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一喜,大掌柜痛快收下,他也好回去交差,作个揖待要告辞,凤娇问道:“那个,斗篷和金簪的银子是不是要从我薪俸里扣?”
青松愣了愣,刚想说得回去问问又觉不妥,万一大掌柜不肯收了呢?硬着头皮说道:“既是少爷吩咐的,银子自然是少爷出。”
凤娇点头:“那就却之不恭了。”
午时秋草回来,回说谢教谕天不亮就启程了,没见着面,不过县学中另一位姓严的举子过几日上京,托了他捎话给谢教谕。
凤娇的哥哥王天赐不在家中,秋草冲进万花楼时,他正在一个姑娘的床上酣睡,秋草连声大喊王公子,王天赐鼾声如雷,秋草身后一堆男男女女围着看热闹,都在议论秋草是谁,这样一个小姑娘,怎么进青楼找男人来了?
秋草臊得想哭,正为难的时候,青松扒开人堆进来了,一脚踢在王天赐臀上,王天赐喊着疼跳了起来,捂着屁股直骂娘:“谁啊这是,扰爷的好梦。”
“是你爷爷我。”青松叉着腰。
王天赐揉着眼睛一瞧灭了气焰,手忙脚乱披了衣裳,冲着青松打躬作揖陪笑道:“青哥儿一向可好?”
青松鼻子里嗯了一声道:“还不快滚?”
王天赐逃一般跑了,秋草追出来没追上,回头看着青松问道:“奇怪了,王公子竟对你言听计从。”
青松挠头道:“我是狐假虎威。”
秋草不太明白狐假虎威的意思,看日头已至头顶,急着回去向凤娇复命,只说王天赐确实在万花楼,没提他害怕青松的事,想着改日问明白了再对大掌柜提起。
傍晚时分凤娇回家略早一些,想跟哥哥好好说说话。
谁知他又不在家,凤娇忍不住说了祖母和爹娘几句:“怎么就没人管束着哥哥?就任由他胡闹?”
祖母说道:“你哥哥朋友多,近一年没在家,好不容易回来了,聚一聚也是应该的。”
凤娇气道:“都是些狐朋狗友,能算作朋友吗?昨夜里他又去万花楼了。”
胡氏脸色一白,万分紧张说道:“姑娘家家的,怎么能把万花楼挂在嘴上,快别说了。”
“哥哥做得,我说不得吗?再过些日子,我是不是还得给他出花酒钱?”凤娇声音大了些。
祖母紧绷着脸:“男人去花楼也很平常,明年给天赐议亲,有了娘子也就收心了。”
“就哥哥现如今的模样,怎么养家糊口?还想着给他议亲?”凤娇声音更大。
啪得一声,王掌柜手拍在桌上,大声喝道:“你这是在顶撞祖母吗?”
凤喜悄悄扯扯凤娇的袖子,凤娇紧抿着唇没再说话,僵坐着发一会儿呆,起身回房去了。
王掌柜指着她背影:“越来越没规矩了,哥哥死里逃生回来,没见她一丁点儿喜悦,反倒摔帘子顶撞长辈,真是气死我了。”
胡氏小声说道:“如今家中艰难,都靠着凤娇往回拿银子。姑娘家家的,在外面容易吗?”
“就因为这样,她才目中无人。”王掌柜喝一盏酒下去红了眼睛。
“行了。”祖母摆摆手,“凤娇性子是不好,可模样儿好啊,找个巧嘴的媒人,说一门好亲,有了彩礼,天赐娶亲也就有了银子。”
胡氏嘴唇抖了一下,觑着婆母脸色没敢说话,凤喜撇一下小嘴:“祖母这意思,要把阿姊卖了,给哥哥换个媳妇儿?”
王老太太忙笑了笑:“姑娘家早晚要出嫁的,凤娇十七了,到年纪了,祖母的意思是,给你阿姊找个好人家,都是至亲的骨肉,你们谁受苦,祖母也舍不得。”
凤喜哼了一声:“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祖母分明是偏心,以后凤喜夜里不陪着祖母了,我陪着阿姊去。我们家里,阿姊最辛苦了,哥哥败家,还都偏着哥哥。”
没等王老太太说话,起身跑了。
胡氏小心翼翼说道:“天赐确实不知事,还请娘和掌柜的管束。”
王掌柜嗯了一声:“今夜里还不回来,摁住了狠狠地打,打到他知错为止。”
“你敢。”王老太太脸一板:“我们家就天赐这一点儿骨血,打坏了谁来传宗接代?将来谁给我和你爹还有列祖列宗扫墓上坟去?”王老太太说着抹起了眼泪:“天赐现在是有些淘气,等成了亲有了儿女,肩上担子一重,自然也就懂事了。”说着话看一眼王掌柜:“你还不是一样?你爹活着的时候,万事不操心,一个月进不了几次铺子,后来你爹去了,担子压在你肩上了,你也能经营得挺好。”
胡氏忍不住说道:“娘,那是凤娇帮衬着。”
“对了,我想起来了,凤喜说凤娇心里有人了,你做娘的悄悄问问,是哪家的孩子,怎样的出身,若是都好,两个人又对了眼,倒也不错。”王老太太睨一眼胡氏。
胡氏又白了脸:“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凤娇才不会心里有人。我就说,一个姑娘家不能抛头露面。还是掌柜的出去找个活计,让凤娇回来。”
王掌柜默然喝酒,王老太太横了胡氏一眼:“谁出去都没有凤娇赚的银子多。”
胡氏飞快说道:“银子少没关系,我会省吃俭用,再卖些绣品……”
话没说完,王老太太怒瞪着她:“你今日分外话多,是忘了规矩了?”
胡氏讷讷低头,再不敢说话。
凤娇和凤喜在房里吃了晚饭,洗漱后凤喜赖在炕上不走,凤娇捏捏她耳垂:“去吧,陪着祖母,老人家年纪大了,万一有个病痛,身边没个人可不行。”凤喜扭着身子说不去,凤娇叹口气:“七年前祖父一个人睡在铺子里,夜里中了风,晨起才被发现,郎中说过,若是发现及时,也不至于突然就去了。”
凤喜忙跳下床:“阿姊别伤心,我陪着祖母就是。”
凤娇独自靠窗呆坐片刻,拍拍脸颊伸个懒腰,挪过小几写写画画,青松的到来给她提了个醒,年底了,要给东家禀报上任以来的经营,怎样禀报得事先想好,越仔细越好,做到账本在心中。
忙到午夜,侧头听到门响,应该是哥哥回来了。
次日一大早轻叩哥哥的房门,里面没应声,敲得大声些,里面依然静默,不耐烦得咚咚咚捶着门,大喊着哥哥:“哥哥,你起来开门,我找你有话说。”
里面闷哼一声嚷道:“谁啊,正困着呢,烦死了。”
凤娇再要喊他,凤喜跑了进来:“轿子来了,今天来接阿姊的多了一个人,是个笑眯眯的胖老头。”
高福?自上任那天见过高福,这些日子再没见过,他来了,难道是老爷夫人有差遣?
凤娇恨恨看一眼王天赐的房门,转身往外而来,刚要出门想起昨日青松的话,折返回屋换了衣裳才出。
大掌柜披了大红羽纱面斗篷,脚下一双轻软的鹿皮靴,轻快走出巷口,来到高福面前盈盈一福,白色滚边的暖帽沿下露一张明媚的脸,脸上一双明眸中盛满热情的笑意。
高福忙回了个礼,和气笑道:“老爷请大掌柜过府一叙。”
凤娇忙说声是,上了轿子右手摁在心口,缓和了紧张的心跳,凝神仔细思量上任以来的生意,想着高员外可能问的话,斟酌着如何作答。
一个时辰后,城西到了城东。
凤娇吸一口气下了轿子,目光越过高府的青瓦白墙,看着春山起伏绵延的山峰。
她喜山厌水,甚少到秋江边去,却经常从西到东穿过富阳城,专程攀上春山玩耍,春山上处处有她的脚印,尤其是山腰的凉亭,夏日炎热的时候,躺在坐凳上吹着凉爽的山风睡一觉,别提有多惬意了。
心中轻快起来,高福比手说请,凤娇也说声请,跟在高福身后进了高府大门,上次来高府无心看风景,这次一边走一边用心观瞧,府中处处整洁雅致,丝毫不见奢华铺张,只亭台楼阁檐角墙根等细微处可见匠心。
上了台阶来到客堂廊下,凤娇摘了暖帽脱下斗篷递给身后的秋草。
翠姑正站在客堂前迎候,瞧见大掌柜身影,微笑着打起帘子,正要招呼,一眼瞧见凤娇脱了斗篷后,里面穿了天青色长袄外罩大红褙子,再一看发间的金簪,愣了愣微笑说道:”奴婢进去通禀一声,大掌柜还请稍候。”
说罢不等凤娇作答,放下帘子疾步进屋去了,秋草嘟囔道:“打起帘子又放下了,这算哪门子的规矩?”
第9章 宴席
高员外看着夫人:“我邀大掌柜过来,是要谈生意经营,夫人向来觉得这些无趣,听都懒得听,今日这是怎么了?还刻意打扮了一番。”
高夫人着石青长袄大红的褙子,高髻间一对簪子在透窗而入的阳光照耀下,闪烁出明灭的金光。她拢一拢发髻笑道:“一个姑娘做了大掌柜,而且做得很好,以前想也没想过,如今却亲眼得见。我觉着这凤娇就如同战场上的女将军,朝堂上的女皇帝,乃是女中英雄好汉,我同为女子,心中觉得光荣,她来了,我自然要见上一见。”
高员外笑道:“夫人倒是开明,自从凤娇出任大掌柜,这坊间说难听话的很多。”
高夫人得意笑道:“我可是随着老爷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才不会与那些人一般见识。”
老两口正说得高兴,翠姑匆匆忙忙走了进来,在高夫人耳边说几句话,高夫人啊了一声,起身绕过屏风往后门而去,一边走着一边对高员外说道:“老爷,我去去就来。”
高员外在身后道:“大掌柜马上就来了,夫人做什么去?”
没听到夫人答话,高福打起帘子笑说道:“老爷,大掌柜来了。”
凤娇笑盈盈走了进来,秋草黑着脸抱着斗篷跟在身后,高福小声说道:“秋草,还有完没完了?”
“没完。”秋草咬着牙,“大掌柜受了委屈。”
高福无奈,这翠姑向来周全,今日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尿急吗?
高员外抬手说声请坐,凤娇坐了下来,心又跳得快了,正忙着深呼吸再深呼吸,高员外微笑说道:“生意的情况我大抵知道,大掌柜做得很好。今日请大掌柜来呢,只是想请大掌柜吃顿家常饭。”
一句做得很好,凤娇心里轻松下来,抬眸看向高员外笑道:“知道老爷要见我,我一直很紧张,心里七上八下的,听到这句话,心才落下来。”
高员外笑起来:“万事开头难,紧张才正常,那些个掌柜为难你了吧?”
凤娇摇头道:“没有,都对我很好。”
高员外又笑:“他们可没少来我面前告你的状,你倒反过来护着他们。单是这份气度,他们就比不上,更别说珠算账本这些生意经。所以,你能做大掌柜,他们不能。”
凤娇低了头,谦恭说声不敢。
高员外指指凤娇手中的茶盏:“这个叫做若琛瓯,泡茶的茶壶的叫做孟臣罐,用来泡乌龙茶最好,大掌柜尝尝。”
凤娇忙端起来一饮而尽,连说好茶。秋草在一旁给凤娇使眼色,她见过少爷品茶,那叫一个慢,慢得让她着急,她不明白为什么那样慢,却知道凤娇这样牛饮肯定不对。
凤娇不理她,只顾和高员外说话,秋草又给高福使眼色,高福不理她,只管给凤娇斟茶,眼看着凤娇又牛饮下去,秋草一急,唤了声大掌柜。
凤娇捧着茶盏看了过来,问声何事,秋草不好说,急得直跺脚。高员外在旁笑道:“大掌柜果真爽快,过会儿家宴的时候,尝尝我窖藏的杜康酒。”
凤娇忙说一定,秋草松一口气,既然老爷这么说,大掌柜那样喝茶也许是对的,是少爷不对。也是,少爷性情古怪,肯定是他不对。
正琢磨的时候,高夫人风风火火进来了,换了蓝色长袄外罩鼠青褙子,头上高髻间簪一对碧玉钗,高员外瞧着直笑,心说一会儿的功夫换了衣裳,夫人甚少这样淡雅装扮,倒是别有一番风韵。
凤娇忙站起相迎,高夫人颔首示意,在高员外身旁坐了,瞧着凤娇的衣裳回头看一眼身后的翠姑,幸亏她提醒,要不我与大掌柜穿着一样颜色,于她乃是青春貌美锦上添花,于我就是老黄瓜刷绿漆。
再看凤娇发间金簪就是一愣,招招手笑道:“大掌柜近前来,我看看你的金簪。”
凤娇依言过去矮下身子,高夫人抻着脖子瞧了又瞧,瞧一会儿道:“簪头的并蒂莲花可真别致,拔下来我瞧瞧。”
凤娇伸手去拔,高员外在旁轻咳一声:“老夫与大掌柜还有正事,夫人休要胡闹。”
高夫人接过凤娇递过来的金簪看了又看,为凤娇插在头上笑道:“这金簪好看,少不得多看几眼,好照着样子打造一对儿去,啊呀,等不及了,这就回房安排。”说着话站起身对凤娇笑道:“我是急性子,大掌柜别笑话,这就不陪着你了,待会儿用饭的时候再见面。”
带着翠姑绕过屏风从后门出了客堂,在垂花门下站定了身子,回头望着客堂笑了,翠姑忙问:“夫人,那金簪有什么古怪?”
“臭小子露了马脚。”高夫人笑着吩咐道,“喊青哥儿来,我有话问他。”
翠姑很快去而复返,挑起帘子说道:“夫人,少爷回来了。”
高夫人看向门口,高升走了进来,行礼说道:“儿子有事路过,顺便用过饭再走。”
“路过?顺便?”高夫人气不打一处来,竖起眉毛骂道,“万花楼如今成你家了?今日大掌柜在,就不请你用饭了,回你们家用去吧。”
高升自顾在窗前坐下:“母亲找青松做什么?”
高夫人顺了口气,从匣子里拿出那对金簪:“臭小子,把真的拿去给大掌柜,还我一对儿假的,告诉你,那对金簪上面有标记,我可不是好骗的。”
“什么标记?”高升问道。
嘱咐过青松,要做得一模一样,青松回来拍着胸脯:“绝对一样,还特意让巧手李给新的做旧。”
他也仔细比较过,没有任何差别,母亲怎么看出来的?
高夫人得意瞄着他:“告诉你吧,臭小子,我那对儿其中一根折断过,是后来又焊接上的,焊接那个金匠是宫里出来的,手艺十分了得。为了不露破绽,将那断痕做成了并蒂莲花的枝蔓,所以这枝蔓一根有一根没有。”
高升没说话,原来是弄巧成拙了。
高夫人瞧着他笑起来:“怎么?看上凤娇了?巴巴得上赶着骗去我的金簪给了她,她戴上确实好看。”
高夫人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儿子,只盼他一点头,明日就找媒人去王家提亲。
高升沉默半晌方道:“她是咱们家大掌柜,衣饰得讲究些,我看她没什么首饰,就送了她一对金簪,还有一件红斗篷。她这大掌柜做好了,父母亲才不会逼我,我才能安心在万花楼守着殷黎。”
啪得一声,高夫人手中木匣飞了过来,高升侧头躲过,喊一声翠姑问道“可快开宴了吗?”
高夫人气得倒仰,指着门口道:“臭小子滚出去,不许在家用饭。”
高升说这就滚,起身走了。
不想午宴的时候,高升还是出现在客堂,在凤娇对面几后坐了,高夫人拿起银箸就要掷过去,高员外拦住了:“好不容易回来,就让他安心用饭。”
高夫人说声不行,高员外连忙在耳边道:“家丑不可外扬,别让大掌柜看笑话。”
高夫人这才放下扬起的手,抿一下唇脸上换成微笑,招呼凤娇道:“只是家常便饭,大掌柜切莫拘束客气,就若在自家一般,放轻松吃饱喝足。”
凤娇连忙起身说是,高夫人笑道:“说好不拘束,怎么站起来了?快坐。”
凤娇依言坐下看一眼对面的高升,刚刚她和高员外正说话的时候,高升进来的,还没打招呼,高夫人进来了,看到高升操起银箸就扔,她一直没有机会和高升说话,这会儿要举箸用饭了,该先与少东家行礼才是。
凤娇想着笑吟吟看了过去,不想高升正看着她若有所思,触到她的目光不动声色低头躲开,正要举箸用饭,就听凤娇脆声说道:“多谢少爷送我斗篷和金簪,我会用心经营,不辜负少爷的苦心。”
高升面无表情点一下头算是作答,凤娇心想,他点头的意思,大概是说好的,好吧,或者很好,笃定着安心用饭,席间一时无话。
可总感觉有两道热辣辣的目光在盯着自己,凤娇抬起头一一看过去,老爷少爷夫人,是夫人,正探究得看着她,看得目不转睛。
凤娇低头避开夫人的目光,奇怪了,夫人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就听一声轻咳,高升说道:“母亲,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高夫人收回目光哈哈一笑:“吃饭吃饭,大掌柜这么瘦,多吃点儿。”
然后附耳高员外嘀咕开来,高升又一声轻咳:“母亲,食不言寝不语。”
声音小了些,但是没有停止,高夫人说得眉飞色舞,间或朝凤娇的方向瞄上两眼,高员外捋捋胡子嗯了一声,看一眼凤娇又看看高升,安抚对高夫人说道:“知道夫人心急,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别胡思乱想了,安心吃饭,饭菜都凉了。”
高夫人哼了一声:“我才没有胡思乱想,你也别觉得我是乱点鸳鸯谱,想当年我看姻缘的眼光……”
“一对都没成,有的还因为这个跟你翻脸,升儿他表姑有一次来找你,气急败坏说道,原来在表嫂心目中,我家姑娘只配得上那样的男子,你也太小瞧人了,那次以后两家再没来往,还有升儿的表舅母……”高员外的话被高夫人打断,气呼呼说道,“那是他们没眼光,哼。”
高夫人说着话求助看向身后的翠姑:“翠姑做媒一做一个准,翠姑你说说……”
说着话又顿住了,犹疑看一眼面无表情的儿子,再看看专心用饭的凤娇,叹口气心想,面对面坐着,谁都不看谁一眼,确实没戏。
翠姑领会到夫人的意思,目光悄悄在两个年轻人间流连。
第10章 祖宅
那日从高府回来,凤娇总算堵住了正要出门的王天赐,兄妹二人坐下来说一会儿话,凤娇问起王天赐日后的打算,王天赐揉着额角:“妹,别逼哥,再让哥想想,眼看就要过年了,咱们先安生过年,过了年哥一定给你个交待。”
凤娇盯着王天赐:“我再问你一句,你没有别的欠债了吧?若是再有,我们这个家可就要压垮了。”
王天赐拍着胸脯:“没有了没有了,要是再有,让我遭天打雷劈。上次京城来人逼债的事,娘都跟我说了,多亏妹你机灵。那些家伙什么东西,有能耐找我,竟然找到家里来欺负人……”
凤娇打断他的话:“为了还债,我们家连祖宅典了出去。”
王天赐啊了一声:“怎么会?这不还好端端住着了吗?”
“就是说,说不定那天就会有人拿着典契上门,我们就得搬走。”凤娇看着哥哥。
王天赐骂一声娘,茫然看着妹妹:“想要赎回来,得一大笔银子吧?凤娇,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一点点攒银子再赎回来。”凤娇对哥哥说道:“过年后我会给你找份差事做,到时候,你必须听我的。”
王天赐兴奋说道:“好啊好啊,你如今是高家的大掌柜,让我看守仓库去吧,做起来轻松还有额外的好处。”
凤娇抿一下唇:“我手头有些事,回房忙去了。至于做什么,过了年我再告诉你。”
王天赐摆手道:“忙去吧忙去吧。”说着话起身就要向外,凤娇说声等等,一字一句说道:“若再出去吃喝嫖赌,就断了你的银子供给,一个铜钱也不会给。”王天赐回头看着她,凤娇又说道:“祖母和母亲如果悄悄给你银子的话,我会断了她们的月钱。”
“你敢。”王天赐咬牙。
“没有什么不敢的。”凤娇笑笑,“如今家里靠着我往回拿银子,花在那儿花多少,我说了算。”
王天赐无奈坐了回去,目送着凤娇脚步轻快进了二门。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日,凤娇拿到了第二笔薪俸,夜里在房中噼里啪啦算一笔账,每月进项多少开销多少结余多少,心里有了主意,嘴角噙着笑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顺道进了林氏当铺,客气对林掌柜说道:“想与您商量一下我们家祖宅赎回之事,我想着每月给您八十五两,两年共计两千零四十两,赎回之日再给一百六十两,宅院估价一千两,五分月利,林掌柜觉得可行吗?”
昨夜里想了好几种法子,这一种时间虽长,但是于双方均有利,能让林掌柜满意,也能让王家确保基本的吃穿用度。
凤娇期冀看着林掌柜,林掌柜叹口气:“我答应过凤娇留着王家的祖宅,不过呢,事与愿违。”
凤娇听得心里一凉,林掌柜又道:“凤娇典了祖宅后,富阳城内突然就有了传言,说王家祖宅风水上佳,是富阳城最好的。每日都有人前来购买,出价越来越高,我实在是疲于应付,思来想去就把你们家的宅院给了高家少爷。”
“高升?”凤娇诧异道,“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