生于510年,515年即位,528年暴崩,葬于洛阳北郊邙山脚下的定陵。

元诩死后次日,胡太后于朝堂之上下诏立其不到两月大的独子为帝,其母潘外怜为皇太后。

又次日,胡太后又下诏,称潘外怜生的本是小公主,却对外谎称是皇子,罪不可赦。废掉小公主,赐死潘外怜,另立元氏宗亲三岁的元钊为帝。

郑俨躬身回到:“太后陛下,尔朱荣上表曰:上欺天地,下惑朝野。已乃选君于孩提之中,实使奸竖专朝,隳乱纲纪,此何异掩目捕雀,塞耳盗钟!今群盗沸腾,邻敌窥窬,而欲以未言之儿镇安天下,不亦难乎!愿听臣赴阙,参预大议,问侍臣帝崩之由,访禁卫不知之状,以徐、郑之徒付之司败,雪同天之耻,谢远近之怨,然后更择宗亲以承宝祚。”

胡太后目中一片迷离:“如此酣畅之文定是出于子攸之手,多少男人拜倒在朕的脚下,可俊美无俦的子攸却屡次拒绝朕的盛情,此生一大憾事啊。”

郑俨见胡太后出神,只得轻声提醒道:“陛下,元子攸现在尔朱荣军中,尔朱荣已经兵至河阳,不日就到河桥,一旦河桥攻下,都城北门可就岌岌可危呀。”

胡太后面现惊慌之色:“据传尔朱荣治军有方兵强马壮,我朝将士多年少有征战,万一不是他的对手……”

徐纥轻轻揉着胡太后的肩背:“尔朱荣不过是北秀荣乡野猎户出身的小小契胡,得几代先皇庇佑官至大将军,洛阳城易守难攻,陛下只要派出强将守住险要地段,那尔朱荣兴兵千里势必人困马乏,陛下只要以逸待劳就能将他击溃,陛下不必忧心安枕才是。”

胡太后拍拍他的手:“朕虽然从未失败过,可是契胡一族向来能征善战,且契胡勇士均死心效命尔朱家,只怕不好对付。”

郑俨蹲身捉住太后的脚轻捏着:“陛下多次转危为安,将那些个企图犯上的乱臣贼子置于死地,定是上天庇佑的女帝下凡。尔朱荣再强大毕竟名不正言不顺,陛下还是速选派强将御敌才是。”

郑俨说完朝徐纥使个眼色,徐纥的手伸进胡太后衣衫,抓住胡太后酥胸不住揉捏,郑俨也把手滑向胡太后大腿。胡太后被逗弄得娇喘连连,失笑道:“两个乖孩子快停手,先议正事要紧。”

两人闻言停下来,太后满面绯红启口道:“还是两个乖孩子能讨朕喜欢,只几下朕的忧心就去了大半。这样好了,命徐纥为大都督统领全军,郑先护守护河桥,郑先护朕记得是郑俨的从弟吧?郑俨一向不喜刀枪就留在宫中陪朕吧。费穆屯兵小平津以逸待劳,明早朝堂上宣旨。”

两人连连称赞太后英明果决,又是与胡太后一阵厮缠,胡太后不住轻笑:“两个乖孩子,待击退尔朱荣后,朕封徐纥为大将军,封郑俨为左尚书令。”

两人大喜更是卖力讨好胡太后,拥着衣衫不整的胡太后走向床榻。胡太后迷乱中瞥一眼回廊下呆坐的丁丁:“朕也是过了几年太平日子糊涂了,怎么忘了手里还攥着尔朱荣的宝贝女儿,万一尔朱荣攻进宫来,不是还有这个筹码吗?”

三人拥着倒向床榻,帐帷之中□不绝于耳……丁丁咬牙记住胡太后安排守军的几个名字,待到床榻之上欢叫正酣时脱掉鞋子迅即站起,赤脚轻轻沿着墙边的阴影爬到寝宫内,三个人的衣衫胡乱扔在地上,丁丁在衣衫中一阵摸索,终于摸到徐纥和郑俨进出皇宫的腰牌和郑俨常把玩的匕首。

元诩死后,胡太后每次在床榻之上都会遣出服侍人等,只留一个奇怪的宫女。在寝宫内昏暗的烛火中尽情享受,估计她尚知廉耻,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行欢,何况亲生儿子尸骨未寒,死因又遭元氏宗室的质疑,她也不想落人口实。

丁丁的心几日来如在烈火中炙烤,元诩带血的微笑的脸在她面前挥之不去,她早已没有眼泪,她在等待机会,可胡太后防范甚严,毒杀亲生儿子后其心不安,为了减少罪恶感带给她的烦恼,竟夜夜在床榻之上索取无度,徐纥和郑俨轮流侍奉,一人在床榻之上时一人就在寝宫里走动巡查,郑俨巡查时丁丁看到他经常把玩一把匕首,刀锋锐利闪着寒光。

丁丁几日来一直呆坐在廊下,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经过的人们看见她都以为她吓傻了,有几个宫女怜悯得看着她,深夜时分偷偷给她放点馒头凉水,她都会快速的吃完喝光。胡太后三人也放松警惕,任由她傻傻得呆坐着。

今夜丁丁看到了机会,三个人都倒在床榻之上,胡太后今夜异常兴奋,满足后竟然在两人身上施展自己一向得意的床上手段,两个人在胡太后的笑声中不住喘息着祈求太后快些再快些......

丁丁拿着匕首悄无声息靠近那个奇怪的宫女,那个宫女跪在床前不住发抖,脸上满是泪水。丁丁没有手软,她捂住宫女的嘴,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往外拖。宫女没有一丝挣扎随她来到廊下。

丁丁悄声说:“带我出宫,否则我杀了你。”

说完手下使劲,宫女脖子上出现一条深深的血痕。宫女点点头,双眼乞求着示意有话要说,丁丁看着她柔弱的神情不由想到潘外怜,她丝毫没有犹豫,手捂得更紧,匕首也更深的压了一下。

宫女疼得身子一缩,丁丁示意宫女把鞋脱掉,在宫女的带领下向外走去。

两人沿着阴影的地方往前走,从未走过如此长的路,也从未如此胆战心惊过。有巡夜的禁军经过就稍作躲避,所幸两人身形娇小瘦弱不易被发现。

前方隐隐有座漆黑的宫殿,殿门外两盏白色的灯笼随风轻轻晃动。丁丁心下一缩,知道到了宣光殿,她手下一软,那个宫女趁势挣脱开来。

 

 

阿那环施救

丁丁大惊之下挥刀上前,那个宫女却低声开口道:“英贵妃刀下留情,奴婢与胡太后那贱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定会助英贵妃出宫。”

丁丁见她没有张口呼救,点点头示意她在前面带路,手中紧握着匕首,刀尖朝着她后背致命处,不敢有丝毫松懈。

宫门口的禁军头领看见两个宫女打扮的人手执徐纥和郑俨的腰牌,竟暧昧一笑,毫无顾忌的说:“两位姐姐可是又要到两位大人家中去?去向两位大人的妻房诏示太后陛下的凤仪万千,两位大人今夜又留宿太后寝宫乐不思蜀?”

两人脱离禁军视线后一路疾走,丁丁想起子攸并不在长乐王府,决定前往阿那环的驿馆。她拿出匕首冲着那宫女冷冷道:“多谢你带我出宫,你我就此分别吧。”

宫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玲珑,本是杨华的妾室,因杨华不愿屈从胡太后淫威举家逃往南朝,奴婢当时身在关中未能随行,回到洛阳后胡太后把满腔怒火发泄在奴婢身上,每次床榻之上行事都命奴婢跪侍在侧,说让奴婢看看以前她和杨华的恩爱缠绵。英贵妃的父亲不日就会率大军攻破洛阳,奴婢甘愿为英贵妃奴仆以求保命,求英贵妃收留。”

丁丁看看她,沉声问道:“那你可熟知胡太后性情?”

看宫女点头,心想此人既然仇恨胡太后,又日日随侍在侧,也许有点用处,就说:“好吧,玲珑可知如何前往柔然王驿馆?”

两人一路快步行到驿馆处,丁丁心下一冷,驿馆内漆黑一片,没有一丝灯光,难道阿那环也不在洛阳,万一碰上值夜的禁军,即使她们手执腰牌,在柔然王驿馆外流连也会引起怀疑。

街角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丁丁心中惶急,也不知来的是敌是友。只得向玲珑招手先躲在大门转角处。

来人到门前后翻身下马,轻叩三下门环,里面烛火亮起,门开处出来两个男仆躬身施礼:“王可回来了,小人等连日忧心。”

阿那环轻声哼了一声算是答应,迈步往门里走,丁丁乍见阿那环阴冷肃杀,一点不似以前见到的那个嬉笑连连的少年,欲上前求助的脚步慢了下来。

阿那环脚步停下来,命两个男仆:“看看是何人敢在本王门外鬼鬼祟祟。”

两个人来到丁丁和玲珑近前,提起灯笼照在两人脸上。阿那环讶然吸一口气,不置信得看向丁丁,确认是她后疾步过来抱起她向馆内而去,随口吩咐问清楚另外女子的身份后再行安置。

丁丁叫了声阿那环,阿那环轻应一声。她一路的紧张着急松懈下来,又一次晕倒在阿那环的怀中。

丁丁醒来时,阿那环正坐在床边望着她,丁丁从他眼睛里看见两汪湖水,湖水温暖着她,洗涤着她连日来的疲惫和伤痛。丁丁张口想说什么,阿那环掩住她的口,示意她躺着休息,不必多讲话,又回头喊玲珑端水过来。

阿那环取过玲珑手上的水,扶丁丁坐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亲手把水送到她唇边。

丁丁抬手喝水,惊觉衣服被换过了,感觉周身舒畅,想起自己在太后寝宫廊下几日不曾沐浴,奇怪得看了看玲珑。

阿那环笑笑:“怎么?衣服被换了,澡也洗了,是本王亲自服侍的呢。还是先喝水吧,这可是本王第三次为英儿端茶送水了。”

丁丁连发作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惨然笑笑:“是啊。”

玲珑忙忙说:“贵妃,不是的,王他逗你的,是奴婢服侍你沐浴更衣的。”

阿那环看她把水喝下,扶她躺下后轻声说:“英儿,本王已尽知宫中连日来发生的一切。英儿安心将养,已有郎中来把过脉,你这些日子忧思过重,又饮食失调,需要安心养病。至于腹中胎儿,待你身体恢复后再从长计议。”

丁丁黯然片刻,目光灼灼看向阿那环:“阿那环希望尔朱荣胜还是胡太后胜?”

阿那环郑重地说:“本王不希望英儿插手朝堂争斗,战争是男人之间的事情。”

丁丁咬咬唇:“阿那环能传递消息给子攸吗?”

见阿那环点头,就将胡太后的对敌安排说出来,阿那环让她放心,说定在天亮前把消息带到尔朱荣军中。

又笑道:“英儿,此役不是本王希望那方得胜的问题,看来胡太后日日床榻寻欢,几年来奢华无度,已然是昏聩不堪,早不复初当政时的勤勉善断,徐纥虽有勇力,却非将才,在床上伺候女人可以,带兵打仗就不堪重用了。郑先护是郑俨从弟没错,但与子攸更亲近。费穆倒是英勇善战谋略过人,六镇起义中各方沦陷,他独守朔州一城不失,却未得到朝廷的任何赏赐,费穆早就寒心投靠尔朱荣,不住游说尔朱荣攻下洛阳称帝,胡太后眼下想起他来了?晚了!看来是天要亡胡太后。这个不可一世的女人时日无多了。”

丁丁沉沉一觉醒来,玲珑过来回话说:“王已经外出,让奴婢转告贵妃消息已经带到长乐王处,请贵妃安心将养,待尔朱大军进入洛阳再送贵妃去见父兄。”

丁丁看看玲珑:“玲珑,我只知胡太后文武兼备,集美貌才情于一身,她可有厌恶的害怕的物事?”

玲珑回道:“据奴婢观察,胡太后最厌恶他的面首与别的女人有情或欢好,只能专情于她。她最怕的应该是水,她长于北地喜山厌水,尤其是浊浪滔天的黄河水,每年汛期黄河边视察灾情能免则免,实在逃不过她就硬撑着前往,回宫后就呕吐不止,闹几天才能作罢。”

丁丁冷哼一声:“晕水是吗?”

 

 

枭雄尔朱荣

玲珑对丁丁照顾得细致周到,丁丁几次想下床走走都被坚决阻止,玲珑提醒她脚上的伤还没好,王交待过等彻底好了再下床走动免得留下疤痕,脚可是女人的第二张脸。丁丁失笑的同时心中一暖。

丁丁忍了又忍,还是没法冷心做高高在上的贵妃,对玲珑以奴婢待之。关切地看了看玲珑的脖子疤痕已经愈合得只剩浅浅的粉红,又盯着玲珑的脚。

玲珑说:“谢贵妃关心,奴婢没事儿的,奴婢身子强壮,又托王照顾敷了上好的伤药,已经痊愈了。”

丁丁脚底时时有隐痛,不由怀疑得看看玲珑,见玲珑走路步履轻快不似有事,也就放下心来。

玲珑小心给丁丁的脚底上药,丁丁说:“这几日没再感觉疼了,好得差不多了吧?是不是可以不上药了?”

门外一人嘻笑着进来,身上脸上犹有风尘,玲珑站起身来行礼,阿那环坐在玲珑刚刚坐的凳子上,看看丁丁双脚,点点头接过玲珑手上的伤药轻轻地抹在丁丁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