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却还是依稀能辨别出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呼吸声。
锦瑟蓦地屏住了呼吸,下一瞬,一双温软湿润的唇落到她唇/瓣之上,蜻蜓点水似的一碰。
锦瑟脑中的紧绷的弦,全断了。
苏墨的手却已经又抚上她的脸,声音轻淡:“那今日就算——”
一个“了”字尚未出口,声音便蓦地顿住了。
他在她脸上触到一抹湿。
苏墨坐直身子,淡淡收回了手:“来人,掌灯。”
很快便有个婢女走了进来,拿了火折子,逐一点亮屋中的每处烛火。
苏墨坐在床边整理着自己的袖口,等到整理好,屋子里也逐渐明亮起来。
锦瑟深陷在被褥里的容颜也一点点清晰起来。
苏墨只偏头看了她一眼,便蓦地顿住了,先前散漫无忧的眼神尽数凝在一处,分明是震惊的模样:“锦瑟?”
锦瑟闭着眼睛,听见他惊诧的唤出自己的名,眼角又涌下一股泪。
苏墨蓦地站起身,迅速动手放下了挂在床头的帷幔,将锦瑟严严实实的遮好,与自己隔绝开来,方才看向窗外的位置:“海棠!”
窗外安安静静,没有人应声。
床帐内,锦瑟因为落泪,呼吸声逐渐变得有些沉重,一声一声,清晰的传进苏墨耳中。
梅香不染冰心在(十七)
苏墨其极罕见的没了半丝笑容,终于又唤了先前的婢女进来,沉声吩咐:“去寻一套干净的衣衫来。”
婢女应了一声,匆忙而去。
苏墨抬手揉了揉眉心,又看了看低垂的帷幔,终究还是没有走过去问锦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是转而走向了房门口。
就在他刚刚走到门口时,房门突然被人“砰”的一声大力推开!
推门的却是一宫中侍卫模样的人,一见站在门后的他,登时一愣,张大了嘴站在远处,不知如何是好?
“发什么愣?”侍卫身后传来一声娇叱,随后,一个玲珑的身形缓缓走上前来。
苏墨微微拧了眉心,眼神重新变得漫不经心起来。
青楚作男装打扮,大步跨向门口,一见苏墨,便蓦地僵住了,半晌方才结巴的唤了一声:“二…二哥?怎么是你?”
苏墨淡淡抱了手臂:“青楚,怎么是你?”
青楚脸色登时一变,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心虚,缩了缩脖子:“我好奇,来这里看看…没想过会撞见二哥。”
“嗯。”苏墨忽而一笑,眸色黝深,“若你此时此刻撞见的人不是我呢?”
青楚又缩了缩脖子,咬咬唇,到底还是觉得不甘心,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二哥,你跟那个宋锦瑟,到底有没有——”
苏墨望着她,唇际的笑不过敛去丝毫,青楚便倏地住了口,再不敢问下去。
先前的婢女正好捧着一叠干净衣衫走过来,青楚望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衣衫齐整,没有半分狼狈的苏墨,终于知道什么都没发生,忍不住低低咒了一声。
苏墨只当未见,又道:“你给她吃了什么?”
“散香丸。”青楚闷闷的答了一声,又解释道,“只不过让她不能动不能说话而已,五个时辰之后也就没事了。”
苏墨一时不再说话,青楚想了想,又道:“二哥,今日我就当自己没见过你,你也当没见过我,可好?”
她实在是没想到苏墨也会出现在这件事里。若这件事是直接被苏黎或者太后知道,青楚也是不怕的,可若是由苏墨告诉他们,青楚想都不敢想后果。这世上,能让她害怕的可能也只有这个二哥了。他永远不必亲自做什么,可是青楚自小因他而吃的苦头却多不胜数,真可谓生不如死。
青楚本以为这次让他陷入这件事中,他必定不会饶过自己,却出乎意料的听到苏墨淡淡道:“好。”青楚犹不敢相信一般:“真的?”
苏墨便笑了:“你希望是假的?”
青楚猛地打了个寒噤:“自然都听二哥的,我先走了。”
苏墨眼见着她离去,又听见屋中传来响动,细听片刻之后,也抬脚离开了。
梅香不染冰心在(十八)
锦瑟身上仍然半分力气都没有,只好在忍住了眼泪,看着那婢女一点点为自己穿好衣衫,心里的难过仍旧没有减轻半分。
为她换好衣衫后,那婢女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便转身走出房门想请示苏墨,不想出了门,苏墨却已经离开了。
正在此时,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凌乱的声音,兵荒马乱一般的。那声音渐渐近了,反倒整齐划一起来。
是军队的脚步声。
园外,苏黎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在军队四下散开后,他打马进了面前的小院。
廊下站着的那婢女,原本便已经被外间的声音吓着,此时见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直接闯进来,顿时吓得跪倒在地上。
苏黎面沉如水,翻身下马,直接从那婢女身边经过,推门而入,来到床榻边撩起了床幔。
锦瑟闭着眼睛和衣躺在那里,眼眶却是红的,分明哭过的模样。
苏黎眸色一沉,伸手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覆在她身上,随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锦瑟一惊,睁开眼来,虽看见是他,然而眼中的惊惶仍旧用了许久方逐渐散去。
苏黎脸色不由得更沉,用披风遮了锦瑟的头,抱着她转身跨出了房门。
玲珑苑此时早已是一片大乱。每个小院中的姑娘与客人都被苏黎带来的军队搜了出来,因都是非富则贵之人,每个人遭到这样的对待,皆是一脸的怒不可遏,然而,在看见抱着一女子出现的苏黎之时,大部分人的愠怒都转为了惶然。
这些人中,认得苏黎的不在少数,苏黎认得的也不少,他却只是淡淡扫过在场人的面容,不动声色。
“王爷,玲珑苑中所有人都已在此,只除了海棠园中有人不曾出来。”
苏黎将锦瑟放上马背,自己亦翻身上马,仍旧将她身子护在自己怀中,方才沉声道:“不出来,就给本王抓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侍卫忽然飞奔而来,低声回禀道:“王爷,是秦王。”
苏黎眸光蓦地一凝,抬眸看去时,苏墨正缓步而来,轻衣缓带,眉目翩然:“三弟好大的阵仗,这是为何?”
深藏在披风里的锦瑟听到他的声音,心中蓦地一震,却还是只能轻靠在苏黎怀中,动也动不得。
“原来二哥也在。”苏黎略微笑了一声,声音却冷极,“不是什么大事,却叨扰了二哥,请二哥见谅。”
苏墨点头,又望了望苏黎身前被披风笼罩的人,方道:“那事情可都办完了?”
“是,正打算告辞。”苏黎紧了紧手上的马缰,“不打扰二哥了。”
“去。”苏墨沉眸一笑,让出道来。
苏黎一手拉了缰绳,一手护着锦瑟,打马狂奔而去。
梅香不染冰心在(十九)
苏黎抱着锦瑟回房后没多久,锦瑟身上终于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似乎也能发出一些声音,便哑着唤了一声:“绿荷?”
过了片刻绿荷才推门而入,匆忙上前:“小姐,没事了么?”
锦瑟虚弱的坐起身来,摇了摇头:“没事。我腹中饥饿,你取些东西来给我吃。”
“外面准备了夜宵,有粥,我搀你出去。”绿荷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的搀起锦瑟。
锦瑟本不欲动,但想到自己已几乎躺了一日,便还是随着绿荷出了房间,没想到来到厅中,却蓦然见到苏黎还坐在那里,就着几样精致小菜,慢悠悠的喝着一碗粥。
锦瑟蓦地便明白了绿荷要自己出来的原因,想退回去却已经不行,唯有硬着头皮上前,勉强行了个礼:“王爷。”
苏黎脸色仍旧不大好看:“无需多礼。”
锦瑟这才在一旁坐下来,看着绿荷取粥的动作,终于又道:“今日,多谢王爷。”
苏黎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依然面色苍白,眼神涣散,顿了顿,没有说什么。
锦瑟接过绿荷盛的粥,低了头默默吃着。
瓷勺反复擦过唇际,锦瑟仿佛突然便想起了什么,动作逐渐缓下来,僵坐在那里。
苏黎喝完一碗粥,便取了茶漱口。
“王爷要走了么?”绿荷一面悄悄推着锦瑟,一面问道。
锦瑟却毫无反应。
苏黎又拿帕子擦了手,这才再次看向无声无息的锦瑟,见她实在失神得过分也没有多说什么,站起身来径直离开了。
“小姐!”苏黎一走,绿荷便忍不住叉腰喝了一声。
锦瑟回过神来:“什么?”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为何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没事。”锦瑟应了一声,扔开瓷勺,捧起碗来咕咚咚喝了几口,三两下便喝完了一碗粥,转手将碗递给绿荷,“再盛一碗。”
翌日,苏黎很早就进了宫。
青楚被他从被窝里揪出来的时候,天都还没有亮。青楚自然受不得这样的对待,恼怒道:“你干什么?”
苏黎冷眼看着她:“来人,为公主更衣,送公主去闵山。”
“闵山?”青楚一听便变了脸色:“我不去!三哥,你为什么要送我去那个鬼地方?”
闵山处在帝都青州城外三百多里的地方,终年清幽翠绿。山上建有一处行宫,供皇室中人避暑之用。只是对青楚来说,那却是一个什么都没有,冷冷清清的鬼地方。
苏黎脸色阴沉,不容置疑,青楚蓦地便明白了什么:“二哥跟你说了什么?他答应我不说的!”
“二哥?”苏黎冷笑一声,“你以为他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还不服侍公主更衣!”
“二哥没说过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青楚闹道,“你为了那个宋锦瑟,要送我去闵山?”
苏黎拂开她拉在自己袖口上的手,转身要走。
青楚气急:“你居然为了宋锦瑟来欺负我!那昨天二哥跟宋锦瑟同处一室那么久,你怎么不去找他为你的王妃讨公道?”
梅香不染冰心在(二十)
青楚自小被纵,已至无法无天的地步,却万不想今日竟会被苏黎如此责罚,又气又急之际,唯有搬出苏墨与锦瑟一事,唯寄望于苏黎转而对付二哥,放过自己。
苏黎面色果然一僵。
青楚见状,忙的又道:“还好我去得早,不然二哥和她,还指不定发生什么事呢!不过,我没去之前,谁知道他们已经发生了什么!三哥,二哥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应付那些女子的招数层出不穷,我看你还是小心为妙,指不定你家那位王妃已经被二哥勾走魂了——”
“公主…”青楚正兴致勃勃的向苏黎分析目前形势,门外忽然响起宫女怯生生的声音,引得青楚登时大怒:“吵什么?”
门外的宫女几乎要哭了:“回公主,皇后娘娘薨了。”
青楚一惊,苏黎也赫然回过神来,冷冷瞥了青楚一眼,再也不顾其他,只道:“还不去康寿宫陪着母后?”
青楚有些失措的应了一声,慌张穿好鞋子,苏黎已经转身大步而去。
这一日宫中自然大乱,锦瑟也一起身就被接进宫来,虽然她似乎仍旧没能从昨日发生的事情中缓过来,然而好在她进宫也只是为皇后守灵,不需耗费多大心神。
停放皇后棺椁的大殿中早已聚集了后宫所有妃嫔,还有陆续赶来的皇亲国戚家眷等,皆跪在殿中或真或假的哭泣,锦瑟跪在其中,虽未落泪,那模样倒真似哀婉。
时至晌午,众人也逐渐散去,锦瑟心神飞得老远,仍旧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身后的绿荷见殿中众人已散得差不多,刚欲出声提醒,却突然有一人自后面走上前,伸手搀了锦瑟一把:“逝者已矣,宁王妃请节哀。”
锦瑟蓦然回神,却见是溶月,不知为何心里却一缩,勉强一笑:“多谢侧王妃。”语罢,方才艰难的站起身来。
溶月淡淡一笑:“你我一同用午膳如何?”
锦瑟微微呼出一口气,道:“不必了,我没什么胃口,想去御花园中走走,侧王妃请自便。”
虽已是十月,然后今日的天气却似乎有些返夏的迹象,锦瑟带着绿荷走了几步便觉有些撑不住,便转而走上临水长廊。
长廊内凉风习习,本是舒爽宜人,锦瑟心头却莫名愈发躁动起来。
“小姐。”绿荷突然伸手扯了扯她,望着长廊的另一方道,“是二爷。”
锦瑟心中“突”的一跳,转头看去,果见苏墨正自另一端走来。
他今日着了玄色朝服,头戴官帽腰系玉带,脸上也没有平日轻佻不羁的笑,罕见的正色,身姿英挺,气度不凡,倒真有了亲王该有的模样。
苏墨显然也看见了她,然而脚步还是没有停顿,逐渐朝她而来。
锦瑟蓦地转身,拉了绿荷便走。
迎面,身着同样朝服的苏黎竟恰巧也走上这条长廊,与锦瑟面面相觑片刻,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苏墨身上。
梅香不染冰心在(二十一)
望着锦瑟目光之中少有的闪烁,苏黎面容微沉:“见了二哥也不知道行礼,你这规矩学得够好的!”
锦瑟最是不喜被人批,心神一晃,已经抬头瞪了苏黎一眼。
苏黎眸色一沉。
锦瑟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先前做了什么,忙不迭的低头赔笑:“王爷教训的是,妾身一时失仪,请王爷恕罪。”
身后,苏墨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终于停住。
锦瑟心想,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她问心无愧,为什么要躲着这个人?思及此,终于转身面向苏墨,低身道:“秦王姐夫安好。”
这称谓着实古怪,苏黎微微拧了拧眉,苏墨也微怔了怔,方才笑了:“不须多礼。”
锦瑟这才站直了身子,清澄若水的眼眸滴溜溜的盯着苏墨看,似乎非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苏墨神情却也坦然,任由她盯着自己瞧,眼神没有半分回避。
锦瑟心头暗骂了一句,忽然听得苏黎在身后开口:“用过午膳没有?”
“还没。”锦瑟如实答道。
“去藕香斋等我。”苏黎淡淡一抬手,指向苏墨来的方向。
能从这两人之中解脱,锦瑟自然求之不得,然而一想到待会儿又要与苏黎同桌用膳,顿时又觉得苦不堪言。无奈,却还是唯有遵命而去。
苏黎这才看向苏墨:“二哥这是要去寿康宫么?我刚从那边过来,母后头疼犯了,已经歇下,二哥此时过去也见不着。”
苏墨闻言点了点头:“既如此,我还是回皇兄那里去。”
“二哥。”苏黎忽然又唤了他一声。
苏墨淡淡扬眉笑起来:“三弟有话不妨直说。”
苏黎果然便不再绕弯子,眸光淡淡一敛:“昨夜玲珑苑中发生的事情,二哥心中自然有数。二哥就算不顾为弟,也该顾着自己的身份。”
苏墨眉心微微拧起,却仍是笑着的模样:“三弟因何认为昨夜玲珑苑中发生了什么事?为兄早已没有什么好名声,倒也罢了,可是锦瑟却是你新进门的王妃,又是女儿家,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谣言?”
“我自然知道二哥有心护她名声,否则昨夜二哥也不会自那海棠园中过来。只是,这事情到底暧昧,若是被旁人听去看去,岂不又是一桩皇室丑闻?我知这次是青楚胡作非为引致误会,却也希望从此以后,二哥能绝了这种误会的后路。”苏黎淡淡道。
苏墨无奈低笑出声:“我对锦瑟向来敬而远之,如此三弟还看不出?这世间女子这样多,哪般美好不曾有?为兄再不济,也不至于与小姨子,更兼弟妹暧昧不清。”
苏黎微微拱了拱手:“如此,多谢二哥包容为弟一番胡言乱语。”
苏墨无所谓的笑笑,与他擦身而过。
凉云暮叶秋如许(一)
这一夜,因为苏黎要留宿皇宫,锦瑟也没能离开。
可是当她被领进苏黎从前的寝宫时,实在是有些心虚的。因为青楚已经知道她与苏黎并未圆房,可是她还不知苏黎是不是也知晓了这个事实。
趁着苏黎在寿康宫中服侍太后还未过来,锦瑟决定迅速梳洗了,然而躺到床上装睡。
她刚刚抱着被子躺下不久,苏黎便回到了房中。
这应该是自从新婚那夜之后,两人第一次同房,锦瑟心头不由得有些发紧。
然而苏黎进了房,却只是坐在桌边,久久没有动静。又过了片刻,锦瑟听到房门再次发出声响,屋中忽然飘荡着食物的香味。
锦瑟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响了一声。
今日晚膳是在寿康宫中用的,然而太后因为伤心而食欲不振,苏黎也没有吃什么,以致锦瑟又累又饿却还要装出一副愁容不展食不下咽的模样。此时此刻闻到食物的香气,胃便忍不住开始隐隐作动。
“饿了便起来。”
锦瑟心头正在挣扎,忽然听见苏黎开口,心神顿时一振,从床上坐了起来。
苏黎正将一个碗放到对面的位置,随后抬眸扫了锦瑟一眼。
锦瑟顿时大喜过望,起身坐到那位置上,竟是一碗银丝面,面如细丝,色白似银,浇着清香入鼻的鸡汤,还配了四道荤素小菜,一看便令人食指大动。
锦瑟津津有味的吃面喝汤,看了对面细嚼慢咽的苏黎一眼,忽然觉得这人虽然讨厌她,然而身为夫君,该做的事情似乎做得也不差。只可惜她自己太顽劣,不受教而已。
锦瑟心满意足的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时,发现苏黎正神色清冷的望着自己,心头不由得一惊,尚未细想便脱口道:“王爷,刚吃了东西容易积食,还是迟些再睡。”
几乎是习惯性的,苏黎又皱了皱眉。
似乎只要她一开口,他总是要皱眉的。锦瑟心想着,一时便忍不住又有些心虚,拿手指胡乱抠着桌面上那张上好苏绣的花样。
“不想睡就好生呆在屋子里。”苏黎忽然起身道,“不要离开寝宫。”
锦瑟心头蓦地一松:“你还要出去?”
“嗯。”苏黎只应了一声,已经转身出门而去。
锦瑟扒在门口,只见他径直出了寝宫,一颗原本已经放松的心,忽然又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看苏黎来去匆匆的模样,为什么她总感觉今夜会有事情发生?
脑子里一生出这个想法,锦瑟便再没了睡意,穿好衣裳,心绪不宁的坐在寝宫里。
至后半夜,宁谧的后宫中,忽然传来惊雷一般的呼喊:“有刺客——”
锦瑟猛地站起身来,刚想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忽又记起苏黎的吩咐,一时便顿住了脚步。
明明此地已经是后宫深处,锦瑟却始终觉得能听到刀剑相交的声音。如果这里的交战都如此激烈,那前方大殿会是什么情形?
凉云暮叶秋如许(二)
锦瑟没有猜错,前方大殿此时此刻正处于水深火热的境地,早已不单单是“刺客”的难题。
一直到黎明时分,外间兵器交接的声音才终于逐渐听不见,又过了将近一个多时辰,忽然有人敲响了锦瑟所在的房间。
锦瑟开门一看,认出是太后宫中的一个小太监,忙道:“究竟出什么事了?”
“回宁王妃,丞相逼宫造反,不过如今已经被拿下了,宁王受了伤,正在太后宫中医治,小人来请王妃过去。”
丞相造反!锦瑟大惊。如果她没记错,先皇后便是丞相之女,如今在他女儿离世的当夜他便造反,这究竟是为什么?
来不及细想,锦瑟忙的跟着那小太监往寿康宫方向而去。
御花园中一片狼藉,不时可见染血的兵器,好在没有看见叛贼尸首,锦瑟捂住口鼻,匆匆穿过此处。
行至一株高大茂密的榆树之下时,锦瑟只见那树根处淌着一大滩血迹,顿时有些头晕,脚步一顿。再要往前时,头顶忽然传来一丝异动,紧接着她只觉脖子上一凉,便已经被人拿刀挟持住。
真倒霉。第一时间,锦瑟心里想的居然是这三个字。这实在是因为昨日给皇后守灵时生出的胡思乱想——姐姐锦言是苏墨的原配皇子妃,殒命;皇后是皇帝的结发之妻,殒命。嫁给他们苏家男儿的两个女子,竟无一得善终,而她,名义上也是苏黎的嫡王妃,只怕这苏黎的命与他前两个哥哥一样硬,早晚克死她。
锦瑟发誓,当时自己真的只是胡乱想想,难道这么快就要应验不成?
走在她身前的小太监蓦地惊声尖叫起来。而锦瑟身后的男子手臂粗壮,声音粗噶:“叫皇帝来见我,不然我就砍了她!”
颈上忽然一痛,锦瑟知道是那男人的刀口划在了自己颈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这位大哥,您轻一些。我若死了,你拿什么跟皇帝谈判?”
那男人猛地用手臂在锦瑟脖子上一勒:“你胆子倒不小!”
“我胆子小得很,我也怕死得很,我只求您放我一条生路,您要什么条件,我都可以帮着您谈。”锦瑟微微颤抖着声音道。
“闭嘴!”身后的男人喝了一声,开始警觉等待皇帝到来。
锦瑟欲哭无泪。皇帝跟她一不亲二不熟,凭什么要救她?
约半柱香的工夫,锦瑟与那人周围已经围满了侍卫,只是无一敢靠前。又过了片刻,那些侍卫中终于让出一条道来,锦瑟远远的便看见一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身影踏步而来,却只觉得惊疑。
那人逐渐走近,锦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