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他会说什么呢?”
“路心和小姐,做我的女朋友吧!”
成最最单膝跪在床上,入戏地演着情景剧。
“呀…”路心和面红耳赤地从床尾滚到床头,光意淫就够让她心潮澎湃的了。
她俩折腾了一晚,第二天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时,都顶着两只大大的熊猫眼。
走过无数遍的校门,似乎变得有些异样,看到厌烦的校园景致,也突然变得可爱美好起来。是否因为,今天是路心和他们最后一次作为在校学生出现在这里。
仅仅几天没见的同学们,变化巨大得惊人,尤其是女生这边。原本半数以上的四眼一下子减至稀有品种;形形色|色的高跟鞋、坡跟鞋将平均海拔骤然提高;摆脱了校服的约束,五彩缤纷的衣裙翩然起舞;稚气未脱的脸上或淡或浓、有精有拙的妆容,宣告着对进入成人世界的渴望。
相比之下,只是烫染了一下头发的成最最朴素无比,而路心和则更一成不变得令人惊疑,以至于不止一个同学纳闷地问她:“你怎么一点都没变?”
她看着眼前的这群小屁孩们,半个月前尚蓬头垢面共同埋首于题海,讨论着最后一道解析几何怎么解,转眼之间,像模像样地聊着化妆、打扮,不禁哑然失笑。
毕业典礼在音乐厅举行,校长代表学校致辞。对于这样一位每年都身兼毕业班化学老师的老校长,X区一中的所有人都肃然起敬。只是这次毕业致辞也是老校长的最后一次登台讲演,一个月后他将退休离职。路心和为学弟学妹再没有机会一睹这位一代名师的风采感到惋惜。
学生代表在她们班的一片起哄声中上场,正是已被芝加哥大学商学院录取的于一超。
前些天,路心和在QQ上遇见了久未谋面的的于一超,她一上线就收到了他的信息。
Ronan:我收到芝大的offer了,商学院。
路小路:恭喜你成为杨振宁的校友:)
Ronan:按照传统,你还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
路小路:荣幸之至!!
Ronan:原来这种感觉也不错呵呵。
路小路:?
Ronan:没什么,毕业典礼见吧。
路小路:好的:)
路心和知道他的言有所指,因为她不经意间瞥见了他的新签名:开启新生活的第一步,是向过去挥手道别。当喜欢的人变成了朋友,个中滋味只有一句祝你幸福。
这个皮肤黝黑的男孩子一直能出其不意的带给她感动。他的释然,他的豁达,他的大度,都默默影响着她。
台上的于一超一本正经念了一通后,将稿子收进了口袋,停顿了片刻,带着难以抑制的情绪说道:“人们常说,高中时代是一生中最纯粹和珍贵的。在X区一中这短短的三年里,我们痛并快乐着,遇到了崇敬的老师,义气的哥们,喜欢的女同学。一切的一切,此时此刻,已不能用言语来表达我的感激和不舍。在这里,请允许我真挚地重复一遍三年前入学典礼上新生代表的话以感谢母校,鞭策自己:今天我以X区一中为荣,明天X区一中以我为荣。”
下面的同学和老师被最后一句冠冕堂皇的套话逗到,笑声满堂。
成最最戳了戳路心和的手臂,“看不出于一超对你一往情深嘛,毕业致辞都不忘提起‘喜欢的女同学’。”
路心和笑笑,眼眶却不知不觉中湿润了。
毕业典礼结束后,她在高三(1)班的教室里坐了会儿,又踱至高一和高二时的教室窗外站了半晌。然后,随意信步在熟悉的校园里,每天出操的操场,常常人声鼎沸的体育馆,举行活动的音乐厅,男女分层的食堂,阳光最舒服的图书馆,从没去过的天文球,打扫了三年的智慧长廊,考试作弊最方便的理科实验室,自行车倒成一片的车棚,爱恨交加的办公楼,大后方根据地般的教学楼…
夏初的午后,天蓝色的建筑物中,仿佛有谁躲在楼梯的转角奋笔抄着作业,有谁提着扫帚忙碌地来来回回,有谁在走廊过道没头没脑地追来赶去,有谁诉说着年少的懵懂,又有谁遇上了她的谁。
一阵微风拂过,扬起淡淡细灰。
她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护城河公园依X区护城河而建,似乎侧耳倾听着古老河流细碎呜然的如歌如诉。入夏的夜晚,前面不远处的市民广场上歌舞升平,阿姨们踏着当下最流行的歌曲扭着腰肢。后面隔河相望的老街中灯红酒绿,人影绰绰,觥筹交错。唯独两者之中的区区之地,人烟稀少,偶尔有三三两两路人,或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匆匆而过。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路心和远远看见了那个朦胧路灯下的身影,脑中一闪而过苏轼的名句。
他若有所思地站在那里,正式的白衬衣配着湖蓝的领带,双手闲适得插在黑色西装裤的口袋里,想必是刚下飞机没多久。
他只是站在那儿,却让整个周围蓬荜生辉。
路心和深吸一口气,向他走去。
“沈老师。”
他眯起眼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莞尔一笑。
“一个月不见,长大了啊。”
她狐疑地低头看自己,才发觉是方才成最最硬是让她套上的白色连衣裙在作祟。成最最声称所有男人都有白色连衣裙情节,所以逼她穿上“色|诱”沈流默。完全就是个女鬼嘛,她在心里哭喊。
“这个是成最最硬要我穿的…” 她慌忙解释,转念一想,沈流默不会以为她是个喜欢把短信到处张扬的长舌妇吧,只好生硬地转化了话题,“不是说要去两个月吗,怎么才一个月就回来了?”
“重要的交流会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参观访问可以免去,况且…”他一顿,“有人想我,我就回来了。”
路心和如遭雷劈般完全怔住。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瞥到他眼底里的小小狡黠,她才恍然大悟,红透了的小脸再也抬不起来。
来赴约之前,她在心里思考过他们这次“见一面吧”的结局,不过成功、失败、维持原样三种。以她的性格,既然到了要做出选择的时候,就绝不会维持原样。然而,沈流默的心思,她仍是一如既往地猜不透。
预感这次她满心期待的“约会”要以不痛不痒告终了,她闷闷地胡想。
“心和?”
她迟疑了片刻才抬头,正对上他温柔如水却又认真沉静的眼眸。
除了那次醉酒,这是他第一次当面直呼她的名。
“对不起,自从我发现了对你的超出师生间的感情以后,就一直在逃避。谢谢你的勇敢,使我有勇气直面自己的情感。可是,我们之间存在着许多隔阂,比如师生关系,比如年龄…”
“沈流默,我已经毕业,补习也已经结束,我们不再是师生关系了。我比你小八岁,那又怎样?你步入中年的时候,风华正茂的我给你增添活力;你退休的时候,我正值壮年,赚钱养家;你老得掉牙的时候,我可以喂你吃饭,替你穿鞋,推你去逛公园…”
她没想到成最最的分析是正确的,暗自正在欣喜若狂时却迎来了他的转折词。她是年轻不懂事,她自然没有他明理世故,喜欢就是喜欢,既然互相喜欢就在一起,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那些个隔阂,见鬼去吧!
她越说越委屈,合着三年来单恋的心酸味儿,眼泪一股脑地涌出来。
他没想到他的傻孩子被他的剖白激惹得如此伤心,一时慌乱地想替她抹去泪水。当手靠近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袋时,却手足无措起来。
他轻叹了口气,把路心和搂进了怀中。
胸前的身躯显然一僵,哭声也低弱了下来。
他凑近她的耳边,轻吟:“我也很想你。”
当他接到她失落的电话时,心就被狠狠地揪了起来。
当他听到她失控的哭声时,心痛到无以复加。
当他收到她激动的喜讯时,心里同样飞起一群喜鹊在欢腾。
当他看到她发来的思念时,他推掉了主办方的盛情挽留,日夜兼程赶往她的身边。
他在飞机上时,苦笑地自嘲:他的刻意躲避,终抵不过她的一句“我想你”。他们的缘分,也许从很久以前,他的父亲从废弃的仓库里解救出濒死的小女孩开始,再无间断。
作者有话要说:顺民意,提前在一起了。

3
“所以,你们算是在一起了吗?”
成最最一边咬着奶昔的塑料勺子,一边问路心和。
她用头抵着餐桌,心不在焉地看着麦当劳外X区最热闹的主干道,慢吞吞地答:“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如果时间倒退回毕业典礼那天的晚上,她一定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当然在一起了”,然而,现在的她已然没了那番自信。
“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自那天后再没见过面…”她有些不满地咕哝。
“路心和啊你还真有本事,竟然和我们的校园神话搞在了一起。”一旁的茹姣崇拜地看向她。
她被茹姣的一个“搞”字呛到,一口雪碧华丽丽地喷了出来。
“我就说呢,怪不得当初沈流默在东方绿洲替你救场,原来你们俩早就暗渡陈仓了是吧?”茹姣愈加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一个看出你们两个有奸|情的人应该是我吧。”宋雅也插话进来。
路心和哭笑不得地说:“你们就不要集体调戏我了好吗?很好玩吗?”
收到她们三一致点头默认,她无力望天直翻白眼。
这个漫长而无所事事的暑假,四个女生一直玩在一起。路心和预感,除了宋雅,她和另外那两位估计还得继续纠缠个几年。
前不久,一本录取通知书送达,她再一次踩着分数线进了C大医学院临床医学五年制,成最最则轻轻松松地被C大光源与照明工程系录取。宋雅原来一心想考零志愿D师大,结果虽然落马,但也进了南京师大,并不妨碍她做老师的梦。最大的惊喜来自茹姣,她竟然超常发挥,以年级第八的傲人成绩考进了C大数学系。
成最最对路心和和茹姣的优异发挥总结为:“单恋的女人真可怕。”
茹姣一脸鄙夷,“切,早知道我就填A大了。男人还是没到手的时候好,到手了发现不过如此。”
路心和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说:“你这话好像是人家老夫老妻说的。”
茹姣却是一本正经,“真的啊!没在一起的时候觉得他又高又聪明又会体贴人,在一起了才发现聪明么顶多和我差不多,作为一个上海男人,居然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竟然还敢给我耍大男子脾气!”
她忍俊不禁,“青梅竹马就是不一样啊。”
茹姣反问她:“心和,你难道没感觉吗?沈流默和以前比起来,是不是露出了小尾巴?”
她脑补了长个小尾巴的沈流默的画面,否认道:“没有啊…”转而一想,他们的程度怎么能和茹姣他们比,“我们连情侣都算不上,不能和一触即发的你们比啦。”
茹姣一向属于行动派,高考结束当天就和她的邻家哥哥摊牌了,结果人家自然对隔壁这位如花美眷有那么点意思,于是,顺手推舟成了一对。据说,当晚,茹姣同学就把纯情男的初吻给抢了,听得路心和默默吞口水,直叹这位级花实在是生猛得叹为观止。
成最最受不了了,对着宋雅幽幽叹息:“你看你看,有人要的同学就是和我们这种孤家寡人有距离感。”
宋雅好笑地摇摇头,转而又有些失落地说:“真羡慕你们,一起进C大了。”
路心和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说:“没事,南京又不远,开车只要4个小时就到了。你放假就回来找我们呗!”
成最最点头附和,“对啊对啊,再说大四实习就要回来的,只有三年而已啦。”
茹姣带着一丝羡慕说:“其实读大学就应该出去闯闯,窝在上海有什么意思。”
成最最反讥道:“那你怎么不考边远地区去啊?降分,还给钱,多划算。”
宋雅也忍不住调她一侃:“你离开上海了,你的邻家哥哥怎么办呢?”
炎炎夏日的午后,四个女生唧唧喳喳,以调戏路心和开始,以吐槽茹姣结束,欢声笑语肆无忌惮地飘荡。
那一年,她们的青春,悸动又纯粹,美好得无法无天。
如果不是路爸爸坚持让路心和到路氏集团实习,她绝对会继续混吃等死完这个暑假。
她无意从商,起码现在还无意着。父母白手起家创建的商业帝国,其中的含辛茹苦甚至屈尊卑微她并不是一无所知,也不忍心了解得一清二楚。虽然别人一直当着她爸爸的面说她虎父无犬女,但那些都是恭维话,自己几斤几两重自己晓得。她怕极了她的指点江山会让江山土崩瓦解,像电视剧里的纨绔子弟一样。
路心和翘首仰望着高端商业汇集,寸土寸金的钻石地段中那幢巍峨的大楼,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一旁的孙叔叔不无自豪地开口介绍:“这幢楼叫心和大厦,几年前由路氏集团和宇文地产合资建造。这里是路氏集团南京西路分部,主要包括路氏生物市场部、销售部和产品部的办公室,研发基地、生产工厂和其他部门都在张江。你爸爸…不,路董和路氏生物的高层以及路氏投资的办公室都在陆家嘴的路氏大厦总部里。当然,这三处的建筑都属于路氏集团名下不动产…”
她从他人嘴里听完她家的商业资产简介,最后一口蛋饼愣是生生梗在喉咙口。原来她这么有钱!此时此刻,她才有了些真实感受,她是中国富豪榜名列前茅的企业家唯一的掌上明珠。
孙叔叔就是彼时替她爸爸出席家长会的秘书,现在任路氏生物市场部总经理。他看着路心和一脸茫然,不由心生感叹:路董也把这女儿保护得太好了,好到差不多把自己是富二代这事都给忘了。
乘上商务楼偌大的电梯,路心和稍稍不安地环顾一周,四面环绕的明亮金属板隐约映出两个人的身影,心中突然蹦出四个字:铜墙铁壁。
孙叔叔的手指轻巧地按下46,她不由感叹:路氏是有多庞大,光路氏生物的三个部门就占了46层楼。孙叔叔仿佛读懂了她的纳闷,低声解释:“41到46层是路氏的办公室,其余的租给了其它公司。”
哦…好诱人的租金!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电梯“叮”的一声,提示已到46层,三个部门经理和经理秘书的办公室。凡是人都纷纷停下手头工作,迅速起身恭敬地打招呼:“孙总好。”接着看到孙总身后陌生的小女孩,不约而同递上深究的目光。
“小何,这是新来的实习生。这一个半月你负责带她。”孙叔叔向一位身着考究套装的女性介绍道。
“你好,我叫路…沈小路,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她战战兢兢地鞠了一躬,暗自责怪平时日本的东西看得太多,居然憋出个如此日式的开场白。
孙总秘书明媚地回答:“好的,孙总请放心。”接着用眼神默默上下打量了路心和一番,职业地说道:“我是何悬,你可以叫我Fiona。这段时间你做我的助理。”
路心和觉得她对自己说话的声音比她对孙叔叔的低了不止一个调,连语气也冷淡了很多,像一杯刚烧开的牛奶立即放进了冰箱。
她没有看到Fiona好奇又厌恶的目光:上头直接带进来的实习生?不知道又是哪位皇亲国戚,藏得连学校年龄都不得而知。看她一副涉世未深的中学生摸样,大概又是个碍手碍脚的草包。天高皇帝远,一个半月,足够教给这个小朋友社会是多么险恶了。
其实隐姓埋名的提议是路心和自己向爸爸提出来的,既然要学习自然不能被董事长女儿的光环罩着。路爸爸一口答应,干脆让她把姓和名都改了,谁让路姓不多而她的实习所在地又以她的名字命名。
总之,尚未成年的路心和,不,沈小路的潜伏生涯正式开始。
路心和的办公桌位于Fiona的后方,她右边还有两个办公桌分别属于市场部的另两位秘书Amanda和Ruby,其它的地方都被成堆成堆的资料抢占。
她正暗自生疑,不是传说中只有外企才唤英文名的么?一张简陋的胸牌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你有英文名吗?”Fiona面无表情地问她。
她茫然地摇摇头。
“没有就算了,有就在名字旁边添上。”Fiona顿了顿,把厚厚一叠资料和一筐各式各样的纸盒子重重拍在路心和的桌子上,“这些是我们路氏生物主要产品的说明书和试纸试剂样品,尽快熟记。”
她愕然注视着桌子上的东西,木然地答道:“好的。”
整个白天,除了替三位秘书大人叫了午饭外卖,路心和一直埋头啃资料,和忙乱的办公室格格不入。络绎不绝的电话,出出进进的身影,原来,这就是社会。
下班后,路心和匆匆挤上晚高峰的地铁,再转公车,马不停蹄地赶到五角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许久没这么激烈运动过,还是上了一天班身心俱疲,她不顾形象一屁股瘫坐在花坛边缘。
夜晚的五角场流光溢彩,人来人往,被各大新兴商场包围,早已不是路心和久远印象中那个破破烂烂,旧书称斤卖的地方了。上海的变化真大啊,她衷心感叹。
“童工,在发什么呆啊?”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身边。
路心和忙不迭地站起身。眼前许久未见的沈流默眉梢眼角都隐着淡淡的笑意,轻松随意的黑t恤和牛仔裤,让他看起来青春洋溢,完全就像个附近C大的学生。
她正了正色,一本正经说:“什么童工,我现在叫沈小路。”一边还献宝般地献上胸牌。
沈流默扫了一眼胸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我记得你以前是语文课代表吧?”
“对,从小学四年级到高中毕业,整整9年。”这是她学生时代唯一担任过的一官半职,倒也很少有人能像她这般把一个职位做得如此持久,也算她小小的骄傲吧。
“可是,语文课代表,你起名字的水平未免太差了点。”他扬起嘴角。
“呃…”
一时语塞。
难道他看不出这名字的由来么?
“你的沈,我的路,加个小,有那么差吗?”路心和嘟起了嘴,小小埋怨。
“这名字,让我感觉多了个小妹妹。”沈流默叹了口气,“其实,可以叫沈思路。”

4
他们不是没有联系,每晚或长或短的通话维系着不明不白的关系。路心和觉得,似乎回到了高考前那段时间。比起恋人,兄妹更适合形容他们现在的状态。
在电话中,沈流默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逾越的话。而他站在她的面前,说她其实可以叫沈思路。
“我的沈,你的路,思念的思。”
她瞪圆眼睛,以为是幻听。
沈流默见她一副撞了鬼的模样,随手拉下她身后的书包,说:“走吧,吃饭去。想吃什么?”
路心和回过神,仰起头环顾了四下如楼房般叠起的彩灯招牌,神情越来越暗淡。
川菜,海鲜,火锅,自助餐…
她怯怯得看向他;“那个…我不太敢在外面吃,过敏源太多…”
他了然地点点头,转身朝公车站走去。
她赶上他的步伐,不解的问:“要去哪儿?”
“超市。”
路心和这个过敏体质不知道遗传自哪位祖先,她想起基因算是优秀的父母,理应属于优生优育范畴,怎么就生出了她这么个林妹妹。
小的时候,因为她老是莫名其妙地发疹子,爸爸带她去医院做过敏源测试,结果一排排的“+”让就诊医生的眼神登时像看到了外星人。所以,她除了那些知道哪些能吃的、学生常去的地儿,极少在外面就餐,即使是必须出席的场合,也只会象征性地喝喝饮料。
不过,算不算因祸得福,她得以推着推车和沈流默并行于超市。
他们简单采购了些食材,回沈流默家自给自足,丰衣足食。
沈家在市区的公寓离C大很近,只有两三站路,是早年市警局对沈伯伯的嘉奖。也是,市区的房价自然是X区不能比的,哪怕只是中外环,价格也不菲,普通郊区百姓能在市区买上房实属难事。
对这种新村,路心和很怀恋,两房一厅的空间,也令她亲切感倍增。家里没发迹时,她也住在这一梯几户的相似房型中。
她把食材一一拿出,自来熟地淘米做饭,沈流默亦很习惯地坐回书房继续看书。有那么一瞬,路心和觉得自己真是小姐身子丫鬟命。
晚饭后,她为沈流默泡了杯咖啡,自己默默坐在书房的沙发床上静静用眼睛参观着室内。
一间书房四面墙,两排高大的书架,一张书桌,一个沙发床。相较于干净得不像有人住的卧室,很简单,很凌乱。
他干他的活,她发她的呆。一直到他安全送她回到路爸爸送给她的市中心豪宅,自始至终有一搭,没一搭地只聊过几句。
她确定,他的那句话真的只是自己幻听。
路心和将Fiona交给她的作业,即把路氏生物产品的说明书和样品充分掌握后,实习工作步入了正轨。
她才知道,秘书助理原来是个拼体力的差事。接客户,送客户,跑银行,送文件…,只要Fiona一声令下,她就顶着太阳冒着暴雨冲出去,什么旅行社的活儿、快递的活儿、出纳的活儿、保安的活儿,无所不能。
这天,她起个大早,搭上商务车,接C大医学院几大附院的各位副院长到心和大厦开会。由于附院分散在各个区,等到一个个接齐,已过了大半个上午。她头脑困顿,但只能一路陪着敬业的笑容,听着几位大人的交流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