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正式就读C大医学院的她,先是把一堆诸如尿微量蛋白、心梗三合一、卵泡雌激素的专业名词记熟了,连未来可能实习的医院也都跑了个遍。
由于事关新试剂的首次市场运行,公司对这次会议看得很重,总部的一众高层全体参加,路心和也趁机能和久未相见的爸爸远远见上一面。
会议专业而冗长,用产品介绍抛砖引玉,最关键的是要得到那些分管检验设备的副院长们的首肯。路心和瞟了眼墙上的钟,时间将到饭点,便悄悄起身挪出了会议室。
中午的便当已提前向附近顶级的饭店预约好,她一边打电话给饭店确认,一边核对着份数,暗自庆幸拿在手里的是张备注栏干干净净的与会者名单。
待午饭送达,她忙着将一份份便当配着饮料和水果整理好,Ruby正巧从会议室出来,看到埋没在食品堆里的路心和,好心地走过来帮她一把。
然而,Ruby的动作却停了下来,脸色顿时变了;“小沈,所有人的便当菜色都是一样的吗?”
她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答:“是啊。”
“你不知道H医院的张院长对鸡蛋和鸡肉过敏吗?”
她当场愣住,急忙翻出名单,备注栏仍是空空如也。
这是怎么回事?
Ruby一下也有些慌了神,紧紧张张闯进会议室把Fiona拉了出来。
Fiona扫了眼桌子上满满的招牌菜鸡肉蛋卷,脸色铁青,斥责道:“谁犯得这种低级错误?”
路心和冤枉地举了举名单,小声辩驳:“备注里没有写…”
“你没有嘴吗?”
“备注里没有写就不会再确认一下了吗?”
“你知道今天的会议有多重要吗?”
“你清楚你的错可能导致的后果吗?”

路心和长到这么大,从来没被骂得如此狗血淋头。纸片被攥成一团,指关节微微泛白,大脑却一时短路,只剩了身体隐隐的颤抖。是害怕,委屈,抑或自责,她已完全分不清。
会议室的门虚掩着,此时不知被谁悄然拉开了一条不宽不窄的缝,严厉的斥责不轻不重就这样飘了进去。她下意识地向里瞟了一眼,正好看到孙叔叔听到责骂声想站起身,却被路爸爸用眼神拦下。
“发什么呆!替换、追单还是道歉,快想补救办法!”Fiona狠狠扔下一句。
她的大脑即刻连机,焦灼了片刻后,突然灵光一闪。
没有鸡肉蛋卷的便当不是有一个吗!
悲极生乐,她手忙脚乱地在最底下的袋子中扒拉出本属于自己的那份。
大难不死,但也不一定有后福。
经过中午的波折,Fiona对路心和的态度冷到极点。临近下班,她毫不客气地抱来一沓资料,摔在她的办公桌上,“明天之前整理好。”
于是,路心和平生第一次体验加班,默默地做了3个多小时的excel,终于赶在10点前大功告成。
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她活动了下筋骨,点开来信。
竟然是爸爸。
“中午表现很好,宠辱不惊是商人起步的基本。”
不知道是不是面对电脑屏幕太久了,眼眶不由发酸。
第二天,又做了一天快递送货员,先把文件送到总部,再把资料送到C大。
路心和倚在地铁的门边,非高峰时间的车厢密度适宜,不会拥挤得想吐,不会空旷得发毛。她抬起头,对着冷风口舒服地眯起眼睛。转头注视门中自己的身影,好像瘦了,背后的书包大得有些突兀,顶着一头平刘海,左看右看都像个没发育完全的孩子。赌气地扯下皮筋,扰散了前一刻还挽着的头发,就在她准备再次对镜贴花黄时,地铁门缓缓滑开,看到站台上的人神情异样瞅着她,大窘,然后飞快钻出车厢。
这是她第一次到C大,未来的学校。带着憧憬和预热的心情走进校门后,彻底懵了。
她忘了她是路盲这个事实…
顶着七月流火的太阳,脚下的路面也在滋滋生烟,仿佛一脚踩下去就能冒出熔浆。可是偏偏就有奇葩不惧午后毒日,躺在草坪盖着书睡觉。
她觉得再找不到生命科学学院她就会被活活烤死。也不知道问了多少人人,终于七拐八拐地把资料给成功送出。
路心和长出一口气,拿出手机翻看。来C大的路上,她自然想到了沈流默,然后喜滋滋地向他报备。
沈流默几分钟前的回信:下午有课,到数学系204等我。
横穿上海的疲劳和被烈日折磨的奄奄一息瞬间灰飞烟灭。
可以看到工作时间的沈流默了呢!心中难掩兴奋。
可惜,她先得解决掉目前面对的首要难题:数学系在哪儿!?
又问了若干人,最后在保安叔叔的带领下,抵达传说中的小白楼。
办公室门虚掩着,路心和没胆量直接推开,犹犹豫豫地举起手敲门。
一个纠结的疑问闪现。她该怎么介绍自己?沈流默的女朋友?显然她不敢。沈流默的妹妹?以后万一拆穿了多尴尬。沈流默的学生?对,就这个吧,以前的学生。
面前的门像有感应般猛地被拉开。一个婷婷袅袅的身影倚门而立,银铃般的笑语争先恐后扑入耳帘。
“心和,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处女作,纯练笔,不入V。
这次隔了3天,检讨。。。
女配正式登场。。。

5
路心和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大脑程序错乱。
谁能告诉她,季妍妃怎么会在这儿?
“季…季老师好。”嘴角努力扯出一个生硬的弧度。
面前的美女笑脸盈盈,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说:“流默和我说过了,你先进来坐会儿吧。”
“哦。”她愣愣地跟了进去。
只有十平米见方的办公室,两张办公桌。靠窗那张是沈流默的,因为她一眼就认出了笔记本电脑上的小狗防辐射贴纸。
那是她贴的。
某个夏日午后,她懒懒地趴在他家的书桌一侧,看看天,看看意中人,无所事事倒也自得其乐。趁他起身走开的间隙,她从书包里扒拉出刚买的防辐射贴,蹑手蹑脚地贴在他打开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方,然后乐呵呵地瞅着憨态可掬的小金毛傻笑。
一见沈流默端着两只杯子回来,她赶忙坐直,像没事人般无辜地望着他。
他递给她的是一杯阿华田,自己的则是清咖。
她窘,用眼神询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阿华田?
他浅笑着抿了口咖啡,“你不是小孩子口味么?”
瘪瘪嘴,她不甘心地低声狡辩:“才不是…”
“那换。”说罢把咖啡送到她眼前。
瞅了一眼那杯乌黑的液体,嘴里就一阵发苦,她慌忙阻止了他的动作,“不…不用了,怕心脏受不了。”
他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转过头继续查资料。待目光掠过屏幕上方,怔了怔。
“嘿嘿,是防辐射贴。可爱吧?”几近阿谀的语气。
“真的有用?”
“宁可信其有嘛。你老是对着电脑,我怕你英年早秃。”她振振有词。沈流默成了地中海或者地球仪貌似也不难看,但总没有现在这么帅气啊,她脑补了一下画面,发出扼腕的叹息。
他忍俊不禁,眉目中聚起浓浓的笑意,瞳孔闪烁得令她无法移开视线。
“挺像你的。”
额…小脸垮了下来。她跟这只小金毛狗狗哪里像了…
思绪拉回,路心和乖乖地坐在门边的沙发里,双手老老实实地摆在膝盖上。
季妍妃随意地在另一张办公桌前坐下,捧起水杯喝了一口。
她顿时反应过来,惊讶地问:“你也在C大教书?”
季妍妃朝她灿烂一笑,“流默没和你说过吗?我从九月开始正式上课。说起来,教的正好是你们医学院的医科高数呢。我们太有缘了,我现在是你名副其实的季老师了。”
末了,又俏皮地挤了挤眼,补充说:“我是为了谁来上海、来C大的,你懂的。”
信息量太大了,以至于她的脑子又停运了片刻。
真是有缘,而一切缘起都因为那个现在不在办公室的人。
两人关系尚不明朗,强大情敌又横插一脚,还做了自己的老师,想想就肝疼。
而原来,在沈流默的眼中,她不是他的女朋友,又有一种一厢情愿的悲凉慢慢蚀骨。
每个人都有自己特有的气质,而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仿佛生来就应该是读书人。
路心和走在郁郁葱葱的林荫道上,看着身前几步之遥的背影,挺拔而清雅。时而碰上几个打招呼的学生或认识的人,他会稍稍驻足,彬彬有礼地微笑点头。那少少转头的侧面,高挺的鼻梁衬托着美好的脸部轮廓,偶尔用夹着书的手扶扶镜架,整个形象像极了小时候连环画里画的那些科学家。
她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用两个虎口比出个取景框。温文儒雅的身影和百年名校的氛围结合的浑然天成。
所谓人在景中,景在画中。
她正出神地比划着,忽然沈流默转过身来。看到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拉出了一大段距离,他微怔,随后淡淡地笑笑,站在原地等她。
他一笑,就出画了。
路心和忙把手举高,装作看天,心中却是懊恼万分,哎,怎么碰上沈流默自己就忍不住发花痴…
她向他跑过去,完全没有看见旁边突然冲出来的车。
惊魂未定中,她的手被牵起,用力地拉到沈流默的身边。
路心和恍惚地看向他,连车主连连的抱歉也恍若未闻。
他的脸色竟然有些怒气,责问她:“你走路都不看两边的吗?”
她小声地说:“对不起…”
奇了怪了,差点被撞的人是她,他凶什么凶?
空气凝结了半晌,她感到手上的力度加重了一些,头顶上的声音也柔和下来,“走吧。”
似乎每次她出了什么危急的状况,他总是会无法抑制地生气,而只要她低头弱弱地道声歉,他就即刻败下阵来,东方绿洲那次也是,这次也是。
只是,牵住的两只手再没有分开。
她心中暗喜,又有些害羞,原本少许冰凉的手随着沸腾的血液变得灼热起来,连带着脸也熟了。悄悄瞄了眼身边的人,他的脸色似乎也泛着微红,与西下的夕阳融成了一幅画。这样的他们就像两个青涩的孩子,体会着第一次牵手而带来的脸红心跳。
直至进到一间港式茶餐厅,两个人才依依不舍地坐到面对面的位置上。路心和用另一只手不断搓着被他牵过的那只,上面还残存着他的温度和气味,令她羞涩地完全不敢抬头直视他。
沈流默沉默了片刻后,打破了粉色飘荡的无言局面。
“实习怎么样了?”
被一口牛油包噎住,她的脸色瞬间黯淡,“不怎么样,秘书大人看我不怎么顺眼。”
“你做错事了?”他轻巧地一针见血。
“恩…努力弥补中。”她诚恳地询问,“有什么建议吗?”
“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走一步路。”他淡然地喝着咖啡道。
“是让我参照初入贾府的林黛玉?”
“对。少说多做总不会错的,何况已经错了,只能以勤补拙了。”
咖啡喝进沈流默的胃里,不知道为什么却苦在她的心头。
沈流默虽然平时谈笑风生,但她知道他私下其实寡言少语,喜或忧都不会表现出来。曾经顾老师说他有着让人无法不喜欢的本事,也许,这不是天生的,而是练就的早熟。
“以后有什么不顺的事情,你也可以告诉我。”她脱口而出。
沈流默没有答话,镜片后的双眸漆黑似墨,捉摸不透。
路心和急了,“虽然我可能不懂,但是我会努力分担一些的。”边说边将手穿过桌子底下,探到他的手边,紧紧握住,然后撒娇似的摇了摇。
“好不好吗?”
他看着对面那张越来越红的小脸,一把抓住因为胆怯而打算放开的小手,笑意从嘴角蔓延至眼角。
“好。”
这样的笑容她从没有见过。温柔得心跳加速,轻松得如释重负,亲切得毫无距离。
无论别人眼中他们是什么关系,只要他们知道他们要在一起。
路心和谨遵沈老师的谆谆教诲,在所剩无多的实习日子里埋头干活,渐渐对自己家的公司有所了解,也慢慢融入了办公室的生活。
可惜,熟悉了,也意味着要分离了。
八月,似乎是个离别的季节。
由于高一高二时,1班和2班就是兄弟班,高三(1)班也是由两个班级选物理的同学组成,所以什么散伙饭、送别会都是两个班级混在一起开。
同学里留在上海的还是大多数,也有一部分渗入江浙,远一点的北上首都,南下特区,最远的当算远赴美帝的于一超了。
没隔多久的聚会,喧闹一番,叙旧一番,展望一番,然后各自踏上新的人生旅程。
这天,路心和、成最最和茹姣送别宋雅后,来到顾老师家拜访。
顾老师的物理班还是停止了,他由衷赞叹了某两位姑娘的超常发挥后,终于没忍住八卦起来。
“你们之中究竟谁这么有能耐,能让你们沈老师自己出马来说动我开补习班?”
三个女生面面相觑,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顾老师将原委道出:“小默和我说,他有一个很重要的学生今年高考选物理,但是理科根子比较差,务必让我帮她补补。甚至为了不要惊动她,还拜托了她的班主任让她悄悄地进到我的补习班里。”
顾老师话没说完,路心和的脸已经红到耳根子,似乎稍一碰就会滴血。
用排除法就能轻松解决的疑问。
身边的人们揶揄地“哦”起来,她的心里却五味杂陈,酸酸的,暖暖的,泛起丝丝甜意。
他竟然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晚上打电话时,她对那头的人埋怨说:“物理补习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啊?害的我今天当着顾老师的面出糗。”
他只是轻不可闻地笑着,没有回答。
他没想过让她知道,怕她自己给自己加压。而如今一切完美结局,即使真相大白了也只会让他们的情意更进一步。
不过她承认,其实她糗出得很开心,甚至很…幸福。
“谢谢,”她顿了顿,“流默。”
忽然就想这么轻轻地唤他的名,像女朋友般。
电话那头悄然无声,然后笑意无法控制地呈现在声音中。
“嗯。”他的回答柔得掐的出水。
作者有话要说:这这这算在一起了吧?

六 大学新鲜人
1
火辣辣的八月底,路心和拖着箱子正式成为了C大的学生。
新生报到的那天,在围绕毛|主席像的林荫道上,她顺利地找到了医学院的接待处。小心翼翼又不乏激动地递上自己的录取通知书,颇有一种“找到组织了”的归属感。一干学长学姐都很亲切,甚至有学长自愿帮她提箱子,她连忙婉拒,拖着行李箱去找成最最和茹姣。
数学系的接待处不明原因的人声鼎沸、热情高涨,等她们走近,才发现茹姣的身影被重重包围在其中。她和成最最相视一笑:看来某级花报道第一天就官升一级,荣升系花了。
她们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茹姣才从狼群中脱出身来,从头到脚还缠满缱绻的如狼似虎的眼神万道。
定睛一看,她的手还牵着一个男生。
“这是赵航程。”茹姣脸庞绯红,不知道是晒得还是羞得。
“哦~~~久仰大名,邻家哥哥~~~~~”两个女生很识趣地起哄。
赵航程的红晕比起茹姣的有过之无不及,想必刚才已经被同系的和尚们千刀万剐、恶言中伤了。有一个绝色青春美少女为了看似毫无过人之处的男生考进数学系,结果必然就是沦为大众敌人。
“这是路心和和成最最,我和你说过的,都是X区一中的…”
身边一声声激动的招呼声打断了茹姣的介绍。
“沈老师好!”
“沈老师你怎么来了?”
“沈老师快过来坐!”

从林荫道的那头走来一个蓝白横纹的身影,太阳的光柱透过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郁葱枝桠一道道射下来,腾起一阵阵叫作美好的浮尘,真切而虚幻。他的出现引起老生们的骚动,呼声此起披伏,新生和家长们则纷纷驻足,疑惑着难道同一级有明星新生。他一路走走停停,脸上始终挂着淡然笑意,直至走进数学系的凉棚下。
蓦地看见棚边树畔的她,脚步一顿,意味深长地扬起嘴角,灿烂得能让人心脏漏跳一拍。
成最最暗暗拉路心和的衣角,夸张地感叹:“你男人,人气不是盖的!”
茹姣也速速离开赵航程身边,往她们那里凑了凑,竖起双手大拇指赞叹:“路心和,你太有本事了!”
她用两只手一左一右盖上两张嘴,慌忙叮嘱:“别忘了我们约定的,你们知我知。”
两双眼睛毫不犹豫地杀来羡慕嫉妒恨的射线。
按照规矩,新生要在林荫道上留下进入C大的第一张留影。立此存照,以便离开这扇校门的那天来比照、感慨。
茹姣和成最最不顾她的极力劝阻,突破重围、汗如雨下地把沈流默从聚蚊成雷中拖出来,也为原本清净的树下带来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路心和就在这种拍电视剧的阵仗下,尴尬地留下了她在C大的初留影,也顺便附上她和沈流默光明正大的第一张合影。
相片上的他礼节性地搭在她的肩头,而她也刻意挪向一边,空开的距离恰演绎着你师我生的正常氛围。
随着成最最一声“OK”,她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周围别的学生便一哄而上,把她挤到了一旁。
幸好他个子高,依稀还能让远处的她瞅见个脑袋。她就这样站着,望着他,浅浅的感慨忽然萦绕心头。
这样的你喜欢这样的我,不知是谁的喜、谁的悲,又不知是谁在喜、谁在悲。
C大医学院并入C大没有几年,所以医学院的学习生活,连带着军训都不在校本部,只有最后的阅兵仪式才会在本部的操场露一面。
参观完本部的寝室再回头看看医学院的住宿条件,艰苦朴素得令人发指。
C大的宿舍把整个医学院的新生按性别作随机安排,小小的516,塞了临床五年制的路心和和黎糯,以及药学的满可盈和舒笑。第一天交流了一番后,竟然发现四个人都是上海人。要知道C大是全国的C大,上海生源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她们直叹有缘,后来学了统计学,才知道这叫“小概率事件”。
“怪不得说医学院不是C大亲生的!好歹我们合并前也是不亚于协和的名校,怎么能在为卫生事业牺牲之前先被热死呢?”满可盈捶胸顿足地大呼小叫。
军训前的那晚,顶着噪音大风力小的风扇,四个人都被活活热醒,凌晨三点不约而同地搬来椅子坐在阳台上数星星。
俗话说一个女人五百只鸭。四个女人整整两千只,她们从眼前的栏杆说起,胡侃海聊,可少女们的闲聊怎么少得了男朋友这个关键词。
路心和入学之前考虑过要不要向室友公开自己和沈流默的恋人关系,思来想去后决定隐藏。可是,面对同一天花板下,又投缘的那三个人,她还是打算从实招来以免日后再应付揭穿后的被动。
所以当她们俱遗憾地表示单身后,只有路心和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这个动作顺利地把她们拉往她身边。
“同学?学长?”黎糯八卦雷达全开。
“帅不?高不?什么学校的啊?…”
她好笑地打断了满可盈无休无止的提问。
“好了好了,你们听我说嘛。”
全场肃静,只有暗处的三双眼睛幽幽地闪烁着比星星亮上万倍的光。
她叹了口气,说:“我们学校数学系的沈流默,听说过吗?”
“当然!校草大人!”满可盈反应极快。
“我也听学姐说过。本部报道那天远远见过他在和学生合照,五官没看清,气质很难忘。”黎糯认真补充。
“然后呢?”最文静的舒笑问。
“没有然后。”路心和两手一摊,坦然答道。
三个人懵了片刻后,难以信服地上演半夜尖叫,惹得隔壁寝室蓦地发出被吓醒一头撞上床沿的钝钝声响,然后传来模糊的埋怨。
她们压低了声音,可难掩激动:“真的?我们学校?数学系?校草?沈流默?”
“不行不行,太难以置信了,给我看证据。”黎糯摇了摇头,向路心和伸出双手。
她哭笑不得,还头一次遇上证明男朋友这样的事…
不得已拿出手机,翻出短信,打开他最近发来的那一条:早点休息,军训加油。不许逞强,我会生气。From沈老师。
“这还不能证明是沈流默好不好?”眼前的室友们不满地振振有词,“除非你再打个电话?”
“你们以为现在几点…”她无语,只能翻白眼。
可是已经有人替她按下了通话键。四个人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嘟”声没持续多久,就被接起。
“喂?”带着明显睡意的熟悉声音,不知怎的突然让路心和眼眶一热。
“是我。”她说。
“我知道。怎么了?”手机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约莫他正从床上坐起。
她扫了一眼静默思索的三人,她们正在苦恼:一激动忘了连沈流默的嗓音都没听过,怎么辨别真伪…
“不好意思,请问您真的是我们学校数学系的沈老师?那位C大校草桑?”黎糯第一个回过神,战战兢兢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