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娇眉眼弯弯,欢快笑出声来。高升望过去,她在灯下笑语晏晏,乌发柔亮披在肩头,杏眼中波光轻漾,脸颊染了桃花,红唇轻轻开合,妍丽灵动,狠狠朝他心上撞了过来,心跳突然加快,猛烈得令人窒息。
忍不住起身走到她身旁,拈起她腮边一绺头发,手背轻轻擦过她的脸颊,轻声说道:“你我之间有默契的,又何止这一次?”
他的话语低哑,带着蛊惑的气息,脸颊被触摸处温热轻柔,凤娇身子一僵屏住了呼吸。
“你头发上沾了饭粒…….”只一瞬间,高升松开手,转身朝卧榻走去。
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着手足无措,颓然趴在桌子上,许久抬头两手揉了揉腮帮,恨恨咬牙道,干嘛呢这是?
起身钻进帷幔,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呆愣了许久慢慢开口:“有一件事忘了和你说,县令夫人今日突然过来,让母亲明日到县衙去,母亲怕县令夫人为难她,好生愁苦。”
没听到他说话,只听到哐当一声门响,然后是他蹬蹬蹬的脚步声,又急又快,逐渐远去。
安静中秋草在门外说道:“少爷让告诉少奶奶,去一趟县衙就回。”
凤娇忙问道:“什么时辰了?”
“亥时三刻。”秋草回道。
都快半夜了,县衙早关了门,他怎么进去?就算能闯进去,又能做什么?把县令和县令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跟他们说理?又或者,他看夫人为难,去向县太爷求情?可是他明明说过,不怕区区县太爷,他还说,这座城都是他的……
凤娇胡想着唤一声秋草:“时候不早了,赶紧睡觉去。”
秋草答应着去了,凤娇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窗外更鼓敲了子时,犹不见高升归来。头枕了手大睁着眼瞧着帷幔顶上的花枝,怎么就睡不着了?
索性起身下床拨弄算盘,耳边突然响起一句话:你我之间有默契的,又何止这一次?
声音低回婉转蛊惑着她,心又怦怦跳了起来,手指缠上腮边垂下的那绺头发,瞧着自己在灯下的影子紧咬了唇。
烛光渐暗直至熄灭,黑暗中咬牙切齿说道:“王凤娇,再告诉你一次,潜心经营生意就好,不许胡思乱想,知道了吗?”
从袖筒中摸出那方帕子盖在脸上,渐渐恢复了平静。
寂静中就听砰得一声,门被撞开,有人气喘吁吁闯了进来。
“谁?”凤娇猛然回神,喝问着操起桌上的算盘就要砸过去。
“是我。”高升气息不稳,透着紧张。
凤娇忙问道:“怎么?县令派衙役追打你了?”
说着话冲到窗边扯开窗幔,借着窗外廊灯透进的光看向他。
第29章 贺桥
他没有受伤,身上衣衫整齐,头发纹丝不乱,凤娇松一口气:“没挨打就好。”
“我丢了东西。”高升罕见得紧张,“我这就去找,今日去过的所有地方都找一遍。你在家中帮我找找。”
“是什么?”凤娇问道。
高升捏一下拳头:“还是算了,家里的东西别动就行。”
高升又冲了出去,凤娇追出来站在廊下,他的身影三步并作两步没入夜色消失不见,丟什么了这是?黑灯瞎火的,到哪儿找去?他那样着急,想来是十分贵重的东西,难不成是殷黎送给他的定情信物什么的?
凤娇拍一下额头,想也没用,明日还要去铺子里,还是睡吧。
走路轻手轻脚,万一高升的东西掉在屋中,再给踩坏了。
天一亮就爬起来,看一眼空荡荡的卧榻,唤秋草进来,两个人满屋子一寸一寸翻找,一无所获。
看时辰不早,忙梳洗换衣向外而来,垂花门处被青松拦住了,青松肿着一只眼睛说道:“少爷吩咐,让少奶奶今日还在家中,他去铺子里。”
想来是为着那小伙计的事,可是,他的东西找着了吗?凤娇说声知道了,关切瞧着青松的眼睛问道:“这眼睛怎么回事?被人打的?”
青松摇摇头:“不是,早起不小心,在门框上磕了一下。”
凤娇对秋草说道:“去跟高管家说,请郎中给青松瞧瞧。”
青松忙说不用,凤娇笑道:“瞧瞧好得快。少爷丢的东西可找着了?”
“没听说少爷丢了东西。”青松头摇得象拨浪鼓。看少奶奶转身往正房去,捂着眼睛小声嘀咕。
不就是一枚珠钗吗?以为是哪个小姑娘的,谁知道是你的呢?又不说是什么,带着我摸黑找一夜,就差到城外大营里调兵去了,天都亮了眼见找不着,都快急哭了,才告诉我要找的是一枚钗,我顺手拿出来,秋草昨日在书房拣到的,总不会正好就是这一枚吧?一把抢过去,照着我就是一拳,还正好打眼睛上,还骂我怎么不早说,你怎么不早说呢?少奶奶瞧见我可怜,给我请郎中瞧瞧,你呢?打了人就完了,正眼都没看我扭头就走。走了就走了吧,又回来让我给少奶奶传话,还是不看我,背对着我指派我。哼,枉我对你赤胆忠心。
正嘀咕的时候,一个长袍方巾的白胡子老头背着药箱匆匆而来,瞧见他笑道:“青哥儿,过来,我给看看眼睛。”
正是常来府上的李郎中,青松脸凑过去问道:“这么快就来了,难不成高管家派人飞着去请您老人家的?”
李郎中举着单照镜眯了眼睛瞧着他笑道:“不是高管家,是少爷让我来的,让我来给你瞧瞧眼睛,这下打得不轻。”
青松一紧张,心都缩在一起了,颤声问道:“会瞎吗?”
“所幸没伤及眼球,就是这消肿麻烦,得许多日。”李郎中慢悠悠的,看得十分仔细。
“得多少日?三月头上我还要回家呢,我娘瞧见了还不心疼死?”青松又紧张上了。
“得个七八,十来天吧。”李郎中收起镜子,去药箱里拿药膏。
青松捂着眼睛:“您老这一惊一乍的,得吓死人。”
“明明是青哥儿一惊一乍,小孩子就是沉不住气。”李郎中把药膏递给青松,“一日涂抹三次,睡觉前后热水凉水替换着敷一敷。”
青松接过去作了个揖,瞧见李郎中往垂花门里走,忙问道:“您老还要到哪里去?还有谁病了?”
“去给少奶奶把喜脉。”李郎中笑眯眯得。
青松一惊:“也是少爷让的?”
“是夫人,夫人着急抱孙子,前次来的时候嘱咐过,我若是路过就进来,顺便给少奶奶把把脉。”李郎中脚都跨过门槛,青松一把将他揪了出来,“少奶奶到铺子里去了,不在家。”
看李郎中走了,拍着胸脯松一口气,若是少爷让的,就是二人圆房了,若不是,万不能让李郎中给少奶奶把脉,万一把出来少奶奶还是处子之身,夫人还不得把少爷给活撕了?这话说回来,有没有圆房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出脉来,宁可信其有吧,回头问问万花楼看门的,看门的荀大叔什么都懂,这圆房啊处子之身啊,都是他说的。
嘀咕着又哼一声,瞧在你给我请郎中的份上,还是为你着想,你可要知道,当初多少人想让我青哥儿做跟班,我偏偏挑上了你,就是瞧着你身材高大模样英俊性子好银子多,你将来怎么也得把我拉拔得比福叔强一些,媳妇儿不要象福婶那么胖,孩子们比他们家的聪明些,银子不用多,够花就行,我还得比福叔多认些字,也不要像他那么胖,跑起来滚球似的…….
正嘀咕着,就见一团球滴溜溜滚了过来,冲着正房方向大声嚷道:“老爷夫人不好了,县令大人带着夫人来了,说是来探望老爷夫人,老爷夫人沐浴更衣出来迎接吧,啊,不,来不及沐浴了,换了衣裳就赶紧出来吧。”
青松唬一跳,跑到大门口一瞧,一位中年男子,身形不高,略微有些发福,只穿了常服,正笑眯眯上台阶,身后跟着一位衣着富贵的夫人,脸本来就长,因为不高兴,拉得更长。
青松蹦下去陪着笑脸伸出手:“我家老爷和夫人吩咐,一定要出门来迎接大人和夫人,还请大人和夫人稍候片刻。”
县令夫人一听脸色有所缓和,不想县令笑道:“不用迎接不用迎接,何需如此客气,我们自己进去就是。”
县令夫人又拉了脸,青松往身后一瞧,老爷在前,夫人少奶奶在后,三步并做两步跑了出来,老爷来到门口没站稳就赶紧拱手:“不知赵大人和夫人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县令忙还礼道:“员外快别客气,是我们不请自来无礼在先,请员外带路,咱们屋中叙话。”
高夫人也赶紧招呼县令夫人,县令夫人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作答,瞧见凤娇倒还客气些,高夫人瞧了瞧形势,往凤娇身后一缩,凤娇连忙比手说夫人请进。
谁想县令回头瞪了夫人一眼轻斥道:“还不跟高夫人见礼?”
县令夫人脸拉得更长,高夫人忙从凤娇身后探出头说道:“夫人什么身份,还跟我一个小老百姓见礼,快,快进屋喝茶。”
进了屋中宾主坐下,县令喝口茶诚恳说道:“几日前犬子和高公子生了些冲突,都是犬子的错,言语无状,冒犯了高公子,该打。夫人呢爱子心切,昨日上门来兴师问罪。说起来都是我的错,一味爱重夫人,由着她娇惯犬子,才惹出这些事,今日特地上门来陪个不是。”
县令夫人嘴一撇切了一声,高员外连忙拱手,指着坐榻上堆得满当当的锦盒:“昨夜里我和夫人才从儿媳口中得知此事,正想着一早去县衙赔礼,不想大人和夫人先来一步,这不,礼品都备好了。”
县令忙道:“这怎么敢当,明明是我们的错。”
县令一味低姿态,县令夫人气得脸色发白,都能听到咻咻的喘气声,高夫人忍不住一笑,觉得不对又忙捂了嘴,不想被县令夫人瞧个正着,她本就满腔不甘,忍不住发作了出来,大声说道:“老爷倒是说说,怎么就是我们的错了?衡儿再有不是,他们家高升也不能上来就打人啊,到今天脸上还肿着呢,鼻孔里还有血丝,险些把人给打坏了,怎么就成了我们过来赔礼道歉了?为什么一大早逼着我过来?威胁我不过来就要辞官?老爷啊,你堂堂县令,可太没种了。”
县令脸一红搓了搓手:“瞧瞧,都是我给惯的。不怕员外和夫人笑话,我这位夫人呢,年纪比我轻,个子比我高,娘家殷实,容貌又生得美,因为父母之命不得不嫁给了我,给我生了一双可爱的儿女。我觉得,怎么对她好都是应该,开头家里穷拼命赚银子,小有积蓄后她觉得官太太威风,我就捐了官,捐的官毕竟是虚职,她想着做名正言顺的官太太,可巧小女和发小家儿子联姻,那发小在京做官,三年前富阳县令出缺,就向吏部荐了我。”
县令夫人瞅着县令愣了一会儿,低头说道:“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说着话眼圈已经红了。
县令瞧着自家夫人叹口气:“上任县令为何出缺,我想在场众人并不知晓。”
高员外点头:“那时我携老妻到京城游玩,不在家中,一年后回来才知换了县太爷。袁县令在任一十三年,突然被革职确实奇怪。”
高夫人感叹道:“我与袁夫人交情很好,她家女儿花骨朵一般,比升儿小三岁,我一直想着做个儿女亲家,可那会儿孩子们小,想着再等等,谁知说走就走了,连句话都没留给我,我还写了几次信去他们家乡,可是没有回音,慢慢的,也就没了来往。”
“袁县令被革职就因为得罪了高升高公子,袁家自然不肯再与高家来往。”此话一出,几个人都瞪圆了眼睛,看着县令,等他往下说。
县令喝几口茶娓娓道来。
五年前秋江上修了一道石桥,叫做贺桥。贺桥修成三月后福居寺庙会,因请来普陀山高僧开光,来的香客很多,秋江两岸摩肩接踵,午后贺桥垮塌,数十名行人掉落江中,好在秋江离城门近,守城的卫兵连忙跳下江中施救,会水的路人们也都跳到水里帮忙,人都给救上来了,当日无人身亡。
可那时已是秋末,江水冰凉彻骨,有两位老者回去后病重辞世,还有几名落下了一辈子的病根。
袁县令给州府上报贺桥倒塌乃是因为人多压垮,州府同知和袁县令多年的交情,看到没有人员伤亡,就将此事压下,没有上报。
袁县令以为此事可不了了之,可他没想到有一个人不肯罢休,一直在追查此事。
这个人,就是高升。
第30章 孩提
修建贺桥的资费乃是高家捐赠,高夫人娘家姓贺,是以叫做贺桥。
这是高升任大掌柜后首次捐银,贺桥垮塌时他十分愤怒,暗中查探后得知负责修桥的乃是袁县令的小舅子,他和袁县令勾结贪腐偷工减料,导致了桥身垮塌,在查探过程中,他知道因此死了两个人,更是怒不可遏。
不知他用什么法子结识了知州大人,又不知用什么法子,令知州大人引他为座上宾,三年前,袁县令被革职查办。
新县令上任前,知州大人竟特意询问高升。有三个人被他否决,富阳县令因此空缺数月,直到赵县令前来,高升才点头说可以。
赵县令上任伊始,高升拿了银子过来,让他重修贺桥。
赵县令说完看着赵夫人:“来路上夫人问我为何怕高公子,这会儿夫人明白了?”
赵夫人闷闷点头,赵县令语重心长:“我们儿子若有他一半争气,不,十中有一,我就知足了。”
赵县令又坐一会儿喝几口茶,说是县衙中还有事,告辞要走。
一家人往外送,高夫人一把拉住赵夫人的手攥得死紧,赵夫人挣脱几下没挣脱出来,高夫人亲亲热热笑道:“不管怎么,高升打人是他的不对,赵大人特意过来,这是给我们高家脸,父母官就是父母官,我们不会不知轻重。明日我就过去探望夫人,只要夫人不嫌我烦,我们常来常往。”
说着话拿过手里捧着的锦盒,压低声音说道:“我瞧着夫人爱穿紫,这一套首饰是紫珊瑚的,送给夫人,别嫌弃啊。”赵夫人忙道:“珊瑚太贵重了,还是紫珊瑚,这个我不能收。”
高夫人哎呀一声:“贵重不贵重,得看有没有用,我年纪大了,戴上就成老妖精了,夫人年轻貌美身量高腰细,皮肤跟白瓷似的,戴上肯定好看。”
赵夫人心满意足走了,回到正房高夫人捶着胸口啐了一口:“呸,臭小子还管上县令了,他让谁当谁就当,反了天了这是。”骂几句又笑,对高员外说道:“别说,这小子还挺厉害。”
高员外也笑:“袁县令贪婪,紧盯着高家,常常跟我要银子,商人惹不起官人,我息事宁人,要多少给多少,那会儿知道他被革职,我偷着乐了好几个月,没想到是高升办了他。”
夜里高升回来,进门头一句话就说:“丢的东西找着了。”
凤娇心里好奇,到底是丢了什么?竟急成了那样?又是在哪里找着的?想起昨夜里心烦意乱,还是少跟他说话,不要多问。
打个哈欠说声困了,爬上床放下帷幔。闭上眼睛却睡不着。
高升在黑暗中听到她翻来覆去,就那么好奇?好奇得睡不着?抿一下唇很小声道:“丢的是一枚珠钗。”
珠钗?凤娇以为听错了,好奇心更盛:“你是说珠钗?一枚钗急成那样?那钗是殷黎的?”
“不是,一个小姑娘的。我那会儿调皮,有一日在秋江边玩耍,与一群孩子打起来了,寡不敌众,那个小姑娘救了我。”高升说完屏住了呼吸,她可记得吗?
凤娇笑道:“小姑娘那么厉害?一个人能打过一群孩子?”
她果然忘了,青松说那钗是她捡到的,她连自己的钗都不认得了。高升颓丧着:“小孩子打架总有个带头的,她聪明,看准谁是孩子王,趁他不备将他推到在地,死死坐在他身上抡拳头就打,那些孩子看她气势逼人,纷纷作鸟兽散。”
“擒贼先擒王,好样的。”凤娇笑道,“少爷这么宝贝那钗,难不成一直想着小姑娘,等她长大好娶了她吗?”
“是,我一直对她念念不忘。”高升也不否认,“只是人海茫茫,就算重逢她也把我给忘了。因高家少爷的身份,我那会儿走到那儿都被捧着,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很厉害,那次以后才知道,我连个小姑娘都不如,她那会儿的气势,在我眼里就像是女霸王一般,又威风又漂亮,我很惭愧,回家让父亲请了武学师父,学了些拳脚。”
“说起来,这样令人念念不忘的小伙伴,我也有一个。”凤娇轻笑道,“那次下大雨,他进我家铺子里避雨,唇红齿白的很好看,我故意扮鬼吓他,吓得他直哆嗦,细想起来比我高半个头,应该比我大,怎么会胆子那么小?后来我想起他就忍不住笑,那次知道哥哥又有债主上门走投无路的时候,想起他就笑了,笑过后心里轻松了,就睡着了。”
没听到高升说话,凤娇笑着翻个身睡了过去。
高升侧卧着,在黑暗中看着床的方向,看不到她的身影,只能看到帷幔隐约的轮廓,她特有的幽香萦绕不去,她的呼噜声小猫一般,睡得踏实安然。
心中的欢喜满满的就快要溢出来,忍不住下了卧榻来到床边,挑起帷幔弯下腰,伸出手去,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傻丫头,记性那样好,可又是那样不好。
早上凤娇醒来,高升青着两个眼圈瞧着她。凤娇笑问:“没睡好?”
“连续两日去铺子里,太累了,今日你去吧。”高升搓搓脸声音疲惫,“跟徐掌柜说好了,今天傍晚你跟他在醉仙楼吃饭,就去我常去的包房,早去早回。”
傍晚时凤娇先到的,喝着茶等着徐掌柜,听到隔壁有人说话,起先没在意,可隔壁的人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就听一个男子嚷道:“他打了人,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个温和的女声道:“衡儿,娘为了给你出气,去了高府找他们评理,可是你爹拦着,若是得罪了那高升,你爹的官位不保。”
凤娇挑了长眉,隔壁是赵衡和赵夫人?
赵衡哼了一声:“唬谁呢?他家不就有些银子吗?这商人还能大过官人去?我爹就是窝囊。”
“你爹怎么窝囊了?”赵夫人似乎有些不高兴了,“你爹是穷出身,为了让我们娘仨过得好些,拼命赚银子,银子多了又捐了官,虚职换成实职,怕底下县丞主簿欺负他认字少,悄悄请了先生,每天挑灯读书,夜半才睡。你爹容易吗?你如今的富贵都是你爹给的,你爹怎么就窝囊了?”
“我爹窝囊这话也不是我说的,是娘总挂在嘴上每日里念叨。”赵衡依然气呼呼得。
“以前,那是我不懂得你爹的心。”赵夫人声音有些发软,“我对不住你爹,其实这男人,怎样才是能耐?能让老婆孩子安泰,那就是能耐。”
凤娇听得直笑,昨日赵大人说的那一番话,我听了都感动,何况是赵夫人?
“切,一个七品芝麻官,还是捐来的,好不容易上任,还得仰商人鼻息。这就叫能耐了?就说京城吧,别说七品官了,四品五品到处都是,三品以上才是真的官。”赵衡对自己父亲依然不屑。
凤娇心里说声该打,就听赵夫人厉声道:“你觉得你爹不够能耐,你有能耐,倒是考科举去啊,读了那么多年书,先考个秀才给我瞧瞧。以后再这样说你爹,我撕烂你的嘴。”
“我就说,就说,在这个富阳小县做官,我在京城跟那些公子们提起,都觉得丢人……”
就听啪得一声,想来是赵衡脸上挨了火辣辣一巴掌。赵衡气焰顿消,带着哭腔说道:“长这么大,没挨过一个手指头,今年这是怎么了?娘打我一下也就算了,那高升打了我,我还得跟他认错……”
“你活该。”赵夫人咬牙道,“你明知道那殷黎是高升的人,为何要调戏她?”
“我调戏她?”赵衡的声音又窜了高,“娘,你这是羞辱我的眼光。富阳小县这些人没见过世面,觉得那殷黎美,你儿子可是在京城住了一年,花楼的姑娘就那么几种,艳的雅的媚的冷的,这殷黎不过是照着雅些冷些养出来的,就那么回事。她要那么美,能把她放到这富阳小县?”
“这么说,你没有调戏她?”赵夫人问道。
“没有,听说高升花重金捧着她,我就瞧了一眼。”赵衡言之凿凿。
“就因为瞧了一眼,高升就打你?”赵夫人咬了牙。
“他打我,是因为他家娘子。”赵衡长叹一声捶几下桌子。
凤娇一愣,这是什么话?高升的娘子不就是是我吗?就是说,高升打赵衡不是因为殷黎?是因为我?
想着起身脚步轻移,耳朵贴在了隔墙上。
第31章 心事
“你是说凤娇?”赵夫人问道,“你调戏她了?”
“我没有。”赵衡捶着桌子,“是我先喜欢她的,她哥王天赐总跟我们混在一起,见过她许多次,自打头一眼瞧见,我就喜欢上了,漂亮,爽利,我给她起了个外号,城西小辣椒。我总想着,她就是辣死我,我也心甘情愿。我不该在京城贪玩儿,我该早些回来上门提亲,没想到高升先下手了,白白便宜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