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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令子一边向通子走来。声音虽不大,但在通子听来,却犹如五雷轰顶。通子整个人都蔫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当时令子上初二,看着她高大的身躯,如同一个成年人,隐隐给通子带来一种威慑感。
“我要把这件事告诉大家,你就等着警察来抓吧。”
这充满挑衅的话语,在通子听来却缥缈而虚幻,就像一个噩梦。对,眼前的光景与噩梦是如此地相似,反而令通子恍惚了起来。
“我迟早会有一天找你报仇的,你就等着瞧吧。”
令子扔下这么句简短而尖锐的话,便转身离去了。时至今日,通子已回忆不起当时令子究竟是朝哪边走的,她只觉得眼前一片蒙眬,什么都看不到。稻田对面再也看不到人影之后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通子才回过神,她感觉浑身乏力,两手撑在地上勉强支撑住上半身。又过了一阵,她的意识才完全清醒,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忍不住抽噎不止。通子终于明白,对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整个世界,尤其是藤仓姐弟三人,至死都不会放过自己。
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把那个秘密公之于众。之后自己或许就会被警察逮捕,送进监狱。这对一个女孩子而言,是件多么丢人的事啊!如果事情当真发展到那一步,凭借父亲的威信与能力,是否能把自己从狱中救出来呢?还是说,进去之后就会被马上判处死刑?通子一边哭泣,一边在心里寻思。自己果然不该到这里来,没来就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了。估计是一郎和次郎告诉了姐姐当时的情况,或许还告诉了他们的父母。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此刻他们就在向自己的父亲讲述那件事。我的人生,已经无法继续了!不如干脆一死了事?可是,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死呢?
病弱的身体正在渐渐恢复,但感觉只是垂死挣扎。或许自己这辈子都无法重新站起来了,藤仓家的姐弟三人已知悉一切。自己这辈子都注定是个罪人。无处可逃了。
这件事彻底改变了通子的性格。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虽然事件本身的影响也不小,但令通子的性格发生转变的,主要还是她在稻田中听到的令子所说的话。这之后,通子原本开朗的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九月初,通子重新回到学校,她变得沉默寡言,很少笑。不再与人交往,同时也不愿意参加班级活动。之前的通子性格开朗,做什么都喜欢领头,如今却变得畏畏缩缩,凡事不愿引起他人的注意,总喜欢躲在别人身后。
唯一没变的,是通子优异的成绩。她变成了一个暗自努力的女孩。优秀的成绩对通子而言是防御的盾牌,她觉得只要这面盾牌在,不管发生什么事,老师都会替自己撑腰。通子很清楚,如果连成绩也落下,就真不知道自己会遭到藤仓姐弟们怎样的欺凌了。
葬礼那天,藤仓家的人并没有对父亲说起什么。这对通子而言,无疑为一种救赎。然而究根结底,也不过只是延缓了死期而已。
通子与藤仓姐弟之间的关系彻底被斩断。虽然她和次子次郎同念一所小学,但直到毕业,两人都没再说过一句话。大姐令子和长子一郎都已念初中,不会在学校里遇上通子,但次郎只比通子高一年级,两人经常会在学校碰上,只不过什么都不说。每次相遇,通子都不敢抬头看对方的眼睛。那时同学们应该都觉得通子的态度很奇怪吧,但站在通子的立场上,除此之外,她也的确想不出该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了。
那件事发生之后,在通子眼中,藤仓姐弟三人倒是变得越发团结了。放学时,他们经常会在学校门口互相等待。通子总会在校门口看到等待次郎放学的姐姐和大哥。以前从没见过他们这样,每次看到他们姐弟齐聚,通子就会慌忙躲在大门后,等三人走远之后再出来。
通子感觉自己每一天都过得如同活死人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警察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不过通子的这份担心并没有成为现实,日子一天天过去,却一直没发生任何事。这实在是令通子感到很不可思议。令子曾经扬言要找自己报仇,可不去找警察的话,她打算怎样报复呢?
他们姐弟似乎一直将这个秘密深藏在心中。学校里虽然也有人谈论藤仓良雄的死,却从未听到有人说出责任在通子之类的话。这对通子而言也可算是心灵上的慰藉,而这种安逸的心态能够持续到何时,就不得而知了。既然是姐弟,很明显不光只有一郎和次郎,大姐必定也参与其中。而且不仅只是参与,估计如今主导权就在她的手中。也就是说,直到今日还什么都没发生,有可能正是令子的安排。
然而正是因为什么事都没发生,才更让通子心里感到不安。通子总觉得自己亏欠他们,却没办法偿还。另一方面,只要令子他们想,就随时能让通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次看到藤仓三姐弟亲密无间地走在一起,通子就会产生一种生杀大权完全被别人掌握在手中的感觉,痛苦得难以忍受。他们以这种钝刀杀人的方式来折磨自己,并以此为乐。一想到很可能现在他们三人就在商讨着如何教训自己,让自己出洋相,通子就恨不得去死。很久以后,当通子回忆这段经历时,总会觉得自己当时沉浸在被害妄想中,有些不正常。不过那个时候她心中确实充斥着这样的念头。
虽然小学二年级的秋天日子过得无比绝望,但幸运的是,自己与麻衣子终于恢复了往日的亲密关系。看到通子一直闷闷不乐、情绪消沉,麻衣子便尽可能想办法创造与她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且既然通子没有主动详细讲述事情的经过,麻衣子也对此只字不提。麻衣子一直在想方设法让通子高兴起来。哪怕通子只是强颜欢笑地振作一下,麻衣子脸上也会爬上喜悦之色。通子不知该如何对麻衣子表示感谢。或许其实麻衣子早已洞悉一切?心中的这份猜疑令通子痛苦不已。那种或许她内心深处是在蔑视自己的想法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甚至连麻衣子无意间说出的话都会令通子沮丧不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会发现这张稚嫩的脸已经变了许多。
尽管每一天都过得很糟,但对通子而言,与麻衣子交谈的时间依旧是一种放松。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救赎的途径,因此通子变得越来越依赖麻衣子。而为了给通子打气,麻衣子也变得比以前健谈,她每一天都会给通子讲一些之前从没说过的事。听麻衣子讲完后,通子虽没有表现得比以往更加兴奋,但却理解得更深刻了。
通子听得最仔细,并深受感动的,还要数宫泽贤治的《夜鹰之星》。一只普普通通的丑鸟,因为外表长得像鹰,总是遭到众鸟的欺凌,同时鹰逼它改名。由于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煎熬,它产生了不如干脆飞到高高的天堂上去的想法。某天夜里,它只身向着星星满天的夜空飞去,最后精疲力竭,坠落而死。然而在死去之后,这只夜鹰却化为了天上的星星。
如果换作以前的通子,这样的故事是根本无法打动她的。通子生性傲慢,除了美丽动人之物以外,其他事物都无法令她感动。故事里那只平凡而丑陋的鸟,对以前的通子而言,完全是碰都不会去碰的玩意儿。但如今,她却能深切体会到那只遭到同伴虐待、完全陷入孤立状态的鸟的心情。如果能独自一人飞上天际的话,自己也想那么做,抑或是坐上麻衣子曾经说过的那趟银河列车,到星星的世界里居住。真不知那会有多开心。
通子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听着麻衣子的讲述。
后来,藤仓姐弟三人倒也并没有对通子怎样。或许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该怎样处置通子才好。毕竟他们也全都是小孩,即便想要报警,恐怕也没这份胆量。
某天,通子在从学校回家的路上遇见了藤仓令子。她独自一人站在路边,两个弟弟没有跟在身旁。她看起来似乎有话要说,故意等着通子。
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恐惧,一瞬间被吓得站住的通子不由得往回退了几步,接着转身跑上一条岔路,头也不回地绕远路回到了家里。
好不容易跑到自家的木门前,通子回头一看,却发现令子就站在门前那条街的拐角处,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通子连忙转身进屋。再怎么说,令子也绝不可能跟着跑进家里来。
通子开始考虑转学。长此以往,自己迟早会病倒。可如果转学走了的话,就没有机会和麻衣子见面了。搞不好这辈子都没法儿再见到麻衣子了。或许还要坐火车到另一个镇去上学。通子之所以能在这样的悲惨生活中忍受至今,都是因为身边有麻衣子在。若失去了她,通子感觉自己很难再活下去。
通子的想法太天真了。当时,通子凡事都以麻衣子会永远在家为前提来思考。而事实上,事态的发展早已超乎通子的预料。没过多久,一件令通子再次一蹶不振的事情发生了。
9
藤仓良雄事件发生之后不久,或许是因为实在不忍看到通子整天情绪低落的缘故,麻衣子开始教授她茶道和花道。通子每天从学校回到家里,都会先向麻衣子学习茶道,再吃晚饭。
麻衣子有一套上等茶具。她指点通子在合适的位置上坐下后,便开始默默地沏茶,通子则呆呆地望着她那优雅的手势。
茶是绿色的,味道并不甘甜,绝对不是小孩子喜欢的口味。尽管如此,通子还是习惯了茶的滋味。每天快到放学的时候,她都会满心希望赶快回家去尝一尝麻衣子沏的茶。
休息日则是学习插花的时间。一般是通子去买花,或者找父亲帮忙,然后和麻衣子在她的房间里插花。玄关处鞋柜上摆的花瓶里的花就是麻衣子插的,每周都会换。但不知为何,那些花总会在第二天或第三天消失不见。
其实学习插花和茶道,就相当于通子在自己家里进行放学后的社团活动,由麻衣子担任指导老师。有时麻衣子会主动提议,让通子叫上班里几个比较要好的朋友,一起在家里举办茶会。通子记得有次问起麻衣子之前是在哪里学的沏茶,麻衣子回答说是在念短大[指学习年限为两至三年的大学。短期大学把教育重点放在对进入社会后将直接运用的技能培训上,主要宗旨是对完成中等教育的人或成人进行专门的职业技术教育,使他们具备就业和实际生活所必需的能力。]的时候学的。
事件之后的通子性格孤僻,在学校里几乎不与任何人交往。加上藤仓次郎有几次故意找通子的麻烦,因此放学后通子总是匆匆忙忙地往家赶。对这样的通子而言,能够默默进行的茶会和插花,是最能令她内心感到安详恬静的活动了。或许当时麻衣子正是看穿了她这种想法,才邀约她学习茶道和插花的吧。同时,也正是看出通子不愿和同学交往,才故意让她把同学叫到家里来的。加纳家的地位在当地十分显赫,若他家带头把孩子们聚在一起研习茶道,估计没有哪户人家会不乐意。向来多嘴的母亲应该也会点头答应。
一天,通子一如往常匆匆从学校赶回家里。在玄关处脱下鞋子,沿着走廊朝麻衣子的房间走去时,她看到玻璃门大开着,麻衣子一反常态地坐在檐下的坐垫上,正和一名男子交谈。这样的事简直前所未见,通子不由得吃了一惊。
每次从玄关进门,路过藤仓良雄死去的那间屋子时,通子都会有些害怕。可院子里的那棵柿子树也同样会令她异常恐惧,使得她不敢直接穿过庭院。
双重恐惧总让她觉得没法再在家里待下去。不过幸好太阳下山之前,玄关那边还不至于让她感觉太恐惧,而每当夜幕降临,玄关就会散发出阴森恐怖的气息来。
通子从没见过那个男的。对方似乎还穿着鞋,屁股稍稍搭在廊檐边儿上,身旁还放着个用报纸包成的小包。看样子似乎是本地人,梳着个大背头,浓密的头发上抹了厚厚的一层发蜡,露出被太阳晒得黝黑的额头。不宽的额头上刻着几条很深的皱纹,看起来已经不年轻了。始终洋溢着笑意的嘴角不时露出金牙,虽然看起来挺和善的,但通子对他并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男子似乎很开心。看到通子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上,之前已是半坐的他突然嗖地站了起来,低头离开檐廊,朝庭院走去。不知为何,男子临走时说的那句“千万保重身体”日后还久久留在通子心间。
北国的秋日甚是短暂。当时开学没多久,推算起来,应该是九月中旬。空气却已开始变冷,开着玻璃门坐在檐廊上久谈,对身体健康的人来说都会有些吃不消。虽然太阳能晒到檐廊上,但黄昏的阳光已没了温度。
从遥远的东京来到通子家的麻衣子,其美貌早就在附近的邻居间传开了。整天挖空心思、借机到家里来看麻衣子的人有增无减。因此,通子会把那个男人当做那些人中的一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之前从未有人那样和麻衣子面对面地单独交谈,通子心中出现一种不祥的预感。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当时麻衣子脸上的表情绝非寻常。
麻衣子站起身来,关上了玻璃门。拉上窗帘、插上插销,把刚才那名男子和自己坐过的坐垫拿起,堆在自己房里。她一直默不做声,像是根本没看到身边的通子一样,令通子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担心。麻衣子似乎完全没有动手沏茶的打算,刚才与那男子交谈时还挂在脸上的笑意此刻也已彻底消失,只剩下满面愁容。
“姐姐。”
通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书包还提在手上。
“啊,通子。”
麻衣子的语气就像是才发现通子就在身旁一样。不过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你怎么了?”通子问道。
“没怎么啊?干吗这么问?”
麻衣子的声音依旧温柔无比,不过隐隐之中似乎掩藏着一丝焦躁。麻衣子说话的时候,偶尔会带上一点关西腔。
“刚才那个人是谁?”
“住吉那边的人,叫生田。说是正巧到附近来,就顺道过来看看我。还带了些苹果来。”
通子看了看走廊上那个报纸包成的小包,里边包的东西似乎就是苹果。
“你认识那个人?”通子继续问道。
“是你母亲的朋友。”
听完麻衣子的回答,通子感觉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一瞬间有了形体。
那天夜里,通子听到了父母两人争吵的声音。虽然这段记忆有些断断续续,但当时两人争吵的内容却还记得清清楚楚。地点似乎是厨房。
父亲不耐烦地说道:“你要把麻衣子嫁给生田续弦?”
听口气,父亲似乎已忍耐到极限了。
“阿嘉前年就过世了,生田家的孩子还小。孩子他爸,你说就那样的人,还能上哪儿找比这更好的人家去?”
“你说谁找不到比这更好的人家?”
父亲怒吼一声,言语中充满讽刺意味。
“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不知道邻居们都是怎么说的吧?”母亲说道。
之后父亲是怎么回应这句话的,通子已经不记得了。而对随后两人对话的回忆,或许掺杂了一些通子成年后的理解。
“近邻们都在风传,说加纳家的老爷从东京带回个来历不明的小妾,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不是要妻妾同居吗?你晚上偷偷跑到那女人房里的事,你真以为我不知道?”
父亲没有回答。
“她那病要是传染给你了可怎么办?你可是加纳家的支柱啊。加纳家祖祖辈辈都生活于此,你可是众人的主心骨,怎么这么不自重啊?
“再这么下去,加纳家迟早会颜面扫地。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维护这个家的声誉。你明不明白?如果不尽早把那个女人从家里赶出去,加纳家迟早会有一天彻底完蛋。
“到那时候,这里的人再也不会对加纳家心存敬意。等到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你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别再搞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但加纳郁夫这名字,可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名字哦。”
“就因为这个,你就要把麻衣子嫁给生田?这么做有点太过火了吧?”
“怎么过火了?”
“门不当户不对的,生田可是个平民百姓啊。”
“平民百姓又怎样?平民百姓就不是人了?”
“麻衣子可受不了平民百姓的苦。”
“别说受苦了,她就连做饭洗衣,这些女人该做的家务事都不会。”
“话是这么说,可这也——”
“即便如此,生田还是一口答应下来了。这么好的人,你上哪儿找去?”
“可家里人——”
“家里人怎么了?就说母亲已经不在了,父亲就是你,别人还有什么可说的。今后继承田产的可是儿子。”
“可是,让那么个体弱多病的女人做续弦——”
“就是说啊,除了生田以外,还到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人?明明知道那个女的动不动就会吐血,还甘愿让她嫁到自己家里来。要是阿嘉还活着,估计死也不会让她进门。幸好她前年就死掉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别人的家事?”
“生田是我家的远房亲戚,不能算外人。你可得清醒点儿啊,这件事可攸关加纳家的生死存亡。你要是再这么糊涂下去,光靠我一个人可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啊。”
“你要我怎么清醒?”
“那女人脾气挺倔,只能由你出面去说服她。她仗着有你撑腰,就是赖在家里不肯走。你想想看,这么舒服的一个家,她怎么可能愿意走?宅院宽敞,饭来张口,还有属于自己的房间,整天就睡睡懒觉过日子。”
通子听过之后不禁愕然。麻衣子要去嫁人了?这种事她连听都不想听。怎么会这样?难道麻衣子非得嫁人不可吗?母亲为何执意如此呢?现在这样子不是挺好的吗?麻衣子自己也想在这里待下去。通子自不必说,父亲也希望如此,邻居不是也想没事就来看看麻衣子吗?麻衣子对通子学校里的朋友很和善,还会不少游戏,大家都喜欢温文尔雅的麻衣子。一切都这么完美,为何非要把麻衣子嫁出去不可呢?麻衣子身患重病,怎么帮忙做家务啊?这种事,三岁小孩都能理解吧?
还有,难道说,今天见到的那个人,就是麻衣子的结婚对象?麻衣子要和那样的人结为夫妻吗?完全不可想象。这种事可不是拿来开玩笑的。貌美娴淑的麻衣子,却要和那么一个粗鄙贫贱的男人结婚,不论在谁看来,都会觉得不合适吧。这不是一目了然的吗?
“那女人真是相当难缠。据说那个女人还故意把附近的孩子叫到家里来,教他们茶道和插花。每次在玄关看到她插的那种蹩脚的花,我都会觉得恶心。”
“在加纳家教附近的孩子茶道和插花,这不挺好的吗?”
父亲的声音响起。
“你净说这种天真话!就是因为你整天稀里糊涂,才会让我操这么多心。这可是那个女人设下的圈套!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算计好的。她这是想拢络人心,好赖在家里不走!难道你连这种事都看不出来?要是不尽快把她扫地出门,将来可是会酿成大祸的。”
听到这里,惊慌失措的通子赶忙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向麻衣子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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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衣子房间的拉门紧紧地关着。不过因为当时还没有吃晚饭,所以屋里还亮着灯。
“姐姐。”
通子叫了一声。
“嗯。”麻衣子的声音依旧饱含笑意、温暖柔和。记忆之中,通子就只听过麻衣子这样的声音。
通子轻轻拉开拉门,只见麻衣子正手握毛笔,坐在深褐色的书桌旁,桌面上厚厚一沓的宣纸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写了不少字。她的左侧有本看似临摹范本的小册子,墨汁和砚台放在桌上。空气中混杂着一股墨汁和宣纸的香气。
在屋里坐下来之后,通子关上了拉门。真正两人单独面对面时,通子才发现自己还没想好要怎么说,只得沉默着。而时间拖得越久,就越不知该从何说起。面对眼前这个年纪比自己大不少的女性,作为一个小孩子,却要和她讨论婚姻问题。不光显得有些不妥,通子更在意的是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刚才一直在偷听父母之间的对话。
令通子语塞的原因很难用三两句话说清,当时通子幼小心灵中的想法大致如下:当着麻衣子的面说两句母亲的坏话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但如果照实把事情告诉麻衣子,或许会让麻衣子怀疑通子其实已经知晓了父亲与麻衣子两人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通子正因麻衣子相亲而深受打击。其实经过走廊的时候,通子就已经在思考如何开口了,可直到进了麻衣子的房间,也没能在脑海里把思路理清。
之前通子从未想过父亲与麻衣子两人的关系。对通子而言,那完全是一处思维上的盲点,一想到这个问题,通子就觉得不堪重负。自己只是一个小孩子,本来就没有提及这类问题的资格。而且,如果没能一针见血地说到点子上,或许还会被麻衣子一笑了之。通子不想在麻衣子面前撒谎,她希望尽可能地对麻衣子说实话。至于那些难以启齿的话题,通子宁愿只字不提。
“怎么了,通子?”
看到通子一直沉默不语,麻衣子主动开口询问。尽管如此,通子心中依旧思绪万千,不知该从何说起。
麻衣子依旧满脸笑容,她这副悠哉的样子令通子感到绝望。麻衣子把写了一半的宣纸放到一旁,重新拿出一张新的,在上面画起了曲线。通子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这时只见麻衣子在纸上画出了眼睛和鼻子,不久,通子的面容便跃然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