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觉得菊川神主应该不至于会做出这种事。”我反驳了黑住的话。
“不,那家伙一定干得出来。他跟流氓也有交往,而且他待在九州时,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当小混混,说不定日照先生知道他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日照先生抓到了把柄,他才下毒手的。”
就这样,我们四个人手握武器,边走边聊,终于来到了法仙寺的石阶前。
“大家小心一点,现在天色已暗,说不定凶手就躲在暗处,搞不好我们会中途遇袭。”
听我这么一说,里美赶紧取出手电筒,朝左右照了一下。
“我好怕!”里美说。
“这是实习!实习!”二子山安慰她,“什么事都要学!”
“好!”里美回答的声音很小,跟蚊子叫一样。
“检察官就跟警察一样,要勇敢一点!”
一伙人平安地走完阶梯,中途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但空中却开始出现怪声。我抬头看了一下,四周漆黑一片,白色雪花像漩涡般不停地飞舞着。太阳下山了,气温也因此骤降。
我们四个人缓慢、小心地走到寺内。里头一片漆黑,右手边的日照房间并没有开灯。
我用手电筒仔仔细细地照着身旁的树丛以及像是南天竹的灌木下方,就怕暴徒会突然冲出来。四个人当中我最年长,所以我一定要振作才行。
穿过日照的房间,光线变亮了些,可以清楚看到脚下的情况。因为本堂的灯亮着,所以不觉得黑。从本堂投出泛黄的灯光,让我们可以看清楚前方的路况;整个本堂就像是雪中孤零零的一盏巨大纸罩灯。
“本堂的灯是亮着的。”我对大家说。
“日照会不会在那里呢?”说话的人是二子山。
于是我清清耳朵,仔细聆听,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风声,并没有其他声音。
“二子山先生,你可以再试着打一次日照先生的手机吗?”我对二子山说。
他点点头,取出手机按了按键,将手机贴在耳边好一会儿,然后放下手机,对我摇摇头。
“没接吗?”里美问。
“是的。”
“我知道了。那么,我们就进本堂去吧!”
然后,我们就像是要潜入敌阵的军队般,贴着本堂的墙壁缓缓前进,还用手电筒照着四周。灯光照到的东西只有飞雪而已,并没有发现其他的蛛丝马迹。
“玻璃碎了。”里美突然冒出一句话。
“嗯,所以里面很冷。”二子山说。
“那么,我要拉开那个门了,如果有人冲出来,就以手上的武器应战吧!”
我小声地对大家说,然后将手摆在拉门上,缓缓地将门拉开。
大家都将手上的武器举到面前,用来防身。
我将拉门拉到全开,但是并没有任何人冲出来,所以我就将上半身探进屋里,左右环顾一番。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用手电筒四处照照,也没发现任何人。本堂里面很亮,大厅的天花板上挂着一只电灯泡,黄色的灯光穿过拉门,将外面铺着大理石的走廊照得通亮。
本堂是一幢特殊的建筑物,四周被铺着大理石的走廊环绕着,因此,走廊与位于高处、铺了榻榻米的大厅之间,全部以拉门隔开。
“走廊上没半个人影,”说完,我走到走廊里面,然后对着本堂喊,“日照先生!”
“日照先生,你在哪里?日照先生!”二子山也走进来,对着四周大声叫着。
“日照先生,如果你在这里,就回答一下!”
我跟着大声叫,里美也扯高嗓门呼叫日照先生,然后大家一起闭上嘴,等待回应。
不过,并没有任何回应。本堂里面一片寂静,只听得到外面风吹的声音。
“看来日照先生不在这里。”我说。
因为窗玻璃破了,走廊比想象中还冷,不过地上的碎玻璃已经清理好了。
“我们去里面的大厅看看吧!”说完,我将手伸向最近的拉门,抓着手把,打算将门拉开。
“咦?”我忍不住出声。
门竟然是锁上的,根本就动不了。
“拉不开……”
接着,二子山走到隔壁的拉门,试着要将门拉开,但拉门一样纹丝不动。
“不能开,我看是上闩了。”
听二子山这么说,里美和黑住也分别尝试去开其他的拉门,但没有一个门是可以拉开的。
“什么是上闩?”我问他。
“在拉门的这个地方,有个朝下突出、形状像棒子的闩子,现在那个闩子被人闩进洞里,把门锁住了,拉不开。”
我听了二子山的解释,还是觉得不甘心,又走向其他拉门,试着要将门打开,但结果一样,还是推不开。
“所有的拉门都有那样的闩子吗?”我问。
“是的,所有的拉门都有。”二子山回答。
“这闩子只能从里面上锁吗?”
“嗯,是的。”二子山点头称是。
“那么,我们就绕一圈吧!说不定会有哪个拉门是没上锁的。不过,我们不能分开,大家要一起行动。”
说完,大家聚在一起,开始绕圈,边走边碰每个门,但每个门都被锁上了。
“每个门都锁上了,也就是说……”
“有人躲在里面?”里美问大家。
我只能点头表示同意。
“有可能。”
“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做?”二子山问我。
“这时候应该叫警察来,可是,没有警察……”说完,我开始想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因为是纸拉门,要破门而入很简单。”我说完,二子山也点头表示赞同。
“问题是,有这个必要吗……”
“如果里面有暴徒,那可是很危险的。”黑住说。
“嗯,如果他有凶器的话。”我说。
“不过,我想就算有暴徒,人数也不会多。我们可是有四个人呢!”
“不要把我算进去!”里美说。
“总之,从人数来看,我们略胜一筹。就算真的有人在里面,只要我们一起出手,应该可以制伏他。”二子山说。
“好,那么就把门撞破吧!既然都来了,怎么可以没进去看就跑掉呢!”我下定决心说道。
“就撞破这些门吧!可以吗?”我指着前方的拉门,大家都无言地点头表示同意。
“如果把这个门撞坏,以后的修理工作会很辛苦,要不要找工具把门拆下来?”
“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既然这样,就只撞破一扇门好了。”二子山说。
“好,那就由你来撞门。”我对二子山说。
“喂,你们有没有闻到怪味道?”里美问黑住。
“怪味道?”我反问里美。
“嗯,好像有股怪味,我也闻到了。”黑住也闻到了怪味。
“是什么味道?”
“好像有股腥味……”黑住说。
我的鼻子不好使,所以没有闻到。
“好,我要撞门了!”二子山说完,就抬起他的脚,用力地朝一扇纸门踢去。
顿时,一声巨响,纸门裂成了两半。二子山再踢一次,整个门就朝榻榻米方向倾斜。他再用木刀将门推倒,然后我们几个人就聚在一起,伸头往有灯光照明却显得昏暗的大厅里望去。
只见里面摆了好几个石油炉和散落一地的坐垫,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也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
“啊!”二子山突然大叫一声。
“那是什么东西!”我也跟着大叫。
我们两个大男人的叫声和里美的哀嚎同时响起。
“哇!”连黑住也大叫一声。要保持镇定实在是太难了。
里美一直在我耳边发出恐怖的哀嚎声,而且似乎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声调还越来越高,最后变成了哭声,继而又变成啜泣声,当场蹲坐在地。
一大片的榻榻米上方,渗着一摊血,大量的血流,简直就像是一汪红黑色的池水。在那片血池上面,还有东西浮着,那个东西也沾满了血,看不出是什么。
我一脸茫然,穿着鞋就走到榻榻米上面。那个血泊在很远的地方,距离我有六七米之远。因为距离远,加上天花板上只有两只电灯泡,看不清楚浮在血泊上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只能确定有两个沾满了鲜红的血、形状看起来很怪异的东西。但是当我站到榻榻米上面时,我马上就知道其中一个东西是什么了。那是人的腿,是膝盖以下部分的人腿,是被人砍断的小腿,虽然渗着血,但是可以看到黑色的腿毛,所以那应该是男人的小腿。
“是腿……”我失神般地喃喃自语着,“那是男人的腿。”
接着,我想起来好像在哪见过那条腿。我的心像棉花般整个纠结在了一起。我轻轻吐了口气,虽然大厅很冷,但此刻的我已经紧张到全身冒汗。
在小腿的另一边,有颗球在滚动着。在广阔的红色血池中有颗大白球,那颗球也沾满了血。这颗球又是什么东西呢?
我缓缓走近,觉得有股臭味扑鼻而来,而且越来越强烈。那是一种血腥的臭味,大量的血聚集在一起时发出的臭味。
“啊啊啊!”大叫的人是二子山。
当我回过神时,里美已经不再叫了。回头看她,她双手抱头,蹲坐在另一头。再往前看,二子山已经站在离我很远的前方,也就是说,他就站在那颗球的附近。
二子山的喊叫声突然变成哇哇大叫的哀嚎声,然后扑通一声,他整个人跪在了榻榻米上。他的行为举止变得非常怪异且激动,我被他吓到了。只见他嘴巴张得很大,却叫不出声音来。
然后,他用额头敲打榻榻米,发出很大的声音,手上的木刀就滚落在榻榻米上面。他拼命地用头撞地,最后才缓缓抬起头,跪着往前走,然后哀嚎似的叫了起来。
“日照先生!日照先生!”
我不懂他为何会发出这样的叫声,但是他的叫声实在太不寻常了,促使我和黑住忍不住想跑到他身边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以言喻的不安感让我觉得全身无力。
然后,我全身寒毛直竖,连头发也感觉像是从发根整个竖起来了。
四周完全无声。因为承受的冲击太大,所以完全无法再听到任何声音。然后世界变成了无色彩的黑白一片,血的颜色消失,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灰暗世界。
这是一场噩梦。只能用“噩梦”两个字来形容,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形容词了。我确信自己现在正处于梦境里,如果眼前的光景
是真实的话,那么就代表整个世界已经疯狂了,这是个不可能存在的世界,这桩命案不可能发生。
看起来像颗白球似的东西,其实是人的头。那颗人头就若无其事地在血泊上面滚动,看起来比一颗在路上滚动的石头还要自然。它是那样的若无其事,这更让我觉得悲伤。所谓的人类尊严,不过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为了填满这个世界而偶尔出现的个体罢了。
因为躺在地上的头并没有头发,所以我才会以为那是一颗白球。头皮发青、没有半根头发的头部、双眼微张的表情,还有略微张开的丰厚双唇,他就是在今天早上还碰过面,跟大家一起高兴地聊天的日照先生。
二子山整个脸都贴在榻榻米上面,一动也不动。里美已经站起来,窝在大厅角落,背对着我们。她看起来好像在哭,可是,我却听不到哭声。
然后,我看到二子山慢慢地将脸抬起来,他的脸因充血而整个泛红,就像鬼般红得可怕。因为这样,我的视野渐渐恢复了色彩。二子山拿起前方的木刀,然后站起来,环顾着四周:
“是谁?”二子山大叫一声。
他的叫声让我的听觉也终于恢复了,我可以清楚听见外面狂风乱吹的声音。
“是谁做的?是谁杀了日照先生?我要杀了你!”二子山扯开嗓门大叫着,然后向右转,跑了出去。
“糟了,快阻止二子山先生!”我大叫着。
黑住赶紧追出去。
二子山飞也似的从大厅跑到外面铺了大理石的走廊上,准备跑到本堂外面。黑住很快就追上了他,从后面将他紧紧抱住。
“放开我!”二子山发狂似的叫着。
“二子山先生,请你冷静!”黑住也扯开嗓门叫着。
“发生这种事,怎么可能冷静!混蛋,看到日照先生被人杀死了,你能冷静吗?”
“二子山先生!你现在要去哪里?请你冷静一点!”我也忍不住怒斥他。
“你想去哪里?你要去找谁?”
我也从后面紧紧抱住二子山激动的身体,大叫着要他清醒一点。
“日照先生!”里美发出哀嚎般的叫声。站在角落的里美,叫了一声后又继续哭。
“混蛋!”
二子山叫了一声,整个人倒在冰冷的石头上面。
好久好久,他都没有动静。接着,他慢慢地抬起上半身,趴在石头前面,双膝贴着地面,蜷缩起身体,又将额头贴着石头,然后也开始放声大哭。我和黑住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地望着他那颤抖的背影。
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二子山的哭声也跟着变大,几乎要盖过风声。
“二子山先生!”
我叫了他一声,但是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才好,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我一定要出声。我很久没见到像这样陷在悲痛之中不可自拔的人了。二子山的背影,深深感动了我。
“我和日照先生是真正的好朋友。”
虽然二子山仍趴在石头上面,但我很清楚地听到他说了什么话。他的额头依旧贴着石头,所以他的双唇也离石头极近。他慢慢地起身,端坐在石头上面。
“虽然佛教和神道的信仰对象不一样,但是只要有日照先生在我身边,我就觉得自己获救了。虽然教派不同,但神都是一样的,是他让我有了这样的想法。他真的是我的好朋友。我这个人善于逢迎,很会哗众取宠,也许大家都觉得我一定有很多朋友,但其实没有。所谓能够让人从心里相信的朋友,他会让你敢说出所有的心里话,就算在他面前胡说八道也无所谓。但是我并没有那样的朋友,我一直都遇不到那样的人,直到认识了日照先生,才真的让我找到了朋友。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好朋友。
“虽然每天都跟老婆在一起,但她不见得很了解我。我和太太每天都吃同样的东西,看同样的事物,阅读同样的书,应该比任何人都亲密,她应该比其他人都了解我才对。虽然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说真的,还是会起争执,还是会有不了解的时候。偶尔她还会毫不在乎地说出让我想死的话。有时候我也会气得对她大吼,为什么你不了解我,可是……”二子山吸了吸鼻涕,继续说,“可是,我从未对日照先生说过那样的话,一次也没有。我们两个都喜欢吹牛说大话,老是说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两个人就像是完全不合拍的相声演员,但是我们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对方。虽然我老是装傻,但是日照先生说的每句话我都懂,他在想什么我真的都知道。他也最了解我,我说的每个字、每句话,他都清楚个中的含意,他最了解我了……”
我和黑住就这样默默站在一旁,听着二子山的独白。里美也停止了哭泣,静静地听二子山抒发情绪。
“他真是了不起啊。我最爱他吊儿郎当的模样。他虽然随便,但绝对不是那种无法无天的随便,对于把人逼到喘不过气来的世俗礼教,他都一笑置之,总是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随时随地,我都能从他的身上学到很多东西,所以我常来这里找他,只为了见他一面。他老是说些蠢话,娱乐大家,一点都不像个了不起的伟人,但那才是真正的神职者该有的姿态。为了帮助别人,他每天努力地活着,然后默默地让身边的人有所觉悟。
“我非常尊敬他。我常在想,有一天我也要变得像他一样。但是,再也不可能遇见像他那样的人了。如今他不在了,我也等于没了半条命。”
说到这里,他怅然若失般无言地坐在冰冷的石头上。我可以清楚听见外面的风声。然后,他的身体又开始颤抖。
“所以,我绝对不会就此罢休!为什么要杀死他?为什么要杀死那么好的人?凶手到底是谁?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杀人犯,我要亲手杀了他,我一定要报仇!”
大家只能无言以对,沉默的氛围就这样一直持续着。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到底是谁做的。”我首先发言。
“到底是谁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呢?”我问二子山。
他只是摇摇头,然后吐出这么一句话。
“我不知道。”
于是,我也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问他。
“那么,刚才你想去哪里呢?”
他没有回答,过了好久才说:“我不知道。”
我点点头。
“这里,有人……”是里美的声音。
我们赶紧回头看看发生什么事了。里美就站在被踢坏的拉门边上的榻榻米上面,我们马上冲到她身边。
“你刚刚说有人?里面有人吗?”我边说边爬到榻榻米上。
里美双手握着竹刀,刀尖朝着前方。她用那哭红的眼睛望着天花板,缓慢地往前走。
“你们感觉不到吗?这里有人。”
听里美这么说,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只觉得全身寒毛竖立。
黑住也走过来,然后他问里美:“发现什么了吗?”
“我不知道,但就是觉得这里有人。”里美回答。
于是,我也双手握着木刀,抬头看着天花板,沿着大厅的墙壁前进。黑住也跳到榻榻米上面。
“黑住先生,把大厅所有的灯都打开吧,”我命令他,“现在这样根本看不清楚。”
“我知道了。”
说完,他穿过大厅,朝中间走去。在大厅中央有个佛堂,佛堂里有好几根粗壮的黑柱子。其中一根柱子后面有个铺木板的房间,里面摆着佛像,很多开关就在那根柱子上面。黑住现在正朝着那根柱子走去。
“黑住先生,当心指纹,用你的指背或隔着手帕碰开关。”
我提醒黑住,他马上对我说:“我知道。可是,那边的柱子上也有开关。”
在拉门墙外侧,也有好几根柱子,有几根柱子上面也有开关。于是我就沿着外围走一圈,开启所有的开关,黑住也将挂在大厅天花板中央的电灯全打开。顿时,大厅变得非常明亮。
“小心一点,搞不好那个人躲在佛堂里!”我对着黑住大叫,提醒他要小心。
本堂的顶部有根黑色大梁。因为只有房梁,并没有天花板,所以可以从下面清楚地看到上面的情况。外面刮风下雪的声音像漩涡般,在高高的梁木之间咻咻作响。可是,并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不见了……”说话的人是里美。
“那个人不见了?”我反问她。
“是的,那种感觉消失了。”
突然,听到有别的声音响起,回头一看,原来是二子山也走进来,爬到了榻榻米上面。
“这里有张纸。”说话的人是黑住。
他就站在大片的血泊前。里美也转身看了一下,但马上将视线移开,蹲下来。黑住捡起血泊旁边的一张白纸,朝我走过来。
“小心不要留下指纹,用手帕拿。”
因为我这么说,所以黑住并没有将纸打开,而是直接交给了我。
我从口袋里取出手帕,接过那张纸。跟发现七马遗体时一样,也是一张泛黄的老旧日本纸。刹那间,我觉得很惊讶,但突然又想起之前那次事件时,御手洗说过的话——比起新人警察,你的经验丰富多了。
我看着榻榻米上面的血泊,在掀开纸张前,仔细观察了血泊及其四周,必须彻底掌握情况。这时候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再冷静,没有比现在更需要冷静的时候了。因为下雪的关系,警察是不会来的。所以,能够正确观察现场状况,连细微之处也不会放过的,除了有点办案经验的我以外,没别的人了。尤其是现在,如果我没有详细观察、记忆的话,现场的真实性将从此永远消失。失去真实感的现场,会出现许多无解的答案,所以我一定要仔细观察现场,确实掌握重点。虽然御手洗老是装出不在乎的态度,但其实他一直都在很仔细地观察周边事物。如果我没有好好观察、掌握重点的话,就什么事都办不成。没有正确的物证资料,就无法推理判断。我一直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仔细地观察状况。
血泊边缘有一条很清晰的棱线,整个血泊和棱线并没有出现混乱的迹象,但只有一个地方,在榻榻米上留下了很清楚的擦磨痕迹,那个痕迹就在被砍掉的小腿旁边。
我先是在那个痕迹旁边蹲下来,然后走到血泊边缘,一直盯着那条断腿看。偶尔还会走到那条断腿旁边,以便更仔细地观察。
错不了,那条断腿就是某一天在龙卧亭火盆旁边,日照住持给我看过的腿。从脚趾头的排列形状可以断定那是右脚。
接着,我从口袋取出一张面纸,折成适当大小,使用边角触碰腿部的切断面。薄薄的面纸角端沾上了黑色的油渍。是油,腿的切断面涂满了油。就如今天早上坂出所言,人体的水分和脂肪含量多,如果要锯断人体的话,锯齿很快就会阻塞。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必须事前涂上很多的油,锯起来才会顺利。这样说来,这也是使用链锯来分尸的,凶手使用涂了厚油的链锯,割断了日照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