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怎么会是他?
凉云暮叶秋如许(三)
直到苏墨终于近在眼前,锦瑟才看清他那身龙袍上,已经划开了好几条口子,血迹晕染开来,铺在龙袍上,让锦瑟隐隐有一种怵目惊心的晕眩。
饶是如此,他站在那里,仍旧半分狼狈也无。苏墨也不看她,只是望着她身后的男子微微一笑:“长公子,有话不妨直说,无谓拿一个小女子作要挟。”
锦瑟这才知道挟持自己的原来是丞相长子张梁,刚刚思及此处,身后的张梁便猛地啐了一声:“苏然那个缩头乌龟,自己出宫避难,却叫你扮成他引我等上钩,这又算什么光明正大的作为?”
后方的位置蓦地响起一丝冷笑:“你们一府的乱臣贼子,反倒有脸说什么光明正大?可要本王在你死后,给你们张府立一座光明正大碑?”
手臂上的伤口刚刚包扎至一半的苏黎,缓缓自锦瑟与那张梁后方的位置走上前来,神情冷冽,眸中似有杀意。
锦瑟一听他开口便急了,果然,他话音刚落,她脖子上又是一阵剧痛。锦瑟登时痛得叫了出来:“王爷,你不顾自己的死活是你自己的事,为什么要拖我下水?”
身后的张梁猛地笑出声来:“小王妃,看来你家王爷并不怎么心疼你。”语罢,他忽而看向苏墨:“秦王,放我父亲出来,否则这小娘子,性命难保!”
锦瑟闻言,两眼便闪起了泪光,盈盈看向苏墨:“姐夫,救我。”
苏黎脸色猛地一沉,苏墨闻言,眉心也微微动了动,片刻之后,却仍旧微笑:“怕什么,姐夫在这里。”语罢,他才又看向张梁,“长公子不必心急,我这就派人送丞相过来。”
张梁一眨不眨的望着苏墨脸上的神情,刚要开口,腹上却突然一痛,他登时大惊,知道自己被锦瑟偷袭,刚要动手,锦瑟却已经脱离了他的手臂,直直往地上扑去!与此同时,正前方的苏墨忽然一剑刺来,张梁堪堪用刀一挡,避过那一剑,斜里忽然又刺出一剑,直接没入他心口!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张梁倒在地上那一刻,犹不敢相信,睁大了眼睛看着最后刺他一剑的苏黎,片刻之后,终于吐血而亡。
锦瑟摔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泥,灰头土脸的抬起头来,见一切已定,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刚才肘击张梁那一下用力实在过猛,以致她手肘还隐隐作痛。
“还不起来?”苏黎捂着再度崩裂流血不止的伤口,拧眉看着她。
锦瑟有些艰难的站起来,苏黎这才转向苏墨:“二哥伤得可严重?”
苏墨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一条条的血口子,淡笑道:“没什么大碍。你先去止血包扎,这里交给我便是。”
苏黎点了点头,又看了锦瑟一眼,转身返回寿康宫。
锦瑟揉了揉手臂,本欲低头跟上苏黎的脚步,却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苏墨一眼,苏墨迎上她的视线,眸光中竟然有一丝宠溺一闪而过:“怎么?没想到我还记得那么多年前的事么?”
锦瑟心头微微一震,一瞬间已经转过万千思绪,终于没有说什么,转身也往寿康宫而去了。
苏墨看着她的背影,微笑摇了摇头。
凉云暮叶秋如许(四)
那实在已经是太遥远的事情,大概,已经有六七年了?
锦瑟只记得那时自己还小,姐姐锦言也才嫁给苏墨三个月,北堂临那时也还只是一个顽劣少年。
那一日北堂临来安定侯府作客,却作弄锦瑟,将她抓上一株大树,悬在树干之上,吓唬她若她乱动便将她丢下去,而他自己则躺在大树干上打盹。
那时候锦瑟还远没有如今的勇敢,被悬在半空中,吓得眼泪直流。没想到一低头,却看见一清华隽秀的青衫少年正经过树下,也不知怎的,锦瑟立刻便大喊了一声:“姐夫!”
那时的苏墨,眉宇间皆还是少年的青涩俊秀,见锦瑟被悬在树干上,不由得有些惊讶。
“姐夫,救我。”锦瑟小声祈求。
苏墨便笑了,朝她伸出手:“跳下来。”
北堂临伸出一只手来拎住锦瑟的领口,唬道:“你可别乱动,掉下去摔不死你!”
锦瑟便迟疑了。
苏墨仍旧微笑:“怕什么,姐夫在这里。”
锦瑟咬咬牙,用力挣开北堂临之后,果真便闭上眼睛跳了下去。
结果,她被苏墨稳稳接在怀中,半分伤害也无。
锦瑟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时,苏黎手臂上的伤刚刚被御医包扎好,正冷着脸听御医吩咐往后的一段日子尽量不要再用这右臂。御医越说越多,苏黎的脸色便越来越沉,锦瑟见势不妙,忙将御医送了出去。
回到房中她便忍不住问苏黎:“你们一早就知道丞相要造反的么?”
苏黎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些也是你该关心的?”
锦瑟其实还想问为何发生这样大的事皇帝却不在宫中,听他如此一答便知问了也是白问,便背过身撇了撇嘴,转而倒了杯茶递给他,才又扯出温婉的笑来:“王爷一整夜没睡,现在又受了伤,去床上躺一躺。”
这回她的话终于起到了一些作用,苏黎又坐了片刻,果真便回床榻躺了下来。
锦瑟也是一夜未睡,又加上先前那一场虚惊,实在也有些撑不住,听见苏黎呼吸逐渐平稳,便缩到了一旁的暖榻上,迷迷糊糊的也睡着了。
这一觉从白天便直接睡到了晚上,苏黎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惊醒时,锦瑟还熟睡着。
原来是奉了太后的令送晚膳过来的宫人,见锦瑟还睡着,轻手轻脚的放下食物之后便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宋锦瑟。”苏黎唤了她一声。
锦瑟模模糊糊嘟哝了一声,仍旧没有醒。
苏黎走过去,想伸手推醒她。
锦瑟好梦正酣,伏在软枕之上,秀发铺了一枕。
苏黎的手,忽然就伸到了她的鬓发上。
锦瑟一惊,朦朦胧胧睁开眼时,只见得一张越凑越近的脸,还没回过神来,唇上已经一重,印上了另一双温软的唇。
凉云暮叶秋如许(五)
霎时间,锦瑟只觉得全身血气似乎都涌上了头顶,脑中嗡嗡直响,一片混乱,同时又有另一种莫名的慌乱,满满的占据着心扉。
苏黎垂着眼帘,用未受伤的左手扶着锦瑟的头,似乎察觉到她睁大了眼睛望着自己,手上的力气微微加重了些许。
越来越艰难的呼吸之中,锦瑟脑中的意识终于一点点回笼,待看清眼前的人是苏黎,连忙慌乱的伸出手来,想要推开他。
然而手触上苏黎肩胛之际,锦瑟脑中却好死不死的生出了一丝叫作理智的东西,生生让她顿住了那用尽全力的一掌,而是转而慢悠悠轻飘飘的推了他几下。
苏黎终于松开伏在她头上的手,同时,缓缓离开了她的唇。
锦瑟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很想瞪他一眼,却又不敢。
成亲这么久以来,许是因为不屑,苏黎从来没有主动亲近过她,她也逐渐对他放松了防备,可是刚才,他是在做什么?
锦瑟隐隐觉得委屈,只觉得苏黎是趁人之危,想想还是不甘,偷偷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
没想到苏黎正好沉眸看着她,触及她那一瞪,眉头立刻又皱了起来。
她的神情定是让他不高兴了。锦瑟看着他沉水一般的脸色,心想他必定又要来挑剔她不懂规矩。
苏黎冷冷望了她片刻,忽而沉了嘴角,站起身道:“起来用晚膳。”
锦瑟心头一堵,脱口道:“不吃。”
苏黎转头看了她一眼。
锦瑟克制不住的缩了缩身子,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裙裾往里敛了敛。
苏黎原本已经跨出两步,看见她的动作,忽然又转回来,复又在榻边坐了下来。锦瑟心中突地一跳,克制不住的大叫了一声:“王爷!”
苏黎瞥了她一眼,突然唤她:“宋锦瑟。”
锦瑟头也不抬,低低应了一声。
“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苏黎淡淡开口,语气中却已满是凉薄,说完便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对外吩咐了一声:“送王妃回府。”
锦瑟抬起头时,便只见着他衣衫的一角在门外一闪,随后便再也看不见。他径自离去,锦瑟却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又想起他说的话,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要她记着自己的身份,只可惜这身份她半分也不想要,并且,早晚有一天,她定是要摆脱这个身份的。
随着苏黎派来的人一路往宫门口走去,锦瑟只觉得沿途似乎都还能闻到血腥味,一时间忍不住心中微寒,刚刚停住脚步想要喘口气,却忽见前方一个御医带了一个背着药箱的医僮飞奔而来。
那御医分明已经一副十万火急之态,见了她却还是不得不停下来请安,锦瑟一时好奇,便问何事如此着急。
“先前给秦王治伤的御医一时大意,竟然给秦王用错了药,此刻秦王正饱受伤患折磨,微臣不敢耽搁,请宁王妃恕罪。”
锦瑟沉默听了,只是点点头,便又见那御医飞奔而去。
走到宫门口,锦瑟忍不住回头看向那一座座巍峨壮丽的殿宇,心头的寒意忽而更浓了。
皇宫,果然不是谁都能呆得下的地方。
凉云暮叶秋如许(六)
那一日的大事件过后,大约是宫中朝中实在有太多事需要料理,苏黎一连数日没有回府。锦瑟提心吊胆的过了几日,也就重新逍遥自在起来,倒是礼卉成日里带着上好的补品往宫里跑,每日回来都是喜气洋洋的模样,时不时仍要跑到锦瑟面前炫耀一番。
锦瑟只当看不见,抽空又回了安定侯府一次。
宋京涛也一连忙了多日,这日方才稍稍得闲,见了锦瑟也不似从前那般严肃,问了她一些在王府的近况,又难得的叮嘱了几句:“王爷虽然自小便显得沉稳,然而到底还年轻,有时候多少还是有些孩子心性。你的性子为父自然清楚,少与王爷使坏,好生相处,便是一世安稳所在。”
锦瑟很是受宠若惊,虽然半个字也没听进去,还是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宋京涛看了她一眼,忽而又道:“青楚公主性子骄纵蛮横,你以后莫要再招惹她,也莫与宋恒走得太近,免得再遭无妄之灾。”
锦瑟没想到父亲也知道了这件事,更没想到罪魁祸首半分责备也没有受到,顿感憋屈,应了一声,忽然想到什么:“青楚公主仍旧来找宋恒?”
宋京涛脸色微微一凝:“今日便恰在府中。”
锦瑟蓦地倒抽一口凉气,但觉就这样避而逃走似乎显得太没出息了些,因此从父亲处出来,还是忍不住往书斋的方向溜去。
刚刚来到书斋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青楚的声音——
“…那丞相原本便存了反心,如今皇后没了,他便更加肆无忌惮,只想着趁乱拿下皇宫,却没想到被二哥三哥察觉,从而有了提防,不然的话,今日天下恐怕已经改姓了…原本今年的冬狩要因为皇后过世而搁置,谁料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皇后也不再是皇后,皇兄还说冬狩如期进行…我二哥最是可怜,居然被御医用错了药,身上那些伤口惨不忍睹。不过也是他活该,谁叫他风/流成性呢,这下子可好长一段时间没法寻花问柳了,肯定得辛苦死他…”
锦瑟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这青楚也实在是太胆大了些,这些话也说得出口。
正想着,忽然又听青楚道:“你去哪儿?”
随后传来余潜代为回答的声音:“公主,公子只是去方便一下,公主自可喝口茶,休息片刻。”
随后,宋恒推门而出。
锦瑟悄无声息的站在外面,幽怨的看着他。
宋恒似乎一早就知道她站在这里,只是微微一笑——几时回来的?
锦瑟不出声,学着他比划手势——你没有良心,里面那人这般欺负我,你反倒成日与她说说笑笑,这么亲热?
宋恒无辜的摊了摊手,摇头示意自己没有。
锦瑟忽然想起他也是罪魁祸首之一,顿时便气不打一处来,抓着他的手臂又掐又拧,只差没有一口咬下去。
宋恒原本默默承受,片刻过后,却突然毋庸置疑的拿开了锦瑟的手,看向她身后的位置。
锦瑟忙的回头看去,心中霎时大叫不好。
苏黎不知为何会来,此时此刻正站在引路的管家身后,沉着脸看着她。
凉云暮叶秋如许(七)
锦瑟回过神来,忙的松开了宋恒的手,讪笑着看向苏黎:“王爷怎么会来这里?”
宋恒也微微躬身,向苏黎行了礼。
苏黎脸色着实有些难看,走上前来,只当没看见锦瑟一般,拧了眉对宋恒道:“听闻青楚近日常来打扰宋先生,是本王未曾尽到为兄之责,让宋先生见笑了。本王正是前来接青楚回宫的。”
原来是为着青楚而来。可是锦瑟听了他的话,心里却隐隐有丝不快。他之所以不想让青楚来找宋恒,定然是认为青楚与宋恒一起有**份,可是在锦瑟心里,宋恒却绝不是他那妹妹配得上的。
锦瑟暗自想着,一个不小心便将不屑的神情都写在了脸上。
苏黎看了她一眼,眸色又是一暗。
书斋内,青楚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拉开门出来一看,见到锦瑟,脸色登时就转为憎恶,只是看到苏黎时,她立刻又扬起笑脸,上前挽住了苏黎的手臂:“三哥,你怎么来了?”
苏黎沉着脸瞥了她一眼:“你还知道有我这个三哥?我说的话你可曾听进去半分?”
青楚一听,脾气登时也上来了,一把甩开苏黎的手:“皇兄和母后都不曾管我,你也管不着!要管,你就管管你自己王妃,别让她成天往别的男人身边跑!”
锦瑟脸上的神情一僵,深吸了一口气,忽而转向宋恒,向他比划手势——你绝对不能再与这个女子有任何瓜葛,不然我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青楚眼尖:“喂,你在那边比什么?三哥,当着你的面她都这样,你管还是不管?”
苏黎冷冷瞥了锦瑟一眼,开口却是吩咐遥遥站在远处的侍卫:“还不带公主回宫?”
青楚气极:“苏黎,你是不是男人?”
苏黎一把捏住青楚的手腕,交给前来的侍卫,沉声吩咐道:“不必送公主回宫,将她送到本王府上。”
“三哥!”青楚哪里肯,自然大肆挣扎,然而到底还是被人给拉下去了。
锦瑟一听苏黎要将青楚带回府上便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青楚去到宁王府,哪里还有她的安宁日子?
“王爷——”
她刚刚开口唤了一声,苏黎便转过头来,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寒星微茫,煞是让人胆寒:“不知王妃,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又是身份!锦瑟心头嘀咕了一声,勉强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苏黎的声音仿若结了冰,“母后因为先前的事情受惊不小,心中不安,因此决定要抄写一百本经书,为清越国祈福。然而她近来身子不好,这抄写经书一事,便交由王妃代劳。”
抄写经书!一百本!锦瑟霎时间惨淡了容颜,欲哭无泪。她早就知道苏黎不好惹,偏偏还一次次激怒他,如今终于自食恶果。
孰料,苏黎接下来又道:“闵山行宫清幽宁静,最适合潜心抄写经书,王妃明日便可起行前去。只是这一来一回只怕需得月余,王妃可能要与侯爷交待一声,告诉他这段时间内,你无法再回来探望他了。”
语罢,他看了宋恒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凉云暮叶秋如许(八)
锦瑟前所未有的觉得委屈。
闵山的确是苍翠清幽,闵山行宫处在这般的清幽之中,亦安静得不似人间之境。在锦瑟看来,不似人间之境,那便是个鬼地方。
这个时节,根本不会有皇亲国戚前来此处,因此偌大的行宫,只住了锦瑟并一众服侍之人,除此之外,根本无法见到多余的半个人影。
锦瑟日日对着满屋子的经书长吁短叹,顶着苏黎派来的侍女云若监管的目光,愁眉不展的奋笔疾书,常常写到手腕酸痛,还换来云若一句“字迹潦草”,不得不重头再写。
更叫锦瑟觉得艰苦的是每日的膳食。也不知是不是苏黎故意折腾她,说什么抄写佛经需要潜心静气,因此竟然要求锦瑟餐餐粗茶淡饭,食斋度日。锦瑟每每照镜子都觉得自己面有菜色,然而行宫中除了绿荷都是苏黎的人,根本不会有人理她的感受。也唯有绿荷会在下山的时候偷偷给锦瑟带回来一两个肉包子,锦瑟都已经觉得是人间美味。
这日锦瑟一连抄了几十页经书,云若却都说她心意不诚,敷衍潦草,通通给打了回来。锦瑟登时大怒,扔了笔带着绿荷走出屋子散心,云若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行至小花园中,却意外发现竟然有之前未曾见过的人出现在行宫中,一行人正来回忙碌的搬行李,往凌云苑而去。
锦瑟一时只觉惊异。这个时节,怎么会还有人前来这么个冷清的地方居住?
云若见状也微有些诧异,上前询问了一番,回来时告诉锦瑟:“王妃,是秦王要前来养病。”
苏墨!锦瑟心头蓦地一窒。难道他之前用错药的伤患竟严重至此,以致要来此地休养?
正想着,远处忽然就传来众人行礼的声音:“参见秦王。”
随后,一袭青衫的苏墨便出现在了锦瑟视线中。
自从那日宫中大乱过后锦瑟便再没有见过他,隔了这么多日突如其然看见,只觉得他瘦了许多,尤其青衣素服之下,身子似乎比从前单薄了好些。可能也正是因为消瘦,脸上的邪肆不羁也消散了,容颜之中隐隐透出一丝清绝,倒教锦瑟想起多年前的他来。
苏墨见了锦瑟,神情之中也闪过一丝怔忡,随后方才笑道:“锦瑟?你怎会在此处?”
不知为何,锦瑟竟不太想说话,微微将头转向了一边。
云若上前行礼道:“回秦王,王妃前来此处是为了代替太后抄写佛经,为清越求福祉。”
“哦。”苏墨眼中隐隐闪过一丝好笑,“如此,辛苦你了。”
锦瑟微微舒了口气,终于长叹道:“比起姐夫遭的罪,抄写佛经,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辛苦,是姐夫?”
苏墨微微一笑,不语。
锦瑟却又往他来的方向看了看:“姐夫此行独自前来?”
“正是。如何?”
锦瑟轻笑道:“没什么,深山寂寞,姐夫只怕会觉得无聊了。”
凉云暮叶秋如许(九)
苏墨来了行宫几日,倒果真是养病的模样,日日深居简出,而锦瑟的日子也与之前无异,仿佛行宫里仍旧只有她一个人居住。
这一日早晨起来,锦瑟只觉得脑袋钝钝的疼,想来是昨夜没有睡好的缘故。
绿荷见锦瑟脸色极差,实在是心疼:“小姐,我去给你找点好吃的来?”
锦瑟揉着头有气无力的答道:“如今我也不想着那些好吃的,只要能不再抄那佛经就好了。”
说也奇怪,这天,从前每日定时来提醒锦瑟前往书房抄写经书的云若却没有出现,锦瑟只差谢天谢地,舒舒服服睡了个回笼觉。
再起身时,却发现桌上放了一小包用绢子包着的东西,锦瑟打开一看,却是她平日里喜欢的玉酥芙蓉糕。
锦瑟心中大喜,刚欲安心享用,却突然响起敲门声。锦瑟忙的将点心藏进袖口,才道:“进来。”
原来是前来打扫屋子的侍女,锦瑟松了口气,借故离开/房间,来到了小花园。
花园里安安静静的,半个人影也不见,锦瑟这才取出袖中的点心,却忽然间觉得自己无比可怜,连这种平日里再寻常不过的小点都要躲起来。
孰料这一失神,手里的东西没拿稳,在锦瑟还没回神的时候,就已经落到了地上。
“啊!”锦瑟克制不住的大叫一声,蹲下来,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几块点心,撇撇嘴,心疼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只觉得自己真是恨死了苏黎。她大不了就是不太守规矩,他凭什么将她置于这样的境地,这样折磨她?
她闷闷的蹲在那里许久,想到这样的日子还有大半个月,不禁更加无力。
眼前却蓦地多出了一双粉底乌靴,视线微微上移,是一幅天青色的衣衫下摆。
锦瑟蓦地跳起来,果见苏墨正盯着自己,漆黑的眼眸之中分明带了一丝探究。锦瑟没心情与他逢场作戏,因此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苏墨似乎有些想笑,到底还是忍住了,低头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那几块点心:“你这是在布阵?”
锦瑟哼笑了一声,道:“才不是呢,我在占卜。”
“哦?”苏墨眼中闪过一抹好笑,“可卜到了什么?”
锦瑟想了想,道:“卜到了一些,可是我不敢说。”
苏墨看着她滴溜溜的眼眸,只觉得有趣:“说来听听。”
锦瑟于是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方才道:“老天爷告诉我有一户人家,男丁单薄,偏偏还个个命硬,专克发妻。我也不知那户人家是谁,所以不敢乱说。”
苏墨听了,沉默片刻,方才笑道:“嗯,既然不知道是谁,说与我听也就罢了,万不能在旁人面前胡言乱语。”
锦瑟横了他一眼:“姐夫莫非当我是傻子?”
语罢,再不理他,转身大步离去。
凉云暮叶秋如许(十)
这一日用晚膳的时候,平日里粗茶淡饭的餐桌上,蓦地多出了几道精致小点,而若云竟然没有开口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