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别搞错了,这里是我家,你们是靠谁才能够活到今天的啊?如果不喜欢这里,马上给我滚出去!你们这对忘恩负义的母女!”
弦左卫门对着她们怒吼,然后,他又转身对着阿春说:“你们没念过圣贤书吧?没念过书,所以才会那么没礼貌,我起码算是你的长辈,你竟然如此无礼。长官说的话永远是对的,知道这个道理,才是真正有学问的人,以后就由我负责教育你好了!”
说完,弦左卫门就将阿春压倒在榻榻米上面,然后跨骑在她身上,取下她的腰带。
阿由赶紧从背后紧抱住弦左卫门,将他推倒。然后对阿春说:“阿春,快逃!”
阿春拼命地在榻榻米上面爬着,整个人摔在玄关的地板上,然后她赶快站起来,将门拉开,正欲逃到吹风下雪的寒冷屋外。
这时,背后传来了弦左卫门的声音:“阿春,给我站住!你看这里!”
阿春回头看,只见弦左卫门将她母亲的一只手弯到背后,然后用手压着阿由的头,让额头紧贴着地面。弦左卫门的一只脚就踩在阿由的后脑勺上。
“如果你走掉的话,我就把她的手折断。这样一来,你娘就死定了。你忍心看你娘受苦吗?”
阿春真的停下了脚步。
“如果不想你娘死掉,你就乖乖回到我身边,我不会再伤害你娘。我会让你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快乐,那是你从没有体会过的高潮啊!”
父亲才刚去世,如果母亲也死了该怎么办?一想到此,阿春真的很伤心,整个胸口因为过度悲伤而疼得要命。因此,阿春只好一边哭,一边又爬上榻榻米。
“好,做得好,你真是个乖孩子!”
说完,弦左卫门就放了阿由,不再按着她的头。但是阿由起身后,马上又紧紧抱着弦左卫门,对阿春大叫:
“这里的事交给我处理,你赶快逃走!”
弦左卫门转身继续殴打阿由,阿由从榻榻米上跌落到地上,弦左卫门就跨坐在她身上。尽管被施暴,阿由还是冲着阿春大叫:
“阿春,快逃!你不用管我!”
这会儿阿春才如梦初醒,她赶紧跳下去,抓起草鞋,跑到外面去,然后拼命地在雪地中奔跑。因为衣带已经被解开,风将她的衣服前襟全部吹开,她只好用力拉着衣服,使尽全力往前奔跑。
等阿春回过神时,她已经在法仙寺后院里了。因为每天都会来这里,所以她才会在无意识之中跑到这里来。在雪地里跑的赤足已经又红又肿,完全失去了知觉。就在这时候,阿春才想到自己手里紧紧握着草鞋,便赶紧穿上草鞋,然后拖着脚步,走到“森孝老爷”前,跪在雪地上。
阿春的眼泪不听话地直流,从鼻尖滴落到雪地的泪水,将雪融化。
“啊,眼泪是温暖的。”阿春想道。然后她就一直跪着,向森孝老爷祈祷。
她很担心自己的母亲,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她觉得失去丈夫、经常被弦左卫门施暴的母亲很可怜,她很想救救自己的母亲,想保护在弦左卫门魔掌下的母亲。阿春双手合十,跪在雪地上,哭着祈祷。
不知道跪了多久,阿春的身体已经完全冰冷。黑夜中的天空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阿春边打喷嚏边抬起头,突然发现在前方的雪地上,掉了一根绳子。她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刚刚完全没有察觉到那根绳子的存在。她捡起绳子,当作腰带将和服穿好。因为手不用再拉着和服前襟,她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
她站起来,用她那双习惯黑暗的眼睛看着“森孝老爷”,竟然发现盔甲的前面摆着一把刀。
那把刀让她有了这样的想法:如果我拿着那把刀回家,应该可以救母亲吧?但是杀了弦左卫门,就是死罪一条。可是母亲的命只有一条,所以为了救自己的母亲,就算犯了死罪也在所不惜。阿春伸手摸摸外面的铁丝网门,令人惊讶的是,那一晚门竟然没有上锁,而平常都是用一把体积很大、造型像皮包的黑色大锁紧紧锁住的。
阿春打开门,打算伸手拿走那把刀。就在这时……
“不需要那么做!”
不知道从哪里突然传来低沉的男人声音,阿春吓得赶快把手缩回去。
“你什么事都不用做。去找你父亲的遗体,然后帮他穿上这件盔甲,再帮他装上义肢。”
那个声音又继续说道。
阿春吓坏了,大叫一声,整个人就跌坐在雪地里。然后她看了四周一圈,根本没看到半个人影,周围非常安静,不可能有人出现。背后的法仙寺本堂里,灯光也已经暗了。
“快一点!”那个声音又响起了,在黑暗中,那个声音显得铿锵有力。
于是阿春站起来,赶快朝灯光已暗的本堂跑去。当她伸手抓门把时,发现门并没有上锁。走进里面关上门,然后拉开拉门,前方就是大厅。佛坛前面,装着父亲遗体的木桶跟先前一样,一动也不动地被摆在原处。阿春解开白色带子,打开了木桶的盖子,看到父亲低着的后脑勺。阿春绕到背面,双手伸到父亲腋下,使尽全身的力气让父亲站起来。
留吉的身体已经僵硬了,但还能站起来。接着,阿春将木桶推倒,很辛苦地才将留吉拉出来,然后费了一番工夫背起留吉。因为留吉当时已经瘦到只剩皮包骨,所以对十七岁的阿春来说很轻,当然背得动。留吉的身体比外面的雪还要冰冷。
阿春背着父亲走到外面,此刻她的心情更加激动了。有时,黑暗的夜空中会传来如野兽般怒吼的声音,阿春以为是魔鬼来了,但是很奇怪,她完全不觉得害怕,因为心中悲伤和愤怒的情绪已经达到最高点,麻痹了她的感觉。
背着父亲,阿春站在“森孝老爷”前面,虽然仍有点犹豫不决,但最后她还是决定要试一试,于是将父亲放在雪地上。因为她实在找不出有其他地方可以摆放父亲的遗体,只好委屈自己的父亲躺在雪地中。森孝老爷的铁丝网门前方有个走廊,并没有积雪,不过因为待会儿要开门,如果将父亲摆在走廊,就会挡到门。
她打开门,走进森孝老爷神社,打算取出盔甲。但是因为太重了,无法一下子全部拿出来,所以先拿了顶头盔。虽然只是一个头盔,但对瘦削的阿春来说,算是很重了。她用双手搬着头盔,戴在父亲头上,然后为他戴上面具。
第二次,阿春取出盔甲,帮父亲穿上之后,先在背后打结,然后再装上垫肩。接着是手臂护具、双脚护具,虽然花了很长的时间,不过全部打点完毕后,父亲看上去就像是一位英勇的武士。
因为父亲只有一只脚,所以只要一个小腿护具就够了。但仔细一看,阿春发现森孝老爷的小腿护具也只有一个,但脚旁却摆了一支木制义肢,于是阿春就拿起义肢装在留吉没有小腿的右腿上,用义肢上面的绳子缠着腿,紧紧绑住。
她站起来,觉得眼前躺在雪地上的那个人,简直就是传说中森孝老爷的化身。这时候,雪下得更大了,眼前已是白茫茫一片。阿春站在旁边,一直盯着已穿上盔甲的留吉遗体看,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来接下来该做什么事,就这样呆站了好一会儿。
空中又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你让开!”
于是阿春就跑到法仙寺本堂前面的走廊,刚好可以躲雪,又可以清楚地掌握躺在雪地上、已经穿上盔甲的父亲遗体的情况。
雪越下越大,有变成暴风雪的趋势。在空中咻咻吹着的风声更大了,好像在怒吼般,就像龙卷风似的。四周不断响起轰隆隆的声音,雪也开始随风乱舞,但是那男人的声音太大了,盖过了风声,阿春只感觉到风在吹,却听不到真正风吹的声音。像动物在咆哮般的声音不断轰隆作响,连地面也开始摇晃。
雪地上的小腿护套慢慢变成了白色,被积雪掩埋,铁丝网的门也被强风吹得啪啪响,不过却无法清楚地听到那个声音。阿春凝望着铁丝门,双手合十,继续祈祷,希望“森孝老爷”能救救她的母亲。她能做的事,也只有祈祷而已。面对这样的暴力年代,一位十七岁的小姑娘,真的是无力抵抗。
黑夜中的暴风雪更猛烈了,突然吹来一阵狂风,轰的一声将地上的积雪吹得满天飞扬,四周瞬间变成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东西也看不到。
当强风将雪中雾气吹散时,奇迹出现了。雪地上穿着盔甲的遗体,上半身突然咚的一声立了起来,吓得阿春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父亲不可能死而复生,刚刚她背着父亲遗体时就知道了,父亲的身体就像外面的暴风雪般冰冷,像木板般僵硬。是森孝老爷,现在森孝老爷就附身在死去的父亲身上。
森孝的灵魂缓缓地拖着义肢,伫立在雪地中,然后整个人也慢慢地站起来。虽然风雪很大,但亡灵遗体竟然还是一动也不动。他就这样静静地在飞舞的雪花中伫立了几分钟后,慢慢地迈开步伐,朝前走去。
虽然一只脚是义肢,但武士的脚步很稳健。阿春赶快从本堂的走廊跑出来,紧紧跟在后面。这位穿着盔甲的奇怪武士走到了法仙寺境内,来到石阶前面,缓缓地爬下石阶,阿春也跟着走下了石阶。
走完石阶,在狂风暴雪的夜空下,武士继续朝下坡路走去。他到底要去哪里呢?不过,阿春很确定,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就可以到达她的家。森孝老爷现在是要去救她的母亲。紧跟在后的阿春觉得胸口好热。突然,她朝前方穿着盔甲的武士叫了一声爹,本来以为武士会回头,但是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
站在后面,阿春才知道原来武士的右脚尖只是一根很细的木棒,但脚步很稳,不偏不倚地在雪地中前进。武士的身体有时会绽放出淡淡的金属光芒,那份英姿真的就是魔王的化身!魔王从黄泉归来,慢慢地、一刻也不休息地朝阿春的家走去。
不久,就看到了阿春的家,灯光越来越近,玄关的影像也越来越大。到了门口,魔王没有丝毫犹豫,马上就将门拉开,他的动作充满豪气,毫无恐惧,像机器人一般,不带半点感情。武士来到没铺地板的水泥地房间,这时跟在后面的阿春发现弦左卫门的草鞋还摆在泥地上,这表示他还没回去。因为平常她都会通过看草鞋来确认弦左卫门是否已经回家,所以本能地第一眼就是看那双草鞋在不在。武士依旧稳健地爬上了榻榻米房间。
推开里面的门,只见拿着酒瓶的弦左卫门正衣冠不整地坐在炕桌旁。他身上的衣服很凌乱,看来他已经喝醉了。而在他身边的,就是衣服全被脱光、露出整个背部趴在榻榻米上的阿由。阿由的整个背部都布满了淤青,脸也被揍得满是伤痕,因为太痛了,阿由不停地呻吟着,现在已经痛到动弹不得了。
见武士走进来,弦左卫门吓得跳了起来,大吼着:“你是谁!”
说完,弦左卫门拿起旁边的大刀,将刀鞘丢在一边,挥刀朝武士身上砍去。武士举起右手,接了他一刀,结果刀子从根部折断,飞到隔壁的房间。
弦左卫门吓坏了,武士伸出右手抓着他的脖子,左手抓着他的腰,将他高高地举到天花板的位置,只听到弦左卫门大叫一声,整个人朝墙壁撞过去。掉下来的时候,弦左卫门刚好头着地,武士又抱起他,抓着他的腋下,把他从玄关丢出去。弦左卫门发出可怕的叫声,拼命地在雪地上爬行着,但是武士看起来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他追了过去,又把弦左卫门倒提起来,朝地上丢去。弦左卫门身上的和服完全敞开了,露出整个腹部,武士一脚踩在他的肚子上,然后双手捧起弦左卫门的头,轻而易举地将头从脖子上拽了下来。
只听到一声惨叫,大量鲜血同时喷出来,四周的雪地都被血染红了,不过惨叫声很快就停了。武士一手提着弦左卫门的头颅,若无其事地在雪地中走着,朝法仙寺的方向前进。他的脚步依旧缓慢稳健,不带一丝的感情,就跟来的时候一样。武士留在雪地上的足迹旁边,印下了从弦左卫门头颅上滴下来的点点鲜血,不过马上又有雪覆盖在上面,两者都失去了踪迹。
阿春望着魔王的背影,目送他离去,然后双手合十。祈祷完毕之后,她马上跑进屋里,因为她很担心母亲的伤势。
母亲被揍得全身是伤,非常凄惨,不过并没有刀砍的伤痕,所以也就不会有生命危险。阿春铺了床,让母亲躺下,为了照顾母亲,她整晚都没有合眼。
*
森孝的盔甲倒在了法仙寺后院、铁丝网门被打开的“森孝老爷”神社的前面,那名武士的右手紧抓着弦左卫门头颅的头发。众人脱下盔甲,竟然看到瘦得只剩皮包骨的阿春父亲的遗体。
全村人都被这不可思议的事吓坏了。所以,他们为阿春父亲办了一场很隆重的丧礼,然后将森孝老爷的小腿护具摆回原处,很虔诚地供奉留吉和森孝老爷的盔甲。
从此,再没有人敢欺负阿由母女,她们两个人一直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第二章 已预告的第二具尸体

01
“石冈先生!”里美的叫声惊醒了我。
“是,我起来了!”
本来我打算精神抖擞地大声回应她,但是发出来的声音却很沙哑。昨晚只剩我一个人时,一边听着外头暴风雪的声音,一边看了《森孝魔王》那本书,所以有点睡眠不足。
“我可以进去吗?”
“啊,可以,请进!”
我起身坐在床上,突然发现四周变得好安静,昨晚咻咻响了一整夜的暴风雪声现在已经停了。
“老师,打扰了……”里美边说边推开拉门,走了进来,“要麻烦你出来一下,有个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嘛,说不清楚,过去看就知道了。”
“嗯,外面很冷吧?”
“积雪很深,请穿上外套。”
我赶紧穿上牛仔裤、毛衣,然后加了件外套。心里直嚷着好冷,我有点不情愿地走到了走廊,忍不住叫了一声,因为走廊已
经变成了雪的隧道。
“天啊,积雪怎么这么深?”
“刚才已经铲掉一些了,但根本没用。”
“我们可以玩雪盖窑洞的游戏了,待会儿我也帮忙铲雪好了。”
“没错,真的可以拿雪玩盖房子游戏了。”
“走廊好暗。”
“不过,天空很亮,你过来这里看。”里美身手敏捷地登上走廊。
右侧的雪壁马上变矮了,我也随着她走过去,抬头眺望天空。
“啊,真的!天空好蓝啊!”
“今天天气这么好,昨天的暴风雪简直像是在做梦。”
爬上了坡道,天空更晴朗了。今天确实是晴天,从这里望过去,空中完全看不到一朵云。
“啊,真的放晴了。不过,昨晚的风雪真的很大,中庭的积雪就像一座山。你看,有两层楼高呢!”
“真的,这种景象我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
“啊,你刚刚不是说有奇怪的东西?”
“在这里。”
里美说话时,嘴巴里冒出了白气。听我这么一说,她赶紧带我去昨晚已经参观过的男士澡堂更衣室。
“请看这里。”她拉着我的袖子,把我带到据说是睦雄作品的油画前面。
“啊!”我叫了一声。
“是不是很奇怪?”里美问我。
“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幅油画起了变化,刚开始以为是光线的关系,因为昨晚这里只有一只灯泡。但是现在室内也有点昏暗,状况并没有改变,所以并不是灯光的关系,而是画中的图案本身不一样了。并不是错觉,也不是光线在作祟,而是画里面竟然出现了原本没有的东西。
昨晚我看到这幅油画的上半部画的是一位穿着盔甲的武士和跪在地上的裸男,人物旁边是樱花树,背后是一片森林,下半部画的则是咖啡色的地面。当时里美还问我,为何下半部没有画东西。但是今天早上再看时,下半部出现了一个人,是个女人,那个女人被埋在地下。
那是一位穿着和服的女人,因为和服的颜色是肤色,所以起初还以为她没穿衣服。但事实不是那样,她的和服本来应该是白色,因为被埋在地下,可能是被泥巴弄脏了,和服才变成了肤色。
“女人被埋在地下……”我喃喃自语着,“你看到了吗?有个女人被埋在地下。”
“是的。”里美回答。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这幅画里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真的很奇怪。”
“你知道那个女人被埋葬的地方是哪里吗?”
“不,我完全看不懂,只觉得好可怕。怎么会这样呢?”
这又是什么妖魔鬼怪的故事吗?如果是昨晚的话,也许真的会以为这是灵异事件而感到害怕,但现在是白天,阳光都照进来了,所以我并不觉得害怕。
“我不敢再看下去了!”里美突然冒出这句话。
“怎么了?”
“我不想再看了,你看那个女人,她没有双手……”
听她这么一说,我再次仔细凝视着那幅画,那个女人真的如里美所说,肩膀以下空无一物,因为并没有将手臂画上去。
“她的双臂被砍断了,被森孝老爷砍断了。”当我说完这些话时,被自己吓到了,我怎么会这么说?
“啊,你看这里。”里美边说边伸手指给我看。
我顺着她的手势望过去,在离女人遗体不远的地方,好像埋了一只很像手的东西。
“这个很像是一只手臂。”
“没错,那个的确是手臂。”我的语气很肯定。
“讨厌,好可怕!这是什么怪画?”
“那么,另外一只手臂会在哪里呢?”
说完,我伸出食指触摸画作的表面,因为我觉得那幅画的光泽感好像比昨晚更鲜明。就在那时,有个冰冷的东西掉落在我的手背上。
“啊!”我叫了一声。
我知道原因了,于是抬头看着天花板。天花板的木梁部分因为水气而呈现黑色,我看到某根木梁上面,有颗快往下掉的大水滴。
“我找到原因了,你看上面,”我指着天花板,“上面漏水了。你看,木梁的水就这样滴到了墙壁上。”
我又指着前方的墙壁:“因为这个房间的光线很暗,所以没有察觉到。水滴到了油画的画框上,所以框上全湿了,然后水渗进去,滴在画作上。”
“啊,真的!”里美将脸凑过去看,她终于也发现原因了。
“你看这里,水彩都剥落了,也就是被洗掉了。”
“真的。因为我有近视,所以看不出来。”
“什么?你有近视?你的视力不是一向很好吗?”
“最近才发现有点近视。”
“可能因为用功过度的关系吧。”
“不是,是电玩打得太厉害了。”
“怎么可能?”
“骗你的!看来这里要大整修了,真是丢脸。”里美很不好意思地说。
“这又不是你的错,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可是石冈先生,这个渗进来的雨水……”
“准确地说,应该不是雨水,是融化的雪水渗进来了。”
“所以是融化的雪水渗进来,流到画上,将水彩洗掉了吗?”
“没错,因为水彩被洗掉了,画在下面的那个人才会出现。”
“可是,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发生?这幅画不是油画吗?油画会溶于水吗?”
“油画应该不怕水,我想应该是在油画上又用水彩作画了
吧,因为水彩是溶于水的。”
“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女人是用油画颜料画上去的。被埋在地底下的女人,还有上半部站立的盔甲武士与跪在地上的男人、樱花树和森林应该都是用油画颜料画的。虽然要经过查证才能确定我说的话是否正确,但我想应该是这样没错,那些全是用油画颜料画上去的,所以才不会被水洗掉。”
我凑近那幅画,很仔细地看着,然后分析给里美听。
“总之,这幅画是油画作品,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下半部涂上了咖啡色的水彩,大概这样就可以将埋在地底下的女人藏起来了吧。可是,因为融化的雪水渗了进来,于是将水彩的部分全洗掉了。”
“啊,原来是这样,老师,你真聪明!”
“是吗?”
“不过,为什么这幅画的作者要这样做呢?”
“我也想不通。也许他想告诉大家下面是一片大地,所以才涂上咖啡色的水彩吧!”
“这样说也对。”
“也可能咖啡色水彩画的是泥巴地吧。总之,这幅画最好别再挂在这里了,说不定还有其他重要的部分也是用水彩画成的,再继续挂在这里,可能全都被洗光了。”
“是的。”
我抓着画框,小心翼翼地将画拿下来,然后摆在看似比较安全、干燥的地板上面。
“虽然还有一只手臂找不到,不过这幅画还是搬到龙尾馆比较安全。咦?”
从远方传来奇特的声响。
“那是什么声音?”
“啊,是铲雪车。铲雪车来了!”里美高兴地大叫,“太好了!老师,这样我们就可以去大岐岛神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