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那不是排水沟,拿掉那上面的盖子吧!现在周围有人吗?”
“没有。”我一边转头看着四周,一边回答。
当我的视线回到原点时,看到沃桑姆已经蹲下来,拿起一个金属制的开口盖,放在旁边的地上。
“兄弟,我先下去,你再下来。”
接着,他很窘迫似的从脚开始,把自己的身体挤进狭窄的排水沟。当他连头也进入排水沟后,不久便有光线从下面泄出来,接着就听到他大声说话的声音。我觉得好像嗅到一点点汽油的气味。
“好了,火把已经点燃了。你快点下来吧!”
于是我便学沃桑姆的动作,把脚伸进四方形的洞里。沃桑姆从下面伸出手,把我的脚放在墙壁的梯子上,这样我就可以顺利下去了。
当我的脚踩到地底下的地面后,觉得有些意外,因为地面坚硬而干燥。不过我的身体无法完全直立,必须有点向前弯曲,所以不太舒服。
原本扶着我的沃桑姆的手离开我的身体,然后把另一只手中的火把递给我,叫我拿着,然后自己又爬上梯子,把刚才的开口盖恢复到原来的位置上,封住洞口。
“不盖好的话,万一有人从那里掉下来,可是会跌断腿的。好了,兄弟,我们走吧!”他说,然后弯着腰,在我的前面带路。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建在地下水通道旁边的狭窄小路。这里的水比较没有味道,我想和火把的气味已经消失了也有关系。
“这支火把是哪里来的?”
“每个有需要火把的地方,都会放着火把。”沃桑姆回答。
走了一会儿后,地下水的水流消失在右手边的黑暗中,我们的前面是一条水管形成的路。因为脚底下有泥巴,所以走起来滑滑的。
来到壁面有裂缝的地方后,沃桑姆停下脚步,说:“我们要从这个裂缝进去。兄弟,跟好我。”
我点头,紧紧跟着他走进裂缝中。一通过裂缝,就看到一条像被两块大岩石夹在中间的走廊。
“这是什么?自然形成的洞穴吗?”我下意识地问。
“不是,是黑色火药炸出来的。因为火药的用量不对,所以变成了这样的洞穴。”
“火药的用量不对?”
“嗯,这里有很多这样的洞穴。”
“你刚才说黑色火药?”
“是的,兄弟。曼哈顿岛是由巨大的花岗岩形成的,当年在这里建造城镇时,为了有平坦的地面,进行了多次的爆破工程。”
“这个我知道。但是……”
“那时瑞典的诺贝尔还没有发明炸药。”沃桑姆说:“跟我来。”
在他的引导下,我们又进入岩石间的缝隙。一穿过缝隙,眼前又是令我感到惊讶的景象,我看到了地下铁的轨道,听到电车接近的轰隆声。接着,电车像一阵风一样,卷起尘埃,留下火花,很快地通过脚下。
“地下有各种道路。”沃桑姆说,并指着前方,“这是简易吊桥。我们现在要经过这条吊桥,桥有点窄,你没有问题吧?”
所谓的桥,就是一根大约只有十英寸宽、横跨到对岸的铁柱。
“战场上也有这样的地方吧?兄弟,我要提醒你一下,万一你掉到下面的铁轨,千万不要去碰触第三轨道,会被弹飞起来的,或许还会弹飞到这里。”
“哦?真的吗?”
“真的,因为第三轨道是高压电通过的地方。我曾经看过有人碰触到第三轨道,结果身体就像橡皮筋一样被弹飞起来,头也飞了出去。人类是很脆弱的。”
“从这里掉下去的吗?”
“不是。地下王国有许多不同的入口,前面地下铁第五大道车站的月台那边也有一个入口。从月台下来到轨道上,只要走几步,就有一个位在墙壁上的入口。我就是从那个入口进来时看到的。好了,不谈这个话题了。兄弟,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沃桑姆举着火把,开始慢慢地过桥。我和他保持着些微的距离,随后跟进。只要小心脚步,要走过这样的窄桥应该没有问题。果然,我们很顺利地通过铁桥。
接着要通过的是狭窄的水管,必须弯着上半身才能在水管上行走。才前进了一点点,就又来到裂缝的地方;穿过裂缝,就看到架设在墙壁上、往下走的梯子。就这样,爬一段水管,下一段梯子,反覆了好几次,不断地深入地底。
终于来到管子比较粗的地方了,这里可以伸直身体站立,走路也变得比较轻松了,可是这里仍然有不知通往哪里的路,让我惊叹。
“这到底是什么管子?为什么会有这些管子?”我问。
沃桑姆回答:“这是废弃的蒸气管。”
“蒸气管?已经废弃的?”
“对。兄弟,现在已经是一九二一年了,这个城市已经开始变老,到处都在逐渐老化当中,所以上面的地面不断增建新的大楼。汰旧换新是必要的,破坏旧事物的同时,新的事物也会被建立起来。不过,地底下的情形不一样。地面上的旧东西会被弃置,这些管子就是被弃置的东西。他们弃置旧的管子,然后在旁边埋入新管子。”
“是那样的吗?”
“是的。所以这里有许多被遗忘,或被丢弃的东西。有资源材料,也有工具用品、电灯泡之类的东西。从盘子、刀叉到收音机、留声机等等都有,有时候甚至还会有尸体掉下来。”
“真的吗?”
“嗯。我们经常来这里打扫。总之,地面上被丢弃了的旧东西到哪里去了呢?这里!统统到这里来了。”
“被掩埋起来了?”
“是的,所以这里什么都有。兄弟,你现在明白了吗?好吧!我就告诉你纽约这个都市的构造吧!这个城市的地面上,正在竞争建造数十层楼的摩天楼,因此每个人的眼睛都只往上看,然而,这个城市真正有趣的地方,是在地底下。从地表往下,先是约四英寸厚的柏油路面,接着是十二英寸厚的混凝土层。
“办公室或一般家庭,以及马路上的信号灯、警报装置用的电线和电话线,则被装在管子里,埋在混凝土的下面。电线和电话线这两种管子,像网眼一样地爬在混凝土的下面。然后是瓦斯管,再往下十尺左右就是自来水管,水管层的下面就是这样的蒸气管;下水道和下水道隧道在同样深度的地方。”
“有到那么深的地方?”
“还有更深的,大约有十八层楼那么深。地下水就在那么深的地方流动。因为在这样的地底下,所以不管是用电还是饮用水,都不成问题。只要在旁边打洞——小小的一个洞就可以了,如此一来随时都可以取得蒸气,因此即使是冬天,这里也如同夏天一样温暖。”
我点头表示明白。
“来看看吧!兄弟,这里就是乐园的入口,你要有心理准备,不要吓着了。”他一边说,一边打开由管子形成的墙面。
墙的后面是一个大洞穴,洞穴里有往下延伸的梯子。沃桑姆领先顺着梯子往下,到了下面之后,我们走进一条狭窄的通道。在通道里的时候,我听到女人的笑声,接着,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空间。
细浪缓缓拍打着水岸,这是地上铺着白色瓷砖、地面缓缓往下倾斜的奇妙水岸,瓷砖上有非常细小的贝壳和贝壳碎片。小女孩们一边欢呼,一边捡拾小贝壳。
那是一望无际的宽广水面。离岸边几码的地方,有一个仿巨大贝壳形状的喷水池,水源源不绝地从喷水口喷出来。靠墙的水面旁,竖立着无数的火把,墙壁上贴着和游泳池一样的瓷砖,瓷砖上画着狮子的图像。另一面墙壁上,还有一幅湿壁画,画的是拿着水瓶的女人们的姿态。
水面上有一些岩石,美人鱼们坐在岩石上。在水中的女孩子们,相互笑着玩着丢球的游戏。火把照着她们打起来的波浪,摇曳的金色波浪映在墙壁的蓝色瓷砖上。
我茫然地站着,无法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脑子里一片空白。
“嘿,兄弟,怎么了?”
沃桑姆出声问我,但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果然如我说的吧?”
我点头。
“真是让人无法相信呀!”我终于能开口说话了,“这里是哪里?那是真的人鱼吗?”
“兄弟,那是不可能的事!”黑人嘿嘿笑地说:“那是穿着人鱼装的人类。”
空间里弥漫薄薄的水气,一直盯着眼前的景物看,竟然产生了晕眩的感觉。
“这是现实吗?这里应该是地底呀!在这么深的地底下,为什么会有这种像梦境一样的地方吗?”
“很惊讶吧?可是,这里只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这是谁建造的世界?你们吗?那些女孩是谁?”
“是这个世界的人建造的。你还要问是谁吗?总之不是我们。走吧,兄弟,我要介绍国王给你认识。”
“国王?”
“对。这个王国的首领,我们的领导者。”
3
一跟着沃桑姆往前走,就听到钢琴的声音。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前进之后,不久便走到一个又让我惊讶不已的地方,那是一个辉煌灿烂的石造大厅。那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数一数二豪华的大厅,在我的记忆里,即使是在欧洲也没有这么豪华的大厅。就像全盛时期的古罗马市民大厅一样,地板是磨得十分光亮的大理石,但上面一个人也没有,好像从来没有人在那两色石头所拼凑出来的精细图案上踩踏过一样,让人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墙边并排竖立着上端装饰有雕刻的希腊式圆柱,圆柱与圆柱之间则排放着观叶植物。最让人感到讶异的,就是从天花板垂吊下来的巨大枝形水晶灯。这座水晶灯不仅一尘不染,还放出灿烂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
这里是哪里?我久久不动地站着。这里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了大剧场的大厅。可是,这里是曼哈顿的地底下,而且应该是最深的地方,听不到路面的车流声,任何嘈杂的声音似乎都传不进这里。这里像无人的墓地,是死人的领土,只有钢琴的声音在没有其他杂音的地底下回荡着。
在听不到脚步声、连一点点轻微的咳嗽声也没有、仿佛黄泉国度的空间里,我们小心地不发出脚步声,蹑足走过地板。然后,一个坐在大钢琴前面、正在专心演奏乐曲的男子,出现在我的眼前。他好像发现了接近他的我们,便停下正在键盘上移动的手指。
“国王。”沃桑姆呼唤,并必恭必敬地行礼之后,说:“我把新人带来了。他是读过大学的知识分子,参加过欧洲大战……”
“和我一样。”国王以男中音般的声音说道:“可以连接欧洲和这里的音乐,非十九号乐曲莫属,你不觉得吗?除了十九号小夜曲外,没有别的了。请你等我弹完好吗?”
国王说完,用他精湛的指法又开始演奏起来。
真是了不起的演奏技巧!因为以前我只透过唱片听过萧邦的音乐,从来没有听过现场的演奏,所以眼前的演奏让我非常感动。
“你看到地面上的月亮了吗?”弹完后,男人问我。
“看到了。”
他散发出自然的威严气势,让我毫不反抗地回答他。
“连接地面上的月亮与这个地下王国的,是二十号乐曲,他的音乐总是带着浓浓的华沙城市气息,不过二十号乐曲感觉比较淡,是他小夜曲的遗作,也是杰作。”
接着,他开始平静地弹奏起二十号小夜曲。虽然我没有听过这首曲子,但是听了音乐之后,竟然觉得好像可以感受地面上的月亮光芒了。现实的世界渐渐从我的感觉中消失,我觉得自己徘徊在梦境里。
演奏结束后,我和沃桑姆都情不自禁地拍手鼓掌。我觉得这个男人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演奏家。
他站起来接受我们的掌声,我才看到他穿着合身的燕尾服。他是高大、英俊的人物,他的眼睛部位虽然覆盖着肉色的面罩,但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出他有着十分端正的五官。
他动作潇洒地来和我握手,并问我:“我是国王。你叫什么名字?”
“杰西。”我回答。
“杰西,欢迎你来到我的地下王国,我要大大地欢迎你。请到那边的喝茶室吧!”
他伸手指示了方向。
沃桑姆走在前头,经过大理石的地板,他好像非常清楚这里。
一绕过圆柱的转角,又是一个让人屏息的画面。那是一个像巨大的银色箱子般的房间,好像法国人建造的新型飞机,有着漂亮线条的流线型空间。从入口进去以后,便听到低低的音乐声,还看到了铺着深红色天鹅绒的长椅子。擦得光亮的橡木墙壁上挂着各种装饰品,地上还摆放有雕刻品。一张好像是桃花心木做的桌子旁放有长椅,国王让我坐在长椅上,桃花心木的桌子上面有水果篮。
“喝咖啡好吗?”他问我。
看到我点头了,便又问我是不是饿了,我也点头了。于是他便指示从旁边经过、梳着百老汇风格发型的女孩,要她送三明治和咖啡来。沃桑姆坐在我的旁边。
“你参加了欧洲战争?”国王问我。
他右手的食指靠在嘴唇上,好像在观察什么似的注视着我。他的鼻梁高耸,脸颊瘦削,从面罩上的洞可以看到他炯炯有神的褐色瞳孔,而他黑色的头发在发蜡的帮助下,完整而服帖地梳向脑后。
“是的。”我回答。
“在德国吗?”
“是的。”
“因为壕沟战而受伤了?”
“没错。我左耳听不见了。”
“你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吧?请吃三明治。”
我发现女孩已经把放有三明治的盘子端过来了。
国王把装着水果的盒子推过来,说:“还有这些水果。”
“竟然有这样的世界……”我自言自语地说,然后专心吃起三明治。
女孩把装了咖啡的杯子放在我的面前时,我对她说了一声谢谢,然后继续吃东西。
吃了一会儿后,我才说:“好像在做梦,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坐在这样的地方吃东西。因为没有多久以前,我还躺在中央公园的草地上。”
国王的嘴唇离开咖啡杯,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这个像梦一样的王国,是你建造的吗?”
国王摇摇头,说不是。
“大家都不知道自己的脚下有这样的世界。其实,世界上的每一个大都市都有地下世界,法国人的地下城市可以追溯到高卢人的时代。从很久的史前时代起,就有住在地面上的人因为遭受迫害而躲到地面下居住的情形。地面下既安全又温暖,土耳其、罗马、中国、柏林等地都有这样的地方。”
我点头表示了解。
“以地球上的生物来说,居住在地表上的其实是少数。大多数的生物都居住在地表下,因为地表下的环境比较安定,冬暖夏凉,不会下雨也不会下雪。选择在地表上生活,是很愚蠢的行为。”
“可是,我们的身体需要阳光。”
“没错,有适度的阳光,才能养育下一代。这个世界也有充满阳光的平台,为了孩子们的健康,我们把学校建在那样的地方。”
“噢!这样的话就能让人放心了。”
我这么一说,国王和坐在我旁边的沃桑姆一起点点头。
沃桑姆说:“说到曼哈顿,大家都只想到摩天楼,然而曼哈顿的地表下,还有一个完全不输给摩天楼的地下王国。这个地下王国一直在持续扩建当中,不久之后,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庞大的帝国。兄弟,这个庞大的帝国,才是真正的曼哈顿啊!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在荷兰人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有这个地底下的世界了。”
“是吗?”
“是的。这个地底下的居住设备,是印地安人建造的。当然了,当时的规模是非常小的。地面上的世界充满了矛盾,尤其是美国这个国家,这里有严重的种族歧视和贫富差距。财富被极少数的人独占了,大多数人沦为那些少数富人的奴隶。”
国王继续说。
“老百姓日夜辛苦工作之后,所得的正当报酬却被富人压榨掉了,这种情形将来会愈来愈严重。每个人应该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例如思索哲学、沉思、读书、写诗、作画,人类生来就有从艺术里获得乐趣的能力。我们不是动物,并不是为了上紧发条,每天做重复性的机械工作而诞生的。我们拥有享受高度精神世界的能力,所以,我们有也有使用这种能力的权利。这种能力和权利,都是老天赋予我们的。
“可是,很多人却牺牲了自己正当的权利,每天孜孜不倦地做着乏味的工作,浪费了自己的一生之后,仍然一无所有。有人说劳动是一种道德。不,这句话根本是资本家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所创造出来的诡计。孜孜不倦工作着的人们,最后就像已经阅读过的报纸,被丢进垃圾桶里。许许多多的人为了资本家、或那些为利益而结合的政客、军人或俗物,牺牲了自己的美好生活,没日没夜地扩展摩天楼的高度。”
国王指着天说。
“奴隶们被贱价买走他们的生命与人生,并像动物一样地被奴役着,很多人得了精神上的疾病,更有人身心都得了无法痊愈的重病。过着像动物般生活的人们,现在竟然连一杯酒也喝不到,像破布似的被丢弃在废墟之中。愚蠢的资本家们显而易见的野心,却没有被一般人识破。
“所以,我们不要再被资本家们欺骗了,我们要把力量用在自己的身上,不要再往天空发展,要往地下延伸。现在,我就告诉你地面上的俗物们有多愚蠢吧!你知道这间喝茶室是什么地方吗?”
国王问我,我摇摇头。
“这是历史性的遗迹呀,杰西!是政治的愚蠢成果,也是可恶的浪费之地。看看这个房间,长度很长吧?这是一八七〇年制造的,纽约市最古老的地下铁。”
“哦。”我说:“是吗?”
“这个地下铁拥有划时代的机械构造,路线两端的送风机可以压缩空气,以气送管的方式推动车厢。这个令人惊讶的地下运输系统,可以很合理地在地下运行。设计出这个地下铁的人是艾尔弗瑞德·依莱·比奇(Alfred Ely Beach),他也是科学人杂志的创刊者,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发明家。这个地下电车便是艾尔弗瑞德·依莱·比奇最大的杰作。
“刚才你看到的豪华水晶吊灯,和有着大钢琴的大厅,便是为了这个地下铁而建造的车站。然而,这个车站只用了两、三个星期,便被弃置了。这一切都是那个恶名昭彰的政治恶棍‘特威德老大’⑿害的。
译注⑿:威廉·玛西·特威德William Marcy Tweed。
“那已经是距今五十年前的事了,纽约人早就忘了这个地下铁的存在,就像义大利人忘记他们的脚下存在着庞贝古城一样。现在的纽约市民,根本不知道自己生活的地底下,埋藏着这么贵重的车厢和车站。这是花费了庞大预算所建造出来的伟大发明,竟然没有人想把它放进博物馆。
“花了大笔金钱,现在却被遗忘在地底深处的初期都市运输系统还有很多,这实在是可笑的浪费!可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形呢?这就是民主的恶果。选举制度和肮脏的政治意识,造就了这种愚蠢的浪费行为。一个政府花费庞大的预算所完成的建设,在经过一次选举后,原有的政府被取代了,新的政府如果不想让前一个政府的政绩留名历史,就会隐藏旧政府的建设,把旧政府的建设埋入土中。
“资本主义是骗人的东西、是腐化的灵魂。为了自己的名誉和利益,将大把的金钱丢弃到水沟里,还装成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允许这种堕落行为的就是民主。被丢弃到水沟里的钱是谁的?是额头冒汗、辛勤工作的人们的钱,并不是政客们为了收买名誉,而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来的钱。”
国王白皙的脸上泛着激动的红潮,滔滔不绝地说着。
大概是发现自己太激动了吧,他有点难为情地笑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
“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因为这个国家的丑陋,政治人物像猪一样的愚蠢,政治系统不够成熟,只有高中生的选举水准,是只要有钱就能办到的事情。这种情况一定要尽早改善,一定要成长。好了,杰西,如果你已经吃完三明治,就跟我来吧!我带你去看这个王国的心脏,我们的王宫。”
“王宫?”我说:“你说王宫?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
“当然有。跟我来。”
国王站起来,带我走出一八七〇年制作的车厢。他伸直背脊,走向地下的通道。我和沃桑姆并肩跟在他的后面走着。
“这里的电是从哪里来的?”我问旁边的沃桑姆。
“偷来的。”他回答。
“沃桑姆,不要说这种让人听了不愉快的话。”国王回头笑着说:“电是不属于任何人的物品。生命与生活最不可以缺少的东西,就是水、食物、电和医疗,这些东西都不应该抬高价钱,因为它们原本就是人民的。不管你有没有工作,这些都应该是随手可得的物品,人不应该为了获得上面所说的那些东西而工作,那些东西应当都是免费的。我们即将创造出一个新的社会,我不想让那些东西变成必须用金钱交换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