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为傲的老师不再提起她,以她为豪的父母亦不再提起她。
自信就像气球,膨胀得很快,而一旦被放任忽视,渐渐地也就泄了气。让人失落得难过,难过得无所适从。
所以最近的姐姐,与彼处同病相怜——曾因瓷业有过一段辉煌的历史,后因地处山区远离现代交通线路而步向衰落。
她意指,她们皆被这世界遗忘了。
我本打算去伴她几日,念在自身难保,只得作罢。
父母没再说过什么,微笑着为我安排好数个补习班,然后继续忙他们的工作,我则认命在题海中苦苦挣扎。
从试卷抬首,窗台之上的初中毕业照映入眼帘。我习惯性地将视线移至左下角,那儿杵着熟悉的三个身影。
只是最后一个返校日,从老师手中接过这张相片的我们,远没有其中笑得如此开怀畅快。
蒜和我还真是难姐难妹,我差市重点择校两分,她差区重点择校两分。当然,马总自不会善罢甘休,走了与我父母相同之策,把她送进区重点借读。
而一心要考S中的姜,不知为何在最后关头失掉了信心,填了稍逊一筹的另一所市重点,可惜了她足够高的分数。
十亿飞倒是顺顺利利地保持年级第一,一切心想事成。他晃着一脸与毕业照里如出一辙的贱笑,陪衬在我们身边,万分不顺眼。
“郁丛笑得就像智障,”某人非常不识相地取笑完我,接着去惹蒜,“马巳苗么,哈哈,活脱脱一只黑山老妖!”
周遭的男生哄笑一片。
可惜他们太缺乏眼力价,竟然跑到郁郁之火无处可发的火山头上动土。
蒜操出一瓶可乐,耳听男生们无聊的嬉笑,一边默默地上下摇啊摇。摇到她满意了,猛地拧开盖头,泼水似的洒向四周。
空瓶“砰”地掉落至地。
“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们!”
然后用脚踹开一条血路,径直跑出教室。
姜一言不发,亦起身离开。
独留不幸被甜腻液体殃及到的我,和自作孽不可活的男生们大眼瞪小眼。
“脑子笨脾气还差,没救了…”
擦拭衣物的动作骤然停止。
我涨红了脸颊,倏地扔了纸巾,跳起来,指着十亿飞的鼻子嚷道:“中考有什么了不起!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我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就这样,初中生涯在不欢而散中结束。
而至于如何让年级第一心服口服,我真不知道。
那天晚上,爸爸回国奔丧的老同学来我家做客。
伯伯见到我,不禁感叹时光飞逝:“我走的时候丛丛才一丁点儿大,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话说现在念几年级了?”
“初三升高一。”我答道。
“今年中考?”伯伯点头,顺溜地带出下一句,“考得怎样啊?”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老爸截过话头,“兄弟,走,哥请你吃大餐去。”
是夜,失眠。大概是冲多了雀巢三合一,越喝越郁郁寡欢。
转了半天笔,最终一题未做,却翻出信纸,刷刷写了起来。
亲爱的小凡:
听你的节目已一年有余,每晚九点都有你相伴,虽未曾谋面,却仿佛旧友。夜半心情不佳,第一时间想找你倾诉,请见谅。
我有个表姐,长得漂亮,成绩优异,偶尔也会发发花痴。她今年高考,冒着不受家长认同的风险,坚持选择了一条特别的道路。家人果然对此颇有微词,她表面上好似不在意,其实心中难免失落。
我想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因为这次中考,我同样没达到家长的期待值。即使是非常疼我的老爸,当外人问起我的成绩,也只是摇摇头,默不吱声。
以前从未把大人们口中念叨的“一考定终身”当回事,现在才发觉,这句话是如此真实而残酷。我们背负着他人的期望,当期望变为失望,双姝也就成了“双输”,仿佛,我们已被世间遗忘,在茫茫人海中惘然地随波逐流。
即便如此,我还是有些话想告诉表姐:姐姐,你一直是我的榜样和骄傲,所以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挺你到底。
如果你能读到我的信,如果她能听到我的话,不甚感激。
最后祝《篇篇情》收听长虹!
支持文文的丛丛
我的信出乎意料的在两周后的交友篇中被播送了出来,我喜出望外,蹦到座机旁就想给我姐挂电话。
无奈之前频繁的国内长途都是她主动打来的,我居然连个号码都没记下。
偏偏最近她对我讲述旅途感悟或奇闻轶事的次数减少了,好不容易等到了她的电话,我刚想问:“姐,你听广播了没?”
不料被她打断:“我明天回来,你陪我逛个街去。”
久违地见面,我迫不及待地问她:“姐,你听广播了没?”
“没,山里头哪收的到广播。” 她一脸茫然,“怎么了?”
“没什么…”
好吧,愿望好歹实现了二分之一,要知足。
不知为何,身边向来以文静形象示人的老姐似乎将体内隐藏了十几年的活泼因子全都焕发了出来,连走路的步伐都变的轻快无比,瞧见沿路商铺出售中的唐装还跟我讲起趣事:“高考前,我们英语老师压题,说大作文一定写APEC会议,结果呢,完全不是好吗。”
她此行最大的目的是买手机,一路喋喋不休:“摩托罗拉8088好呢?还是诺基亚8250呢?”
可方踏进商店,她便被我一把拽过,向门外狂奔。
我姐被我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我上气不接下气:“换家店吧。”
“为什么?”
“我看到尚既在里头。”
“哦…”她顿时促狭地笑道,“我妹害羞的方式还真奇特啊。”
“我觉得对不起他,”我颓然摇头,解释,“他曾经不顾休息地替我辅导,我却辜负了他的付出。我对不起许多人,包括他。”
她一愣,拉起我的手,走向别处,敛起笑容。
2001年9月11日的中午,我正在新学校的宿舍里晾衣服,尚未结束军训的老姐突然拨通了我宿舍的电话。
“听广播,101.7,《天天点播》。”她飞快地摞下几个字,然后挂断。
我莫名其妙,但仍打开了收音机。
节目刚结束广告时间,主持人接听了热线电话。
“你好,这里是《天天点播》,请问如何称呼?”
“我是支持丛丛的文文。”
惊得我手中的衣服倏地掉落:老姐她居然骗我?
“很特别的名字,”对话继续,“想送祝福给谁呢?”
“送给我最善良最懂事的表妹。先要感谢她在我心情最低落的时候,从天而降的重磅惊喜。还有就是,希望她早日走出中考的阴影。与其念念不忘‘被遗忘’,不如潇洒地‘去遗忘’,让不愉快的过往随风而去,原地站起来,明天会更好。”
话毕,我盘算着她会送哪首日文歌,不想却是一首《明天会更好》…
我默默滴汗:又没发生什么灾难,干嘛点这首歌给我…
没想到这件事日后竟成了她的骄傲。
她不止一次沾沾自喜地与别人说:“看我多料事如神。其实吧,我本来让他们播ZARD的《不要放弃》,那天的歌库里恰巧没有,于是我灵机一动换了这首,想搏我妹一笑来着,谁知道啊…”
是啊,谁知道啊,半天之后,震惊全球的恐怖袭击造成巨大人员伤亡。
她的那番话和那首歌,不得不说,真应景。
2.关键词:隐身
晚自习六点始,九点毕。其中六点半至七点半是雷打不动的新闻时间,前半小时《东方新闻》,后半小时《新闻联播》。
令从前初中班主任赞不绝口的市重点读书气氛大致就如眼前这般:埋头苦干,埋头苦干,还是埋头苦干…
不收看新闻?
错了,新闻,是用来收听的。
在世贸中心被撞倒了N遍之后,电视里出现了一条让我不由自主关注的消息。
“今日,本市断肢再植临床医学中心于XX医院成立。该中心成立后…”
“额?”我一怔,不禁出声。
同桌闻声抬头,随着我的视线转向电视机。
“你爸爸?”她扶了扶眼镜,问我。
我愕然:“你怎么知道…”
周围安静的环境被我们的交谈打破,同学们纷纷暂停了学习。
“那是郁丛的爸爸?”
“很厉害的角色嘛…”
“怪不得…”
…
我的新同桌是位长着一张三好学生五官的女生,只消天天看着她的脸,我的压力便山大,并不断忆起十亿飞的好——人家虽然也优秀,好歹脾气不正经…
同桌重又拾起笔,投入书本:“因为你特别啊。”语气中似乎透着一股不屑一顾。
我只能默默低下头。
新闻里的老爸与他的大主任分站于铜牌两侧,昭告着他升任二把手的身份,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熟悉得令我莫名红了眼眶。
正式开学第一天,老爸特地送我到学校:“丛丛,别怕,你不比任何人差。”
第一周结束,他又特地来宿舍接我,连手术室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怎么样?能适应吗?”
瞅着他担忧的脸庞,我扯开嘴角:“还不错。”
“那就好,”老爸舒心地笑了,拿过我的行李,“我的小情人反应慢也是有好处的。”
嗯,所以,不能哭。
幸好还有姜。
她没去成S中,而是进了这所学校的理科班,即人人皆知的重点班,也是我的隔壁班。于是午饭也罢,晚饭也好,我们理所当然地黏在一起。
对此蒜特羡慕我们。她们高中新高一不必寄宿,又离我们学校不远,她便趁着放学顺道来看望我们。
因我们这些住宿生行动处处受限,叫外卖见外人的地点一般都选在铁栅门把守的侧门边,故此举被我们形象地戏称为“探监”。
可铁门外的人明显看着比铁门里的人们更愁眉苦脸。
“你们真好!看我多可怜,孤苦伶仃形单影只。”她不住抱怨道。
我问:“以前我们班不是也有好几个去了你们学校么?”
“是有几个男生,”她继续发牢骚,“我和他们完全不熟好吗!”
我和蒜聊天的时候,姜就安安静静站在一旁,手里还捧着词汇手册,仅偶尔插几句。
此情此景仿佛一切如昨。
理科班的晚自习会加课,所以开始时间比平行班早一些。有时我们聊开了或者蒜来晚了,姜只得抱歉地颔首匆匆离去。
待她走远,蒜蹙起眉:“我总觉得姜变了。”
“嗯…”我亦赞同,“但又说不上具体是哪里。”
中考结束,她的紧绷神经暂时松弛了下来,重又恢复到那个爱笑爱看柯南的孩子,但她的笑容似乎隔着些什么,眼眸曾经流转的光采如今也日渐黯淡,好像又在躲闪着什么。
“像是在…”我不确定地讲出感受,“自卑?”
“姜?”被蒜否定,“她还自卑那我们只有跳楼的份了。”
“也对。”我吐吐舌头。
2001年10月7日,国庆长假结束的返校日。
同学们不断抬手看表,一副急不可耐,尤其是男生们,纷纷策划该用何种理由逃掉晚自习,再装何种急病溜出校门。
理科班团支书联合各平行班班委,杀到院长办公室找领导据理力争了半晌,终于凯旋而归。
我们班长以百米冲刺速度在走廊中狂奔,一边振臂高呼:“同意了同意了!快开电视!快!”
今晚,国足对战阿曼。
赢球即可提前出线,冲进世界杯的梦想指日可待。这个当口,已不管是真球迷还是伪球迷、能看懂还是完全看不懂,万人空巷,全民热潮。
我们操着从宿舍里搬来的道具:水杯饭碗脸盆热水瓶…敲得乒呤哐啷撼天震地。
其实吧,四五十个人齐齐仰头盯着悬挂在教室一角上空的电视机,坐得远些抑或视力差些的话,压根儿看不清。但无妨,咱凑的就是热闹,讲的就是气氛。
上半场第36分钟,于根伟破门得分。
电视里头的球员们抱在一起,电视外头的球迷们抱在一起,甚至连平日里只读圣贤书的同学们也跟着抓一个抱一个。
这股激情持续了很久,当小小的屏幕一次次打出大红色字幕:我们出线了!有同学敲断了两只2B铅笔,有同学把自己的饭碗摔到畸形,有同学茫然地被并不熟悉的人搂得喘不过气,比如我…
熄灯后的宿舍楼依旧波涛暗涌。楼一共只有两幢,相对而立,高一的寝室通通位于上半部分,我们正对的恰是同年级的男生寝室。
就着月光,尚能望见远处手舞足蹈的身影,不间断配有怪声怪气的突兀笑闹。直到值班老师扯开嗓子大吼了一声:“明天考试!全都给我闭嘴躺下!”
黑夜中传来依稀的唉声叹气,终趋于平静。
我没什么睡意,辗转反侧胡思乱想至三点,蹑手蹑脚地起身去趟厕所。
约莫最近有卫生检查,不然阿姨不会奉上头之命往厕所里洒花露水,再加上十月初的天气完全没有秋天的意思,角落里仍燃着几盘蚊香,所闻及之处一片诡异难言。
我眯眼排斥着这气味,恍惚中差点儿一脚踩上某样东西。
一怔,赶忙换一处落脚。再看,大惊失色。
“姜!”我轻声叫,“你怎么在这儿?”
她穿着单薄睡衣,坐在最靠里的台阶上,膝盖上摊着本数学参考书和一只随身听,插着耳机,依墙而憩。
早听说过重点学校的学霸们熄灯之后会借着各种光源接着奋斗,只是…我环视一圈,又瞧瞧头顶,昏黄的灯光吝啬地投射到她的身周,仅留下虚无的影子。
“太晚了,”我拉拉她,“而且在这儿看书还不如回被窝打手电筒…”
“睡不着而已。”姜莞尔,蓦然睁开的双眼的确清清澈澈,不像如梦初醒。
我便挨着她坐下:“好巧,我也是。”
“听歌?还是聊天?”她点点耳机。
“边听边聊吧。”
安静聆听了片刻后,我向她抱怨:“他在唱什么?什么不三不四?”
“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她“噗嗤”笑开,“葱,你好搞笑。”
“是么?”我恍然大悟。
回看她因好笑而不停捶我的拳头,忽然生出些感慨,顿了顿,有感而发:“这个学校里,大概也只有你会喊我‘葱’了。”
“我起初还不知道学号有什么规律,后来才明白原来女生在前,男生在后,而我则排在最后。自我介绍的时候,男生们讲完了,看着我上台他们都很惊讶,我的新同桌不轻不重地补充说明‘她是借读的’。”
“偏偏总人数是单数,英语课自由对话这种我肯定落单,连理化实验分组他们都不接纳我,嫌我笨手笨脚搅了他们的成果…”
“有一次饭票掉了,刚买的,被别人知道后反而嘲笑我,说借读的人还差几张饭票么…我爸上电视那次也是,我偷偷听到,那几个女生背地里在讲,挺聪明的爹怎么就生了个笨蛋女儿…”
凌晨,散发着奇特香味的寝室厕所,伴着无限循环的《星晴》,我断断续续地把一个多月来的怨气抒发得酣畅淋漓。末了,抱着腿啜泣,直至天明。
“晚上拜国足所赐,我才得以与一个月来无法融入的群体打成一片,虽然我知道,太阳升起以后,一切照旧,他们看我的眼光依然充满排斥鄙视…”
“如果当初我没答应来这儿,而是乖乖去我该去的地方就好了…”
“姜,你懂吗?”
在我看来,优异如她一定无法理解我的心情。
但她却点点头,突然侧过身,给了我一个拥抱。
“我希望的,无非与你相同。受够了别人的冷眼和嘲讽,只求隐身,躲在龟壳里好好过日子。你尚且好过我,别人对你的冷言冷语起码有妒忌成分,而对我的仅有幸灾乐祸和怜悯。想想我,知足吧葱。”她说。
当晚我并没有明白她的言之所指,但第二天,我想我懂得了。
课间,班级里的喇叭播放着通知:请以下同学速至财务处领取贫困生学费减免材料,高一(1)班姜以露…
身边窃窃私语顿起。
“不是隔壁班的美女么,原来是穷鬼…”
“难怪读书如此拼命…”
姜路过我们班窗口时,头垂得低低的,加快了步伐。
我伸手,下意识试图拉住她。
她没停下,往远处稍稍避让,只瞥了我一眼,冷漠至极。
学校机房对住宿学生开放使用,姜被我和蒜逼迫着去注册了QQ,昵称改成了“星晴”。
不过即使她在线,也不会上线,万年隐身着。
某天我把她揪了出来。
一根葱:就那么喜欢周董的这首歌?
星晴:嗯:)
一根葱:为什么啊?
星晴:歌词。许下心愿,看远方的星,如果听得见,它一定实现。
一根葱:你要实现什么心愿?
星晴:秘密~
一根葱:切!跟我还谈秘密!
星晴:呵呵,息怒。见签名。
我望向好友列表中她的头像,昵称下方果然有一行小字。
那行字在我之后的印象中于彼处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寒门出贵子。
3.关键词:喜欢(上)
骨科楼前有座圆形花坛,其内栽着层层葱兰,包绕着一颗古树,据说其已历经沧海桑田。它站成一种弯曲不乏欣欣向荣的姿态,俯视着树荫下围之休憩的各色人等,默默守候着他们的喜怒哀乐。
秋天的时候,葱兰盛放,皑皑一片,衬得古树也分外圣洁。而其余三季,则是满眼油油的绿,方圆一派生机勃勃。
老爸曾说,他真的差点儿把我的大名题为“葱”,因为他希望他的小情人能成为葱兰般的可人儿,不争,不闹,不显眼,亦不平庸,静静地在一处璀璨。
幸好他神志还算清楚,没由着性子把绰号登记上户口本…
我给他送东送西的时候,都会坐在花坛边,等着他从四楼办公室的窗口探出头来,看到宝似地热情挥手,我则撅起嘴,表情极差地指指东西,懒得回应他。
半分钟前,他顶着手术帽出现在窗边,边接电话边透气,顺便弹了几下烟灰。
我本该冲他大喊一声:“抽什么烟!”
却生生憋了回去,飞速跑到古树后方,躲起来。
只因我偷偷想见的是尚既,这可千万不能被老爸发现了…
尚既已然研三,过不了一年即将毕业。
当下他手头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带领学弟师弟们完成大主任和我爸共同担当课题的动物实验部分。而每个周五,他会驻扎门诊收他毕业课题的入组病人,结束后返回病房,值班或帮忙,接着忙活。
他的动向,自然是从我爸那儿打听来的,各种旁敲侧击,各种不露声色,各种最佳演技。
我的动机,其实纯洁无比,受启发于老姐的一句安慰:“看看喜欢的人,听听喜欢的歌,学校里那些开心的不开心的就都烟消云散了。”
“可是…”愧对之心仍然存在。
“让你偷看来着,量你也没胆子开门见山地对他说:‘老娘心情不好,所以你让老娘瞅几眼解闷儿’。”
我诧异地望向我姐,惊叹于她过往近二十年是如何把如此“活泼开朗”的天性掩饰完好,又是触发了哪个开关,骤然将其豁然释放,以至自进了大学以后,她提出的建议意见一次比一次,额,大胆犀利。
最后,我嫌弃地默许了…
结合诸多因素,选在了提早放学的周五,并拖上了欲邀我同游文庙的蒜。
“目标出现。”
“目标接近。”
“倒数五百米。”
“四百米。”
“三百米。”
…
“闭上你的嘴!”
花坛另一侧置有几条石登,面朝青水,背倚绿树。我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押至石凳上。
“轻点姐姐,小心我爸听见…”我急,语速几乎翻倍。
蒜摇着我,挣扎着不安分地怪叫,唾沫星子喷了我一手掌:“来了来了!你的尚既走过来了!”
忙瞥一眼,发现他亦有意无意地往此处张望。
顿时脸红得不像话,人一缩,拉过蒜迅速对着青水正襟危坐。
“别回头!”
“他好像在看我们哪…”
“能别回头不…”
“这样看真的神似江口洋介诶!”
活了十五年,我终于深切体会到了交友不慎的意义。
直到损友津津有味地欣赏完尚既的正颜、侧颜与背影,饶有兴致地找我评头论足,却只见到我的头顶——我情急之下蹲到了地上——为求藏得彻彻底底。
以上只是第一次的经历。
赖我临阵胆怯,硬拖去了心向文庙的蒜,导致我足足后悔了一周。接下来的周五下午,她变为主动出击,硬拖去了心向自家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