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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氏松一口气:“那,这几日你们小两口都好吧?”
凤娇说一声好,笑道:“娘,我瞧瞧凤喜去。”
一边说一边径直穿过垂花门,胡氏追在身后:“可这一屋子的客人,凤娇不去招呼了吗?”
“他们本就是冲着高升来的,我在与不在,也没人在意。”凤娇加快了脚步。
没进门就听到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凤娇笑着喊了声凤喜,凤喜响亮嗳一声跑了出来,一把抱住凤娇的腰埋头在她怀中:“阿姊,我想你了。”
凤娇搂着她肩:“都好吗?”
“好,祖母,爹,王天赐他们结了富贵亲家,忙着在亲朋好友面前显摆,顾不上管家里,倒是落得清净。三十那日开了铺子,开头没人来,熬到午后来几个老顾客,说用惯了我们家的胭脂水粉,总觉得别处的不够好,一直盼着我们家重新开张。”凤喜仰脸儿看着凤娇,“阿姊,我好高兴,最高兴的是娘亲越来越有主意了,前天夜里当着祖母的面跟爹吵了一架,说如今这家里靠谁?还不是靠着我的两个女儿,把我的二字说的分外响亮,祖母和爹竟然没说话。”
凤娇抚着她脖颈:“娘这些年衣食无忧,缩在祖母和爹身后,事事仰仗着他们,家里这一出事,凤喜又险些被卖掉,娘明白谁也靠不住,才有了些主见。不过呢,娘亲生性软弱,日后凤喜要做家里的主心骨。”
凤喜点头道:“阿姊放心吧,我一定做好。”
说着话手伸进袖筒掏出一封书信,小声道:“阿姊,是谢哥哥的信。”
凤娇一把抢过来,两手捧着细看一会儿,小心塞进衣襟贴身放着,牵起凤喜的手,神采飞扬笑道:“回头我再仔细看。这会儿客堂人多,跟着阿姊瞧瞧去。“
凤喜身子一扭说不去,凤娇手握得更紧,不让她挣脱,笑道:“该应的景,还是要应付过去。”
凤喜无奈跟着前行,走一会儿歪头笑道:“那我瞧瞧高家少爷去吧,成亲那日人多,没看太清楚。”
凤娇嗯一声:“还是叫姊夫吧,名义夫妻也是夫妻。”
凤喜眨着眼:“阿姊,这名义夫妻就得假模假式的装,是不是很累?”
凤娇摇头:“倒没有,我把他当恩人看待,他呢,待人很和气,在一起挺自在的。”
进了客堂,饭菜尚未上桌,一大堆人围着高升,这个问高家大宅几进院子共有房屋多少间,那个问高家吃饭是不是用金碗筷,有的问高家有多少间铺子,有一个甚至问高家的金银都放在何处,是不是院子底下都是空的,整整齐齐码着一摞摞金元宝……
听不到高升说话,青松伶牙俐齿指东打西:“几进院子房屋几间?回去得数数,金筷子金碗?您老说什么呢?皇上都不用金筷子金碗,怕中毒。多少间铺子?您自己去瞧瞧,不多,也不算少,院子底下空着放金元宝?皇宫大内也不可能这么干那,等着招贼惦记呢。再说了,一个金元宝有多大?合多少银子?别说我们这富阳小县,就是国库里也不能有那么多,依我看,您老得回去开开眼……”
拨开众人挤了进去,高升端坐着低头看着桌面若老僧入定,好像周遭这些聒噪与他无关。凤娇放下心,本担心他疲于应付,这么一看,到底见多了大场面,不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所以让青松对付他们。
高升两眼看着地面,一双双数着地面上的鞋,已经数了很多遍,围观还是没有结束。突然,地面的鞋多了一双,裙子很长,只能看到露出裙角的鞋尖,红色的鞋面上面绣着并蒂莲,心头一喜,忙抬头望过去 ,果然是凤娇。
凤娇并没有看他,只看着青松在笑,一边笑一边自语:“好口才,没去说书,可惜了的。”
高升只得开口唤一声凤娇,她没有听到,犹自看着青松直笑,高升只得提高嗓门又唤一声,她身旁一个伶俐的小姑娘扯扯她袖子:“阿姊,姊夫唤你。”
凤娇这才看向高升,这一看啊了一声,他一脸疲惫,额头上满是汗水,两手紧握成拳撑着桌面,手背上青筋都暴了出来。
忙挤到他身边,大声喊着青松:“少爷身子不适,快过来扶着少爷到卧房歇息歇息。”嘈杂声停了下来,所有的眼睛都看向高升,凤娇摆摆手:“他有头疼的老毛病,这会儿犯了,你们都让开。”
众人让开一条道,王老太太王掌柜王天赐忙过来嘘寒问暖,凤娇蹙了眉头:“先让他歇会儿,行不?”
出了客堂,高升松一口气放开扶在青松肩上的手,凤娇叹口气:“让你见笑了。”
高升摇头:“我们家亲戚也多,什么样的都有。我每次瞧见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都是父亲母亲招待他们,我只管木头一样呆着就行。今日这是躲不过了,还真有些应付不来。”
二人并肩走着,凤娇说起艰难时这些亲戚的嘴脸,尤其是她二舅母对着她娘身后泼水,高升摇摇头:“是那个满头发簪穿红着绿的妇人吧?她刚刚问我,我们家如厕是不是用绸子……”
凤娇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高升掀一掀唇,望着垂花门里手抚了额头:“还真是头疼。”
“那就躺着去。”凤娇想了想:“哥哥屋里猪窝一样,还是到我房里吧。”
高升大步就往里走:“是东厢房吧?”
凤娇嗯了一声,他已快步穿过围廊,到了东厢房挑帘子进去了。
凤娇跟在身后:“我屋里简陋,委屈少爷了。”
高升不说话,只环顾着屋中,屋中陈设简洁清爽,靠窗一张大书桌,上面摆着算盘账册,旁边书架上整齐码放着许多书。高升走过去仔细瞧了瞧:“知道你好学,没想到书还不少。”说着话抽出一本自语道:“凤求凰,话本吗?”
凤娇连忙上前一把夺了过去,紧握在手中低头说道:“是谢先生写的。”
高升没再说话,凤娇把书放回去,进碧纱橱铺好床褥笑道:“好了,少爷躺着吧。”
高升进来坐了,瞧着她问道:“你呢?”
“我在外面读书,也清静一会儿。”凤娇走到书桌前坐下。
高升倚着大迎枕半躺半卧:“这书桌别致,好像是自己做的,这木头能值些银子。“
凤娇嗯一声:“是我祖父亲手所做,我就剩这一个念想了,家中艰难,也没舍得变卖,说起来一切都得感谢少爷。哦,我又话多了,少爷快些睡吧,过会儿开宴还得过去。”
高升盯着书架,她并没有再去书架上拿那本凤求凰,而是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因背对着,看不见在做什么,只从端坐着不动的背影上,看出她的专注。
她在看什么?
被褥间有一股清香,令人从头到脚都舒坦着,渐渐放松身体躺平,阖上双目困意袭来,本梦半醒的时候,额头传来一阵温热。
这温热突如其来,他猛得睁开了眼。


第18章 归宁②
睁开眼,正对上凤娇一双明眸:“少爷刚刚出一头虚汗,又吹了冷风,得用热巾子捂捂,要不真得留下头疼的毛病。”
刚说声不用,凤娇摇头:“我祖父就这样落下的头风。都怪我,刚刚才想起来。”
“怎么又怪自己?”高升看着她,“我睡会儿就好。”
凤娇不依,坚持换了几次热巾子,给他盖了厚被放下帷幔,才又坐回书桌前。
温暖静谧,高升睡着了,睡得很沉。
一觉醒来挑开帷幔,凤娇听到动静转过身笑道:“醒了?洗把脸过去,估计正好开宴。”
回客堂的路上,凤娇嘱咐道:“呆会儿呢,少爷只管埋头用饭,挑合口味的菜多吃几口,他们问话你就装聋作哑,我来对付他们。敬酒的时候只管满饮,早嘱咐了秋草,盏中都是清水。对了,少爷酒量如何?”
“不知道。”高升摇头,“只偶尔应景喝过几盏,从未畅饮,不知酒量大小。”
“少爷甚是自律。”凤娇笑道,“因自律,才能成就大事。”
高升抿一下唇:“都是父亲的功劳,我不过维持,再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点生意算不上大事。”
凤娇摇头:“少爷勿要自谦,我看过了以往的账册,少爷接手这五年,高家的生意扩大了数倍。”
高升忙道:“那也是仗着祖荫,银子赚银子自然容易,第一锭银才最艰难。”
二人说着话进了客堂,一大帮亲戚闹哄哄又围了上来,凤娇一声清咳:“我知道大家对高家好奇,可高家是大户人家,很重规矩。我们家今日这样没规矩,少不得让人笑话。”
众人这才退了回去,言谈收敛许多,高升跟在凤娇身后入席,凤娇与亲戚们客套家常,他只管埋头吃饭。
酒过三巡的时候,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瞄一眼凤娇:“既说这高家重规矩,重规矩怎么会娶了凤娇?凤娇之前任高家大掌柜,整日里抛头露面,听说还在醉仙楼与一帮男人喝酒,恁得没体统。”
凤娇攥了拳头吸一口气,昂着头目光灼灼向众人看去。埋头沉默的高升抢在她前头说道:“凤娇任高家大掌柜后,高家的生意又兴旺几分,高家上下人人称道,她凭能耐养活一大家人,是不让须眉的巾帼,我们一家都为她骄傲。既有这样的本事,为何不能抛头露面?今日我话说在前头,以后高家的大掌柜依然是凤娇,谁要再有闲言碎语,休怪高家不认亲戚。”
众人都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有人笑道:“高公子说的对,凤娇既有能耐,不能埋没。”
又有人说道:“又不是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怎么就是抛头露面了?”
还有的说:“若不是凤娇,王家早就散了。”
一位黑瘦的男子板着脸发话:“老二,还不赶快给外甥女婿赔不是。”
一位面白少须的胖男人冲着高升拱手:“头发长见识短,妇人之见,勿要理她。”
二舅母脸上一时挂不住,嗤笑一声道:“高家公子不打理生意,反而让女子打理,这是何道理?听说你忙着陪万花楼的头牌,既如此,何时捐官?又何时纳妾?”
“都是些风言风语。”高升冷冷说道,“我眼里心里只有凤娇,我不打理生意,是为了让凤娇才能不被埋没,我此生不会纳妾。若我违背,二舅母拿水泼我就是。”
众人都笑了起来,二舅母臊得红着脸低了头,一个和气的妇人对她道:“你那样对三娥,三娥还不计前嫌请了你过来,你就消停些,多吃热菜堵堵嘴。”
二舅父指指她:“那天我没在家,我若在家也不能让她那样猖狂。”
一位男子指着他:“你没在家?做什么去了?是不是去找郎中医病了?医你那惧内的病?”
哄笑声中,大舅父咳一声道:“弟妹仗着娘家富裕,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可我听说,弟妹娘家几个兄弟,做生意都仰仗着高家,凤娇以后可是高家的大掌柜。”
二舅母猛得抬起头,眼珠咕噜噜一转,脸上堆起了笑意,热切对凤娇说道:“娇娇啊,二舅母喝几盏酒糊涂了,我一个乡下妇人,愚笨呆蠢,没见过世面不懂得道理,娇娇别跟我一般见识。”
看凤娇不置可否,举手假意在脸上扇了几下,一把抓住胡氏的手:“三娥啊,那日是你二哥惹我生气,你来的时候,我正在气头上,说了不好听的话,你走后我后悔了,正要打发你侄儿给你送银子过来,听说凤娇任了高家大掌柜,知道你们也不稀罕那三瓜两枣,少不得收了回去。三娥啊,我今日当着众亲戚面给你陪个不是,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胡氏嗯了一声:“过去的事,二嫂别再提了。”
说着话不着痕迹抽出手来看向凤娇,凤娇无事人一般低头用饭,凤喜狠狠瞪着二舅母:“错了就是错了,别以为几句好听话就能打发过去,告诉你,你们这门亲戚我是不认的。”
二舅母一时又臊得不行,手颤悠悠指着凤喜:“这么小的孩子,舌头可够毒的……”
凤喜哼了一声,凤娇夹一个大鸡腿放在她面前碟子里,低声道:“吃饭,别理她,不认亲戚心里知道就行,不用嚷嚷出来。”
高升掀了掀唇,低声说道:“凤娇心里既有主意,倒是我多话了。”
凤娇摇摇头:“她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亲戚,我一直当长辈尊敬着,她那样说我,别的亲戚作壁上观,就连家人也没准备为我辩解什么,其实刚才我只是硬撑出的强悍,心里忍不住有些发酸,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好在少爷为我出头替我解围。”
高升看着她勉强的笑容:“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凤娇自管做你想做的,不用理会他人的闲言碎语。”
他这一句话,驱散了凤娇心中潜藏着的阴霾,一直以来对自己的不确定和怀疑,她展颜而笑:“多谢少爷。”
“真想谢我,就做些糖莲子。”高升低语。
凤娇觑一眼正低头啃鸡腿的凤喜:“我做来哄孩子的,少爷怎会知道?”
高升摇头:“不是凤喜,是秋草。”
凤娇笑了起来,冷不丁席间有人说道:“瞧瞧这两口子,额头抵着额头说悄悄话,竟当我们不在,这样的亲密,传言不攻自破。”
胡氏也笑道:“可不,有些人啊,听风就是雨。”
席间又渐渐热闹起来,觥筹交错笑语喧哗。
热闹中凤娇小声说道:“刚刚这位是我姑母,一向待我很好,我们家艰难时候,姑母和姨母连夜送了银子过来,她们家中也不宽裕,我让她们拿回去,她们执意不肯,说没多有少,能填补多少算多少。”
“患难见真情。”高升一语中的。
回去的路上,高升靠着马车壁假寐,凤娇与他隔几而坐,坐一会儿拿出一封书信,看着看着喜上眉梢,看了好多遍依然舍不得收起来,手轻抚着书信直笑。
高升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忍不住问了句:“谁的书信?”
“谢先生。”凤娇喜滋滋说道,“今日凤喜给我的,他已到京城同文馆安顿下来,潜心苦读,等着开春大考。”
高升没说话,凤娇又道:“他让我早日辞去高家大掌柜,等他回来,他说一切有他,让我放心。”
高升依然没说话,继续合眼假寐,凤娇将信又看了许多遍。
马车突然咯噔一声停下了,青松在外说道:“少爷,是琴音。”
高升闭着眼睛问道:“哪个琴音?”
“殷姑娘的婢女。”青松答道。
凤娇忙掀起了帘子:“让她过来说话。”
高升皱眉看着琴音,琴音福身说道:“姑娘多日未见公子,大过节的也没给公子请安,心里一直难受。知道今日公子和少夫人归宁,让奴婢候在此处。姑娘说了,也没别的,给公子问个安,知道公子安好就心满意足了。”
高升摆摆手:“安好,回吧。”
琴音怯怯起身,将手里握着的东西递了过来:“是姑娘绣的一个平安福,给公子戴着。”
高升不伸手,凤娇忙接了过来。
马车辚辚而动继续前行,凤娇将手中握着的平安福递了过去,笑道:“殷黎和少爷还真是奇怪,说话客客气气的,想来是当着我的面不好说,她呀,一定是想念少爷了,想见少爷一面。”
“信中有诗吗?”高升没头没脑问道。
“嗳?”凤娇没有听懂,疑惑看着高升。
“谢渊给你的信中有诗吗?”高升又问。
凤娇笑起来:“有啊,很美,我读给你听。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
凤娇托了下巴看着他:“我读了许多遍,都背下来了。以前总觉得诗啊词啊都是文人犯酸,今日才知不然,就比如这首应时应景,把我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高升突然伸手,拿过她手里平安福把玩着,低了头避开她的目光,语气淡然说道:“两个人相隔万水千山,自然苦苦相思。你可知还有一种相思才是最苦,那就是,相看两不厌,对坐也相思。”
凤娇不以为然:“若两两相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好,又何必对坐相思?白白辜负时光?”
高升豁然长身而起,从行驶着的马车上跳了下去,车帘犹自随风而动,耳边传来他的声音:“青松,牵马。”


第19章 画像
凤娇一笑,总算肯去了,不枉那殷黎苦苦相思。少爷这人面冷心热,看着一脸不在意,心里到底是惦记的。
笑着继续读信,读着读着将信捂在胸口,我很好,你呢?
回到高府去正房见过公婆,笑说归宁一切满意顺遂。
高夫人点头笑道:“那就好。累了吧?快回房歇歇。升儿呢?哪去了?”
“回来的路上遇见一个朋友,邀他去醉仙楼叙话,说是好几个朋友都等着呢。”凤娇连忙说道。
高夫人有些紧张:“哪个朋友?不是他以前那些狐朋狗友吧?老爷记得那个败家子李大富?败光了家业,还是吃喝嫖赌胡混。”
高员外在一旁摇头:“放心吧,那些朋友早不来往了。”
这一说,高夫人更紧张了:“醉仙楼不就在万花楼对面?他是不是又看那朵花去了?”
凤娇忙笑道:“那朋友看起来是端方君子,他们言谈中提及一个人,说王秀才也在,王秀才好像是县学里的学生。”
高夫人一声阿弥陀佛:“既是和读书人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高员外看凤娇一眼,捋胡子笑道:“老婆子别絮叨了,让凤娇回房歇息会儿,晚饭又得过来。”
高夫人忙说好,凤娇出了正房径直往书房而来。
坐在书案后给谢渊写回信,自己的字太难看了,除去账册常用的字,其他的字甚少去写,前几日少爷说教她练字,她醉心于他的高氏生意经,不肯写,这会儿后悔了。
写了揉揉了写,书案下的竹纸篓很快满了。托着腮帮呆呆出神,秋草进来掌灯的时候,凤娇福至心灵,写不好我可以画啊。
胡氏是刺绣好手,凤娇小时候被逼着画过绣样,不算太好,但能看,最起码比字要好。
信心满满画了起来,画一位凤冠霞帔的女子,画好了怎么看怎么别扭,这才想起自己画绣样只画过花啊草啊,没画过人。偏生秋草又进来催着过去用饭,凤娇急中生智,拿红色颜料涂在衣衫上,又在人儿惨白的脸蛋上涂两团红,才感觉好了些。
进了正房,很意外看到高升,正稳稳坐着等着开饭,瞧见她进来,拍了拍身旁的椅子靠背:“过来坐。”
凤娇坐下来瞧瞧窗外,不见高员外和高夫人身影,靠他近些扭脸瞧着他低声道:“以为今夜不回来了,没想到这么快。”
高升没理她,凤娇自语道:“也是,刚刚归宁就夜不归宿,老爷夫人那儿不好交待,再熬几日就好。”
高升神情漠然,凤娇问道:“怎么?伤心了?”
高升刚要说话,高家二老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瞧见高升也是一副意外的神情。高夫人问道:“不是跟朋友吃酒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高升刚说个秋字,高员外打断了:“跟读书人交朋友,很好。”
高升愣了愣唤声翠姑吩咐开饭。
高夫人笑嘻嘻看着儿子儿媳,看着看着说道:“很好,升儿这一成亲,懂事了,知道跟读书人交朋友,以前总说读书人酸腐,路过县学都绕着走。”
凤娇悄悄吐一下舌头,刚刚替高升撒谎,估计被高员外识破了。
抬头看一眼高员外,高员外冲她悄悄摇头。
高升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高夫人又道:“若是能再不去万花楼,就好了。”
“好好的,提这万花楼作甚,再不吃饭都凉了。”高员外为高夫人碟子里夹一个丸子,“秋江里破冰捞上来的,新鲜鱼肉制成的鱼丸,快尝尝。”
饭后高员外先起身,看着凤娇说道:“凤娇来我书房一趟,有些生意上的事要嘱咐。”
凤娇忙跟上,进了书房高员外让高福给她斟了茶,笑说道:“没别的,就是今日凤娇替升儿遮掩,我有几句话嘱咐。”
凤娇忙站起身恳切说道:“父亲容禀,撒谎是我的错,我是不想让母亲伤心。”
“嗯,家和万事兴,凤娇做的很好。”高员外看她紧张,忙出言安抚,“你向着高升,做的没错,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先坐下。”
待她坐下,高员外语重心长道:“凤娇啊 ,夫君有异心,万不可委曲求全假装贤良,要表现出嫉妒之心,让他知道你很在意,也要表现出天大的委屈,让他心存愧疚,当然了,这些都不是根本,最根本的,管着他的钱袋,让他没有银子乱来。”
没想到公爹会教她管束丈夫,凤娇忍住笑恭敬说是。
末了高员外又道:“至于生意上嘛,凤娇做大掌柜我很放心,没什么可嘱咐的,回去吧。”
告辞出了书房刚过回廊,墙角闪出一人,凤娇吓一跳,那人说声是我,凤娇松一口气捂着胸口:“吓死我了,躲在这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