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念,加鸟先生慢慢抬起头来了,他似乎觉得不可思议,俯视着自己赤裸的身体。他的右脚也开始慢慢地活动起来,并落到地板上。同时,上半身也慢慢抬起,头发轻轻地滑落到前额。
此时,我的精神陷入极度的恐慌之中,眼睛睁得滚圆,全身的颤抖甚至蔓延到下巴。
加鸟先生坐在沙发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用双手摸着长发,双眼充满迷茫。
“请你用仁慈的眼,来为我献上的祭品作见证吧!”
念完这段文字,我迅速地用毛毯裹住身体,在薄毛毯下的黑暗中,全身不停地颤抖。
躲在毛毯里的时间似乎变得漫长。对我来说,与其希望什么事情也不发生,倒宁愿有人尽快结束这令人窒息的时刻。
我感觉到头上的毛毯被慢慢掀开,但我仍然紧闭眼睛。大概过了十几秒钟,我稍稍睁开眼睛,只见在我面前浮现了一张有着波浪状头发、白皙而美丽的脸庞,有魅力的目光,正越过长长的睫毛注视着我。
“陶太君,谢谢!”从那白皙脸庞上的美丽嘴唇吐出了如歌般的轻声细语。
我在黑暗中摇摇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种话。接着他低下头凑近我的脸,似乎想亲吻我。我赶紧将头转向一边,又紧紧闭起眼睛。我感到如死人般冰冷的手指抚摸我的脸颊和额头,紧接着,冰冷的嘴唇吻了一下我的左脸。
幸好,对方的动作点到为止,没有再进一步的举动。但那个吻冰冷而柔软的触感一直残留在我的左脸颊,持续了三十分钟之久。
世界保持着死一般的沉寂状态,在这天边黑暗的一角,核战争之后形成的酸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我起身环顾四周,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2

我泡了三杯茶。一杯给了御手洗,另一杯给了来访的客人,我自己捧着一杯,边喝茶边听他们谈话。外面的倾盆大雨哗哗作响,夹杂着来往车辆辗过路面的水声。
访客名叫古井猛彦,东京大学理科学院的化学教授,写过多部著作,是该领域的顶尖学者。他曾多次被推荐为诺贝尔化学奖候选人,看来得奖只是时间问题。古井教授不仅是日本化学界的权威人士,也堪称全球一流人才。这样的人物,竟然来到横滨,而且事先没有电话告知,就突然莅临寒舍,怎不让人吃惊!他的年纪五十岁上下,戴眼镜,右手拎着一只黑色皮质公文包,看起来是一位很低调的人。或许是因为外面雨声太大,而他又不像是会说客套话的人,所以只是微微点头向我们致意。虽然是初次见面,我也没要求御手洗替我作介绍。
他把雨伞放入玄关的伞架内,又脱下灰色的外套挂在我示意的衣架上。此时,御手洗看到老友来访,赶紧从书桌后站起来,快步上前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然后按照惯例请客人到沙发上坐。
御手洗感叹地说:“差不多有十年不见了。”
对方点了点头。看来这位古井教授是御手洗的恩师之类的人物。
古井教授并非专程来找御手洗商量什么事情,只是说到这附近开个会,之后顺道过来而已。还说上次开会时也曾来访,可是没人在家,说完后便开始聊起家常。显然,他所谓的闲聊,一定是与世俗的八卦话题大不相同。你向教授介绍时下最红的流行歌星,或者跟他透露娱乐界名人某某某的丑闻,以及周刊上的热门话题,他可能浑然不知,甚至是根本就不感兴趣。这一点倒与我这位同居友人很相似。
两人隔着茶几在沙发上就座后,一开口就是这样的话题:“现在他们正在剔除没有被混合的RNA【注】 ,然后计算剩下没有被混合的RNA释放的辐射能,由此可以发现胎儿的RNA与骨髓瘤患病RNA的混合形式有着明显区别。”

【注】核糖核酸,即RiboNucleic Acid,存在于生物细胞以及部分病毒,类病毒之间的遗传资讯载体。

御手洗听完,一边笑着一边用力点头,然后回应道:“会不会是限制酵素所能识别的DNA部位产生突变,这些变异很偶然地积累起来,于是出现不同的结构。有这种可能性吗?”
“你这分明是寻找理论的漏洞,这是没有用的。毕竟卡罗林斯卡学院【注】 的那帮人可不是吃闲饭的。”

【注】瑞典卡罗林斯卡学院(Karolinska Inst Scockholm Sweden)是欧洲最大的医学类大学之一。也是提名诺贝尔生理医学奖候选人的组织。

“那老师是怎么考虑的呢?难道这是蝴蝶效应【注】 的作用吗?做研究也要比体力啊!我认为先排除不可能的东西比较好。”

【注】意思是一件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微小、毫无关系的事情,在纷扰不可测的混沌中,可能扮演具有影响性的关键角色,带来巨大的改变。此理论于一九六二年由美国气象学宗洛伦兹(Lorenz)提出。

“哈哈,你说话还是那么尖锐。嗯,最近我对免疫抗体的多样性【注】 问题很感兴趣。”古井教授转移到另一个话题上。

【注】此理论由日本人利根川进提出,荣获一九八七年诺贝尔生理医学奖。DNA会在从胚胎细胞转变成制造抗体的B淋巴球过程中再次排列组合,因此只要少数的免疫基因,就能对付数以万计的外来抗原。

对于他们的交谈,我一句也听不懂,于是站起来去厨房洽茶渎水。当我端着茶回来时,两人的交谈已经转换到我能部分理解的话题上了。
“御手洗君,你真有先见之明!正如你之前预测的,现在自然科学界的最高端是分子生物学,物理学和遗传学就快成为过去式了。如今不再是物理学家得诺贝尔奖的时代了。”
“是啊。不过在日本,分子生物学好像被划分在了遗传学的范畴。”
古井教授听完,苦笑着说:“正如你所说的,日本还没有一所大学将分子生物学设立为一个独立的学科。”
“最近日美之间产生稻米纠纷,虽然日本几乎没有专业农户,却没有一家大学撤销农学院。”
“不仅如此,日本根本没有培养优秀科学家的制度,日本和美国的做法有着根本的区别。日本完全采用过去的师徒制,在大学里,教授向学生们系统地传授知识与技术,却不给他们练习和参加实践的机会。学生只能跟在后面,被动地看着教授用混合式或者利用同位素的标记式做实验。”
“是啊,很难通过实验室获取到最新的科研成果。”
“所以日本很难再出现诺贝尔奖获奖者了。美国与日本的人才培育方法实在相差甚远。”
“根据调查,到高中为止,日本学生还胜过美国学生许多,但进入大学后,这种压倒性优势就被逆转了。在日本,进大学本身成为了最终目标,但入学后学什么,准备取得何种研究成果,反而变成了次要的。”
“正是如此。”古井教授一边喝茶一边继续说道,“一切都局限在师徒制的框架之中,只要爬到教授的位置就算大功告成了,是农学院还是理学院都无所谓。回到乡下,大家也不管他到底有什么真才实学。但是看到近几十年科技的进步速度,我强烈感到日本知识机构的发展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在美国,旧的学院不断被淘汰,新学院不断成立,这样才能顺应最新理论的需要。而日本的文化教育机构日趋保守,由此看来,日本的科技发展前途一片暗淡。我们国家的学者总是把目光集中在落后的领域,而往往忽略了最先进的东西。因为他们总想着名节和地位。所以你刚才提出成立分子生物学研究室,我看一时还很难做到。”
“所以您才在做混合实验吧?”
“或许如此吧。你的眼光总是很长远,真了不起。而我却完全没有意识到遗传学的研究方法已经落后了。”
“生命体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是一连串偶然的产物吗?生命和思考都是物质层次上的现象吗?当尖端科学达到某个饱和点时,科学家或许又会回过头来探讨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时代的问题,我相信以后这些问题的重要性将日益凸显。”
“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回到我们的世界,我们实在很需要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才。”
“不、不,我只是思考自然科学的走向和发展趋势。例如,就遗传学的研究而言,在孟德尔【注】 那个时代,他只能以豌豆和果蝇作为主要的研究对象,如今则是研究噬菌体和细菌了。但是,λ噬菌体的遗传因子只有五十个,而人类的遗传因子有五万至十万个。这就好像看到沙拉的图片就对调味酱的味道大放厥词一样,今后的研究对象可能是哺乳动物,是老鼠或者兔子,接下来就是狗或者猫。所谓的实验,哪怕有九百九十九次失败,只要有一次成功,就已经很好了。要证明某个生命体成熟过程中的基因重组的事实,以及确保多样性,就必须剖开成千上万母亲的肚皮,取出胎儿,予以混合,但我可不是开膛手杰克。”

【注】盂德尔(1822一1884)。奥地利遗传学家。

“这种做法不流行了?”
“不是的。”
“刚才你说正在思考自然科学的研究方向,有什么结论没有?”
“一定是往人脑方向进行。”
“研究大脑吗?嗯,我也这样想。不过解读人类的DNA的研究要暂时搁置吗?”
“怎么可能,这项研究应该立即展开。”
“可是,人类的DNA中,单是碱基【注】 就有二点八乘以十的九次方那么多,每天解读一千个,也得花上二百八十万天啊!”

【注】DNA是由磷酸、五碳糖和四种碱基组成。这些物质形成密码,制造出不同的氨基酸,组成各种蛋白质。

“也只是八千年而已啦。”御手洗笑道,“所以,这是一项费用极高的研究工作,按现阶段的技术来估算,恐怕比阿波罗登月计划还要费钱。”
“由单个国家来做,负担太重啦。”
“是啊。”
“其实,这个研究课题关系到世界和平,就像是神给我们的水晶钥匙。如果世界各国最顶尖的研究所肯各自承担一部分研究工作,一定能尽早成功。有可能的话,我也愿意出一份力啊。”
“如果是这样,那就应该先进行大脑的研究吧。最好自然科学领域的诺贝尔奖停发三年,在这期间各国生物学者分工合作、齐头并进,三年下来或许就能有点眉目了。”
“那之后又怎么样呢?就算氨基酸的排列全部搞清楚了,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啊。我们现在完全不清楚大脑的各个部分具体有什么机能,这是花了三十多亿年而形成的,有人想加以解读,我看多半也是白费心机。”
“你指的是基因内区吧?因为DNA的大部分不是基因。所以,我想接下来马上着手进行老鼠的DNA解析。”
“然后呢?”
“在科学家眼中,老鼠和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都有肺和心脏,还有消化器官、肌肉和眼耳。”
“确实如此。”
“如果能读取两者的DNA,比较两者的排列,就能将相同的碱基排列全部舍弃——估计人鼠之间有相当部分是相同的。”
“这是你的想法吗?”
“嗯。然后筛选出老鼠没有,而仅仅为人类独有的那部分,就是与人类特有技能有关的部分了,即与脑功能有关的部分。我想不是全部,但是起码大部分与脑功能有关。人与老鼠的决定性区别也只有脑而已。”
“原来如此,理论上是说得通的,看来接下来我还是研究大脑比较好。”
“哈哈,英雄所见略同啊。”
“大脑啊……记得以前你说过,人的精神现象,也就是迄今被认为非常神秘的大脑生命现象,是可以从物质层面予以说明的,是吗?”
“不,我没有那样说过。所谓的神秘,主要是因为人的大脑无法理解罢了。这是一种悖论,就好像自己的事只有自己才明白。生命现象这个大框架,虽然每天呈爆炸性地扩张,但它同时又是被决定好了的。解释起来就是说,人类这种生物,在地球诞生前是不存在的,在地球诞生之后才出现了人类。所以,人类很可能是由无细胞生物进化而来的。如果真是这样,生命现象就有可能用物理及化学的方法论加以阐明了,我只是认为沿着这个方向去思考是正确的。”
“照你这样说,人是一部非常复杂精密的机器了?”
“可以这么说。脑中的这种物质与那种物质相互作用,诱导产生某种现象。如果我们能在DNA层次、细胞层次以及细胞小集团层次阐明这种现象,就有可能揭开人的思考乃至感情的奥秘。”
“这不是等于说可以在物质层次阐明包括人的思考和精神活动等生命现象了吗?是这个意思吗?”
“不完全正确。实际上,这又是一种悖论。正如蛇吞下自己的尾巴就会消失在异次元空间的问题一样,探讨这种问题一点意义也没有,因为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出现这种现象。又如问你地球上海水的总量能装满多少个茶杯?你可以说有办法计量,也可以说没办法计量。总之,要说用物质层次阐明大脑机能意味着什么,这正是要靠大脑自身解决的问题,这是个悖论,自己是永远无法和自己握手的。”
教授听完,弯下腰,提起摆在脚边的黑色皮革质公文包,把它放在膝盖上。他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一本很厚的小册子,封面是没有任何装饰的白纸,上面印着好像用文字处理器打出的“古井猛彦研究所”几个字。教授推了推眼镜,露出凝重的神色,然后快速翻阅书页。没多久,似乎找到了某一页。他把皮包重新放回地上,用手按压小册子的装订处,使这一页保持打开的状态,然后递到御手洗的眼前。
“御手洗君,来玩个智力游戏怎么样?你刚才说的话,让我猛然想到这篇文章。如果人的大脑如你所说,是一部非常精密的机器,日夜都在发生物质层次上的反应集合现象,那么这篇由人类大脑孕育出来的奇文,你又作何解释呢?”
“这是什么东西?”
“是我研究室发行的科研文摘,偶尔也会登载一些不可思议的奇怪文章,就像这一篇。”
“嗯,这个我知道。不过你们是在哪里发现这篇文章的?”
“这是我研究室里的一个学生在某处发现的,他是用日文打字机打出来的,放在书桌的抽屉里。这个学生的名字叫野边修,很有才华,可惜是个问题很多的人物。某天他突然失踪了,我们都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所以弄不清楚他是如何得到这篇文章的。或许是从某个精神病医院中得到的吧。野边君将其视为自己的研究资料,或许准备将来作为论文发表而将它保存起来。但他又一次失踪了,当我打听到他所住的公寓地址时,他已经搬走了,房间里的书桌上空空如也。趁别人不注意时,我拉开抽屉检查,很偶然地发现了这篇用打字机打出来的文章。我读了觉得很有意思,就把它保留下来了。”
“野边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噢,应该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大约是一九八五年或一九八六年吧。这篇文章请你务必要读,里面还提到你们的书呢!所以当时我就特别留意。”
御手洗听完便抓起这本小册子开始读了起来。
“脑子这个东西,确实如你所说,是一具复杂而不可思议的机器。一旦发生了故障,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做得出来。”在御手洗阅读期间,古井教授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此人显然与御手洗属于同一类型,平时沉默寡言,但只要涉及自己感兴趣的事,就会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而对坐在旁边的我视而不见。
“你知道,我有一个芬兰籍的患者,因为大脑障碍,把身旁的妻子看成帽子,拼命地想往头上戴。还有一个为了治疗癫痫病而被切断胼胝体的英国人,当他用右手扣扣子的同时,左手始终准备解扣子;又或者看到去疗养院探望他的妻子,右手准备拥抱,左手却又放手,真是令人啼笑皆非。记得你曾经说过,如果是日本人患了癫痫病,就算切断胼胝体也不会发生这种情况。你还记得吗?”
“对,我的确说过。”御手洗的视线离开了小册子,抬起头予以肯定。
“前几天我正好看到了证实你判断的资料。有一份对日本严重癫痫病患者做了相同手术的观察报告,虽然也切除了胼胝体,但术后并未见到患者出现复数人格的现象,据说治疗效果极佳。”
“我推测讲日语的人,其右脑的信息处理量远远少于左脑,才能得出上述的结论。讲日语的人,很少用右脑来控制谈话并作出判断。”
“对于这种看法,恕我不能苟同……例如做视听觉实验,就会发现人有习惯成自然的倾向,爱好是可以改变的。”
“不是有把中效型巴比妥盐类镇静剂注入颈动脉的例子吗?”
“但那种实验太少了。”
“这是因为没有以脑障碍以外的人做实验的关系。不过在切断胼胝体的例子中,倒是能与利用镇静剂分别对左右脑予以麻醉的实验做正确的对应。”
“嗯,说得对。”
“有很多日本人的右脑虽然停止运作,但完全看不出变化。相反,如果左脑停止运作的话,有许多人会失去语言能力,并处于狂躁状态。不过,因此变得抑郁的人少之又少。但对多数意大利人来说,无论哪一边的脑部失去功能,都会处于非常不安定的状态,而且会变得抑郁。”
“对于这样的说法,我持半信半疑的态度。诚然,日本人,不,应该说是讲日语的人其大脑运作或许有可能与西方人的大脑运作有所不同,但要证明,数据远远不够。你总是在数据不充足的情况下提出结论。”
“自然科学的进步模式,就是首先提出假设,然后通过实验予以求证。但要在实验的海洋里游弋,除了需要具备充沛的体力,还需要有惊人的耐性。可惜的是,每位学者的一生都很短暂,能够随心所欲做实验的时间最多只有三十年而已。如果一开始虚构的假设弄错了,那么三十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事实上,世界上各大学的研究所里虚度光阴的学者多得是。不过,也有提出过令大家颇感意外且引为笑谈的假设,可是在一年内就用实验加以证明的人。”
“确实有这种情况。譬如提出‘获得性免疫耐受性’的弗兰克·伯纳特【注】 ,学者有时还得靠运气。”

【注】澳大利亚人,因发现获得性免疫耐受性(acquired immunological tolerance)荣获一九六〇年诺贝尔生理医学奖。

“可惜没见过诺贝尔奖颁发给同一个学者两三次的情况,这也可以看出诺贝尔奖世俗的一面。但事实上,真的有人能连续多次获得惊人的学术成就。”
“的确有这种人,他们已经是一般人心目中的天才了。”
“对于这种人,我们不能简单地解释他只是比普通人走运而已。”
“那么御手洗君,你认为天才是什么?”
“这个问题提得好!教授,我觉得自然科学领域里的天才,是那些与自然界精灵有交流能力的人,这或许是解释天才的唯一答案了。”
“哦?!”
“自然界的精灵告诉他问题的正确答案,所以他对此深信不疑。他先有结论,然后慢慢寻找理由。所以,这种人与常人相比,可以在较短时间内完成研究工作。也正因为如此,他可以三番两次地把自然界的秘密泄露给人类世界。”
“泄露?就好像是人间的俊美青年被自然界的女神看中了似的。”
“自然科学这种东西,正确地说就是个神话世界。”
“那么精灵如何把资讯传递给人的呢?是通过耳语吗?”
“不,应该有个接收讯息的透明箱子,箱子顶部装着一盏灯。当拥有箱子的人提出某个假设时,如果这个假设是正确的话,这盏灯就会亮起。”
“如果你所言属实的话,那么做研究将会是件很快乐的事。”
“但是只有天才才有这种箱子。很明显,爱因斯坦就拥有这种箱子,所以他非常钦佩荷兰的自然崇拜主义哲学家斯宾诺莎【注】 ,这就是所谓的天才之间的惺惺相惜吧。”

【注】斯宾诺莎(1632—1677),荷兰哲学家,一生受宗教迫害。四十四岁死于肺痨病,最伟大的著作《伦理学》在其死后才出版.

“人的脑子的确是一件奇妙的东西,看起来非常脆弱,但实际上非常坚强。脑子的神经细胞必须不断地分解葡萄糖才能得以生存,所以只要切断五分钟的氧气供应,脑子就坏死了。”
“对,以生存方式来说,它只能通过氧化葡萄糖来获取能量,是一个略显呆板和单调的器官。”
“也就是说,一旦失去氧气、葡萄糖和能量,脑子就马上完蛋了。但我听朋友说过,有一名研究者将小老鼠的头部与身体分离,让头部置于室温环境下将近一个小时,然后又把它移植至大老鼠的腿根部,并接好血管。结果这名研究者的手指被小老鼠的嘴咬了一口。”
“哦!到这种程度,老鼠的脑子还在活动吗?”
“为了做出撕咬的反射性动作,至少大脑的延脑部分还有必要继续工作。也就是说,被认为相当脆弱的脑子,其实存在非常坚强的部分。要让老鼠的脑子完全死亡,大概要将头部切下放置两个半小时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