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叶凝欢的这份能耐,瑞娘从未怀疑过。当年过兴成时,能找准兴成王妃的软肋,一顿饭的工夫即成好友,套回不少消息。
送走杨氏后,叶凝欢独自坐在暖阁里饮茶,也不吱声。瑞娘也不扰她,由着她慢慢想心事。
至晚上,陈紫烟不动声色地将陆霜凌引了来,叶凝欢又叫了赵逢则,与陆霜凌一并在乐思斋嘀咕了到了半夜,待两人走后。叶凝欢才唤了瑞娘至身边说:“我估摸着,张玉或者程泱有一个没死,或者两个都没死。被正迦养在了外头,而且还生了孩子挂在杨氏名下。正是这样,才激怒了皇上!”
瑞娘眼睛发直,一时没反应过来:“谁是张玉…还有程…是什么人?是陆霜凌说的吗?”
叶凝欢忖道:“我刚才不过问霜凌和赵逢则一些后备上的事,雁行早有安排,只是这两日事发突然,他昨天回来得晚,我也不及细问。问清楚些好续着行事…正迦府里的事,我是今日瞧着杨氏的反应才想明白的。”
叶凝欢看了看她,解释道:“张玉和程泱就是当初跟我一起入静园,后来又被雁行送走的那两个。雁行说,他查过已经被正迦料理掉,现在看来,估计他所查有漏,人应该被正迦藏起来了。”
瑞娘呆住了,看着她。叶凝欢说:“杨氏有一子,章合十一年才出生的。照理说,儿子这样小,当悉心照料不是吗?毕竟那是她以后的依靠。可你瞧她那态度,只巴不得天天找机会出来,不是太反常了吗?就说正迦待她不好,家里不清静,也不能扔了儿子给奶母,自己只管讨舒服啊!”
瑞娘叹:“是啊,经你这么一说的确反常。”
“还有最要紧的,皇上为何要我陷害广成王?楚正迦根本没理由害我不是吗?但现在有了,而且非常充分!”叶凝欢冷笑,“我与张玉、程泱,还有那个死了的林静俱是在雅乐居受训的,就算不是朋友,也是相识多年的故旧。只怕,皇上早知道楚正迦想拿庶出的孩子来代嫡,而且也知道那两个女人藏在哪里!到时候,楚正迦以庶代嫡,窝藏影月门余孽,且谋害东临王妃,三罪并罚。他不死都不行!”
瑞娘倒抽一口冷气:“可是现在,我们不知那两人藏匿何处。”
叶凝欢说:“杨氏不想养这个孩子,也知道此事一旦被发现便成灾祸。但她没办法。楚正迦或许真的很喜欢她们,或许是因为孩子…此事绝不能拖到五月初一,必要提前将雁行救出来才行。不然,只怕我们以及王家全都要陷在这里了。”
瑞娘惊悚道:“这话怎么说?”
叶凝欢静静地说:“皇上要我行事的日子,已说明他料到了雁行的意图。雁行答应了皇上将丁景隆押送上京,但皇上是他的哥哥,如何不了解他与太后的情分?皇上怕雁行使缓兵之计。所以,他要先拿我,让我自毒以陷害正迦。说白了,这也是皇上的缓兵之计,他是要吓唬我,或者说…是为了稳住我。五月初一…哼,真是好哥哥啊!”
瑞娘的心一阵狂跳,是,要让叶凝欢自毒陷害广成王。在静园不能成事,静园一应酒菜都是经自己人的手,就算请来了广成王妃也不能硬说人家往你酒菜里下毒。这和当年有影月门杀手来刺杀楚灏的情况不同。只能让叶凝欢登门拜访,然后在王府被毒害才能辩解不清。
但这样一来就需要时间准备,且让乐安寿拿的药,正常情况都会先找个人来验验,毕竟是人都怕死!
如此一来,叶凝欢要准备的时间就长了。皇上顺而说了五月初一这个时间,让叶凝欢自以为有了时间准备。叶凝欢与楚灏情深,用楚灏来威胁她,她自然会乖乖从命。这样,就算楚灏之前有什么安排,也一应白费。
瑞娘越想越害怕:“皇上拖到五月初一,究竟要做什么?”
叶凝欢摇了摇头,叹道:“端午之后即是千秋,王家在直隶的诸人估计过两日就准备携眷上京了。若真是拖到十几天后,他们全来了,咱们想走也走不脱了!”
瑞娘瞪着眼睛半晌没说话,叶凝欢回神,看着她道:“怎么了?你觉得我猜得不对?”
瑞娘叹道:“你好精细,我竟完全没想到这么多。”
叶凝欢笑了:“跟他这些年,如何不知人心莫测?要赶在皇上之前,时间相当紧迫。”
瑞娘连连点头:“我什么都听你的。”
叶凝欢抿了唇笑笑,转而看着窗棂子发呆,神情却很是寡淡悠长。谋中谋,计中计。诛人诛心,百般挣扎。京城,的确是个太荒凉的地方!
瑞娘忖了半晌,又道:“若咱们这边有什么动作,或者是走脱了人口,只怕皇上要起疑心。况且要把殿下也弄出来,实在不易。”
叶凝欢笑了笑:“是啊,所以要赌一把。咱们分头行事,毕竟,此药我要验真伪,也得找个人试试七日能不能回魂是不是?所以,我七日无任何举措,皇上不会疑心,就在这七天里,让他措手不及。真当我是大傻子啊?”
瑞娘看了她许久,轻声道:“殿下遇到你,当真是他的幸运。”
叶凝欢怔住,瑞娘微笑:“多少女人匿于男人身后,借他们兴风作浪。幸而殿下得遇的是你。你让殿下不改初衷,这才是最好的保存王家和他自己的方法!太后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叶凝欢眨眨眼,有些泛潮了,她哽道:“谢谢,你真好!”
瑞娘哽咽:“什么话啊。”
皇上和太后是一样的,所想的无非权势二字,谁会在乎殿下的步步退让?
所幸王妃是明白的,并非是一般只贪而无智的妇人。她也是工具,亦于贵人手中辗转利用。但便是这过了河的小卒,此时才是殿下最强有力的依靠与支撑!

第十六章 阑珊
宫门下了钥,恒永禁宫在夜幕的笼罩中陷入沉睡。启元殿灯火通明,楚灏在陪楚澜下棋,白子黑子在方寸间厮杀,进退间是心与心的较量。
楚灏掂着棋子,看着满盘落子,笑道:“臣弟又输了。”
楚澜说:“朕记得,你的棋艺是文殿学教的。他可是个中高手,连先帝都赞其佳呢。”
楚灏说:“臣弟愚钝,再得名家为师,也学不到皮毛。”
“你心有旁骛,不能专注而已。”楚澜扔了棋子,拿了香浸帕子擦了擦手,说,“放心吧,朕此次意在正迦,必然保王妃无事。”
楚灏看着楚澜:“皇上如何认定元樯并非嫡出,乃是正迦外室所出之子?”
楚澜笑:“先帝设行务属以固宫闱,后设行务属暗局,是因朝中有异心者众,当严加监督。雁行在京里,不也[花.霏.雪.整.理]替朕管过几年暗局吗?”
楚灏沉默不语,楚澜冷哼了一声:“正迦在京多年,大的麻烦没惹过,小麻烦不断。朕本来打算养着他也是了,谁能想到,他居然拿外室所出的儿子挂在王妃名下,打算鱼目混珠。”
楚澜道:“近来朝中总议,说他已年长该放归广成去,以庶代嫡是为过,但算不得什么大过错。幸而让朕查着,那外室也是从雅乐居出来的。想不到,正迦风流荡浪,也一头栽倒在正遥培养的舞姬身上。看来,正遥最有本事的,便是这点了!”
楚灏的脸色极其难看,楚澜笑道:“朕没有旁的意思。若真是有心害东临王妃,朕也不会告诉你了,不是吗?”
楚灏微哂:“皇兄告诉我,是要让臣弟更老实些才对吧?”
楚澜叹口气:“雁行,你是朕的同胞弟弟,总得助朕了结了王氏的事情才行不是?王妃在外,身边还有藩将护着。童星虎当年也是从行务属出来的,京中故旧不少。还有,陆霜凌…他可曾是暗局的高手,多年通连江湖,不知多少人愿意为他亡命。赵逢则不必说了,你的臂膀!王祺又是王家的人…朕倒不是不放心你,是不放心他们。他们若愿意离京,最好不过。朕只当看不见,但若带了王妃离京,那便不妥了。王妃与你情深,给她桩事做,她也能好生在京里待着。”
楚灏说:“凝欢心慈,未必能如皇上所愿。”
楚澜笑道:“再心慈,也要替你着想。你甘冒逆旨之罪娶她,这般深情厚谊,她如何不知回报?不然,岂不是要累了你?你放心,那药绝不会伤她性命。到时,朕会将她送至宫中救治,必会让她痊愈。”
楚灏垂头,指尖挟了力,白玉棋子无声裂成数瓣。
楚澜只当没看到,缓缓又说:“今天接瑜成王报,北海藩使带着你留在北海的官员以及岁贡入了瑜成界,估计再有些时日要入京了。北海多年不朝,这次总算缓和,是你的功劳。正越此次肯助你先行归返,说明与你相处不错。朕有意在中秋时见见正越,待使臣来时,还要雁行从中多多劝和。”
楚灏轻声说:“试试吧。”
楚澜看着他,眼中略带出一丝喟然:“雁行,你心里可怨朕?”
楚灏神情寡淡,看不出喜悲:“这两日,皇上与臣弟交心,自然无怨。”
楚澜道:“你不欲与王家联手,料理了凤台的丁景隆。在这件事上,朕的确很感激你。王氏权势太大,朕也不能不防。王祥虽留在京中,其同辈兄弟王社、王礼、王祀、王祷却仍分散在外,且仍有直隶散骑之权。另有王家诸亲族,李吉、张贸梁亦与之同党。他们在一日,朕总不能安心!”
楚灏勾了嘴角,不置可否。
楚澜道:“除了王家,诸王镇藩亦是隐患,西宁王楚正迄、北海王楚正越犹甚。皆是无世子在朝又拥兵多年,不臣不孝之心昭然,长久下去俱是心腹大患。北海麻烦得很,当时让你回去,本欲借东临三护探他的深浅,不过后来你所奏也入情入理。与其贸然交恶,倒不如以你为先例,渐削三护以试探诸王。你是朕的亲弟弟,总比外人好!”
楚灏笑了笑:“臣弟愿意去藩留爵,甚至于这个爵留不留也无妨,反正于臣弟而言,不过是要个安养的所在罢了。臣弟能为皇上做的,也仅…”
楚澜打断:“你是朕的亲弟弟,尽享高爵是理所当然。不管淑妃生不生儿子,朕是定要料理王氏的。雁行再助我这一次,朕不忘你的好处。”
楚灏眼中掠过痛楚:“太后仍在朝,皇上忍心?”
楚澜根本不回答这个问题,冷言继续道:“趁着端午以及太后千秋,这些人俱要上京。待丁景隆羁押上京后,先朝议丁、李勾结一案。待你去藩后,朕再遣兵入东临,盯着北海。到时,你愿在京长住也好,想继续回东临安养也行。朕绝不食言!”
楚灏的心沉落到谷底,自楚灏出生至今,是他们兄弟间最坦白的一次交谈。而这极尽的坦荡之下,也是极致的荒芜。
江山之下,众情皆抛。皇上将这句话,诠释到了极点。
乐安寿跑来,气喘吁吁地说:“皇上,淑妃娘娘又不适了。”
楚澜皱了皱眉头:“摆驾嘉宁宫。”
他走了一半,转头看着楚灏:“朕如今让太后安养,也是为了母子的情分。你不要扰她清静了。”
楚灏漠然道:“到了此时,太后如何还想再见臣弟呢?”
楚澜默了会,说:“那你先回福荫堂歇着吧,明日朕再与你议事。”
楚灏恭身送他出去,看着满殿华光眼中渗出索意。
皇上逼人太甚,此事一出,正迦难逃清算。叶凝欢不死不活地移进宫里,真成了握在皇上手里的把柄了,到时,他想脱身就难了!
只恨他竟没有查清楚,现在也无法与叶凝欢通消息。那个二傻子,万一真把药吞了可就惨了!
皇上根本不信他会将丁景隆押送上京,用一瓶号称七日可回魂的糟心玩意来试叶凝欢。若她犹豫或者逃窜,等于楚灏的计划全部败露。他根本别想走了!若不犹豫,真按照皇上的意思办了,他更别想走了!
现在真是完蛋了!
他希望她快些走,千万别冒傻气。他昨天说过的,若有风吹草动就先走。这样,至少还能走脱一个。眼下陆霜凌在四处筹备,赵逢则等人是藩将,不能随便往内城来。广成王府离静园很近,叶凝欢遇事至少会找霜凌商议,霜凌定会有法子将她先弄走。再说还有瑞娘呢。
但是,他无法心安。她就是个至情的傻子,让他牵肠挂肚的傻子。
叶凝欢和杨氏面对面坐在临窗的榻上,杨氏一脸欢喜:“前几日刚与婶子欢聚,本想备了宴再去相请的,不想婶子今天倒先来了呢。”
叶凝欢笑得无害:“你叔叔近日一直在宫里伴驾,我也无事,到你这来坐坐。”说着,拿出一包茶叶来说,“这是你叔叔在北海执礼的时候带回来的,说是北海的寒茶,京里也少见,今日带过来咱们一道尝尝?”
“好!恰我去年收了两瓮荷露。”杨氏笑着叫小丫头过来,将茶叶递给她,“将荷露启出来,烹了茶,我与婶子共品。”
杨氏看了一眼叶凝欢身边的陈紫烟,笑道:“婶子出门,怎么不多带两个人?之前我瞧着有位嬷嬷倒是常跟在婶子边上的,今日没跟出来?”
“你说的是瑞娘?前儿我让她出城帮我买些新鲜的果子,不想着了风。在家里歇了!我素来省事,也不用太多人服侍。”说着看向陈紫烟道,“你也不必在这了,外头候着就行了。”
杨氏见状,也从善如流地让自己的人也下去。
叶凝欢睃一眼离去的人,笑道:“我看你院里人也少,怎么不见侧妃和同邸夫人来请安?”
杨氏叹了口气:“她们住在东院里,并不知婶子过来。若是婶子想见她们,我就传她们来与婶子请安吧?”
叶凝欢笑道:“不必,我只是随口一问。幸而这次随殿下来了一趟,正迦年纪也到了,只怕不日就能归藩。到时举家南迁。咱们也难逢了!”
杨氏有些索淡:“殿下不争气,皇上也不喜欢他。归藩的事哪有这么容易的?”
“你父亲在文华阁为官,也是皇上的近臣,如何不向皇上说说?”
杨氏面色更灰:“我的家世,婶子也是知道的。哪有什么体面呢?岂敢跟皇上说这样的话?别说我父亲了,便是我自己。空顶个广成王妃的名头,嫁过来四五年来也没落几次入宫觐见的恩典。”
叶凝欢故作无知,问:“你是宗妇,当按制每月入宫侍奉太后的,如何这么久不去?”
杨氏说:“在京的宗妇、诰命加一起,也有几十号人。哪能个个得太后垂恤?我之前请旨,太后也都应付着说不必劳累,又何苦讨那个嫌呢?”
叶凝欢怔了怔,拉了她的手道:“世人皆有为难的地方,你这么着也不好。你想得多些,一时觉得这个不待见你,那个不待见你,如此一来,愈发生分。人人只当你是不好相与的,却不知你的心事了。慕成王世子妃,是你的小辈。且慕成王与正迦是至亲的叔伯兄弟,旁人远了也就罢了,怎么连他家你也远了呢?”
这话,是叶凝欢的真心话。
杨氏的眼圈霎时红了,喃喃道:“婶子,我只与婶子见过一回。婶子便知…只怪我这人太窝囊,逢人也不敢言语,殿下也嫌我烦。”
说话间,小丫头捧了新茶过来,杨氏忙揉了眼端了一副平淡的样子。叶凝欢瞧见了,暗叹。这姑娘倒没什么歪心眼子,就是太软了些。她男人不提气,也不肯撑她的面子,倒让她一直委屈着。所见这些贵妇越多,叶凝欢是越明白各有各的不易,毕竟天性狠毒的是少数,大多也都是情势所逼。
待小丫头也去了,杨氏这才捧了茶来,瞧这茶色既清且艳。尝了尝,入口果然香醇,一时赞道:“这北海的寒茶也颇妙。”
叶凝欢拨着碗盖,笑道:“是你的水好,寒茶配荷露最佳。”
杨氏道:“听闻北海苦寒之地,还以为贫僻荒蛮。竟不想能出此等好茶,我尝着比江都产的碧摘还要清醇。”
“你若喜欢,我再给你拿些来。”
“总讨婶子的东西,我都不好意思了。”杨氏笑了笑,说,“我这里园子虽不及婶子那里的好,却也勉强看得。一会儿,我亲自下厨,讨婶子个喜欢。”
叶凝欢看她饮茶,带出笑容,缓缓说:“对了,怎么不见元樯呢?抱来让我看看吧?我过府也有年头了,却一直无出,想沾沾你的福气呢!”
杨氏的手抖了抖,僵笑着说:“他…他近日不在家,跟了保姆出去了。”
叶凝欢静静地说:“不在家?可是去见他的生母了?”
杨氏脸色煞白,手中的半盏茶皆泼到了手上,她竟也不觉烫,瞪大了一双眼看着叶凝欢:“婶、婶子…这,这话是何意?”
叶凝欢说:“我初来,哪里知道这些呢,皇上早知道了。正迦可真傻,行务属暗局遍布朝野,他如何瞒得住?”
杨氏吓得浑身乱抖,突然跪倒在地,哭道:“婶子,此事我劝过他。但他不听…他说若早日有个世子交给皇上,皇上就会放他走了…恰当时张氏怀了,他说什么都要留着…”
杨氏说着,痛哭流涕。
张氏?叶凝欢垂头问:“可是姓张名玉,眉间有粒朱砂痣,雅乐居出来的。”
杨氏彻底瘫倒在地,眼泪凝挂在脸上连哭都忘记哭,灰惨着脸:“皇、皇上果…果然都知道了。”
叶凝欢暗喟,这不是皇上知道,是她知道嘛!她与张玉在雅乐居一待多年,哪有不知的?
叶凝欢扶起她:“皇上让我来劝劝,你心里要有数,此事再瞒下去没意思,早早坦白了的好!不然,让宗堂的揭出来,皇上有心袒护也不能够了。”
“是!是!谢皇上恩典,谢婶子…”杨氏哭得稀里哗啦,刚拉着叶凝欢的手想往榻上坐,却觉一阵头晕目眩。
叶凝欢忙撑住她,笑得像个坏小孩:“你也不必谢我,我还有东西要向你借呢。你的宗册玉碟都放在哪里了?”
杨氏愣了:“什…什么…”
她话说了一半,忽然觉得手沉得很,接着整具身子都开始麻痹。她瞪着叶凝欢,脑子有些转不过来,面上的表情僵着,眼底写满骇意。
叶凝欢弯着眼道:“放心吧,只是让你睡一睡。待你醒了,只管照实和皇上禀报就是了。我与你无冤无仇,怎么忍心害你?你快告诉我东西在哪,我拿了就去了。”
杨氏口角都麻痹了,而且向周身蔓延。抽搐着嘴角哪里还说出一个字来,脑子拧成一个大疙瘩,浓浓的倦意席卷,再怎么不情愿,眼角仍渐渐耷拉下去了。
叶凝欢目瞪口呆,连连捶胸:“这北海碧棠炼出来的麻沸散也太迅猛了,话都没说完就睡倒了,这可怎么办?”虽是这么说,却将她扶着躺好,揭了毯子给她盖上。叉着腰环视四周,猜测杨氏会把小金库藏哪。
陈紫烟进来的时候,看到叶凝欢跟个糙毛贼一样。一头扎在箱屉里,只剩两只脚在外头,东西不断地从里头让她刨出来。
陈紫烟吃惊:“你…你这是…”
叶凝欢从里面爬出来,拂拂乱发,看着紫烟道:“我在找妃牒玉册,刚才药性太快来不及问。快帮忙啊!”
陈紫烟张大了嘴巴,叶凝欢说:“放心吧,这里东院都听不着动静。我刚才问过了,她们各自关起门过,互不打扰。而且这是内宅,侍卫不往这边来。”
陈紫烟瞠目:“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你说的进宫绝佳方法,就是这个?”
“啊!总不能拿我自己的玉册进吧?那不是找死吗?”
“拿她的就不是找死啦?”陈紫烟跳脚,“进去又怎么样,怎么找殿下?到时被人认出来,堵在宫里死得难看。你以为我能以一当千啊?”
“现在淑妃快生了,请安的人多。杨氏面皮薄,好几年不主动请旨。进去绝对没问题!不用以一当千,只让你对付几个平常的宫女。你放心啦,我保证你没事。”叶凝欢摆着手,一副很笃定的样子。
陈紫烟依旧满脸菜色,完全不信。叶凝欢叹了口气道:“那你害怕的话,就在外面和霜凌等着,我自己进去。武功招式我也学过些,应该能对付。”
陈紫烟脸更绿了,半晌啐了一口:“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死就死!我跟你去。”
“哎哟,真的不会死啦。”
陈紫烟也不理她,翻箱倒柜帮她找东西,动作比她更粗鲁,完全是拆房了,没好气地说:“现在这么找,谁知她藏哪里?”
叶凝欢说:“通常这玩意都是自己收着的,这上房也没多大,细翻翻,肯定在这屋里。”
陈紫烟又问:“你说她会劝动楚正迦主动坦白吗?”
“我都代表皇上来问了,他们再不坦白那就是真没救了。只消他们说了,皇上就没戏唱,正迦最多是个以庶代嫡,他还是宗室,皇上还是不敢杀他。”叶凝欢扁扁嘴,吐舌头,一脸鬼相,“拿我们当垫背的,想得美!偏不让他如愿!”
陈紫烟不由回头看着她,叶凝欢搜到妆台边上,索性将十几个抽屉全拉出来往地上倒,彻底将人家上房给毁了。这般一倒,连着匣中匣也露出形,相应的文书玉牒连着一些杨氏藏的体己票子、地契全给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