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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海惊骇万分,浑身泛僵,差点把刚撑起一半的慕千羽再度扔到地上。

“你…你没事吧?”她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却问了一句废话。

他显然是有事的,面容微微抽搐扭曲,半张脸犹带笑意,半张脸已是僵冷,看起来极为的诡异。他挣扎着伸出左手,想探向那赤色的右目。但右手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扼住左腕,自己与自己较劲一般的挣扎不休!

“千羽!”香海彻底慌了,不知是该扶他起来,还是该先分开那纠缠的双手。

“快点…”他喉间咯咯作响,声音像是被挤出的一样,“剜掉我的眼睛,你…答应过我的…”

双手互缠,身体不受控制的乱颤。像是被摞上岸的鱼,垂死挣扎。

香海抓住他的双手,想帮他平定自己。她又急又慌得安慰:“不要胡说八道,你是不是又要逐…”

情急之下的香海力气极大,捏得他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却在这种极痛中,他似乎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他半拧着脖子,那只红眼竟是闭上了,只以黑色的眼看着她:“没时间了香海,我只得这一个机会了!快点动手!”

他见香海仍是一脸惊疑,低声咆哮:“笨蛋!我用魂引与你相通,你全忘了吗?看我的眼睛!”黑眸大张,那黑色的纹路漫走半颊,像是血管都成了乌黑,透肤而出的恐怖。

香海被他吼得不由自主看过去,身体像是过了一道急电。霎时脑中影像乱闪,面容交叠皆是那触目惊心的红与黑。慌张成了窒痛,侵占心房。

“千…千羽…”香海喃喃吐出两个字,本遗忘的噩梦,就这样侵入现实。她想去抚摸他的眼睛,却因摁住他狂战不休的手臂而不能够。

她跪倒在地,俯下身子却吻上他的睫毛,泪滴落了下去。成了他眼睫上的露珠。

他的身体僵硬起来,扭曲的面容却渐渐缓顺。悲凉与温存交叠,闪闪烁烁不休:“香海,别怕,很快我…”

“我不能这样做,千羽!”

她做不到!亲手去剜他的眼,断送他的性命。她做不到!

他的眼微微睁大,眼底跳簇的花火渐渐淹没在漆黑中。他诡异的牵了嘴角,突然冷笑起来:“你以为我爱你吗,或者认为他是爱你的?我为你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你报答我。至于他,他分明是在养蛊器!哪个瞎了眼的才会看上你,你少在这里自作多情!”

香海脸直发僵,她强压了胸口的窒痛胡乱摇头:“我知道你是说气话,千羽,我们总该想别的…”

“闭嘴!你这个蠢货,丑八怪!我从来没喜欢过你。”他挣扎起来,口不择言,“是你口口声声宁死不当蛊器,你现在怎么不去死?”

香海的脸惨白惨白的,被他的话戳得千疮百孔。手颤抖着勉强摁住他,扭开脸带出惨笑:“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总不该这样轻易放弃性命。”

慕千羽的身体颤抖更剧,一直紧闭着的右目似是挣扎着要睁开。他扭曲着身体强行挤出声音,面上仍带着那诡异的冷笑:“留着性命好陪着你么?我宁愿去死!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这话像是一道雷,劈得香海四分五裂。眼泪想止也止不住,心底的弦丝崩断,痛得她发了狂。她猛的骑到他的身上,用力摁着他的肩往下一压,对着他的脸咆哮:“不管你说什么我就是不杀你,讨厌我就来杀我呀,混蛋!”

声音如雷,震得窗棂都在震。他被她吼得竟僵住了,看着她泪花飞溅面容扭曲。那睁开的黑眸痛楚与快慰交缠,他那崩紧的躯体渐渐疲软下来,黑色眼眸亦渐渐渗出红色来。他勉强蠕动着嘴唇,是压抑的叹息:“香海,你可知道,这是我唯一的…”

声音渐渐隐了下去,他闭了眼睛像是陷入沉睡。香海摁着他的肩,感觉不到任何挣扎反抗。怔怔看着眼角的斑纹在退却,红色与黑色皆隐在他的苍白肤色下。她颓然撑着他的肩膀,盯着他变得平静的面容,像是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尽。

她伏在他的胸口,眼泪一滴滴落下:“你唯一的心愿,就是要我了结你的性命。慕千羽,你可真够狠的。”

他们的开始,便是一场交易。他替她做许多,只为让她倾力相搏。他从未给她其它承诺,是她渐渐失了心守想要更多。是她一厢情愿,亦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只是情生情起由不得她,纵然他再刻薄恶言,纵然明知他体内尚有另一缕灵魂纠缠,她也无法亲手断斩!

终究不是他辜负,是她无以为报才对!

门忽然开了,百里盈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跑了进来,显然是睡梦中被这里的暴吼声给惊醒的。她看到香海正趴在慕千羽身上哭,急忙冲进来拉香海,嘴里嚷着:“怎么了怎么了?”

香海被她拽起来,抽噎着说不出话。百里盈见问不出所以然,蹲下身子探了探慕千羽的鼻息,松了口气:“他没事啊?怎么睡在地上了?”转而看着香海,一脸关切,“香海,别哭,他真的没事!”

香海摇摇头,弯下腰去扶慕千羽,强忍着心中难受:“没有,是我刚才醒转不小心误伤了他。他晕倒了,现在有点难过而已。”

“哦!”百里盈不疑有它,帮着扶他起来往榻边挪,一边挪一边看着香海的面色,“你脸色很不好看,可能刚通了脉还不太舒服吧?”

“没事,真的!”香海强撑着挤出一丝笑容,“要多谢你帮忙。”

“没什么。”百里盈满不在乎的笑笑,将慕千羽放在榻上,这才一脸兴致勃勃的拉着香海,“哎我告诉你哟,自从帮你结发通脉以后,我发现你的琼木纹是走骨骼肤皮,蓄力之后可以刀枪不入。虽然我们国中很多人都是这类琼木纹,不过你是苍鬼人,等你力气恢复以后应该能练出金刚岩术哦!”

香海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看着状如沉睡的慕千羽发痴。此时他身体深处,又是两个自己在纠缠吧?多希望那只是一场梦,他醒来笑得温存,告诉她之前只是虚惘。

百里盈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见香海一点也不为所动,很是失望。强行拽了她说:“香海,别看他了,真的没事!我现在也不困了,不如咱们出去看斗兽吧?”

虽然过了十五,不过中州仍然年氛十足。苍鬼人不喜那种放炮仗之类的小游戏,一至过年,爱热闹的国人都会聚在一起斗兽较力,连场彻夜,能闹足一个来月。百里盈眼界大开,看了许多场仍不满足,好几次还想跃跃欲试的跳进场去参与一把。

香海看着百里盈,她在这里久留到底无益!香海挤出一丝笑容说:“好,我带你去城外看。那里有大宴场,你没见过的。不过有些远,可能要三五日才能回来。你得拿些东西。”

“真哒?”百里盈兴奋了,抚抚头发说走就走,“你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马上来!”

百里盈刚想走,突然躺在榻上的千羽出了声:“想走么?”

香海轻轻抖了抖,身体里像是过了一道电。她僵着脖子转头看过去,慕千羽正半撑了身子坐起来,眼睫颤动,压不住那眸底耀眼的红。唇角略略扬起,弧度美妙。

香海张了张口,艰涩而沉痛的声音从喉间溢出来:“舞夜…”

百里盈诧异的回头,看看慕千羽又看看香海,跑了回来:“你叫谁呢?”

香海盯着慕千羽,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开口。窗外是一片黑漆,屋内烛光跳簇有如鬼火般惨淡。香海的心脏跳得沉重,每一下都砸痛她的神经。梦在雾霭中开始,再也没有结束的时候。

“总算认得我了呢,这样也好!”戏谑的声音敲破死寂,却也有着一丝如释重负。眸光璀璨至极,让他的面容也变得鲜艳夺目。再没了那刻意掩饰的沉静,那份张扬何其鲜明自在。他笑得夺魂,连百里盈都看呆了,一时也忘记要插嘴。

他微微活动了一下四肢,皱着眉头抽气:“好疼!”

香海指节曲张,眼眶涨得发痛。眼前这个人,既是千羽,又是舞夜。灵魂纠缠,共用一体。她突然跳起来,一把拽过犹自发呆的百里盈:“快走。”

“真是没有良心!”舞夜轻哧了一句,随着这声音,身体倏然旋出一道流光。只在顷刻间,出手如电,直向着两人而去。

百里盈犹自一头雾水,香海却是戒备满心。眼角睨到他探手而来,双手呈双势,显然是要一击必中。她猛得将百里盈一拖,身体一旋,积蓄了全力的力想硬扛他。

只听“当”的一声脆响,舞夜的指节抠在香海的肩上,却如硬击在钢板上。

两人都是一怔,香海显然没想到自己蓄力之后会有如此妙效,舞夜也没想到她竟能肤骨如顽石。便在这个当口,傻乎乎的百里盈像是恍然大悟,笑道:“你们要试招啊,你看…”

没等她说完,舞夜极快的变招,笑容也随之绽放艳切,那神情格外开怀。香海眼见他手势如蛇缠,转硬为绵,瞬间幻化万千,快到她反应不及。没等她抡起拳头来挡,舞夜便成功的越过她一把摁住百里盈的后脑,用力一抓一抽,竟像是拉个娃娃般将她直接抓了起来!

变数来的太快,百里盈力源在后脑,关门被他抓得死死,霎时满头乌丝也没了半分能耐。她痛得头晕眼花,尖叫着拼命抡小拳头蹬腿:“喂,你抓我干什么,放我下来!”

香海目瞪口呆,反身欲抢的时候,舞夜飞快连退了三四步。提着百里盈,笑眯眯的说:“你不老实些,我宰了她!”

威胁的话都说得像闲聊。百里盈力量被封,片刻功夫连踹腿的力气都没有了,脸开始发青,一阵阵的翻白眼。

香海急眼了,忙叫:“你先放开她,先放开她再说!”

舞夜对她的焦灼视若无睹,高举的手臂慢慢下垂,五指仍紧紧抓着百里盈的后脑,百里盈软颓着像个破布娃娃,脸都泛了铁青色。

“想趁我回魂的时候带着她跑?”舞夜半眯了眼睛,“既然这么怕我,方才何不干脆了结了我,那才是一劳永逸?”

香海胸口发闷,急得眼圈都红了,颤抖着手指说:“你先放开她,她快不行了。”

舞夜似笑非笑,瞥了百里盈一眼:“放了这傻妞也行,除非你以后全听我的。”

香海看着百里盈气若游丝随时快断气的样子,咬牙切齿:“不过是让我当蛊器么,已经是了。”

他满不在乎的冲她勾勾手指,像唤只小狗:“来!”

香海的牙咬得咯咯作响,手指节用力而致青白。抽搐着嘴角,慷慨就义一般的大步迈向他:“如今我力气恢复了,想怎么样吧?”

他伸手到她的鬓间,手指轻抚仿佛亲呢。香海想躲,却见他伸出一只指头冲她摆了摆,她咬牙僵了身子瞪着他,任他将耳边碎散的头发抚整。舞夜牵出笑容,收回手指的同时也将百里盈松开了。

香海扑上去抱住软倒的百里盈,将她放到榻上,小心的探探她的鼻息。这才转而瞪着舞夜:“你的瞳术比千羽高妙百倍,不用借助鬼煞之力也能天下无敌。何必还要再利用我?”

他漫不经心的看着她:“什么利用不利用的?这话我听着别扭,以后别说了。”

香海语噎,恨恨的咬了嘴唇不再吭声。舞夜瞥了她一眼,突然缓了声音说:“千羽不过是气急了才会说些混话。别往心里去!”

香海不可思议:“真是不明白,要跟他抢身体,又替他圆场?我往不往心里去自是我的事,与你有什么干系?”

他笑了笑:“你恼恨他也无妨,只是为免以后你迁怒我,就此与我相处的不愉快,总该把误会解释清楚。”

香海见他一脸无辜,简直听不下去:“愉快?你要我当蛊器,岂有愉快可言?”

若千羽真心只为要她取他性命,她做不到,只能算她辜负。至于眼前的舞夜,逼她成为鬼煞王,她同样也做不到。他也助过她许多,更以魂力滋养过她。她无以为报,也算是她辜负。

真是可笑,各有图谋都与爱无关,她却无端端成了负心人!

舞夜看着她的表情,突然带出一丝戏谑,轻声说:“我刚放了傻妞,你就打算寻机自尽吗?看来你真是没学乖!”

香海怔住,瞪着他道:“我何时说要自尽了?”

“还用说么?一脸不情愿,各种小算盘已经拨得噼啪乱响了。”舞夜叹了口气,“看来暂时我们只能更加不愉快了,真是麻烦!”

香海皱着眉头:“你还打算把我关起来不成?”

他笑得无赖:“关起来就没必要了,抓住你的小辫子你就会老实!”

香海毛骨悚然的瞪着他:“你,你还想怎么样?”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子挡在榻前,以防他再去抓百里盈的头。这丫头交待了力源点后,面对这厮更是不堪一击了。

舞夜慢慢踱到她面前,对上她的眼睛:“离开茵碧前,我去了一趟你家祖坟。就是防止哪天千羽跑出来跟我别扭,让你这丫头造反。果然有备无患!”

香海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半晌她疯了一般冲上去揪着他的脖领子,因为用力过猛直接把衣服都给撕破了,让他颈上勒出几道血痕。

他似是不觉疼,笑眯眯的说:“放心,不过是拿了点你姐姐的骨灰。我又好好把她安葬了,还替他们拔了荒草呢。”

“混蛋!”香海暴跳如雷,抡着拳头就要跟他拼命,“王八蛋!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若打我,我便叫她出来理论!”舞夜眉眼不动,极尽威胁之能事。明明可以直接点她死穴,他却偏要先拿百里盈开刀,一点点消磨得她再无半点志气。

香海的拳头生生停在他的鼻子尖,却怎么也捣不下去。她浑身乱抖了半天,突然将他猛的一推,蹲在地上泪如泉涌。明知哭泣无用,只是此时除了哭却再无其它作为。

慕千羽是想借她解脱,但至少慕千羽并未越界半步,是她一厢情愿自认那是喜欢。这厮做的更是彻底,顶着慕千羽的皮囊何其温柔如水?是她傻分不清,一颗心颠倒无数如今成了空洞。该死的舞夜眼见窗户纸被捅破,原形毕露再不装样子。更早掘了姐姐的骨灰拿来要挟!

他有摄魂瞳,他能控鬼,也许真有可能扰亡者安息,他就是赌她不敢冒这个险。

喜欢她的人都死了,她直到他们死后才知这份真心。世上再没人喜欢她了,如今连父亲训戒最后的原则她也要守不住。活着连死人都要连累,这世上没有比她更无用的人了。

了无生趣,她算是真真的体会到了!越哭越难过,抱成一小团。恨不得缩成小灰尘让风一吹散了去。

她这样一哭,舞夜却有些手足无措了。呆呆的站在原地看她默默掉眼泪,不由自主蹲下来想抱她。却被她狠狠推开,嘴里呜呜哝哝不绝。舞夜半晌才听清楚她嘀咕什么。叹了口气索性倚着榻侧坐在地上,抚抚眉毛想话安慰她:“哭什么呀?我又没把他们怎么样,不过约束一下你嘛!你不舍得千羽去死,也算是救了我的性命。我自然不会对不住你的,眼下你恨我也无妨,以后你得了鬼蛊的益处便明白了。”

香海埋头在膝窝,动也不动。他半晌没见她有缓和的意思,小心翼翼的捅捅她:“喂,别哭了。哭出两个肿眼泡来多难看?本来脸上就没什么肉,再顶个金鱼眼可怎么好呀?”

明明是要安慰她的,只可惜话没说到点上,反而戳到她的痛处。香海把脸往深里埋,恨不得就此憋死。

舞夜紧蹙了眉头,对劝哄人很没有主意,颓然靠着榻沿一副无可奈何的望着屋顶。

香海哭得晕头转向,突然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这味道她闻过两回,一次是在雍城外,一次是在梧兰园。都让她刻骨铭心!

这分明是,逐魂前的征兆啊!

心里还是乱糟糟的,头却不由自主的抬起来了。这厮不是不会逐魂的吗?难不成跟慕千羽抢身体抢累了,也控制不住了?这样一想,香海霎时紧张起来。手微微攥紧,眼角余光瞄到他正一动不动的坐在边上,手颓然垂着,当真像是失魂落魄的样子。

此时逐魂,正是她带着百里盈逃跑的好机会。但随着香气渐盛,香海不但没跑,反而鬼使神差的抽了拳头向着身侧砸过去,想趁怪物出来之前将他打晕。虽说爱的反面就是恨,但爱未尽哪来恨得透彻?终究不忍看他被怪物吞噬成了行尸走肉。

不料她刚一抡拳,舞夜身子险险偏侧,准确无误的带住她的腕子。接着借力一扯,香海直接滚倒在他的怀里。掀眼看到他一双眸子,红艳艳得明媚,还笑眼弯弯的。分明是清醒的,哪有半点失魂落魄放鬼出来的样子。

他看着她一对肿眼泡,很是开怀:“到底还是关心我的嘛,怕我逐魂啊?放心吧,只是散点魂出来而已。”

他越笑得开心,香海就越是愤懑交加,对自己的鄙视已经到达了极点。她挣扎着爬起来,一连串的刺激扰得她几乎站不住,摇摇晃晃的撑了榻角才站稳,大口的喘气。

舞夜见她脚步虚浮,方才那一拳后力也不足,就知道她有些消耗过度。懒懒的靠着没动:“百里盈只是通出你的苍鬼本力,源引罡气仍然没有恢复。如今还早呢,再睡会去吧?”

“不用你管…”香海撑着榻沿,垂着头有气无力的说,“我不想看见你,你出去!”

他仍坐在原地不动:“不成,万一你自尽怎么办?”

香海怒极,扭头就吼:“你不拿着我家人的骨…”

话没说完,一头就扎到榻上人事不省。

舞夜抿了抿嘴角,无奈得抚额,站起身托了她的腿将她也掀到榻上,与百里盈躺到一起。随手摞了块毯子将两人盖上,转身踱出门去。站在天井里看着东方渐起的晨曦,他半眯了眼睛看着稀疏的晨星:“千羽,你可真会闯祸!说那样的话,是不想让香海再接近我么?我与你本属一心,为何你就是不明白,非要拿我当死敌!”

他叹了口气,手掌蕴上胸口:“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做完一切之前,我都不会再让你出来了。”


第二十三章

春风袭开百花,烈烈烹起满城浓香。时间流转无痕,渐行渐远不停。

川水沼沼,错分如叉。绵川,便处于支流三角洲一带琼然与锦鸾的关城夹于绵川两边。而这里则归属青沼。

又回到青沼了。故土兜兜转转,一场始甜终噩的梦。

香海和舞夜坐在酒楼二层雅阁里吃饭。

舞夜一身白衣配赤色锁绣边缀,灿灿刺目。银发红眸,眼廓如浓绘,红唇似点漆。一样眉目,却因格外冶艳而区别鲜明。

如今,慕舞夜不必再刻意伪装慕千羽的模样。舞夜的发色渐渐变浅,如今已状若流银。他的衣着品味也与慕千羽有极大区别,不喜暗沉颜色,骚包的不是一星半点。

纵然共同一体,终究不是一个人。

“别光顾着扒饭,要多吃菜才行。”舞夜给香海挟菜,还很是精细的挑走混在菜里的佐料。

香海第一万次忍着扔碗掀桌的冲动,闷不吭声的捧了碗过来一通扒。

敢扔碗掀桌耍混蛋,叫你姐姐出来理论。敢消极殆工装死狗,叫你姐姐出来理论。敢摆脸色当他是空气,叫你姐姐出来理论…

老调不断弹,次次都有用。香海只能苦练忍功。

次次戳死穴,次次香海都吞了气。也因他计较的不过是些态度方面的小事。对于百里盈的问题上,他还是给了香海一个满意的结果。二月初二的时候,舞夜和香海一起将百里盈送回了琼然。

公主没玩够,很是恋恋不舍。尽管之前舞夜将她掐个半死,害她颓养了三四日才缓过来。但公主好糊弄,随便编了个试招误伤的借口便就此化干戈为玉帛。到达琼然国是二月下旬,在公主归国之前,青沼已经先遣了使节递了国书和厚礼,青沼王将一应过错皆揽在自己身上。言词恳切的表示了贸然求娶的歉意,自愿退婚,更奉上厚礼以求谅解。

琼然王本来正在因公主逃家无人可送愁眉不展,更惧虎狼之国借此掀起战火而步了苍鬼后尘。没想到青沼先来认错,着实让他又惊又喜。更因不日公主归返而喜上加喜。由此连同护送公主回来的香海及舞夜一并热情款待。

公主归了家,到底算了桩心事。而借了送公主的便宜,两人得以从琼然取道,就近过川河到达了三国交界处的绵川。在这里停留的原因香海很清楚,鬼蛊生机勃勃,下一个倒霉蛋呼之欲出。

得百里盈结发通脉,香海的苍鬼本力恢复八成,尽管失去了源引罡气,但得到了两种全新力量。琼然的金刚岩术,青沼的眠息血术。

之前琼木纹显现疯长却不完整,毒血异改肤色却难施发。如今皆因血脉顺畅而皆融会贯通起来,连同苍鬼本力,香海成功三力汇体。

兴许她真是鬼蛊的最佳供养地,继肘间血点,肋下纹图后,第三种特征也渐生而显。这也是舞夜要回到绵川的原因。

两人吃完饭,唤小二进来撤了菜碟换上茶盏,舞夜掏出一份地图铺在桌上细细研究,漫不经心的说:“凑合先在这儿再住两日,公子焕并不好对付。”

香海抚了抚后脖子,一个月前,颈后生出了梅花斑。状如红梅,下却开展双翼。与之前的两前或是寒痛或是火灼不同,这次没什么异样感觉,不过摸上去有微微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