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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拒战被关押,长姐救父心切,触怒大王被贬冷宫。玄沫是苍鬼第一战姬,是大王的爱将。只有姐姐活着,她们家才有一线生机。那时的她,幼稚得可笑。

她没能保护姐姐,是她将姐姐亲手送上了法场!

香海穿着银铠,在兰径狭道上狂奔。玄沫被仅剩的苍鬼兵强行拖向反方向,兵败如山倒。

身后追兵不绝,无数蛊毒以着奇形怪状向她卷来。

她错了,她不该被嫉恨蒙了眼睛。父亲退婚,玄沫不肯给她要职。她觉得丢脸和愤恨,觉得被利用被轻视。三年以来,拒绝再唤玄沫姐姐,只论公再不与她言私。在玄沫的惭愧内疚里,她才觉得有存在感。直到最后的最后,她都没有唤出那声“姐姐”

她早就后悔了,真的!她想通了,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漫天光火之中,走来一道人影。飞舞的火鸟盘旋在他的身周,他的眼睛是通红的。像是真正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

“北宫玄沫,你束手就擒吧。”他的声音平静,仿佛闲话家常。

她真想大吼,老子叫北宫香海!

 

第十章

“老子叫北宫香海!”

声音哑得像破胡琴,完全不像是从嗓子里发出来的。却足以将一切虚惘击了个粉碎,嚷出来的同时,香海的眼皮也随之掀了开来。

发觉自己是趴在床上的,枕布湿淋淋的贴在脸上,似乎昏迷不醒的时候也在不停哭泣。床铺不管多松软她都无法安适,疼痛太剧烈,回忆太清晰。

记忆总最先铭刻创痛而忽略美好,魂归故里,所想起的皆是不堪。仿佛又重历一次,让她觉得无力又悲哀,不能挽回,亦无法自拔。

“感觉好些了吗?”慕千羽的声音不远不近的切进耳膜。生将香海的魂给震散了一大半,脑子发麻差点喷血。他什么时候来的,该不会听到她刚才的话了吧?她完全没听到脚步声,完蛋了,被变态慕千凌打残了。

想动一动都做不到,只剩眼珠乱转,青纱帐子挽在两侧,她可以看到临窗的软榻和雕花的圆窗。慕千羽的卧室?她,她…怎么躺在这儿啊?

慕千羽慢慢的踱到床边,俯下腰身,打量她已然僵死的脸。香海僵得眼珠子都不想转了,就这样直直对着他的眼睛,不闪不避的眼神,他的脸上笑意分明。

他清瘦了许多,脸上的轮廓清楚得像刀削过一样,不过笑容却可以用灿烂来形容了。香海可灿烂不起来,不仅不灿烂还很毛骨悚然,完全没有死里逃生的快慰。受了重伤,只怕一万人都能从她的血中看出端倪。现在又是这般不死不活,任人宰割啊!

明明垂死挣扎的时候是何其不甘,但这等劣境,真不如死了痛快!

慕千羽看着她,人干一样成了一小条。她挺过来了,身体受到霜惑的猛袭,濒临破败的边缘。炽燧对她的效果太差了,不但不能驱寒反而让她肌骨伤得更重。她能挺过来,完全是靠她自己,这具小小的身体,究竟藏了多少意外?

她脸色惨白,一半是伤,一半是吓得。单看外表,很难想像这个柔弱的小女孩有着一身蛮力。她有一双好眼,清透而闪亮,笑起来像弯月。

他慢慢伸手过去,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将手掌覆在她的鼻下,挡住她半张脸。香海浑身的汗毛霎时根根直立,却动弹不得任由摆布,一双细细的眸子此时瞪得奇大,那是又惊又疑的眼神。

慕千羽的笑容绽放得更明艳,早想这么做了,只是她一直未醒。怪不得总是觉得像,不是动作,原来是眼睛。当时他只能看到那双眼睛,暗夜里光璀璨。虽然全是冷冽和愤恨,却无怨毒。一直想知道,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她仍然无怨毒。他见过太多垂死之人怨毒的目光,但她没有。还以为答案永远不会知道了,其实不然,答案就在身边呢!

香海生了一双细眸,平日里又时常讨好般的眯缝着做出一副小伏低相,倒是极其不显。此时因浑身无力又太过惊惧,只得靠这双眸子张开所有戒备…一如当初!

慕千羽收回了手,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神色又是如常:“还是觉得冷?”

何止冷啊!什么情况啊?香海呆住,半晌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他又问了一次。她才艰难的蠕动嘴唇,气若游丝:“我…你…”

想试探都不知道如何下手,这滋味实在难以言说。

“你被千凌打得是后背,怎么听着像被封了嘴?”他居然开起玩笑来了,说着又伸手过去,连人带被将香海给兜起来,直接带出门去。

香海动弹不得,身子一被移动骨头咯咯乱响,仿佛刚拼装好还不是很牢固,抖一抖就要散了,疼得要命!

仍是梧兰正院,不过空落落的一个人都没有,侍女们不知道跑哪去了。院中合欢树下摆了一张大靠椅,石桌上还放着坐炉,上头热腾腾的炖着东西,还摆了精瓷的小碗。

慕千羽将她放在椅子上,此时是趴不得了,便让她侧卧着。香海强忍着疼没出声,但额角泛起薄汗,阳光之下亮晶晶。

慕千羽坐在边上的石凳上,很是温和的解释:“晒晒太阳,对你有好处。有刚熬好的粥,要不要?”

香海一脑袋都是粥,瞪着眼不言声。慕千羽盛了一碗,送了一匙到她嘴边。她不得不张口,很是糜稠却也不难吞,她却食不知味。

香海缓了半晌才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我,我究竟伤的…”

慕千羽嘴角一直弯着动人的弧度,像是春风化雪。让他一向寡淡的神情变得极其鲜艳,他伸出手去,温柔的抚上她额间的细发:“无妨,醒了便好。你底子也不错,算是捞回一条命。”

太温柔了,到了恐怖的地步。但看着又不像是瞧出什么异端,不然的话也没必要装啊。但香海仍快被他的动作给活活吓死,上战场也没现在这样吓人。

他继续喂她粥,元通多雨,难得今天这般骄阳如火。她身上的霜惑无法清干净,昏迷的时候,裹着厚被子也不时发抖。他手边的药对她都是无效,也不方便去找人讨。难得逢个艳阳天,便是不醒也要将她弄出来晒一晒的。

原沧郁端了茶过来,见香海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双眼很是萎迷,却是清醒的。她微松了口气,笑着说:“能从慕千凌手底下捞出命的,只怕没几个。难怪大人对你刮目相看。”

说着,接过慕千羽的工作,坐在边上喂她,又说:“也算没白给你培息丸。”

香海恍了恍神,刮目相看?算是“看上”的进阶级别吗?既然这样,那就是还没“看穿”了?

她小心翼翼睃两人的表情,气若游丝的说:“多,多谢大人救命…”

原沧郁一副闲谈的样子:“慕千凌的招式歹毒,冰霜下去,血都是铁黑色的。我活这么大,可从未见过这般严重伤势。大人要保你,便不能张扬。还好咱们这里药不少,也用不着找大夫。”

香海眼眸闪动明明灭灭,暗暗松了口气。她不关心自己的血成这样是否于性命有碍,反而有些安生起来。血变得铁黑?大约是看不出来什么来了。是了,毕竟是兄弟,再没感情身份也在那摆着,自然要大事化小。

这般一想,精神也打起几分,她慢慢吃着粥,气若游丝的说:“多,多谢…”

慕千羽坐在一边,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垂着眼睛:“你是我的人,总不能让你白折了性命。”

香海无力扮狗腿相,只哼哼了两声作罢。没看出来固然好,此事也让她更警醒了,阴瞳慕氏并非泛泛。不仅会以眼杀人,身体条件也比青沼人好很多。凭她现在的本事远远不及,不到万不得以,实在不宜硬碰硬。

她吃了几口就实在吃不下了,原沧郁也不勉强,放下碗给她抹抹嘴,向着慕千羽说:“东西都打点妥了,只是大人一走。三公子这边要怎么办?”

“他既然愿意炼锦心丹了,自然要好生照应着。余的事,待父亲回来再说。”慕千羽并不回避香海,一边喝茶一边说。

“大人要出门?”香海忍不住了,虽然说话很消耗体力也要问。

“嗯,你伤成这样,让原沧郁留下来照应。”慕千羽看着她说,“公主回宫了,我不在的时候若她再来。你不要见她,让原沧郁应付就是。”

“是!”

香海这个字咬得特别清楚,凭白挨打很是可恶,身体不济也太不便宜,原沧郁留下更是不便。但他终于要滚蛋了,等待的时间在昏迷中渡过,也算免了几日焦躁…话说,今天到底是初几了啊?

慕千羽睃着她那回光返照一般的精神样,眉毛微微挑了挑,站起身来说:“你再晒一会,晚些再回屋。”

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走了,脚步是异样的轻快。

原沧郁坐在香海的边上,拉着她的被角说:“趁着今天阳光好,你的伤也见见光。捂着没好处…”

说着,扯松被角将香海整个暴露在阳光下。

一揭被子,香海才发现,天老爷啊,她居然一丝不挂!香海惊恐万状,喉间挤出一声短促尖厉的怪叫!

慕千羽被她这声叫弄得顿了一顿,没回头,只听原沧郁的声音又惊又嗔的说:“鬼叫什么呀,吓死我了!都伤成这样了还管那许多干什么,平日也没见你是要脸不要命的主儿啊?”

“冷。”烈日之下,香海没觉得有多暖和,反而因没了被子又羞又窘。难受的不知道该怎么好了,不会这些天她一直这样吧?就算再没什么可看的,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太过份了!

他有些忍俊不禁,却没再停下脚步,继续进楼里去了。

原沧郁无奈的将她翻了翻,用被子包住伤口之外的地方,她歪窝着姿势又怪难受,但也比方才那样整个晾着强。她强撑着动动脖子,小声问:“今天初几了?”

“初八。”原沧郁拿帕子给她抹去额上起的虚汗。

竟昏了这么久?香海心下微悸。又听原沧郁说:“大人三天前就该起行,因你一直未醒,这才拖到今日。”

特意跟她说这个,摆明是想让她知恩图报嘛。

香海想了想又问:“公主的伤好些了吧?院里的姐姐们呢?”

原沧郁说:“公主伤的并不严重,只是添了气堵也不会好的太快。这院里的婢女暂遣去璃光院伺候了,反正大人不在,这里也用不着什么人,清静些你也好将养。”

给公主添气堵的自然是慕千凌了,但虞白悠为何突然答应炼药了呢?

香海也没心情和体力多想,知道了这些基本信息后。人一松垮下来,就有些精神不济了。原沧郁见她这样,也不再烦着她说话。又帮她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趴窝着晒太阳,自己便收拾了东西往后头去了。

阳光晃得香海眼前大小光圈乱转,金光四溢似又看到花田。她令姐姐愧疚了三载,此时种种,皆是她的报应。她本该为此付出一生愧悔的代价,但老天不算薄待她,她这一生,很快就会过完了。

她将脸埋进靠垫,任疼痛一点点侵蚀到底。究竟是身体痛,还是心更痛,她已经分不清。

慕千羽次日便出门去了,香海一直在他的卧室里养伤,虽然闹不清楚他为何如此大方。但眼下的环境实在对她有利至极,偌大的梧兰正院,只剩她与原沧郁两人。

原沧郁对她照顾的可谓无微不至。香海初醒的几日,身体不能移动分毫,吃喝拉撒皆在床上。原沧郁绝无半分嫌弃,每日花样翻新的给她弄补品,尽管她只进点滴也是尽可能的调动她那困怠的脾胃。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香海也不是铁石心肠。

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原沧郁与她非亲非故。便是奉命,慕千羽又不在,她这般尽心,主子也看不见。

香海心焦不已,并不仅仅因着时机太好身体不济。而是她养的越久,似乎就欠了原沧郁越多。来日所为,是非做不可的。只是成了,难保不连累她。如此一想,更添了几分惭愧。越发强撑着想早些好,待原沧郁的态度也格外的亲和乖顺。

日子就这样流水般的过去,到底有没有暗潮汹涌香海不知,梧兰正院总是一派宁静祥和。她一直未见过虞白悠,她出不去,他也不曾进来。

青沼人功从血出,根血好的,大多可以自己的血为引炼出与众不同的蛊药来。当初慕祁山给虞白悠莹飞,便是想借他的血炼药。据说锦心丹是鬼蛊的助力,极耗根血。她把莹飞给抢了,只怕他炼的辛苦。

他不希望鬼煞王重生,这点香海早知。否则,不会拖着一直不肯炼药,也不会替她隐瞒。如今又肯,不知受了何种胁迫。想必这段日子,他也过得艰辛。也不知他有没有一点点惦记她?每当自己这样想时,总觉得心底像是缠了粘粘的丝,勒得她涩涩的痛,又胀胀的期待。

这样又一连过了十来天,香海的身体大有好转。身子仍不时侵寒冻痛,不过外伤却愈合了。香海强撑着让自己尽早可以活动,以便生活能够自理之外,也可以帮着原沧郁干点简单的活。

进入六月后,元通的雨水便更是丰沛起来。这天傍晚,香海靠坐在临窗的榻上,抱着厚厚的被子,听得外头雨声沥沥,神情有些恍惚。

原沧郁刚才被外园的侍女叫走了,也不知有什么事情。香海支着肘,膝头上摆着一本书。确切的说,是一本记载蛊器变化的要录,这本由青沼五廷司撰录的培蛊详记,正是她一直想找的证据。厚厚的一大本,八鬼同宗,用的是一种文字。香海虽然自小从军,读的书不算多,但字总是识得的。慕祁山血债累累,简直是罄竹难书!

最近她能活动,原沧郁又有许多事情要打理。时常她一人在屋里,这本书,得的并不困难。

鬼煞王是八鬼族共同的祖先,南滇八国子民皆源自于鬼煞王。南滇诸国君王,曾于龙台会盟。盟曰:不扰鬼王安宁,不以自家异法以求鬼王重生。若有违者,便不相容于南滇,诸国可共伐之。

百多年多去,南滇联盟因利益不均而早就名存实亡,每三年一次的龙台会盟也成了诸国搏弈的场所。但禁扰鬼煞王一则,却绝无更改。

原因非常简单,无论哪一国拥有鬼煞王,则为鬼族嫡支,都将打破八国并存的平衡。

青沼暗育鬼煞王,更借与苍鬼一战,利用万千将士甚至百姓以作丹鼎,犯了诸国大忌。

详录在慕千羽的手上,香海正是因此才会混入沐华阁。

父亲北宫阐当初拒不出战,并非是因不忠,而是青沼挑衅之意太过明显。父亲不愿大王落入青沼圈套,引得生灵涂炭,才会冒死违命。他们一家,委实死的冤枉!

之前心心念念的,就是想得到它。如今证据在手,却并无预计的狂喜。当初想着,只消将这东西带回苍鬼,他们一家的冤屈便可昭然。只是经过这么许多,她也明白,这想法实在是太过幼稚简单。

虞白悠身为公子之尊,尚要委于人前,强权之下不得不低头。之前宁弃莹飞,宁可被困在这里也不肯炼药,如今也得妥协。

她拿了证据回去,大王真能一证北宫氏清白吗?大王会承认当时是他贸战而屈委忠臣吗?或者她不回苍鬼,直接昭告天下,令群雄共伐吗?若是那样,她与慕祁山有什么分别?

若是放弃,她熬到今天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慢慢翻着这本详录,突然眼睛盯在一处地方挪不动了。北宫莫叶!这不是铁甲营的先锋将么,他仍活着…如今养在密芳庭的蓝枫楼里!

她拨亮烛火仔细看下去,苍鬼大败,十余万苍鬼军成了战俘,无一例外皆中鬼蛊。很多人初中蛊时便耐受不住毒发身亡,没有记录价值。值得被详录的,都是能忍过一阵且有异化反应的。

鬼蛊共分七阶,称为七守。每破一守,便增加一种鬼族之力。具体出何种力量则因人而异,若七守皆破,身体尚不残败,则被鬼煞王蚀魂,借尸还魂。

破守之时,异力将出痛苦非常,是对身体极大的考验,忍受不住便就此死去。青沼培育蛊器是从慕祁山到青沼开始的,二十多年来本国人也有无数惨成丹鼎,却无一人得以存活。青沼此战,获取大量苍鬼人为活丹炉,因苍鬼人为八鬼体质最佳。但十数万在这一年中一一死去,只剩一个,居然是北宫莫叶!

身为苍鬼勇士,竟甘当蛊器!

香海眯了眯眼睛,突然听到门响,她急忙将书塞进贴身衣服里,翻身下了榻。看原沧郁一边掸着衣服一边走了进来。

香海问:“郁姐姐这么急出去,可是璃光院又有事了?”

原沧郁说:“无妨,我只是去看看罢了。你只管将养,不用理会。”

香海沉默了一会,又说:“我最近好多了,上次大人带我去密芳庭看金坠铃,说是能用来泡茶的。我瞧着那里倒像个大花园子!”

原沧郁看看她,笑笑说:“可不就是个大花园子,养了好些珍贵植物,景色也比咱们这里好。待天气好了,你直管去逛。”

香海看原沧郁走到隔间换衣服,凑过去又说:“不知可有什么好景可逛?”

原沧郁想了想:“一时我也说不出,各处都不错。”探头看她笑,“你若想舒散舒散,等明儿雨住了咱们就去?”

香海笑了,深深看着原沧郁,突然轻声道:“这段日子,多亏你的照料我才能好的这么快。多谢你!”

原沧郁见她突然提起这个,摆摆手刚欲说话。不料香海翻手一掌直接切到她的颈后,原沧郁压根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手,身子一软便歪倒了下去。

香海自原沧郁怀里摸到腰牌,将她扶到榻上去躺着,轻声说:“抱歉,这次,我得自己去!”

 

第十一章

香海冒雨趴在蓝枫楼的小悬阁上,娇小的身躯与夜色融为一体。她捅破窗纱往里看,屋内轻纱半绕,灯影重重。裹纱配饰的侍女与一身锦衣的莫叶相伴,好一副红袖添香的精致图画!

香海的眸子似是热烈又似冰寒,忽冷忽热在眸心跳簇,最后皆淹进浓黑里。华丽的房舍,华丽的锦衣,此时的莫叶,肌肤透着莹白。乍一看,倒像个青沼人,那作派比虞白悠还象公子。

“不知是不是人面斑具了形,最近手臂总是发麻。你再去替我熬一碗药吧?”莫叶低声道,眉头微蹙好不惹人疼。

“丞相临行前交待,用药虽可缓解你的不适,却是对培息无益的。若是多用,只怕对你的身体没有好处。”侍女一边轻轻替他揉着手臂,柔声说,“暂忍一忍吧?”

莫叶叹了口气,空着的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又说:“好不容易熬到破了二守,便是这样浑身不舒服。不知以后还要受什么样的罪呢!”

“银雀大人擅医理。有她悉心照拂,定然无事的。”侍女笑着,“不过忍得一时之痛而已。到时八力齐汇,你便是鬼族最强者了…只求到了那个时候,莫忘了我的好处!”

莫叶笑着揽过她:“自然。当下便可纳你为妾,待明日我便跟银雀提了如何?”

香海心口冷嗖嗖的,只有冷而已,再不觉得痛了!

吾躯血肉,魂乃勇石…这样的誓言,莫叶全忘了吧?

什么八力其汇,什么鬼族最强!北宫莫叶,你可真傻!

那本详录,她总算得到了。却无法像当初想的那样,欢快的挟着这证据逃之夭夭。返回苍鬼献给大王,等着大王替她全家翻案。

一证清白,她委实想的太简单了!

眼见屋里两人勾勾缠,香海慢慢握紧了拳头。正在这个时候,睨见一个人慢慢踱了进来。那人脚步很是沉缓,香海一时也瞧不清对方的面目。

那人静静站在楼下,并没有进去的意思。过了一会慢慢挪了挪伞抬起头来,这一抬头,香海顿时肝胆俱裂——慕千羽!

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站在那儿,眼睛直直的看向她的位置,没有出声,没有动作,但眼神目标性太过分明。盯的就是她!

雨哗哗的下,两人一个在楼顶一个在楼下这么互看,半晌谁也没吭声。抛开此时的境况不提,倒像是在含情脉脉的对望。

香海是太惊愕,慕千羽是不想惊动他人。

慕千羽略冲她偏偏头,意思再明显不过,让她自己乖乖滚下来。

香海当然不打算听他的,不但没有乖乖滚下去,她直接滚走了!

慕千羽当即歪了脸,居然还跑?

他能站在这里,就表示已经洞悉她的目的。此时也没有声张,就表示他虽是敌人,却也是可商量的敌人。这么明显还瞧不出,居然跑?他真想揪住她,扒开她的脑壳看看里头都是什么。

他当然不能真扒开她的脑壳去看,但揪住她是必须的!

她细小的影子一晃,顺着另一侧跳了下去。他扔了伞,轻飘飘的像只大蝶一般掠起,极是轻敏迅捷。踏地无声,形如鬼魅,几个起纵越过悬阁。这一切都发生得无声无息,屋里的人半点未觉。

香海能摸到这里,全靠原沧郁的腰牌,她装了一年狗腿子,这套也算是有点用处的。侍卫见她点头哈腰又生的瘦小便毫无戒备,又见她拿了沐华阁的腰牌。因此不但沿途放行还很是热心的帮她指路。

整个密芳庭如原沧郁所说,就是个大花园。这里不分什么内外廷,几处楼台都是稀稀落落的散在各地,余处都是繁密的园林,径道盘错复杂。加上又是天黑下雨,香海借着自己身小纤细,一股脑的只往那密丛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