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真是大错而特错了——吉敷竹史呆呆地想着。
“那么,我现在马上去新泻县立医院。再见!”木山拓三说完就要挂电话。
“木山先生,请等一下!”吉敷竹史连忙说,“岩田雄治不见了,您能猜测到他去哪里了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呢?”木山拓三不满地叫了一声,啪地挂断了电话。
吉敷竹史放下听筒,懒洋洋地把后背靠在椅子背上。菊池呢,直愣愣地盯着脚边的地面,一言不发,再也不说让吉敷竹史继续推理了。
电话铃又响了,菊池好像没听见似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吉敷竹史拿起听简。
“请问,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吉敷竹史先生在吗?”电话里说。
“我就是。”吉敷竹史回答说。
“我是新泻县警察署的慎原,现在在新泻县立医院。”
“哦,木山法子的情况怎么样?”吉敷竹史着急地问,一直看着地面的菊池抬起头来。
“很不好。现在正在输血,看来今天晚上是个坎儿,不知道能不能过去。”
“在输血啊…她大脑还淸醒吗?”
“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是吗。您辛苦了。岩田雄治找到了吗?”
“一点儿线索都没有。亲戚家的人也猜不出他到哪儿去了。我们还在想办法找。”
“哎…”吉敷竹史长叹一口气。
“和木山法子家里的人联系上了吗?”
“她丈夫正在往医院赶。她丈夫好像就在新泻,可能马上就到。”
“哦。”
“我在这边跟木山法子的姐姐联系一下。”
“那就拜托您了。我想再观察一下病人的情况,没什么事我就回家了,可以吗?”
“可以。您回家之前,再给我来个电话,说说那边的情况。对了,您再给我留一个医院的电话号码。”
吉敷竹史说完,拿出自己的效率手册,把慎原说的新泻县立医院的电话号码记下来,说声谢谢就把电话挂了。
“吉敷竹史先生,我…”菊池刑警缓缓地站起身来,对吉敷竹史说,“我…想,想去新泻!”
吉敷竹史盯着菊池的眼睛,那双天真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忧郁。吉敷竹史很能理解菊池的心情,因为这种经历他也有过。
“我知道鸟越法子是A型血,但我是O型血,我可以给她输血!”
“木山法子身边有她丈夫在呢,你以什么理由跑到医院里去呢?”
“不自然?”
“也不能说不自然,但总有点儿奇怪吧?再等等,情况也许会有好转呢。坐下吧。”
“是吗?不自然…”
“沉住气。再说,现在还有去新泻的火车吗?”
“可以从东京绕过去,实在不行就叫一辆出租车。我…我…我在这里待不下去!”
“菊他!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别生气,木山法子,她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
吉敷竹史说完,伸出手去把菊池拉到椅子边,让他坐下。
“我可怎么办呀!”菊池悲痛地大喊一声,瘫坐在椅子上,小声晡嚷着,“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要是死了,我会心疼死的!我不管她是不是别人的老婆,她要是死了,我就活不下去了!”
吉敷竹史是能够理解菊池的心情的,他自己也有过这种感觉。菊池说得对,一个男人,如果对一个女人真有感情,就算这个女人成了别人的老婆,男人对她的感情也不会有丝毫变化。这种感情越纯粹,就越不会有变化。
但是,现在的吉敷竹史,努力使自己不要太同情菊池刑警。在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失去冷静,否则就会失去客现判断事物的能力。
“菊池…”
吉敷竹史刚要对菊池说些什么,电话铃又响了。还是吉敷竹史接的电话。
“请问,刑警队的菊池先生在码?”电话里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吉敷竹史把电话递给菊池。
“你好!我是菊池。哦…田崎太太。什么?您说什么?田崎碧同学还没有回家?您说什么?有人打电话把她叫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我说不好她在哪里…好吧,我要是了解到什么情况的话,马上跟您联系。好,好,再见!”
菊池通完话,把话筒迅速地放到电话机上。
“刚才是田埼碧同学的母亲?”
“对,说田崎碧接到一个女孩子的电话以后,急急忙忙离开了家,到现在还没回来。”
吉敷竹史看了看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电话铃又响了,这次也是吉敷竹史接的电话。
“请问,菊池先生还在办公室吗?”
吉敷竹史好像听到过这个女人的声音,就问:“您贵姓?”
“鸟越。”
“啊,您是鸟越由佳里的母亲吧?我是跟菊池刑警一起到您家打扰过您的、从东京来的吉敷竹史。”
“啊…”
“您有什么事情吗?”
“由佳里,她…她还没回家…”
“她跟家里联系过吗?”
“没有。可是…”
“可是?可是什么?”
“今天有个男孩子来电话,说是要找由佳里,我就把‘糜鹿’的电话号他了。”
“今天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
“那个男孩子,没说他自己的名宇吗?”
“没有说耶!”
“是吗…您的电话来得正是时候,我正打算给您打电话呢。有一个不好的消息,不能不告诉您。您的妹妹木山法子的情况…”
吉敷竹史感觉得出来,木山法子的姐姐在屏住呼吸听电话。于是,他把木山法子在新泻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并且把新泻县立医院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她。
鸟越由佳里的母亲说,立刻动身去新泻。吉敷竹史请她转告家里人,由佳里回来以后,请立刻给盛冈警察署来个电话。
放下电话,吉敷竹史转向菊池。菊池什么都不说。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吉敷竹史先生…”菊池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吉敷竹史摁住菊池的手,自己把听简拿起来:“这里是盛冈警察署刑警队。”
对方也不说自己是谁,直接就问:“菊池先生在吗?”
吉數本来想问对方有什么事情的,但没问,转身把听简递给了菊池。
“你好,我是菊池。”菊池有气无力地说出自己的名宇以后,马上振作起来,“啊,山村太太!”
吉敷竹史也警觉起来,眼睛紧盯着菊池。
“什么?山村裕同学还没回家?什么时候出去的?哦,不知道。嗯…已经十点了。什么?这么晚不回家是头一回?知道了,我一定记着您这个事儿。请您稍等一下。”
菊池捂着听简,用求救的目光看着吉敷竹史:“山村电器商店的山村太太,说她的儿子山村裕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家里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怎么办?”
“你就说知道了,等孩子回来再给这里打个电话。还能说什么呢?”
菊池点点头,按照吉敷竹史的吩咐说了。
挂断电话。又是沉默。
刑警队的人早就都回家了,办公室里就剩下吉敷竹史和菊池刑警两个人。吉敷竹史用手支着下巴,一言不发,时间还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突然,椅子的弹簧发出一声尖叫。吉敷竹史抬头一看,菊池站起来了。他的脸色苍白,眼睛里闪着泪花,情绪非常激动。
“吉敷竹史先生!我在这里无论如何也待不下去了!我不能在这里毫无意义地消耗时间了!”菊池好像受了重伤似的,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他痛苦地摇着头,“我,哪怕是在医院里,在她的附近,哪怕看不到她…”
这时候,菊池身边的电话铃响了,但是他根本就没有接电话的意思。吉敷竹史也故意不接,等着菊池接。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吉數没办法,拿起了听筒。
“盛冈警察署刑警队。”吉敷竹史说。
“吉敷竹史先生吗?我是新泻县警察署的慎原。”
“啊,是慎原先生哦,木山法子的情况怎么样?”
“很不好,可以说正在死亡线上挣扎吧。”
“现在还活着,对吧?”
“还活着,能不能闯过去就看今天晚上了。”
“是吗…她的丈夫木山拓三到医院了吗?”
“到了。我已经看见他了。”
“哦。”
“这边儿也没有什么事情了,我想回家了,可以吗?”慎原问道。
“可以可以,让您受累了。”
“哪里…”
“请您转告木山先生,如果他太太的情况突然发生什么变化的话,请他一定打电话通知一下盛冈警察署的吉數竹史。”
“知道了,我马上转告他。”
“拜托您了!”吉數竹史说了一句感谢的客套话。
“那,我把您的话转告给木山先生以后就回家了。再见!”慎原说完挂断了电话。
吉敷竹史从心里感谢慎原,为了向自己报告抢救结果,慎原一直在医院里待到现在。
“还是那样,能不能救活,很难说。”吉敷竹史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把脸转向菊池,既像是说给菊池刑警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吉敷竹史先生,我在这儿待着也没什么用,我…”菊池又想说要去新挥看木山法子了。
“菊池!”吉敷竹史打断他的话,“你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个事件是吧?关于这个事件,你一句话都不问了,你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是不是?”
菊池无力地垂下了头。
“菊池啊,菊池,你就是赶到抢救木山法子的医院里去,也不能起到任何作用。可是,盛冈这边,现在可能要出大事!具体要出什么大事,我还不知道,但我预感到要出事。你对盛冈这边的事,打算不闻不问吗?这里,这个城市,也许正是需要我们的时候,你想过没有?”
吉敷竹史的措辞很严厉,但是,菊池还是有气无力地低着头。
“吉敷竹史先生,我忘了什么时候已经对你说过了,我是个没用的人,我不适合当刑警。您想嘲笑我,就尽管嘲笑我吧,我已经没有力气了…”说完,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你这么说,是不是打算写辞职申请啊?”
“写就写,无目。”
“你不当刑警了,以后打算干什么?”
“没想过。”
“不管你以后想不想再干刑警了,也得把现在接手的案子办完吧?”吉敷竹史生气了。
菊池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那…你给我工作吧。”
吉敷竹史从口袋里拿出一份名单,放在菊池面前的桌子上。
“―个一个地给二年级二班的学生家里打电话,问问学生们在家不在家。”
听了这话,菊池吃惊地抬起头来看着吉敷竹史:“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不管怎样,照着这个名单,你从上往下,我从下往上,一个地问,先问问再说。”
“啊?”菊池不理解这样做的意义,但还是磨磨蹭蹭地拿起了电话,看着名单拨起号码来。
吉敷竹史也用另一台电话拨起来。
“什么?不在?什么?下午就出去了,还没回来?可不是叫人担心嘛,今天夜里雾这么大,不会出什么事吧…”
电话打到一半的时候,两个人抬起头来对视了一下。
“孩子们都不在家,下午就出去了,这么晚了还没回家。”菊池刑警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吉敷竹史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不用再打了,可以肯定地说,现在,二年级二班的同学,一个都不在家。”
“这是为什么呢?怎么会一个都不在家呢?”菊池觉得非常奇怪。
“要出事!说不定这事情正在发生过程中!”吉敷竹史说完,从桌子上抄起自己的上衣。
“去哪儿?”菊池问。
“孩子们很容易就能集合起来的地方!”吉敷竹史回答说。
07
走出盛冈警察署,两个人吃了一惊:啊,好大的雾啊!警察署前面大街上,过往车辆的速度跟人走路差不多,一辆接一辆汽车的大灯,在浓雾中构成一条长长的白线。
“我的天啊!”刚刚走出警察署大门的菊池叫了一声,“简直就是在八幡平的大山里啊!”
默默走在前面的吉敷竹史,回头看了菊池一眼,看见自已身后的雾卷起了漩涡。
“盛冈经常下大雾吗?”吉敷竹史问。
“不,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雾。”菊池回答说。
走进停车场,吉敷竹史坐在了驾驶位上。菊池也没跟吉敷竹史客气,默默地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吉敷竹史发动了引擎。
“去哪儿啊?您认识路吗?”菊池问。
“去你的母校盛冈一中。你给我指路。”吉敷竹史说完,缓缓地开着车出发了。
好大的雾啊!吉敷竹史是第二次在这么大的雾里开车。大灯照射在前面的浓雾上,一片白光,根本就看不见路。也许是因为雾太大,菊池也闹不清楚该怎么走了。
“前面那个路口往右…不对,下一个路口…嗯?还是不对。”
“你连母校都不认识了?”
“好多年没去过了,再加上这么大的雾,我也糊涂了。这条街我好像没来过。前面那个路口左拐…哎哟,错了…对不起,还得往回绕…”
从盛冈警察署到盛冈一中的路并不太远;但是,由于菊池刑警迷了路,他们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车开到盛冈一中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吉敷竹史把车停在围着学校的网状金属围栏旁边熄了火。下车一看,空荡荡的学校运动场被浓雾笼罩,好像是用雾筑起的大坝。四下里寂静无声,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
“怎么进去?校门在哪儿?”吉敷竹史问菊池刑警。
“在那边。不知道校门开着没有。”盛冈一中的毕业生菊池回答说。
浓雾中,二人肩并肩地顺着两状金属围栏摸索着前进。突然,一声尖利的嚎叫,刺破了浓雾中的寂静。那叫声像怪鸟发出的,也像猿猴发出的,是极度恐怖的尖叫。
浓雾中,菊池眺了起来。叫声,是他发出来的。
紧接着,咔嚓一声,金厲围栏发出被撞击的声响。那声响,在黑暗中的教学楼上被弹回来,发出阵阵回声。
“谁?”吉敷竹史叫道。
菊池紧紧靠在吉敷竹史身上,怯生生地扭过头去看着金属围栏里面。
暗夜的浓雾中,隐约可以看见附近的金属围栏里,有一个黑影靠在金属围栏上。他的双手紧紧抓住围栏上的金属网,拼命地摇晃着。一下,两下,金厲网在他的摇晃之下,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
黑影的样子很像一只被困在铁笼子里的猛兽,他想冲破金厲网逃出去,如同猛兽拼命地摇晃着铁笼子,企图逃脱。
那个黑影突然咆哮起来。无法相信那声音是人类发出来的。听到这声音的人,一定认为:这是大猩猩发出来的——后来菊池这样说。
“呜哇!…”黑彩又怪叫了一声。吉敷竹史愣了一下,向黑影跑去。
金厲围栏里,靠在金属网上的黑影,慢慢地瘫倒在地。吉敷竹史靠近以后,可以看见他穿着一件灰色的T恤衫。在浓雾笼罩的暗夜中,他的左手抓着金属网,右手在自己的胸前,没命地抓挠着,看样子非常痛苦。
金厲围栏的高度,跟吉敷竹史的身高差不多,吉敷竹史毫不犹豫地爬了上去。他要从这里翻越过去。菊池也紧跟着爬上了金属围栏。围栏在暗夜中摇晃着,发出金属互相摩擦时嘎吱嘎吱的声响。
“菊池!你不要过来!你回去把车大灯打开,照着这边!”吉敷竹史爬到围栏顶部的时候叫道。
“不!吉敷竹史先生,我知道学校运动场照明的开关在哪里,那个比车大灯管用!”菊池一边往上爬,一边拼命地叫着。
“也好!”吉敷竹史说完纵身跳下去,迅速来到那个黑影身边。已经躺在地上的黑影佝偻着身子,双腿不住地痉挛着。吉敷竹史看见他痛苦地张开嘴巴,把舌头伸得长长的,拼命地舔着地面,看者上去让人觉得非常恶心。
“喂!”吉敷竹史对着那个黑影叫了一声,把胳膊伸进他的脖子下面,想把他抱起来。可是,由于过于痛苦,黑影的身子僵硬,再加上不住地痉挛,吉敷竹史很难抱起他来。
吉敷竹史扳着黑影的下巴,让他面朝上,凑近看了看。那是一个岁数不大的男孩子。头发中分,眼睛瞪得大大的,舌头伸得长长的,舌头上沾满黑色的泥土。吉敷竹史不可思议地党得那张脸看上去像一只怪鸟,而且是只疯狂的怪鸟。
男孩子的右手好像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吉敷竹史胸部的肌肉,眼睛也直愣愣地看着吉数的眼睛。可是,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泽。
吉敷竹史一边掰开男孩子的右手,一边大声叫着:“喂!听得见吗?听得见我说话吗?”
没有回答。男孩子的黑眼球开始慢慢往上翻了,眼看着就要消失在上眼睑里。
“听得见吗?你是岩田雄治吧?”吉敷竹史继续大声叫着。
“是的,他就是岩田雄治,刑警先生!”好像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
吉敷竹史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浓雾中走过来一个戴着红色棒球格的少年。他的步伐缓慢,看上去像一个幽灵。走到近前,吉敷竹史看见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一条蓝色的牛仔裤。
吉數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凝视着浓雾中的少年。他惊得目瞪口呆,身体好像被冻僵了似的,一动都动不了。
这不是木山秀之吗?可爱的小脸担,露出些许微笑,慢慢地向着吉敷竹史滑过来,越来越近了。
“他就是岩田雄治,刑警先生。他欺负人。”少年又说。那是一个少年特有的,又髙又淸澄的声音。
靠在吉敷竹史身上的岩田雄治,剧烈地扭动起来,紧接着,发出临死前痛苦的喊叫。嘁叫声震耳欲聋,吉敷竹史恨不得捂上耳朵。那喊叫声就好像一头野兽,在向人的尊严发出挑战。然后,岩田雄治的身体不动了。
也许是因为在这暗夜浓雾之中的缘故吧,吉敷竹史感到岩田雄治的体温很快就没有了。也许是因为岩田雄治刚才出了一身大汗的缘故吧,吉敷竹史托着他的后背的右手,也感到冰凉。
吉敷竹史的手无力地垂下去,岩田雄治好像一根巨大的木棒,沉重地落在地面上。
吉敷竹史看着木山秀之的脸,缓缓站起来。就在这时,就好像突如其来的一道闪电,运动场被灯光照亮了。整个校园里的照明设施,也陆续亮起来。在黑暗中待久了的吉敷竹史,顿时感到如同白昼。
紧接着,他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他呆呆地咽了一口唾沫,愣在了那里。
黑夜加上浓雾,吉敷竹史刚才根本没有注意到,早就有几十个人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呢。
几十双眼睛在看着他。眼睛,眼睛,眼睛,灯光下,吉敷竹史看到的好像是无数双眼睛。那是几十个孩子的眼睛。
孩子们站在被灯光照得闪耀出白色光芒的浓雾中,个个屏住呼吸,整个运动场鸦雀无声。
孩子们毎人手里拿着一束鲜花。无数白色的花、淡紫色的花。孩子们把手中的鲜花高高举过头顶,轻轻地挥动着。
吉敷竹史被一种不可思议的东西感动了,默默地站在原地,就就像在参加一个庄严的仪式。在这一瞬间,吉敷竹史全明白了。关于这个看上去奇怪的事件的一切,吉敷竹史全明白了。孩子们在用他们自己的仪式,为他们之中的一员送行。
“孩子们!这些…这些都是你们干的吧?”
从吉敷竹史的口气中,可以听出他对自己的判断,已经没有丝毫的怀疑,说话的口气非常平静。他以百分之百的自信,毫不犹廉地对孩子们说了下面一番话。
“孩子们,二年级二班的全体同学们,你们用你们自己的方式,做出了判决。你们给你们的班主任小渊泽茂老师,给岩田雄治同学,给岩田雄治同学的母亲,判的都是死刑。你们认为,是岩田雄治的母亲勾引了你们的老师,所以岩田雄治才那么旁若无人地欺负木山秀之同学。所以,你们给他们三个人宣判了死刑。你们根据这个判决去执行了。关于执行的方法,你们参考了木山秀之同学的笔记本里的那个计划。”
说到这里,吉敷竹史冲着刚才向他走来的那个戴着红色棒球帽的少年说:“我说的对不对呀,鸟越由佳里同学?”
“木山秀之”慢慢地把帽子摘下来,扣在帽子里的五五分的齐耳短发,缓缓散落下来。
08
菊池跑过来了。
“呀!呀!呀!”他大声叫着,“这是怎么回事啊?”
“正如你所看到的。这个事件,从头到尾都是他们干的。”
“他们?”菊池看了看依然高举着鲜花,轻轻挥动的孩子们,“他们?这些中学生?这些孩子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