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没受伤,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该给银子给银子。”说到银子,高员外看一眼凤娇问老伴儿,“夫人啊,他现在一月多少月钱?”
“二两,跟秋草一样。”高夫人看高员外面露惊诧,加两个字:“活该。”又转头对凤娇笑道:“你父亲不是让你管着他钱袋吗?我看你不好下手,我就下手了。”
凤娇只笑笑,垂了头不说话,高员外捋着胡子:“夫人够狠。他之前任大掌柜,跟凤娇一样,每月一百两,五年是六千两,该在万花楼挥霍得差不多了。估计一会儿就得回来,回来要银子。”
饭后高家二老没有让凤娇回房,闲话家常等着高升。
亥正方归,干净清爽出现在家人面前,恭敬跟高家二老问安:“听翠姑说父母亲还没睡,儿子过来瞧瞧。”又看一眼凤娇:“今日回来晚了,让凤娇久候,过会儿回房中赔罪。”
高夫人指指他:“别装了,打架的事我们听说了,打了谁家孩子?受伤可重?可请了郎中?可跟人赔了不是?”
高升咬了牙:“瞧在县令脸面上,才没将他打残。”
高夫人唬一跳,高员外站了起来:“怎么?打了县太爷家的公子?”
“打了就打了。”高升满不在乎,“时候不早,儿子和凤娇回房去了。”
高夫人喊声等等:“臭小子,你说说,为何打人?你总不会堕落到为了一个娼妓争风吃醋吧?”
“就是争风吃醋。”高升紧绷着脸,“父母亲放心,不会有事。”
高员外摆摆手:“去去去,眼不见你心不烦。”
高夫人看着小两口出去,长叹一声:“我明日拎着礼品带着笑脸给人赔不是去。”
高员外摇头:“都二十一了,又不是三岁,他打了人,父母去替他赔礼道歉,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让他自己解决去,他能搞定那是他的本事,若被人家搞定,他也长些经验教训。”
回房的路上,凤娇忍不住问高升:
“你真的打人了?”
“打了。”
“你一向最为克制。”
“今日心情糟糕,正想打人出气,他给撞上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凤娇早起,出大门瞧见青松在门房等候差遣,招手让他出来,仔细问昨日的经过,青松伶牙俐齿说得明白:
“县太爷家公子姓赵名衡,是富阳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去年夏天他家长姊出嫁,夫家在京城,他跟着去送嫁,住下就没回来。今日刚回来就去了万花楼,瞧见殷黎出言调戏,少爷冲进去就是一通拳脚,赵公子不是少爷对手,被打得鼻青脸肿,还流了一地鼻血,叫骂着回县衙告状去了。”
凤娇点点头,转身上了轿子。青松挠着头琢磨,这样回可对?
正琢磨时高升出来了,青松忙将与少奶奶的对话仔细说了一遍,高升嗯一声:“回得好。”
青松这才放下心,随着少爷到了万花楼,殷黎正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瞧见高升上楼忙过来福身下去:“昨夜里才知道那赵公子是县太爷之子,奴家担心得彻夜难眠,奴家宁愿被他轻薄,也不愿意公子犯险。”
高升瞧她一眼:“我不是为你。”
殷黎自然知道,可她假装不知,借着感谢高升想要接近他,高升也如她所料,丝毫不会给她留有余地。
殷黎又一福身:“不管是为谁,公子得罪了县太爷,奴家忧心不已,那个赵公子既对奴家有意,不如奴家前去替公子赔罪,大不了给他占些便宜去,反正奴家在他们那些人眼里,不过是个娼妓……”
青松忙在一旁说道:“殷姑娘快别这么说。”
殷黎抬头看着高升,高升皱着眉头:“勿要自轻自贱。”
公子可是在疼惜我吗?殷黎心里升起企盼。
雀跃间一转眸,瞧见楼梯口上来一个人,那个人穿着大红羽纱面斗篷,和公子上次去京城给她带回来的布料一模一样,她从不穿红的,这会儿明白了,公子是给她带的,自己的只不过是顺道的人情,就如青松所言:“是公子对姑娘的谢意。”
凤娇脚步轻快走上楼梯,脸上笑容明媚,高升她唤一声迎了过去,轻声问道:“怎么来了?”
凤娇将手中包袱递了过来:“送银子来的。”
高升没接:“为何送银子?”
凤娇刚要说话,瞧见殷黎和青松,笑一笑说道:“进屋里说。”
二人进了屋中,殷黎站在门口没走,青松忙从外面关了门,给殷黎陪个笑脸说道:“殷姑娘,公子的规矩,咱们都得回避。”
殷黎紧咬了唇,她来做什么?进屋瞧着刚从福居寺求来的送子观音出神。
隔壁高升为凤娇斟了茶,凤娇笑道:“一直以为高家都掌握在少爷手中,昨夜里才知道,少爷手中只有自己的薪俸。”
“所以呢?”高升喝着茶一脸不在意。
“老爷说五年来一共六千两,就算少爷平日里不花银子……”
高升打断她的话:“我平日里确实不花银子,都攒着呢。”
“少爷在万花楼包着房子,加上殷姑娘的花销,还有,”凤娇顿一下低了头,“又从林掌柜手中购进我家祖宅,想来手中没有多少银子了。这次打了县太爷家的公子,少不得赔礼道歉,我卖了几样下聘时的首饰,一共是五百两,该够用了。”
那些首饰是高升画了图样请巧手李打造的,每一样都独一无二,五百两就给卖了?我的心意呢?我的心意可是无价的。高升哭笑不得瞧着几上的包袱:“这么说,你担心我?”
“也不是。”凤娇舔一下唇,“毕竟,咱们得罪不起县太爷。首饰都是高家买的,银子自然是少爷的。”
知道她不会真的为自己担心,只是报恩或者息事宁人而已。可是,她总是要分得那样清楚,不由想起看到的那个账本,她今日该在账本上减上一笔了。
高升烦躁起身,转个圈瞧着凤娇:“区区县太爷,我就怕他吗?”
凤娇瞧着他,这口气,也太大了些。
不由想起他那句话:我的心愿,护着这座城,这个家,一个人。
他认为这座城都是他的,自然不用去怕县太爷。
可是,他为何这样认为?
第27章 起意
接连几日风平浪静,县太爷并没有为难高升,高升殴打赵衡的事,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这日夜里凤娇回去,桌上放着一个锦盒,打开一瞧,正是当掉的那几件首饰,扭头看向卧榻,高升说话了:“我把首饰赎回来了。”
“还没睡?”凤娇问道。
每一天你回来时我都没睡,高升想着嗯了一声:“特意等着你的。”
凤娇打个哈欠:“我可是累了。”
“我也累了,因为等你都困死了。”高升翻个身没了动静。
刚要放下帷幔,外面响起轻轻的叩门声,翠姑在外小声问道:“少爷少奶奶可睡下了?奴婢有话要禀报。”
二人同时腾身坐起看着对方,凤娇低低说一声快,高升卷起被褥飞一般冲到床边,连被褥带人一起塞了进来,跟她撞在一起。
凤娇呀了一声,连忙往里腾出外面半边床榻,高升直挺挺躺了下去,扒着被褥露出一双眼睛瞧着凤娇,瞧一眼又忙闭上,翻个身脸冲向外,刚刚撞哪儿了?软软的,香香的。
门外翠姑又唤一声,凤娇跨过他下了床过去应门。
睁开眼瞧着她的背影,穿一身桃红色的软缎子寝衣,没了白日里的飒爽,整个人从头到脚软而轻盈,如瀑的长发散下垂至腰间,随着脚步轻轻拂动,直拂到心里去,又麻又痒。
正闭着眼天人交战的时候,鼻端飘来一股幽香,凤娇上了床榻从他腿上跨了过去,靠墙坐了说道:“老爷夫人今日去郊外踏青,见附近一处村庄山明水静,临时起意住一宿再回来。”
听不到他回答,笑问道:“这么快睡着了?”
还是没有答话,伸出右手,纤纤食指戳一下他后背,高升如遭电击,咬牙克制着颤抖,整个身子僵成了铁板一块。
又戳一下:“醒醒,正好有事求你。”
总算听到沉闷的一声回答:“你说。”
“翠姑说夫人交待了,让我明日在家为送子观音续香,香不能断。铺子里我就不去了,你替我一日可好?”听不到他回答,凤娇抿一下唇,”不愿意?那殷黎又不是孩子,不用日日守着吧?就一日不去,不行吗?”
“行。”他闷声答道。
凤娇松一口气:“进入二月后,各个店铺的生意增加很多,十九那日没去,账册有些积压,许是我算得太快,就有了纰漏,账银差出九两三钱银子,这几日得空就找,也没找到差在那儿。不过这个少爷不用管,总会找出来的,你只需帮着我把明日的账核对好就行。“
他嗯了一声。
凤娇伸个懒腰道:“快睡吧。”
他说一声好。
“少爷回卧榻去吧。”凤娇看他不动,下了逐客令。
高升僵着身子直挺挺坐起下床,不留神被脚踏一绊,连人带被子一头栽倒在床下。
凤娇听到扑通一声,忙下床过来搀扶,就听他一声喊:“别碰我。”
声音很慌张,就着灯光一瞧,脸上也是慌张的模样,凤娇咯咯一笑:“少爷这架势,像足了怕被轻薄的大姑娘。”
高升连人带被褥艰难从地上爬了起来,头也不回冲到卧榻边倒头睡下,趴在床上叹口气,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跟她成亲之后,都多少个不眠之夜了,每日里在万花楼,除去想她就是补觉,字都写得少了。
天快亮的时候刚有些睡意,她那头有了动静,下了床来到卧榻边,瞧着他伸出手指又缩了回去,捂了嘴笑着自言自语:“碰不得是吧?”
高升紧抿了唇,她在榻边蹲下身,在他耳边大声说道:“少爷,该起了,起来梳洗换衣用饭,店铺开门前要赶过去。”
她的唇几乎贴着他的耳朵,气息暖暖拂过脸颊,高升闭着眼不动,轻声说道:“骑马快,让我再睡一会儿。”
“那就一刻钟。”凤娇回头瞧一眼漏刻,高升摇摇头,伸出两个手指头。
短短两刻钟,睡得分外酣甜,被她叫醒的时候瞧一眼漏刻,分毫不差。
起身看着她,趁着等他的功夫,早已梳洗换衣,今日不去店铺,穿了家常的石榴裙,长发挽了随云髻,明艳而俏丽。
高升洗漱了,坐在铜镜前唤一声凤娇:“帮我挽发吗?”
凤娇嗳一声:“难不成少爷不会?不对啊,归宁前后那几日我记得都是少爷自己……”
高升举起手:“那日打赵衡伤了手,不能抓握,这几日都是翠姑帮我,今日你既在家……”
不等他说完,凤娇喊了声秋草。
“秋草笨手笨脚,我自己来。”高升两手向后,疼得一声闷哼。
凤娇忙道:“我来,我来吧。”
站在他身后为他篦着头问道:“既伤了手,可看过郎中吗?”
“没有。”高升看着铜镜中的她,“省得父母亲大惊小怪。”
凤娇梳得仔细,直到他一头墨发油光水滑,才动手挽起,用发带束好笑说一声可以了。高升站起来去屏风后换衣,她跟了进来,高升躲了一下,她笑道:“少爷伤了手,我帮你更衣吧。”
高升扎着一双手臂屏着呼吸,任她宽衣解带又穿衣结带,好不容易她说一声好,然后又啊了一声:“才想起来,少爷伤了手,便不能去铺子里了。要不这样吧,我到铺子去,少爷在家为观音续香,反正是为少爷求子。”
“还是听母亲的。”高升忙举起右手:“疼的是左手,右手没事。”
今日她在家,很想找个借口在家陪着,可是若不去,她明日就得忙上加忙,另外也好奇,她都找不出的纰漏,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早饭后送高升出了门,凤娇来到正房续了香,隔着淡淡烟幕,观音慈悲,似在看着她。
再过几日就是三月,三月里该能等来他贡试的消息,凤娇又拜了三拜,观音菩萨普度众生,功名这事也是管得的。
坐着想了会儿心事,看一炷香只剩香头,起身又续一炷香,出来往书房去,想着挑几本书过来打发时间。
进了书房,阳光正透进窗棂,满室和暖。
卧榻上有个晶亮的东西,在阳光照射下煜煜发光。
好奇着俯身去瞧,是一枚小巧的珠钗,银白的细柄,顶端有一朵粉色珠花,凤娇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这珠钗很像她小时候喜欢戴的那枚,她整日戴着,一日夜里发现不见了,她到前一日玩耍过的地方仔细找过,没有找到。
笑着唤一声秋草,将珠钗递到她手里:“估计是那个小丫头在书房洒扫时掉的,问清楚还回去吧。”
秋草答应着出了书房,心里想着,少爷才不会让小丫头们进书房,在书房洒扫的只有青松,估计是青哥买给家里妹妹的,夜里见了青哥,给他就是。
凤娇正挑着书,翠姑急火火跑了进来,喊一声少奶奶道:“县令夫人来了,估计来者不善。怎么办才好?”
凤娇举着书,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赶在今日来了?
翠姑看她不说话,急火火往外跑:“我就回说夫人不在家,请她改日再来。”
身后凤娇喊声等等,笑对翠姑道:“夫人不在家,我在啊,请她进来吧。”
进了正房刚续上香,随着一声冷笑,一位夫人走了进来,石青色的衣裳绣着花开富贵的暗纹,高髻上戴了金凤钗,气势昂然走了进来,瞧着凤娇道:“你就是高家的少奶奶?好大的架子。”
凤娇笑着迎了过去,恭敬行个万福礼,客气说道:“我闺名凤娇,敢问夫人是?”
那位夫人傲然受了她礼,也不回礼,径直过去坐了上座,冷笑道:“我是县令赵文山的夫人。”
凤娇又行个礼:“不知县令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说着话唤一声秋草:“到我房中取了南诏国的贡茶过来。”
那小叶茶是高升拿回来的,说是给她喝。她本想着那茶寒凉,可留着夏日驱暑,今日县令夫人驾临,那茶既是南诏国来的,听起来稀罕些,便用来招待。
果然县令夫人一听贡茶,脸色略缓和了些。
凤娇在下首坐了,客气问道:“夫人今日前来,可是要与我家婆母叙话?不巧昨日我家公婆去了郊外一处农庄,夜里留宿一宵。待婆母回来,我再禀报她老人家,让她前去县衙探望夫人。”
“她去探望我?”县令夫人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我儿子伤成那样,高家一个人影都没瞧见。我等了好几天不见人上门,只好自己来了。”
说到儿子受伤,县令夫人将凤娇亲手沏的贡茶咚得一声搁在几上,两眼喷火盯着她:“少奶奶在家更好,那高升是你的相公,你倒是给我个说法。你既有能耐做大掌柜?难不成没有能耐管束自家相公?就由着他在花楼买醉,酒后随意打人?”
凤娇脸上依然客气笑着,心里飞快琢磨,高升打赵衡都过去了好几日,县衙那边一直没有动静,这县令夫人今日才来,她想要如何?
第28章 默契
凤娇想着啊了一声,一脸惊讶说道:“怎么?相公他在花楼打了赵公子?竟然有这样的事?”
县令夫人哼了一声:“这件事满城皆知,你说不知道,谁信?”
凤娇恳切说道:“夫人,我是真的不知。就连他迷恋万花楼花魁的事,我也是几日前去福居寺上香才听说。夫人也知道,这种事,最该知道的,总是最后一个知道。我也生气啊,可是已经成亲了,又能如何呢?只能忍着,盼望他有朝一日能够回头。”
县令夫人瞧着她,凤娇叹口气:“公婆也反对他混在万花楼,不得已让我做大掌柜,每个月只给他二两银子,想着他只要花光手中银子,就能老实回家。想来他打伤赵公子的事,公婆也不知道。
县令夫人端起茶杯喝口茶,脸色缓和下来:“这个高升一向是个好孩子,赵大人每次教训赵衡,就让他学着高升。可如今高升越来越不像话了,再怎么也不能打人。”
“打人确实不对。待他夜里回来,我跟他说。他若是不听,我就告诉公婆。”凤娇瞧着县令夫人,“赵公子的医药花费让他加倍赔付,再让他去县衙,给老爷夫人和赵公子赔礼道歉。”
凤娇拿话试探县令夫人,看她所为何来。
县令夫人摇头道:“我不缺那么些银子,高升是该去向赵衡赔礼,我就算了,不和他一个小辈计较,只是你家婆母得来一趟,我们当面说个清楚。”
午后高家二老回来,凤娇说起县令夫人到访之事,高员外一听:“客气有礼态度恭谨,说到事情一问摇头三不知,凤娇做得很好。”
高夫人点头:“幸亏我不在家,我要在,定会护短跟她吵起来。”
“我想不明白的是,县令夫人为何非要母亲去一趟县衙?”凤娇问道。
高夫人叹口气:“三年前县太爷刚上任的时候,老爷带着我去县衙拜见,隔两个月一位夫人的孙子满月,我去了她也在,可我眼拙,没认出她来,就这样得罪了她。后来每次遇见,她都会设法为难我,我呢?能躲就躲,这次她知道我躲不过,估计一直等着我上门赔礼去,肯定还请了富阳有头有脸的几位夫人一起看我的笑话,等来等去不见我人,今日沉不住气,杀上门来了。说起来都怪我糊涂,她长得也不难看,我怎么见一次就没记住?那天老爷说不管升儿,我也乐得不用前去自取其辱。这下好了,没躲过不说,还惹得这位父母官的夫人更生气了。”
高夫人说着手抚了额头骂高升:“臭小子不是挺能耐的吗?这下好了,没搞定人家,被人家搞定了,还连累他老娘。”
高员外说道:“县太爷没有找他麻烦,说明他搞定了。听说县太爷惧内,所以这县衙的后宅,他就没办法了。”
说着话看向凤娇,凤娇忙说道:“我陪着母亲去县衙一趟吧。”
高夫人摆摆手:“两个人去,两个人都得受辱,还是我一个人去,脸皮厚点儿,难听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就行了?她还能杀了我剐了我不成?”
夜里高升回来,凤娇正坐在灯下拨打算盘,问道:“怎么还不睡?“
“等你呢。”她瞧着他。
心里好一阵欢喜,从怀里掏出两册账本递给她:“瞧瞧有什么不一样。”
凤娇接过去翻看着:“文房铺二月份的账本?怎么会有两册?”
“一册是原来的,一册是勘误后的。”高升喝着茶,“可分得出来?”
“差出的九两三钱银子找出来了?怎么回事?”凤娇惊喜问道。
“去的路上我就在想,这些店铺的掌柜啊账房啊都是我训教出来的,他们知道一旦出错会承担严重后果,账本和盘点都不会轻易有差,所以我怀疑是有人做了手脚。那些老人吃得好过得好干得舒心,都不会如此。到了一问,果然,只有文房铺里添了新人。”高升抿一下唇。
凤娇诧异道:“文房铺里的小伙计?那是徐掌柜家一个亲戚,那孩子老实巴交的,才不会……“
高升摇头:“老实人一样爱财,又不懂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铺子里每日白花花的银子流进流出,他看了难免眼馋,难免会起贪心。徐掌柜眼睛花了,可他不服老,不愿用单照镜,记账总是出错,出了错就撤下来重写一页,人又精细,那些错了的整整齐齐摞在抽屉里,等着月底核账无误才会烧毁,那孩子就从这些错账里动心思,他会撬锁,趁着夜里看店,用错页替换对的,然后再拿银子。”
凤娇瞠大了眼:“就是说错的不是一笔两笔,而是好多笔,难怪我查不出来,幸亏这孩子数目不精,拿的银子和账目没对上,否则不到大盘点,还真查不出错处。我也知道徐掌柜精细,并没有重点怀疑文房铺。”
“还真是,这儿多几钱,那儿又少几钱,这儿多卖一支笔,那儿少进几张纸,唉,老说一本烂账一本烂账,这下见着了。”凤娇比对着两个账册直笑,笑着笑着仰脸儿看着高升由衷说道:“我这个月差点儿栽在这本账上,少爷太厉害了,令我钦佩。”
高升有些不自在,扭了脸轻咳一声:“什么厉害不厉害的,你就是没往那儿想。只是徐掌柜那儿,还得凤娇出面。他在咱们家许多年了,性子倔不服老,若是让他退了,只怕老头儿得郁郁而终。”
凤娇手托了腮:“唔,我对付这个倔老头还是有些把握的。”
“这些个掌柜里,我就对他无可奈何,你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有一个秘诀,就是在心里把他当做我祖父,百试百灵。那个小伙计呢?还是别送官吧?有没有别的法子?”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路还长着。明日让青松送他到田庄去,能吃饱喝足又不让他碰银子,顾大嫂慈爱顾掌柜严厉二掌柜凶狠,该是能教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